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像极了一条狗狗
他僵硬地坐在松软的椅子上，手脚发凉，就在这时，书房里的门被打开了，楚莫秋站在门外，融合在没有一丝光线的走廊上，像是一团黑漆漆的影子。
“楚遇，你太任性了。”楚莫秋机械的声音响了起来。
楚遇一下子流下了眼泪，比起害怕，难过似乎多一点。
楚遇看向门外，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难过的不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而是楚莫秋不正常了那么久，这么爱他的自己这时候才发现他的不对劲。
回忆里楚遇拽紧了双手，现实中也是这么做的，两只手相握在一起，用力到关节透出了淡淡的青色：“哥哥，我想住在外面。”语气坚定，连带着视线都异常坚决地看了过去。
楚莫秋只是看了几秒不咸不淡地说道：“不可以。”
楚遇相握的手徒然一松，手背上印着几个清晰的手指印：“是因为你所谓的规划吗？哥哥？”楚遇离开座位向着楚莫秋走了几步，“告诉我，你的规划里，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楚莫秋似乎被问到了，没有立刻回答，他纤长的手指在水面上摩挲了一会儿：“等你结婚后，你就可以离开这里。”
楚遇：“那以后你结婚了呢？你有自己妻子，自己孩子呢？我也和你住在一起吗？”
楚莫秋理所应当地说道：“为什么不可以？即便我有了另一个家庭，你也永远是我的弟弟，这个家里永远有你的一个位置。甚至永远和我在一起也是可以的。”
永远在一起……
以弟弟的身份，看着你和别人恩爱，看着你娶妻生子，压抑着自己的喜欢，努力做到什么都满不在乎吗？楚遇光想想就觉得痛不欲生。他看着楚莫秋丝毫未变的脸色，心里是别人看不到的惊涛骇浪。
“可我不愿意！”楚遇声音微抖，“你想要按照你的人生规划走，那你就走，不要带上我！”
楚遇的声音很响，在巨大的餐厅内，显得格外的刺耳。
楚莫秋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看着有点失控的弟弟，很直白地说道：“楚遇，你变得让我有些陌生了。”
楚遇眼白还蔓延着血丝，听到楚莫秋的话，冷静了一些，他努力努嘴：“什么？”
楚莫秋也站了起来，两个人距离本来就不远，楚莫秋人高腿长的，两步就走到了楚遇的面前，他低着头，漆黑的眼里一片空荡，连晃悠悠的光都没有，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抬起了楚遇的下巴，明明是那么轻浮的动作，楚莫秋做起来却丝毫没有暧昧的感觉，他蜷曲的骨节透着热意，撑在楚遇的下巴下，烫得像是要灼穿楚遇的皮肤，和他的骨骼贴合起来。
楚莫秋的嘴唇一张一合：“我不认识你了，楚遇。”
“我的弟弟虽然偶尔任性，但是对我的话几乎言听计从，我安排的一切他都会乖乖地做着，至于离开这里，更不可能，我知道我弟弟对我的依赖性。”
楚遇眼睛微微睁大，瞳孔有一秒的收缩。
前世，在他心思还没被楚莫秋发现前，他的确是楚莫秋所说的听话的弟弟。
可这一世，什么事都没发生，在楚莫秋的概念里，自己应该还是那个听话的弟弟。
楚遇别开了头，指骨剐蹭过了细腻的皮肤：“人是会变的。我已经长大了。我也想看看没有哥哥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楚莫秋视线犀利地审视着楚遇，被别开的手自然而然地放到了口袋里，拇指蹭过食指的侧边，似乎还存留着楚遇皮肤的质感。楚莫秋轻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从楚遇身边不再回头地走过。
脚步声一点点远离。
楚遇站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没了力气，摇摇晃晃的扶着桌子坐回到了座位上；厨房的陈姨慢悠悠地走出来，她极其小心地观察着楚遇的表情，见没什么异样才开口道：“小少爷，楚先生是不舍得你，你一直以来都是待在楚先生的身边的，如今突然说要出去住，楚先生肯定是不放心的。”
陈姨说完又看了楚遇一眼，看没什么反应就继续说道：“楚先生……”
“陈姨，收拾了吧。”楚遇打断道。
陈姨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了，毕竟她也只是打工的，陈姨低着头整理着桌面剩下的菜肴，刚收拾到一半就听到楚遇说道。
“他不是舍不得我，也不是不放心。他只是无法忍受我走出了他的计划之外。”
陈姨听不太懂，也不太好回话，最后只是晒晒地笑了笑。
楚遇突然觉得没意思，自己对陈姨说什么呢，于是和陈姨打了声招呼就上了楼，路过书房时，里面的灯还亮着，隐隐约约有说话声传出来，楚遇没有逗留，却也在门缝中听到了零星几个字，像是在相约一个地方。
楚遇没太关心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楚莫秋没在，到了晚上，楚莫秋回来的很晚，两个人碰了个照面，楚遇本能地喊了一声哥哥，楚莫秋却没有理会，一个眼神也没有给楚遇，路过楚遇的时候，楚遇似乎闻到了一股气味，很熟悉却又实在想不起来哪里闻到过。
