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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哥哥给你做

 

司机在前头偷笑,邵群白他一眼,觉得自己失了面子。

大概是那声宝宝起到作用,赵锦辛没了刚开始那般抗拒,坐姿也放松不少。

进了邵家大门,他缩在门边不肯出,邵群无奈,打开他这边的车门,然后弯腰抱起他。

团子惊呼,嘤咛软乎,小猫咪一样搂着邵群的脖子,玩具鹅被压在两人之间快夹扁了。

“呦,把人接回来了啊,你好啊,小宝贝儿!”邵诺想伸手在那张粉白面团的脸蛋上捏一捏,邵群迅速往边上闪去,避开她的魔爪。

邵诺那非人的力气,打在八尺壮男身上也要吐血三升,这捏在小孩儿的脸上,得掐肿了不可。

邵群寒着脸,说道,“你别碰他!”

“切,如果不是看在小宝贝儿的面子上,这会儿你已经躺在地上了。”

邵诺拍拍手,挤出最大的美丽笑容,“宝贝儿乖哈,叫三姐!”

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对着说话的女人,乖乖软软叫了声“姐姐!”

邵诺女汉子的铁心立刻萌化了,某人的嫉妒心却高高挂起,把团子的脑袋按进肩膀里,态度强硬,“他累了,我先带他进去!”

邵诺“??”

刚才邵群好像是生气了??自己没有惹他吧?

邵群把人抱进去,放进自己房间的隔壁,粉色的墙壁,墙上一只醒目的狗头,正对着赵锦辛吐舌头,俏皮可爱。

“这是哥哥为宝宝准备的房间。”

其实邵群是有点委屈的,巴巴盼着团子来,一路上自己口水熬干了也没有得到一声“哥哥!”

邵诺只打了声招呼便哄得团子喊“姐姐!”怀里如果没有抱着孩子,他真冲上去跟邵诺干一架。

“喜欢吗?哥哥亲手布置的,那些书也是宝宝喜欢的。”

那些彩版童话故事书是赵锦辛上幼儿园读过的……

“大白住哪里?”赵锦辛正对着那张冲他吐舌头的大狗头,但是赵锦辛没有笑,板着小脸问邵群。

“什么?”

“在家里,大白有很漂亮的窝,这里什么都没有,我要回家!”粉白的脸气鼓鼓的,不满意邵群为他精心准备的一切,抱紧了手里的玩具鹅。

邵群蹲下看着倔强的团子,稚嫩的小脸,眼里有亮晶晶的一汪水,快哭了。

“那……直接放在床上?让它陪着你?”

赵锦辛摇头不干,男生桀骜俊眉皱紧,修长如玉的手伸过来,团子立刻闭上眼睛,挥开他的手大叫,“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家,江……江呢?你把江藏哪里去了,我要回家……这里不是我的家……”

修长的手放在他的头上,把他强行揽到腰间,这么那样哄着都不行,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吓到弟弟。

“江先生已经回去了,以后你在在这里生活,哥哥照顾你,好吗?既然这么喜欢大白,不如……我们为大白建个窝,好不好?”

邵群从楼下杂物房里掏来一个闲置的小摇篮,半米左右宽敞,一只鹅放进去刚刚好,放在床头刚刚好,邵群叹气,这只鹅的待遇未免太好了。

大鹅是找到归宿了,房间静悄悄的,两人一鹅,没有哪个先开口,好不容易团子安静下来,他想说点啥缓解一下僵硬的气氛吧,对着十岁的孩子他不知道要怎么哄。

想起刚才在车上答应他的要给他冰淇淋吃,问道,“宝宝不是想吃冰淇淋吗?哥哥去给你做,好不好?”

本来想说让秦姨给他做,一开口改了主意,想来这个东西也不难。

“真的?”

“你等我一会儿,累了就睡会儿,哥哥现在就去给你做。”

邵群这一天过得极其有心无力,哄孩子原来是这么难的一件事情,上次飞去美国见到的团子虽然爱哭也爱粘着自己,没有这样难以相处,自己说什么他都说好,跟一团小糯米糕似的黏黏糊糊,甜甜软软。

现在呢?

跟他说什么都不理,做什么都是错,从下午接回家,到晚饭前,开口不到十句话,七八句关于回家。

遑论正眼看自己,邵群不明白,才三年不见,锦辛怎么会长成这样性子了呢?

邵群原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不厌其烦,底线可以这样无限拉低,真他妈……心酸,搞了半天,一句哥哥也没有捞到!

晚饭前秦姨在厨房忙碌着,邵群溜进去,对着冰淇淋的机器研究半天,秦姨看不下去了,放下锅铲洗干净手,“我来吧,你先出去等着,做好了叫你。”

秦姨在邵家待了几十年,姐弟几个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感情匪浅。

邵群摇头,“秦姨教我吧,小团子性子拗,下次可以用这招来哄他。”

“少爷长大了,懂得关心弟弟,真难得。”秦姨开他玩笑。

半小时后他端出自己不忍直视的成果,想做个冰淇淋球的,结果硬度不够,塌陷成个厚厚的圆饼,饼就饼吧,好在样子不好看,味道尝起来还行。

赵锦辛喜欢,总算没有太嫌弃那不好看的外形,一口一口吃了大半盒。

“少吃点,一会儿还要吃饭呢,吃多了会肚子痛……”

赵锦辛充耳不闻,很快一盒见底,总算不闹腾吵着回家!

……

“不要挑食,什么都要吃才能长高长大,有个好身体。”

晚饭间,邵群夹的菜他推到一旁,专舀碗里的白米饭,小口小口嚼着。

他不会用筷子,秦姨给他拿了个小瓷勺,邵群夹着一筷子鸡肉放进他碗里,“吃肉,宝宝太瘦了,吃肉长肉,长成哥哥这样,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赵锦辛咬着小小的下唇,嘴角粘了饭粒,他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在邵群隐隐期待的目光中,终于小口咬掉那块鸡肉。

白白的饭粒蹭到肉汁变成深色,邵群忍不住笑了,伸手帮他揩掉。

饭桌上只有兄弟俩用餐,邵家几个姐妹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很少能聚在一起吃晚餐。

邵父更是军务缠身,一年能回来一次算不错了,邵家的大家长身份一直落在邵雯身上。

邵群一个星期只有一两次回家吃晚饭,其他时间不是在学校就是和狐朋狗友在外面混时间。

能正经在家吃一顿饭已是难得,今天算破例。有团子在,邵群倒觉得家里的饭菜变得可口起来。

嘴角被那只大手指擦过,赵锦辛呆了呆,其实应该生气的,内心却悄悄裂开一条缝,看在他为大白找了个窝,又给自己做冰淇淋的份上,勉强不那么生气吧!

