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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一)

 

韩耀魄和宋子俞将二人带回学校时,王雪婷的父母已经连夜匆匆赶到。

见到女儿平安归来,夫妻二人搂着女儿泪如雨下。

韩耀魄四下望了望,悄悄对宋子俞说:“王雪婷那个男朋友不在。”女朋友出事也不见踪影。

说起来,王雪婷的事有这个男朋友一半推波助澜的功劳。

韩耀魄摇摇头,不去操心别人的感情。

回到学校后,安豪和王雪婷逐渐清醒过来,却对辅导员和父母的询问一问三不知,根本不知道自己昨天干了什么、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到那个荒无人烟的公园。

王雪婷父母火急火燎地带着自己女儿去医院检查,安豪则被辅导员揪着耳朵骂。

人高马大的青年仿佛一下子失了精神头,蔫答答地低头挨训。

辅导员恨铁不成钢地戳戳安豪脑门,“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省心,幸亏这次没出什么大事,要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辅导员叮嘱道,“这件事我没来得及和你外婆说,怕老人家跟着你担惊受怕,你自己回去好好给老人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姥儿……”听到自己外婆,安豪才抬头有了反应。

辅导员语重心长:“把心思放到学习上,将来出息了好好报答家人。”

回到宿舍,安豪立刻给外婆拨去了电话。

“……豪豪啊?”

“姥儿……”听到外婆熟悉的话语,安豪鼻子一酸,扭身进了卫生间。

“嘁,这不没什么事儿么。”大张旗鼓折腾一晚上,刘文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嘟囔。

韩耀魄哈哈一笑,扑上去揽住刘文文肩膀,“文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很担心安豪。辅导员说你跟着跑了一夜,连觉都没睡。”

“谁担心那个大猩猩!”刘文文恼羞成怒地甩开韩耀魄的手,转身上床补眠去了。

韩耀魄坐在床边,尘埃落定后身心俱松,十分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睡眠。

“子俞,”韩耀魄懒洋洋地挥手,“谢谢你的手串,可帮了我大忙啦。”

他摘下手串,想要还给宋子俞。

可宋子俞摇摇头,“送给你了。”

韩耀魄撑起打架的眼皮,“这等宝贝送给我了?不怕暴殄天物?”

“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宋子俞别过脑袋,“你戴着玩儿吧。”

这件事没闹大,当事人双方一问三不知,没个头绪,于是学校就一人一个记过,全校通报批评,就算过去了。

捎带着,门口那几条小路也装上了监控摄像头,并增加了安保人员,防止哪天几个心野的大学生再一头扎进哪个树柯子里。

安豪消沉几天后,如顽强的小强一般迅速地恢复生机。

他又一次找到王雪婷,这一次却是为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郑重道歉。

他心中十分愧疚,之前的他冲动之下做出了许多不理智的事,险些失去这个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人。

这个赤诚的大男孩一夜间长大了许多。

王雪婷大大方方地接受了道歉,直言自己先前也有不妥之处。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重新从朋友做起。”

女孩的笑容数年如一,灿烂夺目。

破碎的花瓶不可能恢复原样,但有心修补,总归好过一地碎片。

韩耀魄拉着宋子俞鬼鬼祟祟地尾随,看到事态平和,二人重归于好,终于放心地笑了。

宋子俞跟在韩耀魄身后,看着他弯腰艰难躲在拐角偷窥,手腕戴着原本挂在他手上的串珠,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这件事还给了韩耀魄一个教训,就是恶域之力会不由自主地影响他身边的人。

于是此间事了,他就和辅导员申请了校外住宿。

宋子俞知道后,神色自然地提出他的亲戚在学校附近有一套空房子正出租,可以住在那里。

唯一要求就是他要跟韩耀魄一起合租。

韩耀魄看着越发得心应手的宋子俞,总感觉这小子在这等着他。

“你不会是个隐藏富二代吧?”别是这房子也不是什么劳什子亲戚的,房本写的怕是宋子俞的名字。

“大佬大佬,苟富贵勿相忘!”变成一只大型犬,韩耀魄长张牙舞爪地扑过去。

宋子俞低头笑笑,一动不动让他扑。

于是当韩耀魄看见车库里的那台悍马,有些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果然是个隐世不出的富二代。

上学开悍马,太拉风了。

时间跨过月底,跳入日历新的一页,十五月圆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阴历十四的晚上,韩耀魄在宋子俞房间里紧张地搓手。

“子俞子俞,不会我这次眼睛一闭一睁,又跑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了吧。”

