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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做戏

 

谢欢鸾病倒了,太医说是忧惧过度引起的,多歇息一阵便可。

龙榻上,瘦弱的皇帝病恹恹的。贺澜破天荒敛了嚣张气焰,平心静气地坐在床边,替谢欢鸾掖了掖被角,温声道:“陛下莫怕,臣当时气急攻心,一时失控做了错事,现在想来,确实不该。”

谢欢鸾扭过头不理,贺澜也不恼,伸手将枕边几缕散乱的发丝捡起在指间把玩,轻笑着好似在撒娇赌气的后妃。

“陛下说那样重伤臣的话,臣真是悲不自胜,肝胆俱焚……”

一番话说的好像是皇帝背信弃义在先,他只是一时冲动。

这反咬一口的说辞任谁听了也要怄出口气来,果然说完这些,背着身子的陛下骤然加重了呼吸,贺澜气定神闲地等着他回身责难。

谢欢鸾转过身,一双小犬似的乌黑透亮瞳仁闪着忸怩不安,还有些病态发白的嘴唇微微努起,“公公还气我呢?”

见提督未曾动作,谢欢鸾从柔软的桑蚕丝被里坐起,犹犹豫豫地倾身过去,覆在贺澜侧脸上,落下个带着浓厚药味儿的吻。

“给公公赔不是,公公别恼我了。”

贺澜怔了下,垂下眼睑与近在咫尺的皇帝对视,旋即有玩味的笑意爬上眼角,半眯着眼想,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陛下从未这样唤过臣。”贺澜故意冷脸,站起身就要走,“太医说了,陛下需多静养,臣不打扰您了。”

“哎,提督莫走!”见贺澜神情淡漠,谢欢鸾以为自己搞砸了,连忙伸手抓住那人的臂弯,委委屈屈地小声赔礼,“我以为叫公公会更亲切些,不似提督这称谓,只是个冰冷的官职,既你不喜欢,那我以后都……”

话没说完,贺澜回身灿然一笑,打断了陛下的解释。

“陛下觉得亲切,那便叫吧。”

“啊?哦……公公今日没有政务么?我、我有些乏……”

贺澜点头,既然要做戏自然要两个人配合才更有趣些。便也弯了眉梢,俯身在谢欢鸾额头落下个吻,算是告别。

“陛下好生歇息,万事有臣。”

寝殿的门甫一关上,内外二人像是有某种默契,竟同时长吁一声,卸了伪装。

卧病的皇帝,扭身在衣架上胡乱扯了件衣裳,捂住嘴角拼命揉搓,似要将刚才那个向阉人阿谀谄媚的自己,擦拭抹除。

“来人。”殿外,贺澜恢复了倨傲的神情,声音里也多了几分威严。

两个训练有素的小太监低头默不作声地跪在他脚边,等候主人发号施令。

“再派两个机灵的,送到里头伺候着。”

“是。”

接连三天,皇帝都不曾露面,有大臣找到宣政殿,也被惊秋撵了出去。

第四日,贺澜亲自登门,才恢复了早朝。

下了朝,谢欢鸾与贺澜同坐软轿回宫。走了半道儿,他似乎有些烦躁,掀起布帘往外张望了好几回。

贺澜知他大概有话要说,只用手撑着头,想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瓜。

果不其然,不一会,有些羞赧的皇帝碰了碰身边人的臂膀,迟疑地开口。

“公公……”

“陛下有何事,不妨直说。”不知怎的,自从这人改了性子开始在自己面前做戏,贺澜倒觉得他比从前更惹人怜爱了几分,虽心知他不过是虚与委蛇、曲意逢迎,但看破不说破,陪他半真半假地玩玩,让原本枯燥乏味的日子,多少也增添了些乐趣。

“朕、朕这几日读了些话本,瞧那些风流才子、文人雅士各个都是琴棋精通,品茗尝酒样样都会……朕……”