晚饭后赵锦辛乖乖坐在沙发上,邵群给他放动画片,自己捏着手机歪在一旁回复短信。

李文逊——干什么呢?大晚上的,出来浪?

邵群——没空!

李文逊——没空?明天礼拜六不用上课,你今晚要干嘛?怎么会没空?

邵群——陪弟弟看动画片。

李文逊——“??”

他收起手机,抬头发现团子已经没了精气神。

“困了?要不要洗澡睡觉?”

已经晚上十点多,这时间平常赵锦辛是不可能睡的,现在他需要倒时差。

电视里猫和老鼠互相逗弄的画面精彩搞笑,沙发上赵锦辛小脑袋一点一敲,快撑不住了。

邵群抱起他往楼上去,把人轻轻放在床上,再去浴室放水。

脱衣服时赵锦辛瞌睡虫没了,拉着背带不肯松手,邵群无奈,“宝宝自己会脱吗?要不要哥哥帮你洗澡?”

赵锦辛摇头,只看着他,又看看门边,抗拒的意思很明显。

“那好,我就在外面,有事大声喊哥哥,知道吗?”他退出去,房门未关紧,赵锦辛坐了会儿,慢悠悠挪到浴室门口,朝外看确定不会有人破门而入才敢关门脱衣服。

夜晚是最安逸闲暇的时间,也是最难熬的漫长,对赵锦辛来说,有大白在旁边陪着也不能睡得好,房间里的灯一直开着,丝毫不能使人安眠。

换了个地方,他做了噩梦,梦到黑色集装箱,梦见握着匕首的男人,那把寒光利刃悬在头顶,随时会劈下来,将他劈成两半。

郊外电闪雷鸣,闪电发出的光近在咫尺,男人脸色可怖的疤清晰可见,吓得赵锦辛抱头尖叫。

那人听烦了他的哭叫,对他扇了好几个耳光,把他拖到空旷的地方,疾言厉色,逼他对着电话哭救。

他听见爸爸焦急的声音,在雨里忽远忽近,他最后被男人一脚踹晕,倒在泥泊里,那一刻他想到的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远在天边的哥哥——邵群!

“哥哥救我……哥哥……”

赵锦辛哭花了脸,从噩梦里惊叫着醒来,冷汗湿了他的额头,枕头边有他流下的眼泪,眼睛红红的,小脸蛋可怜兮兮!

他整个人缩在床角,像只受伤的小猫,眼神里满是惊恐。

那惨叫声惊动了隔壁的男生,邵群闻声赶来,他顾不得敲门,一脚踹开了房门,吓得赵锦辛立刻尖叫。

邵群三两步跑过来,立在床头,一进来便看见这样一副场景,他的弟弟缩在角落里浑身颤抖,小脸上挂满泪水,正惊惧地望着自己。

看着这样无助的小团子,邵群心里如针轻轻刺了下,把他拥入怀中,满眼心疼,轻轻拍他后背,“宝宝不怕,哥哥在,是不是做噩梦了?”

梦里渴望见而一直未露面的男生现在出现在噩梦之外,赵锦辛眼泪汪汪,仰起精致的小脸,眼泪终于扑簌簌往下掉。

这一天他过得很不安,离开生活十年的家来到不熟悉的地方,所有一切都是陌生的,邵群一直跟他说话,他不理,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已经渐渐忘记过去跟在邵群身后的感觉,再次见到哥哥不仅有陌生感还有那一直堵在心里的怨气。

赵锦辛始终记得那个夏天,哥哥对自己有求必应,那样的哥哥实在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他像一位勇敢的骑士,挽救了赵锦辛不安的心灵,赵锦辛崇拜他,依赖他,到寸步不离的地步。

后来邵群回国他天天吵着要哥哥,爸爸妈妈很忙,一年到头不着家,家里的佣人一大堆,各司其职,真正对他上心的没有几个。

刚开始照顾他起居的阿姨会耐心哄他,久了后也开始烦了,他要哥哥,阿姨就说,哥哥喜欢乖乖的小孩儿,他给邵群打电话,邵群在电话里安慰他,让他要乖要听话,他有空就去看他。

结果呢?哥哥一直没有再去看他,他以为是自己不够乖,所以变得不爱开口说话,也不再哭闹。

幼小的心灵受到的创伤难以愈合,每天夜晚都要开着灯睡觉,他害怕黑暗,害怕孤独,但他却孤独了三年……

赵锦辛不明白,自己已经很乖了,哥哥为什么不来看自己,甚至后来也不接自己的电话了。

他不知道的是,每回赵锦辛要给邵群打电话,阿姨都会偷偷提前拔了电话线,理由是赵锦辛一哭没完没了很难哄,所以也就不再管他,一直找理由和借口,说哥哥不接自己电话是因为锦辛不够乖。

七岁的团子被吓到,真以为是自己的错,自己不够听话哥哥才不接他的电话,于是愈发安静。

当着别人的面不吵不闹,晚上就躲在被窝里偷偷哭,哭累了再爬起来擦干净眼泪,然后抱着玩具紧紧缩在角落里。

自己哄着自己不要害怕,不敢叫外面的人听见他造出的动静,害怕被阿姨听见责骂。

外面的天很黑,屋子里的光很亮,照得人眼睛痛,赵锦辛固执地不肯睡,等待阳光洒进来,他才安心抱着大白疲惫地睡过去。

邵群那会儿在干嘛?十几岁半大小子,毫无面临初三压力的自觉,整天在外面胡闹,不着家。

他妈去世后,更是无人管他,结交了一些圈子里的二代三代们,吃喝玩乐打架翘课,哪里记得有个弟弟在万里之外的大西洋彼岸受苦受难,一心惦记着自己去找他。

弟弟成了他嘴上偶尔的挂念,却很少主动去问起。

这三年来,自己混着日子,完全不知道锦辛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觉得弟弟在那边一定会过得很好。

邵群想起来,只想给自己一巴掌,他怎么会把这么可爱的团子抛之脑后呢?放置三年不管不问,都是他的错。

“你骗人,你骗人,你不是哥哥,呜呜……你是坏人……”

“宝宝不哭了,我是哥哥,是你最喜欢的哥哥,对不起,是哥哥不好,不应该不管你。”

一声宝宝,团子更委屈,把所有的难受挥泄而出,他好久没这么大声哭过,这三年来所有的害怕伤心积压成塔。

他被深深压在塔底下难以呼吸,现如今这座塔被人轻松搬开,那人向他道歉,告诉他不用再害怕,哥哥来了,他如何能不委屈?

