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破碎人间
站在废墟之上，我的左手正提着那个被砍下来的恶魔脑袋，它外表上覆盖的肉甲在月光下泛着点点光泽。
我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它。
“……”
人间也有恶魔出没吗？
我的心里闪过一丝疑问。
当然恶魔也没有回答我，它的余光扫到了躺在地上，正在化为飞尘的残缺身体。
它的身体正在快速消逝，被化为最纯粹的能量，其中的大部分被眼前这个人类吸收，其余部分被分散到空气中。
它意识到了自己无法重生，将陷入永远的死亡，脑袋中只存在杀戮与邪恶的它，升起了一股恐惧感。
它的脑中忽然出现了无数恶魔临死前的影像，那个永不停歇的身影，那双永远注视着它们的愤怒双瞳，渐渐地与面前的人重合。
眼前这个……这个人是……！
“呲——”
我的手掌涌出紫色火焰，将恶魔头颅燃烧。
恶魔痛苦地张大嘴巴，发出无声的惨叫。
几秒钟后，火焰渐渐消散，恶魔的血肉被燃烧殆尽，只剩下白灰色的头骨，仔细看头骨内部印刻着浅浅的紫色纹路。
这颗恶魔头骨现在已经是一具炼金道具，它能感应附近的恶魔生物，并且当距离越近时，就会发出强烈的暗红色光。
我较为满意地看了一会自己的作品，然后用一根捡来的细绳将头骨系在腰间。
该走了。
我转过身，似有感应的望向远处的天空，黑色的云仿佛要压了下来。
“……”
无论这些恶魔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这里，它们都应该去死。
——
时间回复魔法，是“复活”的本质。在一个恶魔举行了某种仪式后，将这种法术印刻在我的身上，让我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这就是为何曾经弱小的我，在地狱里一直存活着而没有得到安息。
如今它的内在已经扭曲，被我所掌握，但即便如此，在没有白天黑夜的地狱里呆久了，我对时间已经几乎没有概念，直到黎明，天空泛起了白色，我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这期间，我不停地朝着头骨感应的方向奔去，一路上杀了不少恶魔，虽然这群畜生的数量和程度远远比不上地狱里的那些，但随着路途越来越深入，我仍然能感觉到一丝变化。
尸骨，到处都是尸骨，和由尸骨堆砌形成的各种亵渎建筑和仪式场所。
风格倒是和地狱越来越接近了。
“……”
我抬眼望了一下天上，确认了这里是人间没错，地狱里可没有广阔的天空。
由于恶魔们活动的影响，这个地方已经有了堕化的迹象，积水的颜色已经异化，变得如同鲜血，还伴随着臭味，就连这一片天空也受到了影响。
没有任何言语，没有琐碎的想法。
我深入堕化之地，将那些恶魔一一斩杀、焚烧，甚至有时我觉得还没有给那些家伙应有的痛苦，就直接结束了它们的生命。
来到中心，这里绽放了一朵巨大的弥漫着腐臭味的花，这种植物在地狱里我见过不少，是属于很常见的东西，没想到用在这里做链接地狱的媒介。
是想要让这里也成为地狱的一部分么。
我向前伸出手，握住花的核心一把捏碎，污染源消失，这里也会随着时间渐渐恢复正常。
我摸了摸腰间的头骨，已经没有任何反应，看来这片地区已经清理干净了，但此时我的心情并没有变得轻松。
这里还有人活着吗？
一路上我没有看到一个活人，只有曾经在我指尖留下毛茸茸的触感的那个小家伙。
我没有多想，毕竟我能做的并不多，也只有杀恶魔而已。
过去了几个白天黑夜后，我对这里的时间略微熟悉了一些。
大约是在第九个白天，我看到了在大马路上飞奔的铁皮盒子，以及从里面出来的身影。
我的胸口忽然涌起一股情绪。
不是恶魔幻化出的假象，是活着的，活生生的人。
是真正的同类。
那些曾经只能在睡梦中出现的模糊虚影，仿佛逐渐清晰可见。
记忆深处那些遥远的记忆像是要破土而出。
我在心底反复确认着这并非是梦境，而是现实。
心中的喜悦不减，但脚步却不能停下。
附近的恶魔已经被我清理了，他们在这里不会遇到危险。
我远远的看着他们忙碌着，没有上前打扰。
正当我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一身呼喊，我看到人群中有两名同类上前来，其他人手中拿着武器在后方警惕地朝这边看着。
或许在这片大地上，独身一人的我确实显得不太正常。
其中带着帽子的男人一手拿着手枪，用另一只手做着手势安抚了一下众人，对方的姿态看似放松，但那紧绷的肌肉随时都能进入战斗状态。
他向我说着什么。
“……”
可惜我听不懂他的话语，只能沉默以对。
很快，我发现了他们的人员状况并不乐观，有人受伤很重，现在勉强是吊着一口气。
