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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成博宇手捧一大束花,径直朝舞台中央走去。

宁雪看到他,先是愣了愣,随后嫣然一笑。

好看的眼影下似有泪光闪动。

那便是她曾经交付了全部少女情怀的男人。

摄影师准备拍照,成博宇本想下台,却被一群人起哄拖住。

他无可奈何就范,就站在她身边,看向台下闪动的光影。

她捧着他送的花。

一个风姿绰约,一个英俊明朗。

观众席里的人,仿佛替他们见证了一场年少时缺如的梦。

程褚坐在车上等她。

宁雪卸完妆换好衣服出来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的事。

他远远看到她从剧场走过来,神色清冷,裙摆翩翩,发丝风中起舞,举手投足都是迷人的风采。

憋了一晚上,他忍到极限,忽然很想抽烟。

想冲她吐烟圈看她皱眉嫌弃的可爱模样。

他是真的舍不得,舍不得放开她。

时隔很久,他们再一次没有争锋相对地见面。

就如同以前普通的某一天,他从公司开车过来接她下班。

“饿了吗,要不要先去吃一点东西?”

她系好安全带,一言不发,直到他开口。

“我不饿,直接回……”她顿了顿,下意识想说“回家”。

感受到她的迟疑和恍惚,程褚握着方向盘若无其事观察路况,可心里早就泛滥一片。

“直接回去吧,把东西拿走之后我还得去医院。”

来剧场接她,见她一面,程褚原本是想和她说说话。

可一路上车里静得出奇,连音乐广播都显得多余。

原来经历过一番相遇、相识、相知,吵闹、和好又争执,他们命运的最后一站——是相对无言。

也许该说的,早就藏在昔日的甜言蜜语或是争吵时的嘶声怒吼中了。

那些想说的、未来得及说出口,多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望着窗外的繁华街景,宁雪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到什么都记不起。

可在飞驰中快速掠过的光影里,她又一次看到和他一起走过的这几年。

车停在他们曾经共同的“家”门口——原本他们是打算结婚后也一直住在这里的。

其实程褚有意换房子,可她觉得麻烦,他也就同意了她的坚持。

“宁宁……”

深切的呼唤惊醒了哭得泣不成声的宁雪。

她最恨自己的多愁善感和发达的泪腺,在敌人和朋友面前,总容易动情,所以才容易被别人牢牢掌控。

“我不会原谅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你背叛了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程褚凝望着缩在座位啜泣的她,自己也无法出声,只是将手搭在方向盘上,沉默不语。

像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在忏悔。

她的东西,他之前就让阿姨收拾得差不多了。

宁雪又自己清点了一些细小的物件。

可加起来不过一个二十六寸行李箱。

更像是无畏一身轻。

封箱前,宁雪把堆在衣服里的那个盒子拿出来。

里面都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包括求婚戒指。

“拿着吧,我已经送出去了,就都是你的。”

赶在她出声前,程褚看出她想要做什么,可还是开口试图阻止她。

宁雪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沉默转身把盒子放到桌子上,没有丝毫迟疑。

他的心碎成渣,自嘲道:“是不是你送给我的东西,我也要还给你。”

“不用,都是些不贵重的礼物。”

言下之意,是他的东西太贵重了,所以她不能带走。

程褚的声音有些嘶哑,“我爸妈说过什么话,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知道她不可能完全不芥蒂,却一直忍到现在。

宁雪浅浅笑笑,反倒像她在安慰他。

“别人怎么说,我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因为我自己知道,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这个人。”

听到她后半句话,程褚忍了一晚上想说又不知道从何倾诉的情感喷薄而出。

“宁宁,那些东西都是我心甘情愿送给你的,就像我对你的感情……”

她没有抗拒他此刻显得有些滑稽的表白。

“对于我而言,最贵重的礼物就是你的爱,所以我没有办法带走。”

程褚心头一动,怔在原地,难受得无以复加。

宁雪没有关注他的情绪,没有一点留恋拖着行李箱路过他。

“是不是在未来某一天,你会继续追逐成博宇的脚步?”

今天在剧场看到的大合照那一幕,他恐怕用很长时间都无法释怀。

他们如此般配。

宁雪停住脚步,回头凝视他,平静开口。

“程褚,我给过你机会,这个机会是任何人都没有的。”

一早上秦铭忙得脚不沾地,他提前让跟组的学生下夜,自己搞到十二点才下班。

回到家后他什么都顾不上,蒙头补觉。

下午的时间过得尤其快。

杨展在桃春源饭店请客,秦铭从家里出发要路过ae,就正好把下班的叶一竹带过去。

黄蕴毕业回国内没两天,她忙着安顿,秦铭忙医院的事,两人到现在都没有见面的机会。

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出来,秦铭就打开音乐,准备搞根烟抽抽,醒醒神。

说实在的,一个夜班就能搞死人,对身心伤害极大,就算睡两天都补不回一半的精气神。

秦铭思绪放空,不经意抬头,看见叶一竹和谭中林并肩从大楼走出来。

叶一竹最近脸色不太好,他几次见她都是冷冷淡淡的,看到她和谭中林一起也是如此,秦铭心里平衡许多。

拉下车窗,他按了按喇叭。

那边的两人都闻声看过来。

秦铭坐在车里冲谭中林招手。

叶一竹穿了条长裙,上车时有些不方便,恹恹抱怨:“要不是你来,我都想回家换身衣服。”