“呜……我讨厌你,你骗子……说好……来看我……呜……一次都没来,我打电话给你……你也不接,你不要我了,你是坏人……”

他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到打嗝,稚嫩的脸被泪水浸透。邵群那双略微粗糙的手指不敢用力擦拭,害怕弄破了他稚嫩的脸,只好用自己的脸去贴那张湿漉漉的小脸蛋。

“对不起,宝宝,哥哥错了,原谅哥哥好不好?以后哥哥再也不会不管你,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十七岁的少年对着十岁的团子发誓,发誓以后都不会再丢下不管他,会永远护着他,在他身边。

赵锦辛哭累了,邵群抱着他的那只手臂酸麻,他刚想换个方向,赵锦辛又不安地流泪抽噎,邵群只好继续搂紧他。

“哥哥不走,哥哥抱着你睡,好不好?”

“别走……”

邵群一整晚陪着团子赵锦辛,他哭累了倒在邵群怀里睡着,手指紧紧抓着邵群的衣服不放,邵群搂着他,两人以这样环抱的姿势睡了一整晚。

邵群想,太瘦了,后背摸起来一把骨头,抱起来也硌得很,十岁看起来像七八岁,还是要养胖一点才可爱。

他怀念以前那个柔软的团子,像粉面团子一样可爱,当然,现在的锦辛也不是不好。

长得更漂亮了,也更惹人怜惜,只是太瘦也不爱说话,哪有过去活泼开朗的半分影子。

赵锦辛睡得很熟,嘴巴微张,邵群看着看着便笑了起来,他伸手轻轻捏住团子的脸蛋,赵锦辛皱了皱眉却没有醒来。

今天礼拜六不用去学校,邵群惬意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一只团子。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空调的送风系统不时发出嗡鸣。

微弱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窗帘紧闭,阻挡着外头的阳光,房间里的一切被暗影笼罩。

细微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正好洒在赵锦辛窝在男生怀里那半张侧脸上,透明淡淡金光,温暖柔和。

赵锦辛醒了,刚睡醒的脸蛋晒到阳光红扑扑的,意识不太清醒有点懵,只是眨巴着眼表情呆呆的。

“怎么了?宝宝怎么这样看着哥哥?”

赵锦辛习惯性地寻找,直到抱到床角的大白,紧紧捂在怀里,敛下眼皮,不安感稍稍退却。

“唉!宝宝怎么又不理哥哥了?昨晚不是还抱着哥哥不放么?”

赵锦辛撅着嘴不说话,拽着玩具的绒毛,邵群握住他纤细的手腕,“看着我,哥哥跟你说的话你要记住,跟哥哥说话,要看着哥哥的眼睛知道吗?”

正处于青春期的男生,说话带着些少年的傲气,不似成熟男人那样的稳重,赵锦辛当真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皎洁宛若月光,邵群在那双纯澈的眸子里看到自己,他从未看见过这么干净的眼睛,里面承载着一整片星空。

他的弟弟真像人间的天使,长得漂亮,唇红齿白,眼睛大大圆圆的也漂亮,眼珠子像漆黑夜空里的星星,眨动间灵动有神,睫毛浓密自然卷长,形同两排小刷子。

“嗯!”赵锦辛点头,表情认真,好像在执行什么命令。

其实他对着邵群还是有一点点不适应的,想到哥哥昨晚抱着自己睡,那感觉好温暖,他小小的心灵得到一些安慰和隐隐的依赖。

邵群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么干净的团子,只想把他好好护在身边,不让他再受一点伤害。

对比自己小七岁的弟弟,日后的邵群几乎是当半个儿子来养,宠到没边,无下限,以至于两个人的关系严重扭曲变形。

邵群想,锦辛会变成后来那样,自己有很大的责任,这责任他该背一辈子。

“辛辛啊,这两天在家好好休息,礼拜一去学校好吗?”邵雯发话了,她已经为小锦辛找好学校,离邵群的学校不远,只相隔一条马路。

听说要上学,小锦辛紧张地扣着勺子,嘴里的粥不香了。

他已经好久没去学校了,七岁那年遭受过一次绑架,赵荣天夫妇被吓得不轻,禁受不起这种事会再来一次,只好把儿子养在家里。请家庭教师到庄园里教他,赵锦辛所接触到的也不过是园子里的那些人而已。

现在让他回归大集体,赵锦辛的害怕可想而知,对人生地不熟的环境,他总下意识想避而远之。

“别怕,到时候和哥哥一起上学。”邵群握着他的小手安慰。

“真的吗?不骗我?”

“不骗你,以后再也不骗我们宝宝,多吃点,太瘦了,养得胖一点哥哥会更喜欢抱着你。”

为了那句更喜欢,赵锦辛卖力地吞食物,一碗粥喝了,又吃了两个蒸饺,直到小肚子撑得滚圆,邵群俯身过去给他擦干净嘴巴,抱起他放在地上,带他去消食。

邵雯连连点头,弟弟终于长大,会照顾人了,不错!

邵诺起晚了,下楼只见一大一小牵着手去外面,大的高大帅气,小的漂亮玲珑。

……

阳光花园里的花开得正艳,味道香甜,邵群牵着他的小手坐在一边的躺椅上,头顶的葡萄架垂下一大片阴影,葡萄未成熟,挂满一串串青涩的小果。

赵锦辛被邵群抱在怀里,托着他的屁股一下下抚着背。邵群好像很喜欢这个动作,团子窝在自己怀里很乖,像自己的小宠物,乖乖地让自己撸毛。

邵群闭着眼睛,赵锦辛窝在他怀里,望着面前的男生发呆,小少年不懂什么叫心动,漂亮的事物引起他的好奇心。

仔细研究哥哥那张脸,发现越看越顺眼,他嘴唇蠕动,轻轻抿了两个字,很轻很软。

邵群一下子睁开眼,眼里的光来不及撤离,赵锦辛没想到会被抓包,有点不好意思。

“刚刚是不是叫哥哥了?”

赵锦辛不吭声,过了会儿又点头,“嗯!”

邵群觉得赵锦辛这个样子,白嫩软糯,又很乖巧的模样,非常戳人。

嗓子痒痒的,他想来根烟,但是孩子面前他克制了烟瘾,站起身抱着他的屁股,笑起来,“走,哥哥带你去逛街,买衣服。”

赵锦辛疑惑,衣帽间里衣服很多,房间快塞不下了,为什么还要去买衣服?去哪里买?