话没说完,谢欢鸾先红了耳根,好似有些理亏,毕竟帝王不问朝政,只想寻欢作乐,的确不是贤德之举。

但这正是贺澜所需,他明白皇帝的用意,这是在投其所好。

“哦?陛下是对茗茶美酒、琴棋书画感兴趣,想要请个师父讨教一二?”剩下的话,贺澜替他补全。

“嗯……”微不可闻,谢欢鸾垂着脑袋点点头,乖顺得像是养在手心里的宠物。

“只要陛下所想,臣定然会竭力替您去办。”贺澜从龙袍宽大的袖子底下牵起那双紧握在一起的手,送在鼻翼下轻闻,“不过,臣也有些小小的利息,不知陛下可愿缴付?”

赤裸的调戏,谢欢鸾脸红的更彻底。他明白贺澜想要什么,将头靠过去,把脸埋在他肩窝,瓮声瓮气地悄然道:“公公想要什么,自己取了便是。”

贺澜挑眉,没说话,两根灵巧手指剥掉暗扣,顺着松散下来的前襟摸了进去。

身旁的陛下浑身一僵,不过须臾,又放软了身子,倚在贺澜胸口,任由其肆意妄为。

第二日,一道圣旨送进了翰林院。

嘉元帝意欲寻一位会品茗赏玩茶具的好手,最好还精通琴艺和棋艺。说白了,是想找个陪玩进宫,打发打发时间。

大学士彭琮玉跪接了圣旨,犯了难。这样的人选,在翰林院本不算凤毛麟角,想找倒也简单。

可他本能地从这颇有几分玩物丧志的行为里嗅出些不寻常的味道,因而到底把谁推到圣上面前,着实有难度。

翰林院本是除皇家宴请、赏玩等欢娱消遣外,还兼顾替帝王起草文书、草拟圣旨等重要工作。

但自贺澜坐上秉笔太监之位,直到他官至十二监之首,帮帝王做决策、批奏折的活儿,就再没轮到过翰林院。

这也导致了虽朝堂众臣归于阉党者不在少数,在翰林院里,却少之又少。

贺澜不是没整治过,可两方斗来斗去没个结果,最后干脆将他们的实权统统夺取,只剩些编纂、修葺史书,组织张罗科举、陪皇帝游玩宴请等,无甚实权的差事,自然也难以威胁他的权势地位。

如今这道圣旨能送得进来,贺澜定是经了手的。

老太傅之事,人人三缄其口,可明眼人都明白,他定是得罪了贺澜,才被灭口。这阉人嚣张至极,连在圣上面前都敢肆无忌惮地杀人还能全身而退,旁的人,想要与他作对,恐怕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约莫半月功夫,一个名叫余昭白的七品编修,立在了贺澜面前。

手里是余昭白的履历和家族背景,余氏人丁稀薄,且几代下来都是些微不足道的芝麻小官,唯有到他这一辈,才略微有了些建树。

贺澜欣慰,彭琮玉倒底是个识时务的,送过来的人,就算闹翻了天也不会有什么水花。

不过有一点,这名字,让他不喜。

忠诚昭白日,始卒翊明君。昭白,天真又可笑的愿景。

贺澜阴沉着脸立在原地没动静,余昭白见状立刻躬身行礼。

“提督大人有何指点,下官洗耳恭听。”

挑眉一笑,贺澜道:“本宫瞧你是个好的,只可惜……你这名讳,恐陛下见了不悦,若你不嫌,本宫做主替你更名,你可愿意?”

余昭白一愣,旋即抱拳,神色更加虔诚道:“多谢提督提点,若得提督亲赐姓名,下官感激不尽!”

笑意又放大了几分,端着轻世傲物的气度,清了清嗓子,“本宫也不多做改动,便取谐音‘朝柏’,祝大人来日开枝散叶,福泽绵延,譬如朝日之松柏。”

“如此,下官谢过提督赐名之恩!”