宋子俞神色凝重,手边摆满一堆奇怪的法器。

临近子时,他把韩耀魄按在地板上盘腿坐好,左右脚分别至于对侧大腿上,呈双盘腿坐姿,双手拇指内屈,小指内抱握固。又围着他莲步绕旋,左手持一三清铃,右手托一造型奇特的铜灯,口中喃喃低语。

那铜灯无火自燃,内焰青蓝,有异香。

韩耀魄总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但马上到关键时刻,不好开口打断宋子俞。

那灯看起来不沉,却似千钧,宋子俞眉头紧锁,持灯的手却稳稳不动。

铜铃清脆,一声赛过一声渐急迫,凄厉刺耳。

汗水逐渐逐渐从额上渗出。

视线中,铜灯焰火跳跃出道道残影。

铃声入耳,一声如线!——

二十四时整!

远处,古旧的钟楼敲响,浑厚渺远的声响混着尖利的铃声。

月移星转,太虚寥廓,肇基化元。

夜深人定,没有人发现,天空一瞬清晰,一瞬模糊,赤红的烟雾似有若无。

朦胧间,苍穹之上似乎同时出现硕大如轮的太阳和月亮。

日月同现,北辰无光!

“——韩耀魄!”

宋子俞惊慌的叫喊穿透一片嘈杂的喧闹。

……

熟悉的场景。

昏黄的浓云薄雾汹涌翻腾,锣鼓欢腾,披红挂翠,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游行队伍从天上来,到地底去。

神思再定,已是换了人间。

再一次见面,韩耀魄站在连通三界的百鬼游行队伍中,与长队尽头一白衣人对上视线。

是他。

谢晴虹。

队伍两边错落分列两对谢氏子弟。

他们身着代赭对襟短褂,腰挂白玉佩,神思机敏,双目如炬,正密切关注那欢腾恣肆的妖鬼。

谢氏子弟,提灯引路,守三界规矩方圆。

“嘻嘻…”

虚无缥缈的轻笑滑过耳畔。

眼前垂下一截红袖,遮挡了韩耀魄看那白衣人的视线。

“小郎君好生俊俏。”

一人面白唇红,雄雌莫辨,从一人高的花车上缓步踱下,一把血红的伞飘飘悠悠撑在头顶。

那人凑到面前,松散的领口露出一片莹白的胸口。

他笑盈盈道:“奴与小郎君一见如故,不如与奴一道,逍遥快活去。”

韩耀魄忙推拒:“多谢好意。我还有些事要办……”

那人上前一步,眉梢一撇,泫然欲泣,“小郎君不愿就直言不愿,说什么推脱之辞……”

那厢,谢晴虹远远见到韩耀魄突然出现在游行中,抬脚便要赶过去。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一头拉花车的巨大灰狼突然挣脱束缚,长啸一声向谢晴虹扑来。

“家主小心!”

族中弟子惊呼一声,阻拦不及。

谢晴虹头也没转,右手一划,一串青蓝色的火焰破空爆燃,化作一条青焰长鞭。

手腕一抖,鞭梢破空一响,横扫成片,直冲那灰狼面门,直将那胆大作乱的灰狼抽得翻滚哀嚎,被赶来的弟子制服。

谢晴虹脚下不停,他看见有人和韩耀魄搭话说些什么。

忽然足下一滞,周身不知何时竟出现了道道玉腰奴的白丝,牢牢缚住双脚。

谢晴虹冷笑一声。

五指成爪,青莲焰火缠缚指间,以指作刀,干脆利落地将那白丝融了个干净。

白丝烧焦发出尖利的滋滋声,飞速退走消失不见。

然而这一拦一阻,耽搁了他几秒。

那雄雌莫辨的人上一秒还梨花带雨,“小郎君若不愿……”

下一秒却脸色一变:

“——那也由不得你了!”

宽大的袖子里喷涌出一股浓郁的黑雾,瞬间兜头将韩耀魄吞没。

谢晴虹脸色沉下来:“幽明!”

挥袖间,青焰烈火如潮,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幽明飞身闪退,以袖掩唇:“谢族长好大火气,奴好害怕呀。”

那幽明自知不是谢晴虹的对手,只且站且退,并不主动迎击。一把红伞缭乱迷人眼,步伐飘忽,像个滑不留手的泥鳅。

谢晴虹长鞭一甩,转折圆活,刚柔合度。

他步伐轻捷奋迅,干脆利落地送出一个抖击。

幽明躲闪不及,被重重抽飞出去。

灼热的青焰紧随而上!