赵锦辛没买过衣服,自小所有的衣食住行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记忆起,他活动的范围仅仅是学校到庄园,后来直接不出门。

邵群略微嫌弃,大姐给团子找来设计师设计的衣服,全部按照当下十几岁少年喜好来的,嘻哈风重,休闲味浓,无半点可爱的影子。

邵群喜欢,是邵诺当年拿到散打大赛冠军后的纪念章,仅此一枚。

原先是刻在腰带上的,被邵诺卸下来一直当成了收藏品,没想到今天舍得拿出来送给团子。

“嗯,谢谢姐姐!”

其实邵诺存了私心,她希望小宝贝儿可以继承她的衣钵,这话如果叫邵群知道,铁定会跟她冷脸。

习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要吃苦,邵群哪里舍得。

赵锦辛看到那枚勋章,漆黑的眼珠子快和金色融为一体,隐隐闪着光,他一直记得那晚和邵诺的谈话。

早晨的天空黑沉沉,气温降下好几度,空中零星飘出几朵雪花,看样子,下午会有一场大雪。

室外寒风凛冽,屋内温暖如春,赵锦辛穿着黄色的定制羊毛衫,胸前一只大大的可达鸭,下身是同色绒毛长裤。

邵群进来时,他正赤脚坐在飘窗前,托着下巴面对着窗户外边,底下隔着雪幕能看见那个玻璃暖房,房顶是全透明玻璃的。

里面有无数的红光闪烁,枝头簇拥如繁星,火红的影子从绿色叶丛里钻出来,绿叶轻摇,花簇成峰,是五星花。

“怎么不穿鞋子,袜子也不穿,感冒了怎么办?”邵群拿了他的袜子替他套上。

“不冷的,哥哥,你看,底下有星星。”

“嗯,看到了,喜欢的话,明年春天我们多种一点。”

“还要挖一个池塘,里面可以养一些鱼。”

“好!”

“如果能养几只大白就好了……”

“想养什么咱就养,小白也可以养几只,只要宝宝喜欢。”邵群抱着他坐在窗前,底下的雪花下落速度加快,很快覆盖住玻璃顶,火红的颜色逐渐消失。

“喜欢的。”

“喜欢花还是喜欢大白?”

“都喜欢,最喜欢哥哥!”糯米团子最会撒娇,小时候是,现在更是。

“哥哥,下雪了,我们去堆雪人好不好?”

视野中间很快白茫茫一片,在赵锦辛眼中映出惊奇,他好些年没有堆过雪人了。

以前遇到下雪天,阿姨从不让他出门,他只能趴着窗户看外面漫天大雪,更小的时候,邵群是带着他玩过的。

邵群拿了他的厚外套,又用围巾和帽子把人全身上下裹成粽子,鞋子换成绵羊毛的,检查一遍没问题后才带着他出了大门。

赵锦辛不会堆雪人,站在一旁看着邵群忙活,高大的男生弯腰在地上推着雪球越滚越大,赵锦辛觉得很好玩。

他试着从地上团个球,对着不远处的男生背影扔过去,邵群刚一转头,被空中不明飞行物来了个截喉。

“啊……”等他反应过来时,邵群已经抓住了他,揽在怀里,冰凉的手差点落在他的脖子上。

“还敢丢哥哥不?”

“呵呵……对不起,啊……冷……”

“乖乖待着,一会儿就好,给你堆个胖娃娃。”

……

“辛宝,生日快乐!”

小胖子一下车直奔赵锦辛而去,他穿得多,远远看去像一个蓝色的球在像自己奔过来,手里抱着个盒子。

十一岁不是什么大生日,但邵群总想给他最好的,李文逊他们也带了礼物,等他见到自己花了几万块买下的成果时,直呼这钱花得值,比去艺术馆强太多。

身为小寿星的赵锦辛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戴着生日帽,那十一层的蛋糕比他高出太多,邵群抱起他踏上高台,两根数字蜡烛插在最顶端。

邵群抱着他点燃打火机,又催他许愿,团子听话地闭上眼,嘴唇微动,不一会儿吹灭了蜡烛。

“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他拒绝说出来。

“连哥哥也不能说吗?”邵群挠他痒痒,“告诉哥哥,兴许哥哥能替你实现愿望呢?”

“啊,呵呵……我说,是……要和哥哥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他稚嫩的嗓音说了好几个一直。

听了他这话,邵群心里有什么地方被轻轻掐了一下,搂着在他脸颊亲了下,笑说,“好,哥哥替你完成愿望。”

“群哥,这是弟弟吧,生日快乐啊!”叶清微笑着递过去一份生日礼物,赵锦辛在邵群怀里抬头望去,是一张陌生的脸。

赵锦辛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一脸疑惑,叶清把礼物往前一递,接着说,“我是你哥哥的男……”

“叶清!”这是邵群端端正正。

少年皮肤白皙,漆黑的大眼睛眯起时,眼尾微微上挑,嘴唇红润如五月樱桃,唇线分明,面无表情的样子也显得很乖很青涩。

镜子里的人如诗如画,镜子外面的他身姿如松柏,黑发柔软如丝,打理得整整齐齐。

四季在变,日夜在变,院子里的五星花开了一茬接一茬。少年也在变,脸上褪去一点稚嫩,个头超过一米七,不再是当初的小不点。

因长相和气质的缘故,见到他的人第一印象是可爱、漂亮,那双眼睛看着人,不由自主心起保护欲。

秦姨看着坐在餐桌前的少年,无不欣慰,“辛宝啊,多吃点,不着急。”

“谢谢姨!”

一杯牛奶下肚,他擦了擦嘴巴,接过佣人替他准备的书包,李叔已经在门口等候。

赵锦辛给手机里发了条短信,收件箱里收到一条视频,傍晚的天空,夕阳很美,一排排的银杏树,叶子在屏幕里闪闪发光。

很快里面出现一张男人的脸,始终带着他记忆里熟悉的微笑,一开口声音低沉有磁性,含着满满的笑意。

“宝宝起床了么?是不是又偷偷赖床了……”

赵锦辛嘴角弯起,与视频里的人对视着,视频播放完后他又点了一遍,就这么一直重复到学校门口。

李叔在前头开玩笑,说看这么多次不腻吗?哥哥能从里面蹦出来?赵锦辛把手机一收,轻轻嗯了声。

下车时风轻轻吹起他衣摆,露出一截细腰,腹部薄薄的肌肉一闪而逝,掩盖在那层单薄的面料下。

校门口,一双大手盖到他的肩膀上,赵锦辛身下一矮从旁躲过,随即那双手又握成拳向他当面袭来,拳头带风,可见出拳的人有几下子力气。

赵锦辛自知力量不及,一个侧身避开,趁他拳势未收,抬腿踢过去,那人灵活的闪让,两人错身之间过了好几招。

“嘿,那边的,怎么在学校门口打架,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打住打住,我是舍不得伤你,有人来了,辛宝,快跑。”

赵锦辛抬眸,校门果然已经关闭,赵锦辛懊恼,他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了,难怪路上没有学生。

他俩在校门口闹出这么大动静,保安拿着警棍从远处指着他们,“别跑,我看到你们了。”

“走这边!”戚禾元拉着他沿着院墙外面跑,绕到几棵树后面,保安拿着警棍凶神恶煞地出来,门口哪有什么人。

在门口巡视几圈无果后才骂骂咧咧进去,“小兔崽子,敢在学校门口打架,别让我再抓到你们。”

戚禾元吐吐舌头,“辛宝,你怎么迟到了!”

