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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国立台湾艺术大学。

她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兄弟。

对于交朋友这回事,她从来都是——

来者不拒的。

所以,不管是舞蹈系,抑或是其他学系,里头都有她的麻吉好友。

不管吃饭、洗澡,还是跳街舞什么,她都习惯跟大伙儿一起行动。

不,正确一点的说法是她带着大伙儿一起行动。

「佩佩、佩佩,你还好吧?」卓寧寧关心地问,还伸手摇晃那个摀着肚子躺在长椅上,貌似一副频死状的丁佩佩。

「我看我快死了……怎样啊?约齐所有人开饭了吧?我快饿扁了——」丁佩佩有气无力地爬起来,那虚弱的模样,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还差萍萍和圆圆啊,我le了她们,可她们又说没空啊。」卓寧寧平述,彷彿一切都是意料中事。

「又没空?萍萍和圆圆的学系比我们还要忙啊?距离期中考还有好一段时间——她们系的导师也太苛刻了吧——」

卓寧寧不置可否,仅交代:「萍萍和圆圆都说她们的功课很忙,没空加入我们的饭局。」

「真是的,再忙都要吃饭啊!不然会饿到变趴地熊什么都做不到——」

卓寧寧闻言失笑,轻叩了下丁佩佩可爱的鲍伯头。

「傻佩佩,她们又不是你——是你才会一饿就立即变趴地熊——」

「就算不会变趴地熊,都会脑袋一片空白啊,倒头来都是什么都做不到——我来le她们,叫她们来吃饭——」丁佩佩嘴里提议着,手已自裤袋摸出智能手机来,准备实践心中所想的。

可她还没来得及按上萍萍的对话框,手机便被卓寧寧夺走。

「别管她们啦,别人说忙得没空吃饭就没空吃饭啦,说不定别人想要顺道瘦身减肥呢——」

「但这样减的话一定会肥——跟我去跳舞做运动减肥才会有效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既然别人觉得这样做比较好的话,就由得她们啦。」卓寧寧一语双关地道,可思想单纯的丁佩佩始终没能听出个所以来。

「不过——」

「你刚刚不是说『快饿扁了』吗?你那帮契哥一知道你快饿晕,就立即拋下手头上的工作到大汉楼佔位置了——」

「但萍萍她们——」

「萍萍她们都是成年人,她们懂得照顾自己的,她们饿了,会去吃饭,倒是你比较要人操心——」

「但——」

「我们赶快去会合你那帮契哥吧!不然我很肯定发胖的人会是你——」

?!

「怎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你运动量最大,吸收力最强,三餐不定时一定会发——」

?!?!

极具杀伤力的「胖」字未落,丁佩佩已脚底抹油动身,遗下哭笑不得的卓寧寧。

冷睇了对话框上的大头照一眼,卓寧寧按下萤幕上的「返回」,让萤幕回到背景是佩佩比v的目录,又不住笑了笑,才收妥友人的手机赶去大汉楼。

※※※

自从高人答应了做她的军师辅助她拯救皇上于水深火热之中那天起,她每天放学都会跑去找高人求教。

当她大步流星的往对面的音乐大楼走时,一抹熟悉的小身影自影音艺术大楼的方向走来。

那是一名衣着端庄斯文大方、急步走都大家闰秀味道十足的漂亮女生。

纵然对方神色匆匆,但视觉敏锐的她还是能够马上认出对方的身份。

当她想到要上前跟对方打招呼时,袴裤下的两腿已自发急步走近对方。

「嗨嗨,萍萍——」

漂亮女生像是撞鬼似的浑身剧烈一颤,顿了好几秒才别首跟她打招呼。

「嗨啊,佩佩。」花萍萍衝着丁佩佩露出一个业务式笑容,相比起丁佩佩的热情熟络,花萍萍的态度显得有点冷淡,字里行间流露着应酬式的客套,可丁佩佩貌似完全没发现到这一点,继续拿热脸来贴别人的的冷屁股。

「很久没见了,怎么近来都没来跟我们吃午饭的?」

「我都很想来的,但我近来很忙啊,都抽不出时间来。」花萍萍客套地道,斯文的小脸上依然掛着应酬用的礼貌性笑容。

「哦——对了——」丁佩佩下意跟对方哈拉几句,可向来很会抢说话的她还未开口,便遭到对方抢白。

「对了,佩佩,我还有些急事要办,下次再聊啊,拜拜——」

匆匆交代一句,花萍萍便咻的一声离开现场,那见鬼似的速度看得丁佩佩一整个傻眼,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朝着那抹远去的身影大喊:「记得忙完找我们吃饭啊——」

这么一喊,落跑的人跑得更快。

遥看着那抹经已成了小点的身影,丁佩佩隐约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这傢伙近来跑步减肥啊?」

走得比她还要快——找天要跟萍萍比拚一下才行!