秦铭把烟掐了,等她系好安全带才重新发动车子。

“都是熟人吃饭,整这么麻烦干嘛。这次我们去得可够早,不然又让那帮小子抓住咱们的小辫子不放。”

他开玩笑,可车内却陷入了沉默。

算来,今晚的饭局是靳岑他们回国后他们一群人第一次坐下来正经吃顿饭。

以前他们总想着等人齐了再聚,嚷嚷着人齐了才热闹。

可又有几次是真能凑齐的。

以往最喜欢调侃他们两个总是晚到的人,已经不在了。

秦铭想转移话题,随口一提:“我说你和谭中林也不避避嫌啊,人多眼杂,你又是谭中林带进ae的。”

“就是下班坐电梯的时候刚好碰到,八百年一遇的事,偏偏就让你给赶着了。”

“你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轻笑一声,分辨不出情绪,“我怎么看他,像是对你有点意思。”

叶一竹把座椅往后调角度,把原来绑着的头发散下来,语气淡淡:“那是他自己的事。”

“嚯,叶姐不愧是叶姐。”

晚高峰车流拥堵,叶一竹不闻不问,也没有丝毫不耐烦,像是累到睡着。

因为地海工程的事,秦铭原本以为她不会去今晚的饭局。

可他忘记了,她是个把什么事情都分得很清楚的人。

这么些年,她也习惯了把所有情绪都放到肚子里自己消化。

何况是她和顾盛廷这段连见光机会都没有就分崩离析的感情。

等红绿灯的时候,秦铭伸手去拿后座的毛毯,盖到她身上时,瞥见她左手中指上的银圈。

安静而美丽。

事实证明,他们还是最后到的。

那帮人无所事事,之前为了躲避李心案子的风声,就连秦铭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们。

茶楼激战之后,这群人才跟着杨展干了点实事。

“我找人去问了,警察那边已经不再继续跟进李心的案子。”

杨展说完后,阿四依旧愤愤砸桌,“他李家的势力就这么大?都上了新闻的案子,说没后续就后续了。”

靳岑瞟他一眼,声音毫无温度警告他:“你是巴不得让别人听到你和那个杀人案有关系。”

阿四语结,压低声音依旧不平:“人不是我们杀的,我怕什么。李龙也是个孬种,自己女儿都没了,还做自己侄子的走狗。”

人是李宇派人杀的,案子也肯定是李宇派人撤的。

如今他收敛不少,还不是怕最后查出来是他的人造成的这起命案,不好收场。

加上现在他们这边有杨展作为保护伞,让这件事悄无声息地结束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李宇和他爸,李龙算个屁。”杨展夹了块牛肉给靳岑,漫不经心开口。

李龙死了女儿,就算心里猜测和李宇有关,可为了自己的生计,也只能依旧对李宇言听计从。

“要不是你们绑架李心,也没这么多事。”

秦铭暗讽阿四把他们自己与李心之死推脱得干干净净。

事到如今,秦铭还是耿耿于怀他们受了玉芹的煽动做出蠢事加速害死了华杰。

阿四虽然不服,可也知道自己理亏,所以只是生闷气灌了口酒。

叶一竹推了把秦铭,让他少说几句。

一直沉默的靳岑默默观察叶一竹。

她清瘦许多,一整晚也心不在焉。

“你不是说派人查到了些当年财富集团黑心工地的事?”

听到靳岑的话,叶一竹才来了些精神,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杨展。

其实事情发生的时间不算久远。

可和李家有关,还有一股现在都查不出来的势力,所以才让成博宇他们的维权寸步难行,就连谭中林也查不出个二叁事来。

杨展沉默许久,不动声色吃了好几口菜,席间的气氛压抑有些可怕。

“展哥,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所有人都没想到叶一竹会直接开口。

杨展神色阴郁,耐着性子和叶一竹解释:“如果我说,这不是一场意外呢?”

所有人顿时怔住,心惊肉跳。

秦铭有些不可置信。

“这么多工人的性命,要是有意谋害,就算要脱身也要费好大的力气,他们怎么敢?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杨展笑秦铭还是涉世未深,“和李字沾边的事儿,没道理也会变得有道理。李宇小小年纪就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每次都能全身而退,你觉得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

“展哥,你有什么消息就说出来吧,就算一时半会儿不能怎么样,好歹也让那些工人联合起来,人多力量大,邪不压正。我就不信,把事闹到上边,他李家还能只手遮天?”

“事情有这么简单的话,当年还在风口浪尖的时候,照你的说法,那些工人联合起来使劲把事情闹到上头去不就行了。”

杨展的话让叶一竹汗毛倒立。

“你的意思是,他们用钱收买了那些工人家属?”

“赔偿费肯定会给的,当年出事之后,他们并非一分钱都没拿出来作为赔偿。可后来坚持上诉讨公道的人越来越少,你可以说他们人微言轻,一来没有这么多人力物力,二来他们也相信那是场意外,拿了些钱够过日子,息事宁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杨展深吸了口烟,低低笑:“恐怕他们也想不到,会有像成博宇这样的人不肯拿他们的一分钱,过了叁四年还在使劲把这件事闹大。”

叶一竹觉得胸口堵得难受,满屋子的烟雾就像乌云压城。

迷住眼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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