“你不也一样,怎么办?”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戚禾元眼珠子一转,指着院墙,“没有路咱们自己开呗,又不是第一次了。”

学校为了防止学生爬墙,院墙是刻意加高过的,但在戚赵二人眼里,不过是小儿科,比这高得多的墙他们也翻过。

戚禾元将书包往里面一扔,找了棵稍微近一点儿的树,快速爬上去,顺着枝干,几步跳上院墙,他虽身高马大,动作却灵活如猴。

“来,辛宝,我拉住你。”

“瞧不起谁呢!”

赵锦辛不服输,退开几步后开始助跑,近三米高的院墙外,他借力迅速往上爬,利落地翻身上了围墙。

两人坐在墙头,默契十足地同时往下跳。

“辛宝,你今天是不是又睡过头了。”

赵锦辛拎着书包在前面跑,戚禾元在后面跟着。

“你还不是一样。”

“我早就来了,一直在门口等你呢,我给你发信息你没看到吗?老师在边上我又不敢打电话,上次被没收的手机到现在没要回来。”

“没看到。”他光顾着看哥哥发的视频,哪有空管短信。

两人一路跑进教学楼,又猫着腰一口气跑上初三所在的那一层,刚一进门被班主任逮个正着。

没想到逃过门口那一劫没有躲过班主任的当场抓获。

他们就读的初中部,附属于隔壁那座私立重点高中,也是曾经邵群就读的学校。

“赵锦辛,戚禾元,你俩迟到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又要找什么理由啊?”

“不是,老师,我是因为……”

“别说话,戚禾元,你还敢说,如果不是你带头,赵锦辛这么乖巧的学生能迟到?”

戚禾元“……”

“上学第一天就敢迟到,你们好厉害啊,啊?”

“赵锦辛,老师知道你学习成绩好,回回拿全校第二,可第二就满足了吗?离第一还有一大截呢,是不是?已经初三了,再有不到一年你们毕业了……”

“能不能收收心啊,也学一学咱们班的学习委员,从来不迟到不早退,作业按时完成,回回考试拿第一,这样的好品质才是学生该具备的嘛!咳咳……现在开始下课……”

“噗哈哈哈哈……戚禾元,你还别说,你学起老班惟妙惟肖,老班本人在这里恐怕也会惊掉下巴。”一个女生捂着嘴巴在桌子底下笑。

“怎么样?我演的像吧?每次都一样的套路,我已经会背了。”

“吵什么吵,很光荣吗,迟到还有理了,戚禾元,你自己吊儿郎当学习吊车尾就算了,不要连累人家赵锦辛。”学习委员瞪了他一眼。

赵锦辛坐在中间一排,默不作声看书,并不参与他们对话。学习委员又换了副面孔,“赵锦辛,上课老师讲的有道题我没看会,能跟我再讲讲吗?”

戚禾元撇撇嘴,丑人不看脸,看脸会伤眼,听话不听音,听音要伤心。女人真多变,一变一个样儿,她以为自己是百变小樱呢,难搞!!

周末赵锦辛和戚禾元约好一起去电玩城,赵锦辛是去看戚禾元上台的。

他真打算把自己往拳击手方向发展,不白白浪费他那身肌肉,十六岁的年纪,个头飙上一米八多,除了那张脸,哪儿哪儿不像初中生。

早上赖床的少年不愿意起床,昨晚和哥哥视频到太晚,他摸摸索索,摸出手机,按掉了闹钟。

床头的电脑依旧开着,里面的画面定格在一间桌面上,他闭着眼试着喊了声哥哥,那头居然应答了。

赵锦辛睁开眼睛,歪头趴在枕头上,和视频里的人对视上,“哥哥,你在忙吗?”

他听到了敲击键盘的声音,那只偶尔出镜的手上扣了袖扣,画面动了动,赵锦辛看清了他的脸。

男人刚毅的侧脸出现在画面里,下颌线条凌厉,这样的视角能够看清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他西装整齐,是在办公室一样的地方,现在美国时间应该是晚上八点左右。

他问道,“哥哥,你吃饭了吗?”

“嗯!”

“你是不是看了我一整晚。”邵群经常这样看他睡觉,等同于另一种陪伴,大学三年如此,出国后一如往昔,好像他们从没有分开过。

“我看到某只小懒猪流口水了,边打呼噜,说梦话,磨牙,踢被子。”

赵锦辛“……”

他越说越离谱,最后笑了,赵锦辛鼓着嘴抗议,不可能,他没有这么多毛病,睡觉也可乖,衣服扣子扣得好好的并未乱。

“宝宝长大了许多。”邵群终于停止了敲击键盘,与他隔着屏幕对视,他可以明显看出团子的变化,眉眼长开了,比以前开朗许多。

马上要十六岁了,时间过得挺快,他的团子再有两年也是个成年人了,会上大学,会有自己的生活圈子跟朋友,会有自己喜欢的人,会离开他……

邵群没敢往下想,正好外面有人在敲门,他起身去开门,送进来一沓文件,邵群现在一边进修一边在恩南学习,接手了恩南的一些事务,赵荣天对他很放心,给他不断学习和建立人脉的机会。

回来时,视频已经断了,邵群在心里叹气,团子长大了,可能以后也不需要自己的陪伴。

他才二十出头,已经感觉自己没了年少的活力,每天所做的事情亢长无聊,这一瞬间他好像不能接受弟弟会离开自己身边的事实。

忙时他工作学习,闲的时候去健身房、游泳馆、拳馆,不让自己停止,让自己时刻保持在最佳状态。

……

赵锦辛到的时候戚禾元正准备换衣服,台子下面人声轰动,赵锦辛找了个相对安静人少的角落。

“我差点以为你赶不上了呢!下一个轮到我了。”

戚禾元做完最后的准备后跨上台阶,他朝赵锦辛比了个耶,赵锦辛回以他加油!