他看到楚莫秋只留给了自己个背影，像前世无数次那样，冷硬得难以接近。
楚遇想，这样也好。
回学校当天，楚遇整理好箱子，踌躇着要不要给楚莫秋打一声招呼，他和楚莫秋已经好几天没能说上话了，他的确想要远离楚莫秋，但也只是远离，并不是想和楚莫秋闹成这样。
下楼的时候，楚莫秋刚好要出门，两个人碰到一起，谁也没开口，楚莫秋更是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没有一丝停顿地从楚遇身边路过，楚遇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佣人，见他背着高尔夫球杆包，就立刻开口道：“哥哥，你和人约了打高尔夫吗？”楚遇的双眼盯着楚莫秋的宽厚的背，楚莫秋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朝前走。
大门被打开。
冬雪早就融化，春天已经来了。
楚遇咬了咬牙，冲了上去，拦在了楚莫秋的跟前，楚莫秋这才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楚遇的脸上，但是却是冷得可怕，森然的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楚莫秋没开口，非常有耐心地等着楚遇接下来的动作。
“哥哥。”楚莫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观察了一下楚莫秋的表情，却没能看出些什么，只好继续说道：“哥哥，我虽然住在外面了，但是周末一定会回家的，你……”
楚莫秋：“楚遇。”
楚遇：“嗯？”
楚莫秋：“如果你实在这个家里待不下去了，就不用回来了。”说完也不等楚遇开口，就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路过的风带着楚莫秋身上的味道。
楚遇没有缓过神，等缓过来的时候，楚莫秋早就消失在了眼前，楚遇觉得自己的喉咙肿胀难忍，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很快那股子干涩感褪去了。
他眨了一下眼睛，很轻地挪动了一下步子，脚下发出了极其轻微的摩擦声，转身回到了楼梯口，伸手死死的捏住了行李箱的把手，然后同楚莫秋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他没有找楚莫秋分配给他的司机，而是自己打车去了学校，这是楚遇第一次一个人来学校。从前没钱的时候楚莫秋会接送他，有钱了更是特地给他配了一个专属司机，交学费什么的，自己从来不用上手，只要乖乖地坐在教室里，一切都会被安排好。
楚遇下了车，说不上什么感觉，有些空荡，却又异常满足，是两个矛盾的感觉，却意外地同一时间出现。
楚遇没有单独交过学费，明明半个小时可以搞定的事，偏偏他弄了一个小时，找错了好多人，到了最后问了一嘴，才知道其实可以网上交费。
做完一切已经临近了中午，楚遇草草解决了中餐，就在宿舍底下等他的朋友，这种朋友又和小八他们不一样，两个人相交多少带着生意上的往来。
又等了半个小时，才等来了姗姗来迟的谢焱，谢家是做电子生意的，楚莫秋和谢焱的父亲经常有生意上的往来，他和谢焱便是这样认识的，关系说不上有多好，但是绝对不差。
“你怎么来这么早啊，等了多久了？”谢焱边说边伸手搭上了楚遇的肩，他盯着楚遇看了一会儿，“你这小子，怎么又变白了。”
楚遇笑了笑：“我又不像你到处飞，到处玩的，在家待着自然捂白了些。”
谢焱又盯着楚遇看了几秒，便收了手对着身后的人说道：“把楚少的东西搬上去。”
楚遇自然不会阻止，跟着谢焱往楼上走：“你怎么不自己先上来。”
楚遇：“我又没钥匙，还得自己提箱子，还不如等你来。”
谢焱拍了拍楚遇的背：“你真和你哥吵架了？还没和好？”
楚遇点了点头。
谢焱抱拳：“是条汉子，我到现在都不敢违抗我爸。”
楚遇神色有些黯淡，但是因为太过浅淡，谢焱看不出来。
楚遇：“我想着总不能一直被哥哥管着。”
谢焱：“也是。对了，你房子看得怎么样了？”
楚遇：“我等会儿放好东西，去周边看看。”
大学开学的前两天没什么课，楚遇原本已经在网上看好过一套房子，可前几天出门看了一眼，和网上的照片相差很大，便不了了之了，后来又在网上看了几套，都和现实有些差距，便打算开学的时候在附近找一找。
谢焱跷着腿坐在寝室的凳子上：“等会我陪你去，给你参谋参谋。”
楚遇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好参谋的。”
“把这个东西架在床尾，不要放在床头。”谢焱坐直了身体，抬手指挥着，随后又对着楚遇说道，“这就不懂了吧。你看看你自己，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很好欺负，万一遇到无良商家，看你怎么办。”
“所以——”谢焱站起了身子，“需要我这种人为你保驾护，好歹是个黑带。”
楚遇错开了些，让谢焱带来的人给他铺被子，楚遇很有礼貌道了一声谢谢：“谢焱你的室友今天真不回来？”
谢焱：“当然，你找我的时候，我就和他联系了，让他明天再回来。”
楚遇啊了一声：“是你不让他回来的？我还以他……”
