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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讯(血腥预警+)

 

待至萧慎伤愈天气也转凉了。京城里面时不时出现一队队从西山来骆驼煤车,各户人家也都开始糊窗户准备过冬。惜薪司这时候成了g0ng里最忙的衙门,除了要安排整座皇城一冬所需要的炭火,其余防火防冻之类的事也都归他们管。萧慎进g0ng面圣出来时正赶上几个小火者推着一车红箩炭沿着墙根走。

他的心情有些沉重,就像京城灰蒙蒙的天。庆文帝虽对他和颜悦se,却告知他原本由东厂独审的皇g0ng刺客一案改为刑部与东厂共同审理,这让他最近刚刚安定下来的心一下又悬了起来,哀叹圣心难测。末了也只能领旨告退。至于赵三才一案为大狱,明年春由大理寺、督查院、刑部三司会审,东厂旁听。

一回到东厂衙门就有内侍赶忙通报刑部尚书罗正卿早已等候多时。萧慎心道:“他倒是迫不及待”赶忙入了厅,发现这罗正卿还带了一位年纪甚轻的后生。

“萧公公。”罗正卿见萧慎回来立即起身拱手,重新落座后开门见山道:“想来厂公刚刚面圣回来也已经知道了,圣上特命下官同厂公一起审理皇g0ng刺客一案。”

萧慎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那年轻人,问道:“这位是?”

不等罗正卿答话,那人有点没规矩的自行上前一步,冲萧慎一笑,说道:“回厂公,下官姜陵,目前任职为刑部司狱。”这人长得也算眉清目秀,加之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书生,可萧慎看那笑容怎么都觉得有点邪气,那眼神更是闪着jg光一样,让他同时想起夜里的耗子和山里的狼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畜生,却又觉得在哪里见过。

“司狱?”萧慎微蹙眉头,心想一个小小正九品管牢房的牢头居然和刑部尚书一起过来,这又是唱得那出?

像是看出萧慎疑虑,罗正卿微微一笑,故作神秘的道:“厂公可别小瞧了他,这位姜司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厂公若是不信,一会儿便知。”又起身说道:“还劳烦厂公带路,去东厂的诏狱看看。”

萧慎也不再多问,带着一行人去了位于东厂衙门南边的监狱。

罗正卿一进监狱小院忽然笑了,说道:“都听说萧厂公不ai兴大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说着走到墙根处,蹲下身去,拔了一把杂草,道:“这都长草了。”

萧慎可不认为这罗正卿有什么好意,淡淡地道:“罗大人真是心细如发,我东厂一草一木都逃不过罗大人的慧眼。”

罗正卿一把丢了手中的杂草,笑道:“下官只是觉得厂公年纪轻轻耐得住寂寞,不好大喜功,十分难得罢了。”

萧慎在心中冷笑,心道:“上辈子本督倒台时你们一个两个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下也不多言,一行人进了东厂监狱,值班的掌刑千户正等着轮休,一见萧慎和刑部尚书到来忙恭恭敬敬地行礼。牢里的七个犯人见这阵势也是一阵鼓噪,看见萧慎更是口中不g不净,狱卒拿着鞭子狠ch0u都压不住这些人的声音。

“厂公,这几个贼骨头还是不肯开口。”掌刑千户道。

萧慎笑笑:“今儿刑部尚书罗大人带了位据说不可多得的人才,咱们也歇一歇,就坐着看看这位姜……大人有什么好手段吧。”说完命人搬来两把椅子,沏上茶,他自己和罗正卿落座了,然后看着那姜陵。

姜陵倒也不怯,冲萧慎行了礼后开始在东厂大牢里四下打量,却不看那七名囚犯。

“这北镇抚司的刑具也真是落伍了。”他一边看一边评价道,“瞧瞧这些个,无非还是些木手、夹棍、重枷、烙铁、鞭子一类的。”说着大摇其头。

终于他转向囚犯,上下打量着这七人,像是逛菜市场买r0u一样:“看这样打得倒也是挺惨,不过都是皮r0u伤,没有伤及内里jg神。”

“taade,这又是哪里来的一条小狗?你爷爷我横行大江南北时你这小畜生都够不着爷爷的k裆!”

萧慎听了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心想:“敢情这人只会骂这一句。”

东厂负责刑讯的众人也早在心里暗骂姜陵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进来就指指点点的年轻小子,只是碍于两位大人都在场不好开口,现下听那囚犯破口大骂竟然觉得有同仇敌忾之感。

那姜陵那双闪着光的小眼睛停留在那大汉身上,一拍手,笑着道:“好!够脾气。”转身对萧慎道:“不知厂公这里可有锯?要锯树的那种大锯。”

萧慎看向掌刑千户,后者点点头,命人取来伐木锯。

“把这厮头朝下分开双腿挂起来!”待大锯呈上后姜陵突然收起笑容,一声喝道。

东厂众人相视一眼,见萧慎并无反对,便将那大汉从刑架上放下来,倒吊起来。姜陵来到大汉面前,低着头对他道:“不知你这番姿势在下够不够得到?”

未等那汉子骂出口,又立即对旁边人道:“从中间那地方锯,锯倒下腹停。”

只听凄厉无b的惨叫声瞬间贯穿整座牢房。大锯从下t锯起,命根子都被锯烂了,又只锯到小腹,不伤及内脏,故而这大汉一时并不得si,而是倒挂在哪里一声又一声的惨叫着。

其他犯人见状纷纷不再言语,脸se煞白,冷汗连连。

“这叫得也太难听了,听着耳朵不舒服。”姜陵用右手拇指挖了挖耳朵,又转向其余六人:“你们也不舒服吧?”