很快,灯光下,台子上两道人影交织在一起,底下欢呼声一片,对面的人比戚禾元壮,戚禾元胜在够灵活。

那人几次挨不到他的边,加上戚禾元学了几年格斗术,用在拳击里算是物尽其用恰恰好。

赵锦辛是相信戚禾元的,最后一个过肩摔,壮汉被死死压在地上不得动弹,戚禾元受了伤的俊脸上扬起不服输的痞笑,“小爷我赢了,服不服气?”

这场比赛源于戚禾元在地下城被人挑衅,那人看他不顺眼,两人便约着来比赛,现在他出了一口气,那人不得不服气。

戚禾元跳下台子,旁边的人递水拿毛巾,赵锦辛朝他举起大拇指。

“辛宝,时间尚早,去庆祝一下?”戚禾元又恢复成大男孩儿的性子,在赵锦辛旁边跳来跳去,赤裸上身展示他雄性的强壮肌肉,臂肌确实漂亮,胸肌练得也不错。

赵锦辛虽然也学了几年,却做不到他那般强壮,把人按在地上摩擦是没问题的,不知道他跟戚禾元比起来谁更厉害,他们没有真正较量过。

赵锦辛身上衣服掀开六块腹肌明显,倒不是特别厚实,他是薄肌男孩儿,跟戚禾元不是一个类型的,比不得。

比体型他明显输掉一筹,比力量他也不是戚禾元的对手,他胜在够灵活以及在台上那股不服输的狠劲儿。

北京时间接近晚上十点,两人刚吃完饭从餐厅出来,外面的热闹又是另一番景象,多少不为人知埋藏在这夜幕下。

喝酒的地方有很多,眼前就有好几家,赵锦辛不喝酒,他不习惯这灯红酒绿,繁华的市中心最不差的就是人,来猎艳寻求一抹刺激的人。

“辛宝,进去看看?”

清吧,酒吧,迪吧,歌舞厅,勾起戚禾元的好奇心,赵锦辛目光一愣,他朝着某处看去,阴影里有两个人在接吻。

有人在街道上接吻并不稀奇,奇的是那是两个男人,像要把对方的嘴巴吃进自己嘴里,他震惊的多看了几眼。

抱在一起接吻的两个男人并不在意他的观看,反而吻得更激烈,分开的时候其中一个回头,抹抹嘴巴朝他笑了笑,赵锦辛忙冷冷的撇过脸,心里升起一抹异样。

“嗯!”

里面什么样子,两个未成年揣着好奇,赵锦辛是心不在焉,刚才男人那一笑一直让他在意。

他想起了邵群,哥哥也会这么笑,不过他笑起来更好看。

“辛宝,辛宝?”

“啊?”

“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你不理,喝不喝这个?”戚禾元虎了吧唧的,在他没反应过来怎么坐在这喧闹中时,面前已经摆上了两杯长岛冰茶。

好看的颜色透着光,戚禾元一口喝了,抹抹嘴吧又忍不住要了一杯,酒保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们,看得戚禾元浑身不自在。

赵锦辛乖巧的样子与这环境格格不入,像纯洁的小白兔误入狼窝。

有人过来搭讪,戚禾元虎目圆瞪,把那人吓跑了,再有些想吃豆腐的,也被他赶跑。

渐渐他发现,来找辛宝说话的全是男人,还有人想把手放在赵锦辛肩膀上,这地方太奇怪了。

赵锦辛喝了那杯好看的味道酸酸甜甜的饮料,戚禾元凑近他,“辛宝,你觉不觉得这里面气氛怪怪的?我们还是走吧,这么多人盯着你,好像在打什么主意。”

打什么主意?色狼饿狼遇到小白兔能有什么想法?也只有这两个单纯少年不懂。

赵锦辛好像有点点懂了,他敏感聪慧,直觉告诉他再待下去不会有好处,“走吧!”

两人从大门里跑出来,直跑到马路边,两人招了辆出租,赵锦辛坐进去,随着车子抖动,意识开始昏昏沉沉。

眼前的景象不真实起来,模模糊糊,耳边说话声隔的好远好远……

“辛宝?辛宝,到家了。”

戚禾元推他没反应,只好把人扶出去,双脚刚一落地,赵锦辛一头栽下去,这还得了,吓得戚禾元赶紧把人抱起来。

只见他脸颊酡红,双目湿湿的,走路步伐不稳,需要人扶着才行,这分明是喝醉了,嘴里嘟嘟囔囔。

“辛宝,这是几?”戚禾元晃晃一根手指。

“哥哥……”赵锦辛抱着他的手指不放。

完了,真醉了!!

戚禾元硬着头皮把人送进房间,面对秦姨责怪的眼神,他只得低头道歉。

他也不知道那杯名为“长岛冰茶”的玩意儿是酒啊,入口酸酸甜甜的,颜色跟红茶一毛一样,以为是茶嘞,他喝了没事,谁知道辛宝酒量差,一杯醉倒。

赵锦辛喝醉了,潜意识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做,一个人影一直在他脑子里晃动,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他今晚没有给哥哥打电话,于是很乖巧的找到那熟悉的名字,看也没看直接拨出去。

“哥哥……”

喝醉的宝子声音比平时软糯,迷醉的眼分不清眼前的事物。电话那头的声音是陌生的,小醉鬼没有分辨能力,对着电话叫哥哥。

电话里不知道说了什么,赵锦辛头晕难受,按掉了那烦人的声音,趴着睡着了。

哥哥的声音怎么会烦人呢??

邵群从浴室里出来,只在下半身裹着一条浴巾,胸膛潮湿,头发滴着水。

一双软若无骨的手伸过来抱住他,抚摸他结实有力的肌肉,声音雌雄莫辨,“亲爱的,还想要……”

“没喂饱你?刚才谁说不要的?”

“那不是欲拒还迎嘛,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邵群掀开浴巾把人拖到自己的身下,捏住他的下巴,坏笑着把人翻过去,他在床上有点暴力,有些床伴便会受不了。

那人不干了,“唉,等等,刚才有人找你,开口叫哥哥,你到底瞒着我交了几个?他们都说你见一个爱一个,换男朋友比换衣服勤,我还不信呢,他到底是谁,听声音娇滴滴的,这么会撒娇,你从哪儿勾搭来的小妖精?快说,不说我不做了。”

那人不依不饶,原本以为会等到他的解释,怎知身后半天没有动静,趴在他身上的重量消失了。

“你跟他说话了?”他声音里的冷意那人并未听出来。

“啊?他喊我哥哥,我不得回应一下么,挂我电话挺快啊他。”

“你跟他说什么了?”