就在那暴涨的青莲业火将他焚烧殆尽的前一刻,幽明脸上绽开一个诡异的笑。

心下一惊,谢晴虹将将撤力。

突然,一股大力从身后重重袭向背心。

猛然一击!

喷出一口血,心脉重颤。

谢晴虹堪堪稳住身形,还未来得及回头,便被伺机而上的黑雾一口吞没。

少顷,黑雾散去,原地空无一人。

同一时间,谢氏祠堂重重机关后,供桌上的长明灯经久不熄,火光突然跳动了一瞬。

下面打瞌睡的守夜弟子蓦地惊醒,揉揉眼睛,定睛向那高高在上的灯看去。

这镇族之宝珍贵的很,出了什么事那他脑袋也等着和他说拜拜。

好在长明灯安然无恙地燃烧,好像刚刚只是他会周公走了神。

弟子安心地舒口气,打起精神继续守夜。

韩耀魄猛一睁眼!

……

再一睁眼!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手腕上宋子俞送给他的桃木串珠给他挡了一下黑雾的攻击,已经开裂,爬满道道裂痕。

韩耀魄小心地将其收好,环顾四周。

……自己这是,坐在一顶轿子里?

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小轿随着前行摇摇晃晃,前有挡板小门,左右开帷幔小窗,上有繁复刺绣,只是边缘稍有磨损,轻微毛边。

身上不知何时不见了原本的宽松睡衣,反而是一套藏蓝的宽袍大袖的古代装扮。

这衣物轻盈飘逸,飘带悠悠,内里未着中衣,只一件薄里衣,动作间能隐约看见胸腹肌肉。

这是哪?

方才那妖人偷袭,黑雾兜头,再一睁眼竟不知身在何处。

这是八荒还是恶域?

这次要干什么?

spy?

不知过了多久,摇摇晃晃前行的小轿停了下来。

有人从外面轻轻敲了敲窗,恭声道:

“李少爷,添香苑到了。”

韩耀魄走下小轿。

面前是一高阁,雕梁画栋,翠玉鸣环,正门挂一匾,上有添香苑三个描金大字。

左右各挂一联,上书:

春宵巫烛屏动来,颊生香露

寒妒乱影摘无处,累累玄骨

上下联割裂倒错,平仄混乱,像是稚子随手摘出几个词句拼杂揉乱而成。

四周除了这高阁,竟再无一物,举目尽是茫茫白雾。

“李少爷,添香苑到了。”

小厮深深弓腰,额头都要贴在膝盖上。

“我不是……”什么李少爷。

“李少爷!”

那小厮突然抬起头,但神体还保持着躬身弯腰的姿态,整个头颅弯折上扬,身体像根折了三折的铁丝。

小厮面白如纸,嘴唇却红得滴血。

“……添香苑到了”。机械地重复。

将口中的话咽下。

好吧,这个李少爷他不当也得当了。

韩耀魄转身,大踏步走入添香苑。

嘻嘻……

身后似乎有低声笑语。

……死到头来……死到头来……

一入这添香苑,视野乍亮,暖热的香气和喧闹的人声迎面扑来。

只见这楼中金碧辉煌,美人如玉。

淫声浪语,满眼白肉。

原来是个大青楼!

那龟公鸨母闻着腥味儿摇过来,热情招呼:

“李公子好久没来了,快往里边儿请。”

一左一右缠上两个眉清目秀的倌儿,带着韩耀魄向里走。

还是个男同青楼!

“今儿李少爷赶巧儿了,正好是我们云嫣梳拢的日子,一同出阁的还有许多干干净净的倌儿,您待有看上眼的,尽管吩咐了去。”

鸨母亲亲热热地安排下,又招摇着走了。

韩耀魄被安排坐在靠近正中的雅座,正对着一个挂着红绸的大台子,想必稍后那些红粉佳人就会在那上面粉墨登场,等待今夜的恩客寻摘。

旁边已经坐了不少来寻欢作乐的浪荡子,无不衣着锦绣。

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向韩耀魄搭话:

“李公子可是好久不见,怎么?今日那云嫣待梳拢,魅力这么大,把咱们李复大公子的魂儿也勾来啦?”

韩耀魄笑笑,含混几句。

“略有耳闻。”

公子哥咋舌道:“我可听说那花魁国色天香,眼睛向你一望能勾了人的魂儿去。今儿可有不少人冲着他来呢。”

形容一个男人国色天香……韩耀魄打了个激灵。

那人兴致冲冲地给韩耀魄指认:

这是平京知府大公子,那是江州织造王二少爷。

公子哥努努嘴,神秘兮兮道,“楼上雅间坐着的,听说大有来头呢。”

他摆出一副好神在在的模样,可韩耀魄不明就里。

公子哥败下阵来,“好吧。”

神秘兮兮地凑近:

“听说朝堂上除了那位,就剩雅间里边坐着的了。”

朝堂?