当丁佩佩极有衝动le个战帖给萍萍时,一把醇厚低磁的男性嗓音循着空气而至。

「佩佩。」

心扉没由来的一震,丁佩佩循声别首,表情略显茫然的迎上一张斯文的面容。

是高人。

「嗨嗨,你怎会在这里的?」丁佩佩直觉询问,不小心遗忘了原先的打算。

王子轩不禁失笑,将问题完整丢回去:「这个问题应该是我来问吧?」

丁佩佩这下才如梦初醒,忆及此行的目的。

「啊!」

她怎会连这个都忘掉?!要是高人因为这样而觉得她很蠢,那她的面子得往哪里摆?!

想罢,她便听见一把理直气壮到连她自己都感到有点心虚的嗓音暴起。

「我摆明是来找你的啦——」

削唇悄悄上扬,王子轩非但没点破她的自相矛盾,还强忍笑意,顺着她的话打趣问道:「不能是路过的吗?」

他儼如有教养的绅士,无论是表情、嗓音都没表露出一点个人情绪,唯独是那双深黑眼睛始终没能藏住秘密,即使他极力压抑,喜色还是悄悄抹上双眸,洩漏他最真实的情感。

不过这项小细节,过于注意自己的丁佩佩未有注意得到,还乐于跟对方分享过往经验。

「啊!说起来也是呢,我之前去找皇上都会经过这里——」

王子轩眸色微地一沉,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息的,故丁佩佩自是没留意到她该留意的。

非但没留意到对的地方,还误踩地雷不自知。

「说起来,你怎么这么早下课的?教授生病没来授课啊?」

「我礼拜二是这个时间下课的。」王子轩微笑提醒,但唇上的笑弧虚有其形,不存半点笑意,一双沉静黑瞳甚至透着一丝冰冷。

「是这样吗?」丁佩佩喃问,感到丁点不甚自在的她挠挠后脑,完全察觉不到氛围微变。

「是喔。」王子轩答,嗓音比上回低上一度,彷彿在极力克制什么般。

顷刻间,冷空气里透着风雨欲来的气息,可忙着藉词卸责的丁佩佩依然没意识到危机四伏。

「哈哈,这点小事真是记不住,我有太多事情要记住了,要记住新排练的两隻舞,又要记住自己的时间表——」

「还要记住皇上的时间表。」王子轩代为补充,口吻微酸,相信比一粒沙尘还要难察觉到。

「就是啊!」丁佩佩斩钉截铁地道,脱口而出后才惊觉自己对皇上的时间表实则一点概念都没有,可她只顾着心虚,没注意到周遭多了点肃杀之气。

要是高人的话,她还记得他貌似没有休日。

至于皇上……她真是不晓得有没有休日,更遑论说知道休日是哪一天。

不过覆水难收,更何况,立志倒追皇上的她怎可能会不知道所有有关于皇上的事?

想罢,她听见自己虚张声势的嗓音。

「话说皇上的时间表,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要我倒转来背我都行!」

不过现下千万别叫她一字不漏的背出来——她会二话不说跑去撞墙。

幸而她的吹嘘换来的是两道更温柔的目光与及一个更亲切的笑容。

「是喔?」

高人的目光跟笑容都比先前还要温柔亲切很多,但不知怎地,她有种脸被针刺到的奇怪感觉。

天气太乾燥?她不作细想,更加用力强调,以掩饰不断加剧的心虚感。

「这还用说的?!当然是啊!」

尔后是片刻会没由来令人皮肤更乾躁的静默。

在她快受不了脸部频频出现龟裂徵状之际,可怕的针扎感消失掉,取而代之的是比先前更温和,但诡异地不能带来温暖的男性嗓音。

「那就好了,皇上喜欢女生记住他的时间表的。」

虽然她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这些都不重要,皆因重要的是有关于皇上的情报——

「真的吗?那我回去要背诵一下才行——」丁佩佩雄心勃勃地立志,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自相矛盾,直到她听见高人带点暖意的询问为止。

「你刚刚不是说你倒背如流的吗?」

?!

来到这下,丁佩佩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漏嘴拆穿了自己的西洋镜。

丁佩佩心一急,立即作出补救:「对啊!但还要背得滚瓜烂熟才行——」虽然心里虚得要命,但还是得硬着头皮圆谎。「要背到斜着来背都行!」

「是这样喔?」王子轩语带质疑地问,唬得丁佩佩下意识环起了两臂。

「对、对啊!」

看出她肢体动作背后的意思,王子轩非但没点破,还配合她的说法,给予一点鼓励:「那你真是要更加努力了。」

「当然、当然,这点小事怎会难倒我?」丁佩佩装腔成势地道,环胸的两臂缠得更紧,一双总是直视别人的大眼睛甚至别向别的地方逃避正面直视。

看出她的防卫性疯狂飆升,王子轩体贴地扯开话题,给爱充的小羚羊一条生路好走。

「刚刚的女生是你的同学?」

丁佩佩闻言马上放松下来,抄抱的两臂纷纷离开胸下。

「萍萍不仅仅是我的同学,还要是我其中一个麻吉——」

「麻吉?」

「很出奇吗?」丁佩佩自满地反问,她两臂环胸,好不自鸣得意。「实际上,我不只萍萍一个麻吉的,还有很多麻吉,有机会给你介绍介绍啊——」

王子轩闻言一愕,受宠若惊地问:「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我们是兄弟啊,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的朋友,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的朋友,总之,大家都是朋友啊——」丁佩佩理所当然地道,压根儿没发现自己说了不得了的话。