那人还没有发现自己闯了什么祸,敞着两条性感的白腿宣示主权,“我说我是你的男朋友,你在我这儿,叫他别找了,他没说话就挂断了,八成是知道没戏。”

“谁他妈让你动我手机的?操,滚吧,咱俩完了。”邵群阴森森的盯着他,眼神似要吃人。

那人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火,想到电话里的那个小妖精,一定是他迷惑了自己的男朋友。

异国他乡,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更何况对方长得高大英俊,床技极好,在床上能肏得他欲仙欲死,身份背景更是不容小觑。

这么完美的男人,他怎么甘心被人从中作梗,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妖精横插一杠子。

“是不是他勾引你的?没关系,我不怪你,人都有犯错的时候……”那人自认为善解人意要去抱他。

邵群退到一旁,摆摆手,用浴巾重新围住自己的下半身,眼中毫无温度,语气不耐烦,“别他妈废话,识相点,好聚好散。”

“怎么了?我说错了,邵群,你脚踩两条船,还是我的错了么?你给我回来……”

“明天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邵群拿过自己的手机去了隔壁房间,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他今天不该把人带回来,交往一个月,也该结束了。

……

邵群头疼不已,给团子的手机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自动挂断无人接听,邵群心里没底,团子八成是生自己的气了。

翌日一早,赵锦辛被尿憋醒了,起床去厕所时,发现床单上有一滩明显的湿痕。赵锦辛愣住了,察觉到自己的内裤是湿的时,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尿床了。

赵锦辛从一岁多会走路后就不再尿床,这突如其来的羞耻感立刻淹没了他,恰好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慌忙拿起来,一看是戚禾元的,他不记得昨晚怎么回来的了,也不记得后来发生的事情。

“辛宝,你醒啦?你昨晚喝醉了你知道吗?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那杯原来不是茶是酒,害你喝醉了。”

“没事。”

他望着床铺发呆,戚禾元不了解他的窘迫,还在说话,赵锦辛犹豫了,“戚禾元,你有没有……没事了,我现在不方便,先挂了。”

赵锦辛发现手机里有好多个未接来电,他拨了过去,电话只响了一下立刻被人接起。

“哥哥!”

“宝宝,怎么不接电话?生哥哥气了?”邵群那边的早上正是北京的夜晚,两边相隔着十二个小时,睡着了接不到电话很正常,但是……

“没有呀,我睡着了,对不起,哥哥。”他诚恳的道歉,面上纠结,他尿床的事千万不能让哥哥知道了,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邵群听到他如常的声音,继续问道,“宝宝昨晚给哥哥打电话了是不是?”

他昨晚打电话了吗?记忆只停留在他跟着戚禾元一起去了一间酒吧,里面有好多人在跳舞唱歌,举止亲密。

他喝了一杯饮料,被戚禾元拽出来后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了,他还看到两个男人接吻……

赵锦辛小脸一热,两个男人怎么能接吻呢?他后来喝醉了,估计是做了什么自己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嗯,昨天和戚禾元吃饭,然后不小心喝了点酒,可能给你打过电话记不得了……”

“对不起宝宝,那个人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哥哥跟他没什么……嗯?宝宝说什么?”他语速很快的解释,赵锦辛不紧不慢地说着。

然后……

这天聊劈叉了……

“你说你昨晚喝酒了?”他语气变了,“未成年不许喝酒,听见没?外面坏人那么多,哥哥不在你身边你要怎么办?”

邵群听到他真的没有听到那些话才放下心,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自己交男朋友实属正常,不知为什么,这些事情一点儿他也不想让锦辛知道。

赵锦辛心里装着另一件头等大事,自然把他说的话没有放在心上,他一边敷衍着哥哥的话,一边在想怎么办。

“嗯,知道啦,哥哥,以后不会了!你有事先忙吧,我也先忙了。”

邵群望着挂断的电话摇头苦笑,越长大越不听话了,居然学人家喝酒,连多跟他说几句话也不愿意,这么着急挂电话,大清早忙什么呢?可能又打算睡懒觉。

赵锦辛不知哥哥的烦恼,他洗了个澡换了衣服,脏衣服以及脏掉的床单怎么办?他纠结半天,最后从隔壁房间偷偷找来一个行李箱。

动作迅速的连床单和被子一起胡乱塞进去,而后先下楼查看,趁着家里没人发现,拖着行李箱悄悄从侧门溜出去丢进了垃圾车,彻底消灭证据。

尿床这么丢脸的事情,他可以记好一阵子,以至于这几天他早上一睁开眼首先摸摸自己身下,什么都没有才又松一口气,放心地躺回去。

邵群给他发视频他不敢开一整晚,睡前必然要关掉,万一他尿床了被哥哥看见,岂不是糗大了,他不要面子的嘛?

这件事的唯一目击证人,只有躺在床边的大白小白,可惜它们口不能言,只是默默看着它们的傻主人做傻事。

……

青春期的孩子发育很快,是白驹过隙,是飞云流转。

高考结束迎来的是不久后的中考,虽说不像高考那样战况激烈,也是身为初中生应该有的努力与紧张。

作为千万考生中的一员,赵锦辛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唯一让他高兴的事情只有一件。

“宝宝,哥哥要回来了……”

炽阳高挂,绿叶披金辉,莘莘学子们静心等待着几日后的中考。

教室内只听得到翻书和笔在纸上的沙沙声。讲台上的监考老师拿着书本翻看,底下交头接耳,在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中纸团乱飞。

考试结束,下课铃响,有些不会的同学直呼哀哉完蛋,答案在书上根本找不到,开卷考的意义呢,历史老师是个狠人等等。

戚禾元走向赵锦辛,给他拿了瓶牛奶,赵锦辛坐在座位上不想挪动屁股,外头天气太热,他整个人蔫蔫的。

“辛宝,明天开始不上课,我们一起复习吧?”

“嗯!”

接下来的两天,他待在家里不出门,专心备考,和邵群也没说几句话,反正哥哥说他还有一些日子将要回国,那时候他已经放假。

……

夜深,万籁俱寂,赵锦辛看完最后一页书后躺到大床一边,另一边放着陪伴他的大小白,灯光如银,朱窗紧闭,室内凉意习习。

半梦半睡间,仿佛有人在他耳边骚扰,赵锦辛不厌其烦拨开那只捣乱的手,将头转到枕头的另一边。

那只手跟过来,在他眼睛上抚摸,在他脸颊上揉捏,终于给赵锦辛干烦躁了。

他准备出手教训那个打搅他睡觉的人,手臂挥出去遭到阻拦,是什么抓住了他的手腕,变态一样在抚摸他。

他睁开眼,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来人被他懵懂的表情可爱到,笑着说,“怎么?不认识了?以为在做梦?”