与那老顽固彭琮玉相反,翰林院倒也还有识时务者。

贺澜领人往宫里走,心里却忍不住发笑。

戏台和伶人都替他备齐了,倒要瞧瞧突然纡尊降贵、故作姿态的陛下,想要唱一出什么戏。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寂静肃然的青石板路,不多时就来到了长春宫。

面色灰沉的皇帝披了件鹅黄色道袍,系带松散,正负手在院落里赏花,他神色恹恹,周身露出颓丧厌世之息,看起来又更苍凉了几分。

“提督来了?”清冷的少年嗓音里透着独属于帝王的威仪,虽他与先帝相较显得青涩稚嫩,气场也并不坚定,但流淌在血液里、属于天家的矜贵,仍让他看起来是那么的高不可攀。

谢欢鸾对贺澜露出笑意,却连个余光都没赏赐给身后的人。

贺澜忍俊不禁,挑了挑眉,迎合地躬身行礼,柔声回禀:

“陛下上次说宫里孤寂无聊,叫臣为您寻个能解闷逗趣儿之人,臣为您找来了。”

“这位余朝柏,是彭老学士亲自推举,才干学识皆为一流,陛下得闲正好让他为您抚琴烹茶,排遣一番。”

七品官级,能进宫侍奉皇帝,是多少人此生梦寐以求之事。

余朝柏跪在谢欢鸾面前,规规矩矩地磕头。

“微臣翰林院编修余朝柏,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欢鸾点头,随口说了声平身,也不多问,只是转身在怒放的花丛中流连。将那里头开得最艳最盛的一朵摘下,回身来到贺澜面前,舒眉展颜,如墨的瞳仁里皆是欢喜。

他将那朵绽放得最绚丽夺目的芍药簪进贺澜头顶金镶边的圆顶礼帽之中,而后一扫之前的颓态,爽朗明媚地笑。

“果然这样瑰丽炫目的花,簪在提督头上,才是锦上添花,平添了几分儒雅俊朗。”

垂眸哑笑,贺澜立在原地不置可否,嘴角似噙着冬日暖阳,又有月辉温婉流转于眼底,不是旁日里的冷面阎王,更像一位风流倜傥的世家子弟。

“陛下谬赞,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转身对仍垂首安静站着的余朝柏使眼色,“余大人,陛下近来对棋弈品茗颇有兴趣,不如您与他叙说一二?”

“是。”余朝柏性格一向稳健持重,喜怒从不显露。因而被二人当了许久的空气,也并无任何多余的神色,只恭恭敬敬地给贺澜行了礼,目送他离开。

“跪下!”

提督一走,谢欢鸾脸上立刻恢复了先前的冷漠,冷喝一声。

一道探究的目光在余朝柏头顶旋绕许久,久到膝盖处传来隐隐的酸痛,才听得圣上尊口轻启。

“起来吧,随朕进来。”

“朕儿时不受父皇喜爱,母亲去的也早,圣贤书都没读过几年,更遑论其他。”皇帝行至静心殿东侧暖阁,惊秋替他脱了道袍,换了寻常穿的湖蓝色便服,示意余朝柏跟上。

“提督怕朕憋闷,给朕寻了许多话本。朕近来读了甚觉有趣,便也想找一位师父,学些对弈品茗饮酒等普通公子们都会的把戏。不过……”

他话音一顿,从桌上拿起菩提手串捏在手心把玩,半倚在铺了狐皮的软榻,“不过朕又觉得甚是麻烦,不如叫人做给朕瞧瞧,权当是自己做了。”

十足的不理朝政贪图享乐,余朝柏本能地有些不喜这样任由宦臣兴风作浪却装聋作哑的皇帝。

但面上并无半点不敬,立刻应道:“微臣不过雕虫小技,若能得陛下赏识,乃臣之荣幸。”

“呵。”谢欢鸾牵起嘴角,做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再次抬眼打量面前这个谦恭有礼的人。

“朕方才与你说了什么?”