韩耀魄思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莫不是个枢机重臣,宰相辅弼之流?

公子哥满意地看着韩耀魄惊讶的神色。

点到即止,公子哥哈哈一笑:“话说回来,既然平之兄有意于那花魁云嫣,小弟我就不跟着瞎掺和啦。”

笑着拱拱手,公子哥冲他挤挤眼,露出遮遮掩掩了半天的意图,意味不明道:“听闻平之兄近日要高升,到时候可别忘了小弟,届时我鞍前马后,定不推辞。”

韩耀魄一头雾水,也跟着打哈哈,“一定一定。”

谈话间,忽然一声笛音清亮,压过满室喧哗和燥热的骚动。

今日的重头戏来了!

座下的老爷公子瞬间茶也不品了、天也不聊了、怀里的美人也不看了,瞪圆眼睛望向那高台。

筝笛灵动,伴着缠绵乐音,一众男倌环肥燕瘦,陆续亮相。

那些倌儿都不过十八九的年纪,一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描眉画目,带着青涩的媚态。

一旁竖起一个大木板,上面随着男倌登台顺序挂出各种的牌子。

由专人拉长嗓子唱和:

“玉怜,年十八,五十两——”

“松烟,年十七,八十两——”

……

随着一声声明码标价的唱和,男倌们不多时站了一排。

忽然,台上的男倌们分列两排向后退去,正中跃然一人飞身而出。

那人白发如雪,颜色姝丽,月白锦缎裹身。

——越众而出!

宽袍博带,飘飘如仙。

那人白发白衣,足尖轻点,稳稳当当地站立。

霎时周边的一众莺莺燕燕黯然失色,田地间仿佛只剩那一捧银白。

可人美则美矣,脸色却不怎么好,目光沉沉地扫视,找寻着什么。

韩耀魄噗一口茶水喷出来,狂咳不止。

他没看错吧?

那是谢晴虹?

周围人投来暗含戏谑的目光,韩耀魄赶紧擦嘴坐好,装作无事发生。

听闻响动,台上谢晴虹也看过来。

二人对上目光。

谢晴虹突然笑了一下。

旁边的公子哥从谢晴虹刚出场就突然没了动静,这时倒抽了一大口气。

他呆呆地看着台上:“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公子哥喃喃自语,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古人诚不欺我也……”

迟了一拍的报唱响起:

“叶雪,年十九,三百两——”

韩耀魄被谢晴虹晃了一下神,他怎么也在这里?

这时周围的光线暗下去,谢晴虹看了一眼台下,转身跟着其他男倌下了台。

突然一束光打在高台半空。

只听有人大喊一声“在上面!”

众人抬头望去。

光线突然大亮,一朵夺目的红乍开,半空降下一场牡丹雨。

滴香馥郁,一人红衣如火,与花一同落下。

这便是那花魁云嫣。

果然轻盈,似云中仙。

满座惊叹中,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看了谢晴虹之后,韩耀魄竟觉得这花魁也一般般。

还没谢晴虹好看。

……等等,他为什么要把谢晴虹和青楼花魁比较。

“花魁云嫣,年二十,首日梳拢,价高者得——”

满座恩客沸腾,竞相加价,不一会儿就把花魁初夜的价格炒到了五百两银子。

韩耀魄偷偷翻了翻自己的口袋。

好嘛,穿的光鲜亮丽的,口袋里怎么才五十两银票。

穷光蛋还来逛青楼,莫要把自己赔进去。

韩耀魄面不改色地捂住口袋。

“平之兄,”公子哥凑过来,“不知你中意哪一个?”

“我倒是十分中意叶雪公子,可惜近日家父管得严,囊中羞涩,”公子哥十分不好意思,“只堪堪拿出一百五十两,包个中上品倒还凑合。”

“平之兄有中意的?那花魁果真颜色不俗。”

只有五十两的韩耀魄钱包空空,脸皮厚厚:

“哈哈,我今日喜好清粥小菜款,贤弟你随意。”

公子哥遗憾地搂着美人走了。

有等不及回房的,已上了手,从大开的衣襟里摸进去,揉捏地怀中美人娇喘连连。

不一会儿,堂中随处可见白花花的大腿和胸脯,淫词浪语直往耳朵里钻。

最后夺得花魁初夜的,果真是雅间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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