“你不是说还要半个月的嘛,怎么这么快呀!”撒娇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他们好些天没有联系,邵群忙得没时间陪他聊天,只为了能早点把事情结束提前回来,他没有和锦辛说,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赵锦辛被他吓一跳,刚才差点出手,幸好幸好!!

“吵醒你了。”

隔着屏幕看不觉得,这样近距离观看,他哥哥变了好多呀!赵锦辛跪在床上,邵群站在床边,他一路风尘仆仆,脸色略显疲惫,嘴角一直挂着笑意。

回来之前他刚从一场宴会上下来,西装没来得及换,赶最近一班的飞机回来,飞机落地时已然天黑。

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多,邵群在飞机上睡了几个小时,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本不打算弄醒他,可实在忍不住想让他早点看到自己。

“见到哥哥不喊,睡傻了?”

“啊,真的是哥哥,原来不是做梦。”他揉揉眼睛,脸上的表情生动起来,似乎真像在做梦。

大脑反应慢半拍,身体却快一步地扑上去,紧紧抱着男人的脖子,在他脸上揉揉捏捏。

邵群抱着他后退一步,腰往后弯了弯,差点没接住。

“真是长大了,力气也变大了。”邵群笑道,低沉的嗓音透着真实的愉悦。

赵锦辛不好意思起来,刚才太激动,一时没有收住力道。

“哥哥……”

“嗯!”

“哥哥……”

“我在,怎么长大了还是这么娇气,乖,我回来了,宝宝!”他温柔有耐心地重复。

赵锦辛埋在他怀里不动了,闻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里一时被塞得满满当当。

他就这样抱着他好久,分开两年多的时间,九百多个日夜,虽每天联系,却不能真实的看清他,拥抱他。

隔了冰冷的机器不觉得,此刻摸到真实的哥哥,赵锦辛生出几分委屈来。

他放任自己成长,变得强大起来,却在见到邵群的这瞬间又成了孩子,他再怎么成长,也依旧是他的小孩,他的宝宝。

邵群拍拍他后背,“乖,快睡觉,明天不考试了?”

“啊,嗯!”

邵群松开他拉开领带往外走去,身上的衣服微微皱乱,味道不大好闻。

“你要去哪里?”赵锦辛拉住他的衣摆,眼神紧张疑惑。

“去洗澡,然后来陪你睡觉。”

这话听来有些暧昧,可赵锦辛喜欢这样的亲密,不知为何,再次见到哥哥,他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嗯,你快去吧!”他用薄薄的蚕丝被把自己裹成蚕宝宝,闭上眼睛不看他。

一会儿脚步伴着笑声走远,他又睁开眼睛,望着浴室的方向发呆,哥哥变了好多啊!

个子好像更高了?皮肤也黑了些,穿起那身西装,更像个男人了。笑起来依旧好看,这样的哥哥,他好想藏起来呀,赵锦辛越想心里越控制不住的紧张。

这种紧张是陌生的,带有一部分隐秘羞涩在里头,不知为何,他直觉这些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包括他的哥哥。

慌乱的情绪下是难以掩藏的心动,少年心动在咫尺间,也在沉默里,是点点滴滴筑起的高塔,高塔里是他一心想跟随的人,是他这辈子的追逐。

赵锦辛被心事困扰的迷迷糊糊,半边床颤抖陷下去,是久违的呼吸和温度,他像两年以前那样投进他怀里,动作自然,并不生疏。

“哥哥,这次回来是不是不走了。”

邵群搂着他,在他额头落下久违的亲吻,“嗯,不走了!”

“哥哥,我好想你呀!”赵锦辛翻过身,趴在他胸口,对着他的脸亲下去。

“宝宝在看什么?”邵群温柔深邃眉眼未变,眉宇间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加成熟有魅力。

靠得如此近,赵锦辛心里很慌,哥哥不一样了,他好像也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赵锦辛回答不上来。

不过,哥哥回来了,又可以抱着他,真好!!!

时间仿佛静止了,炽光两年多的房间,终于在这一天恢复了昏暗,也终于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呼吸,有了另一层温暖和回应。

……

像所有期盼孩子考试的家长,邵群在也其列,他一早推掉行程,在学校门口等着。

想想自己以前经历过的中考或是高考,或许没有这样上心过,他中考那天甚至差点睡过头,最后掐着点进教室……

邵群靠在后车座,手里的资料翻过好几页,不时对着手表看一眼,外面的人流不减反增,烈日底下乌泱泱一片,全是来接孩子的家长。

“董事长,其实您可以不必亲自来,今天上午的招商会错过的话,得要等到下个月。”莫助理在驾驶座提醒他。

“没关系,不缺这一场。”

而接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不是天天有。

其实他刚回来应该是最忙的,公司这两年有他姐在,没有出任何问题,凡事不看僧面看佛面,邵家也不是吃素的,邵雯一心兼顾两头,这两年说来最辛苦的人是她。

眼前的助理是邵雯留给他的,是个能干的好手,“这两年辛苦你了!”

邵群合上资料,揉揉眉心,回来两天来不及倒时差,跟着又去公司安排所有事情,接下来的几场招标会他必须去,想来有得忙了,没有两三个月是稳定不下来的。

“这是我应该做的。”

别看邵群年纪轻轻,自他可以在大学时期创办自己的公司来看,他的眼光可谓独到。

留学回来后又有雷厉风行的手段,对公司提出一系列的改革计划,这短短的两天,莫助理便不难看出,他跟的老板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喂,在干嘛?”

李文逊得知他回来,第一时间打电话问他。

“接孩子考试。”

“辛宝今天考试?中考?”

听他语气挺诧异的,恐怕是不知道的,李文逊自从毕业后被他哥拖进公司帮忙。

挂着总经理的名头消闲自在,李文耀对他的要求是,只要不闯祸,在公司里必须待满六个小时,其他时间随便他做什么。

“你是不知道,你再不回来,我跟栗子要长霉了。”他半真半假的抱怨。

“我看你是闲得慌!”

“过几天,咱们聚聚,哥几个四下分散,何时才能聚到一起啊?”

校门口一时哄闹,许多家长开始往门口挤去,透过深色玻璃窗,看见校门打开,一些学生陆续出了考场。

赵锦辛几乎是走在最后一批,跟在他旁边比他高出一截,与他勾肩搭背的男生是戚家那小子。

没想到已经长这么高了,两人头挨着很近不知说些什么,很开心的样子。

“终于考完了,接下来可以尽情的浪,辛宝,暑假一起去旅行吧?”

赵锦辛摇头,他暑假有其他事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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