没头没尾,问的突兀。

余朝柏愕然,不知陛下为何突然这样问。虽不知其意,但还是答道:“陛下说,想叫臣下棋品茗做给陛下寻个乐子……”

“嗯。”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谢欢鸾拿起小几上的茶盏,又问,“那在这之前呢?”

“您说,您自小……”

“嘘……”

发问又不让说,余朝柏不解,疑惑地抬眸看去。

“朕乏了,余爱卿先退下吧。”枕着柔软狐裘,皇帝挥挥手,懒散躺下。

“明日退朝,爱卿记得来长春宫下棋给朕看。”

“是。微臣告退!”

贺澜躺在黄花梨木的醉翁椅上,底下跪着两个捏脚捶腿的内侍,手旁是吐着青烟的瑞兽,屋内摆设一应奢华至极。

他闭目聆听在长春宫发生的一切,皇帝与余朝柏的对话,一字不错地进了耳朵。

半晌,笑了笑。

“儿时不受宠,母亲也早亡,没读过书,更不会棋艺。想学又嫌麻烦,只叫人做给他看……”嘴角的讽刺轻蔑显而易见,到底是个没读过书、上不了台面的草包,低劣的文字游戏,粗鄙的手段也想与自己抗衡叫板?

既屡教不改,仍想挑战底线,倒不如陪他玩玩。

看他自以为是的步步为营、持筹握算,最后节节败退、头破血流,眼睁睁看那些为他肝脑涂地之人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那时不知是否才能真的学会俯首帖耳?

余朝柏独自坐在回府马车里思忖,揣摩皇帝最后那番不符常理的言行。

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鼎沸的人声渐弱,他瞧着逐渐朦胧的天色里两旁零星亮起的烛灯,忽然柳暗花明,参悟了其中之道。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长春宫的宁静。

贺澜脸上是浸淫朝堂多年的冷峻深邃,鹰隼般的锐利眼神扫视着这里的一切。

“陛下,贺提督……”惊秋的禀报还未说完,贺澜已掀了门帘走进宣政殿,一步一步,如一座巍峨巨峰,顷刻间矗立在堂前。

皇帝正坐在书桌后面看奏折,贺澜风尘仆仆、面色不虞地闯进来,连行礼也省了,就那样抬着下巴,上挑眉眼,蔑斜着他不说话。

“下去吧。”没看到一样,僭越的事太多了,也不在乎这一星半点的礼数。

“是。”惊秋躬身退出书房,又仔细将门关好。他知道,昨夜之事定然瞒不了这位,今日前来,定是兴师问罪的。不知陛下要如何应对,是不是又要……闭上眼,强行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公公来得正好,你瞧这奏折上写的,我怎么读不懂呢?”谢欢鸾起身,手里捏着本弹劾贺澜收受贿赂、草菅人命,侵占漳州受灾难民银钱等数十项罪名,每一条都令人发指。

贺澜垂眸看了几行,声音携了几分讥讽,反问道:“陛下以为呢?”

“公公是父皇钦点的秉笔大臣,又是他老人家亲自任命的十二监总提督,若不忠心为国、一片赤诚,怎能官居如此高位?”奏折被随意扔回桌上,谢欢鸾上前一步,主动伸展臂膀,抱住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青面阎王一般的太监。

“更何况,公公救我于水火,我怎会因旁人三言两语就轻信了?”