谢焱不以为意地说道：“没事，我给他钱了。”
楚遇：“你这么帮我，说吧，要我怎么报答你。”
谢焱对着楚遇使了个眼色，然后对着一旁正在忙碌的人说道：“你整理好就可以回去了，我和朋友出去一趟。”
那人恭敬地应答了一声，低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谢焱出了门，楚遇也跟了上去，两个人下楼后，谢焱才开口道：“那人在，不能在宿舍说，说了一定会去告诉我爸。”
“我也没啥事，就是以后可能会蹭你的房子住，你不介意吧。”
楚遇：“你不回宿舍？”
谢焱摇了摇头：“不是，就是偶尔你懂得。太晚了，回宿舍不方便。”
楚遇立刻就明白了，谢焱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对于玩无不精通，狐朋狗友遍地都是，楚遇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正常好友，还好上头有个哥哥接班，不然他也不会过得那么潇洒
楚遇也就思考了几秒便应下了。
谢焱得到了楚遇的保证，开心极了，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一点半了，催着楚遇到周边去看房子。
大学附近房子倒是很多，但是入眼的却很少，楚遇虽然不是个很挑剔的人，但是毕竟要住很久，也不想将就，反正也不差钱，转了好几圈，不知道看了多少，眼见谢焱没了耐心，终于是找到了一个楚遇喜欢的地方。
治安好，环境不错，周围有地铁，和商铺，房子虽然不大，但是该有的都有，因为选的楼比较靠里面，也不会吵闹，最主要的是干净。
楚遇和房东谈好了价钱，就签了合同，因为租房子的人大多数都是学生，每次租付的钱也只是三个月，楚遇却不一样，一租就租了一年，房东大大方方送了三个月的水电费，谈得算是愉快。
结束后，楚遇请谢焱吃了顿晚饭，等两个人重新回寝室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因为房子还缺少一些东西，再加上还没打扫过，楚遇打算先在谢焱寝室对付一夜，然后明天再去把接下来的事情完成。
谢焱跟着楚遇跑了一下午，洗完澡后，难得消停了下来，破天荒地早早睡着了。
楚遇却不一样，始终没有睡意，忙了一天，现在静下来，满脑子都是离开时，楚莫秋那淡漠至极的脸，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楚莫秋发过来的信息。
楚遇辗转反侧，始终想不通，楚莫秋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心里挂着事，一直到后半夜，楚遇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隔天七点，楚遇被谢焱从床上摇醒，我们谢小少爷，睡得早起得也早，也不管楚遇有没有醒来，直接就把人喊醒了，要是换作以前楚遇可能就会发飙，毕竟楚遇的起床气很大，可现在，他也只是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刚睡醒的楚遇，头发有些凌乱，双眼迷迷瞪瞪地去看站在他面前的谢焱，遮光帘没有拉，窗户前只垂着一层淡淡的薄纱，七点的晨光，还非常的寡淡，像水一样流淌在楚遇身上，衬着楚遇越发的白净，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画笔描上了浅光。
谢焱盯着楚遇看了一会儿，没由来得耳朵一热，撇开了视线。
楚遇没发觉谢焱的不自在，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懒懒地说道：“几点了。”
谢焱轻咳了一声说道：“七点多了。”
楚遇心里叹了一口气，被叫醒后也没了睡意，就穿好衣服下了床，洗漱完之后从厕所里走出来，谢焱低着头在玩手机，楚遇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楚遇觉得谢焱怪怪的，但是没有太在意，两个人吃完早饭，谢焱打了一个电话，几分钟后，一辆车停在他们面前，车里下来一个人，是昨天谢焱带着的人。
今天这人穿的和昨日不一样，是一套很正规的西装，面色冷酷，楚遇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个人可能不是佣人，而是打手。
“顾安，你迟到了一分钟。”
顾安面无表情道：“抱歉，少爷。”
谢焱白了他一眼：“算了。今天我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今天你负责带我们买东西，还有就是——”谢焱轻笑了一声，“打扫卫生。”
楚遇看了一眼顾安，昨天没有细看，现下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个顾安，相貌不错，五官很是浓艳，这种浓艳并不是妖，而是深邃，楚遇见他始终没什么表情，情不自禁想到了楚莫秋。
楚莫秋……
楚遇抿了一下唇，前世的楚莫秋，和这个世界的楚莫秋。
也是和他一样的——
死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