男人看到我的视线方向，叹了口气，或许是我的反应过于冷淡，他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我向伤员走去，这一动作让众人紧张地抬起枪口、或是举起手，在周围汇聚了一些能量。
魔法？不对，是其他的东西。
无视了众人的动作，我看向那个伤者，一个红色头发的男人，呼吸十分微弱，胸口和腰间都受了不小的伤，甚至可以算是藕断丝连的程度。
不知道这人是如何活下来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人类受了这种伤是会死的。
我抬起手，伸出食指指向他，空间在魔力的反应下产生了一些波动，接着这个人类的伤口像是时光倒流一般，迅速恢复如初，很快，红发的男人眨了眨眼，清醒过来。
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叹，众人纷纷把枪口放下。
我看向那个戴帽子的领头人，用手指了一个方向，是这附近某个设施还算完好的地区。
他似乎了解到我的意思，朝我点了点头，又带着我看不懂的神情，向我继续说了些什么。
我没有回话，穿过人群走远。
抬手召唤出虚空中的魂剑，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空间裂缝，进入其中，连同裂缝一起消失在原地。
剑起，又一次将恶魔的头斩下。
已经过去了多少时日了？我不太清楚，这和曾经在地狱里的日子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但不同的是，这里有广阔的天空，没有压抑到极致的空间，路上我还遇见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
我并不想参与他们那些繁琐的事情之中，但后来我发现总会有人尝试与我接触。
虽然人类的语言我已遗忘许久，但久而久之，我还是能渐渐理解他们的话语。
面对这种情况，不善言辞的我只能无言以对。
因此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不停歇地在世界各地清理恶魔和破坏它们的仪式场所，顺便救下那些被恶魔囚禁的可怜灵魂。
我发现这些在人间的恶魔们，不同于呆在地狱里的家伙，它们热衷于研究各种奇怪的魔法，利用尸体血肉制造出怪物，有的还会与人类签署契约，以便于提炼它所希望的，最纯粹痛苦的灵魂。
就像我面前的这个人类一样。
身体渐渐失去人样，长出了粉色的瘤子和触手，手脚收缩成了一团，如同一个肉球在地上匍匐着，只有一张哭泣着的脸朝上望着我，嘴里说着“救救我”。
那只与他签署契约的恶魔已经被消灭，但是身体上的腐化无法挽回，因为侵蚀时间过长的缘故，就连回复魔法也无法让他恢复原样，我只能快速结束他的痛苦。
做完这一切后，我准备划出虚空，前往下一个地点。
“剑士先生！”这时一名留在原地的士兵像是鼓起了勇气说道，他身侧的同伴们则是一脸敬佩地看着他，“剑士先生请等一下！”
这是一名外貌十分年轻的战士，脸蛋可以说是稚嫩，现在这个时代，凡是有一点能力的人都被卷入了这场战斗中，曾经我还看过一些没有觉醒异能的孩童，为了生存只能拿起枪与已经变成怪物的血亲们战斗。
我停下脚步，静静地等待他的话语。
可能是没想到我真的会停下来，年轻的战士愣了一下，然后有些紧张的开口道：“啊…我们…是来自东大陆的第三部队联合调查兵，北方要塞那边出现了a级异常区域，如、如果可以的话，请您与我们一同前往。”
“……”
a级…异常，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但那里有恶魔的可能性很大。
北方要塞，这个地方我有点印象，没记错的话，从这里走至少要3天的时间。
太慢了。
我走上前，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提起他的后颈领，直接步入了虚空中，留下一地无措的联合调查兵。
——
转眼间，士兵就被我放在地上。
“呃、诶？已经到了？！不愧是剑士先生……原来是这种技能……”他惊讶的低声感叹到。
北方要塞的天气微冷，虽然没有落雪，但能感觉到温度下降，而士兵多余的装备都放在卡车里，现在只能冷嗖嗖地抱紧自己的双臂。
此时我看到腰间的头骨已经发出红光，这里至少存在着一只恶魔。
我正当准备前往，士兵挡在前方挥了挥手，向我解释道：“那个a级异常区域现在已经被封锁，无法进入，如果强行突破可能有异常泄露的风险。”
“……”看来他们现在总结出了控制污染不让其漫延的方法了。
于是我与他同路，通过安检，先进入北方要塞基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