“哼,巧舌如簧。”贺澜伸手把紧靠在胸膛的人扒拉开,脸色并未有因他的假意恭维顺从而变好,反而从内心升起更多的焦躁、烦闷。

“听说昨夜宫里死了个小太监?”贺澜声音沉郁生硬,毒蛇似的目光在谢欢鸾脸上巡视,仿佛要剖开他的假面,探究真心。

内侍本应居住在宫里,但贺澜已身居要职,早就被先帝赐了宅院,迁居宫外,无事也不需进宫。

人可以几天不入后宫,但眼线势必少不了。

于是当贺澜听到昨夜皇帝身边一个在外院服侍的太监,意外死于御花园的人工湖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谢欢鸾动的手。

但谢欢鸾会杀人?几乎立刻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了解皇帝,两次看见自己杀人都要大病一场,眼底的恐惧和身体的反应不似假装。故而还有一种可能,谢欢鸾在宫中有了同党。

这样的认知让贺澜怒火中烧,他可以容忍宠物有反咬一口的心思,但不能接受这个宠儿在他不知晓的情况下,偷偷积攒势力,妄图摆脱他。

没想到消息走漏得这样快,谢欢鸾一怔,忙低下头,尽量稳住心神,让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慌乱,恭敬地答道:“是,我也是早上才知道。司礼监来报,昨夜月黑风高,御花园的人工湖地方偏僻隐蔽,应当只是个意外。”

贺澜心中更加不悦,撇了下唇角,带了一丝不屑。

“陛下以为呢?”锐利的目光似一柄利剑,肆无忌惮地在皇帝身上切割。

谢欢鸾被这样强大的气场和压力审视,强忍着内心对这个人本能的惶恐与惧怕,紧咬着不受控开始发颤的牙关,硬生生地顶住了。

“公公和我都是从式微落魄慢慢爬上来的,宫里一年要殁多少人,太监、宫女,又或是不受宠的公主皇子,又有谁会在意?”

贺澜深深地望着皇帝,久久未有应答。

他知道谢欢鸾在装腔作势,且没有说实话,他本该狠狠撕下这个人的假面,并羞辱一番。但他到底忍住了,没有拆穿皇帝的粗劣伪装。

毕竟,自以为是的运筹帷幄,和最后土崩瓦解溃不成军时的强烈对比,才更令人血脉喷张、兴趣盎然。

隐在宽袍底下的手已被冷汗浸湿,长久的静寂,谢欢鸾心中愈加不安,他深知自己的软弱怯懦,可天意弄人,既坐上了这帝位,定然是要放手一搏。

“陛下所言甚是。”欣赏够了皇帝的惴惴,贺澜将一身的威仪卸下,笑得明媚,连先前被他刻意压低的嗓音也清亮了几分。

不过是个下人,手脚粗笨,杀了就杀了。贺澜的责难从不是为死去的人讨公道,他只是咽不下自己圈养的小犬不受控制这口气。

浓厚的沉香气息笼住谢欢鸾,贺澜弯腰将人抱起,粗粝温厚的大手替皇帝把垂落在耳畔的发丝掖好,三两步走到书桌旁,端端正正地坐在独属于帝王的宝座。

“陛下方才说那奏折通篇胡言乱语、搬弄是非,臣虽不在意名声,但长此以往,恐有失皇家颜面,不如对他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事情算是这样揭过了,谢欢鸾觉得,贺澜应当看穿了他的拙劣说辞,但不知为何,却选择了隐而不发。

“公公帮我写吧!”谢欢鸾歪头一笑,倚在他肩头,似在谈论天气一般,轻松随意。

二人离得极近,呼吸交织在一处。

“哦?”贺澜眯眼,在案上胡乱翻了翻,捡起写朱批的斑竹管玉笋笔,在干涸许久的朱墨砚台里蹭了两下,皱了皱眉,低头热息萦绕在谢欢鸾耳畔。

“陛下这笔干墨尽的,叫臣如何写批示?”

未等皇帝回答,原本揽在腰间的手,游移往下,正覆在危险又敏感的地方。谢欢鸾呼吸一紧,本能地就要推开。

“别动,陛下帮臣把这笔润开,可好?”

谢欢鸾虽存了要满足贺澜心意当一个逆来顺受的傀儡,可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一想到自己已贵为天子,却要在没了根的阉人身下承欢,打心底地觉得恶心。

更何况这阉人手段狠厉,心性扭曲,总喜欢用非常人的手段折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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