至少对于身旁的男人而言,的确是一番非常了不起的话。

不显着的笑意攀上优美的唇畔,王子轩探问:「那作为朋友是不是应该适时提醒朋友不小心忽略了的重要事情?」

「当然!这是作为朋友的义务——」

「你和你的麻吉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争执吵架之类?」王子轩又问,这回,字里行间多了几分她不理解的篤定。

「争执?怎会有争执?我和萍萍是麻吉呢,要好得很,怎会吵架?」

「但她对你的态度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什么不是这么一回事?萍萍跟平日一样啊——」丁佩佩抱打不平道。

「真是跟平日一样?没别的异样?」王子轩温和地探问,语带质疑。

「对——不对——」她在搞什么?口残吗?「不,是对才是——萍萍跟平日一样啊,就近来课业比较忙,每次le她出来吃饭都不能出席而已——」

「你们近来只透过le联络?」王子轩篤定地问,无所不知似的。

?!

高人连这个都算到啊?不愧是高人啊——

「是啊,我有想过打电话萍萍的,但寧寧说既然萍萍说正忙着,就别打扰萍萍——所以我每次都没打去找萍萍啊——」

「哦,原来如此……所以萍萍在le里写着她很忙不能来吃饭,你就相信了?」

「萍萍是我的好朋友,她说的,我当然相信——朋友之间相处最重要的是一个『信』字!」丁佩佩深信不疑地道,连一分迟疑都没有。

「事实上,朋友之间相处最重要的其实是『互相了解』。」王子轩微笑更正,他话中的弦外之音藏得极好,却没由来的触动了丁佩佩粗大的神经。

「我很『了解』萍萍——萍萍也很『了解』我的——」

「她是很『了解』你,但你没有真正『了解』她啊。」

「我怎会没真正了解萍萍?我很了解萍萍,很清楚她在想什么——」

「你很清楚她在想什么,但没察觉到她在应酬你,甚至是在敷衍你?」

「我怎会没察觉到——咦?!」

「事实上,你也有察觉到吧?」王子轩篤定地道,一双莫测高深的眼睛彷能看穿她的灵魂,令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萍萍是我的麻吉啊——」

「她刚刚的确是在应酬你啊。」王子轩云淡轻风地道,宛若在诉说着与他无关的事宜般。

「不可能!萍萍刚刚还对我笑——」

「那是业务性质的笑容。」

「不可能!她以往都是这样对着我笑的——」

「极有可能是她一直以来都是在应酬你。」

?!

「没可能!萍萍和其他人相处时都是这样笑的,根本没有分别——」

「极有可能是被应酬的人不只你一个,你只要看看她的眼睛,就会发现她的眼睛没在笑。」

?!?!

「怎、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王子轩趣然问道,唇上噙着一丝老父喜见女儿为成长烦恼的笑意。

「因为……因为……因为……」

她想要反驳的,可她赫然发现向来快人快语的自己竟迟迟吐不出下文。

当丁佩佩快要「因为」到抓狂时,一把低醇的提醒嗓音循着空气而至。

「因为你不是会这样做的人。」

?!?!?!

「你想这样说,是不?」

高人不愧是高人——怎会知道她在想什么的?

「对!所以萍萍都不会是这么虚偽的人——」物以类聚啊!

「但萍萍还萍萍,你还你啊,你们是两个不同的独立个体。」

「我当然知道我和萍萍是不同的,但我和她有很多话题都聊得来!」

「要做到和对方很聊得来,不一定要和对方与趣、价值观相近——」

「要是我和别人的想法落差很大,都不可能聊得来——」丁佩佩反射性再次回驳,但今回却明显少了点气势,彷彿连她本人都有点动摇。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当中技巧而已。」

「什么技巧?」

「公关技巧,即投其所好。根据谈话对象的喜好来作出适当附和,令谈话对象產生认同错觉,误以为大家是『同类』……就像邪恶灰姑娘对皇上造的。」

「不可能!萍萍不可能会骗我,萍萍和邪恶灰姑娘不同——」

「你怎知道不可能?」王子轩顺着问,唇上的笑意有扩展的趋势。

「这!总之,我就知道——」丁佩佩忿激地道,拒绝相信这个可能性。

「如果我说那种技巧,我都有点研究的话,你要不要看看那是怎么一回事?」

娇躯倏地一震,丁佩佩愕然反问:「可以怎样看?」

「你把我当成是萍萍来聊些你们平时会聊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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