“拿铁丝来。”一旁的东厂众人却也没见过这般阵势,一时竟然全都立在原地,直到姜陵又重复了一遍才有人取来铁丝,小心翼翼地呈给姜陵。

姜陵拿着铁丝在手中把玩着,又看着面前一人,对左右道:“把这人先松绑,你们几个断了他的四肢,按住他。”

边上人照做后那姜陵竟然用铁丝cha入这人双耳,犯人立时痛不yu生,几yu昏倒。

“就这么吊起来。”他笑着道。

其余犯人早已被这番c作吓得心胆俱裂,不单他们就连现场见多识广的东厂番子这都没见过这般折磨人的手段。

萧慎感到一阵恶心,转头看向刑部尚书罗正卿,却见他眼皮都不抬一下,坐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喝茶,心下更是骇然。

“大人……我招……”只听其中一人颤颤巍巍地道,萧慎抬头看去是一个脸皮白净的年轻人。

“是陈公……”还未说完就被姜陵打断,他一眯眼,目光一凛,寒光大盛,这眼神令萧慎心中一震,还未及细想,只听姜陵又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大点声,是王什么?”

那白净脸皮的汉子也机灵无b,瞬间改口,头点得和小j啄米似的:“对对对,是王……姓王……”

“我提醒你一下,这个人是不是叫什么王……”他故意拖长了声音,隔了一阵才吐出最后两个字:“相全。”

“对,大人说得都对!”那人忙道。

原来是冲着王首辅来的。

姜陵扯了供状,在众犯人面前展了一下,便让他们按了手印。做完之后走到罗正卿面前恭恭敬敬地道:“大人,全招了。”

罗正卿放下手中茶杯,对萧慎道:“厂公,你我二人把这供状签了吧。”

萧慎却不看他,sisi的盯住姜陵,他现在认出他了,姜陵就是上辈子自己被压入大牢负责折磨他的掌刑主事,牢房环境昏暗,他看不见他的脸,但他认识那个眼神,那个根本不属于人类的眼神。

良久,萧慎开口道:“这位姜大人真是好手段,我都想把这个厂督让贤给你了。不如找个合适的日子去兵部报名择日进g0ng,他日必能飞h腾达。”他一字一句的道,恨不得把牙都咬碎了。

这话说的恨意十足,又是明显的讽刺,可那姜陵却似一点没有感觉,反而得了夸奖一般,深深鞠躬笑道:“那是小人的荣幸,若是真有这么一天还望萧大人提携。”

萧慎不再看他,转向罗正卿:“罗大人。”他开口道:“你们一个让本督去构陷李次辅,一个又来陷害王首辅,我实在是不知该帮那一边。但是你们当着我的面演了这么一出,这字本督是必定不会签的,万岁爷那边也是会如实禀报的。”

罗正卿根本不为所动,将手中的茶杯交给一旁的姜陵,抚须微微一笑:“厂公似乎忘了,您虽深得万岁人的信任,掌着东厂,可这能面圣的不止您一人。”顿了一顿又道:“这刺客朝中人人皆知就是冲着厂公您来的,和旁人可是没关系,就算真相大白您自个儿只怕也难以全身而退。”

“你威胁我?”

罗正卿一拱手:“不敢。我这是帮您。不忍看厂公青年才俊,大好前途就这么断送。”

萧慎哼了一声:“总之本督的态度就在这里了,这字我不会签,罗大人签不签是你的事。本督重伤初愈,身t不适,先告辞了!”说着起身出了监狱大门。

“他怎么跟个新劁的似的?”萧慎听到背后姜陵轻蔑的声音,脚步一顿,然而却还是没有回头,径直离去。

回府的一路上萧慎坐在马车里,两辈子的经历有如泥沙俱下在心中翻腾不已,让他郁结难平,却不知出口在哪里,恍然间ga0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身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刑架,而当下所经历的一切皆是si前的幻境。

像是急于证明某些真实的存在,他回到府中见到宋秋荻竟然二话不说一把抱住她,又拼了命的吻了上去。宋秋荻被他的举动惊呆了,想要开口询问却被他吻的无法呼x1哪里说的出半个字来。

终于,他放开了她,她这才有机会开口道:“你到底是……”

还没等说完就被萧慎打横抱起,没问出口的话语只剩一声低呼。他抱着她直入房中,又将她放在床上,自己也不去冠除履就这么欺身上来。

“萧……你疯了?!”她终于和他面对面,得以看见他疯狂迷离的眼神,他的的x膛剧烈起伏着,手上的动作竟似不带一丝感情。

“萧慎,你住手……”她用尽力气大喊一声。萧慎仿佛大梦初醒,呆呆跪坐在原地,眼神空洞,过了一会儿又转为黯然和巨大的悲伤。

宋秋荻见状一惊,又是无b心疼,问道:“又受什么委屈了?”她抚上他的脸,见萧慎的眼眸中似乎泛起雾气,她不再说话,轻轻地吻上他的睫毛。萧慎闭上眼睛,让自己感受她,直到她尝到他的泪水。她引导着他躺下,小心替他除去衣冠鞋履,又解开他上身外衣,萧慎始终闭着眼睛,身子微微颤抖着,宋秋荻有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是强迫良家闺nv的恶霸,觉得古怪之极,动作却仍是不停。

她顺着他的额头一路吻下去,在他的唇上停了下来,认认真真的吻着,萧慎的眼泪b刚才更加汹涌,让她心中那个古怪念头更盛,却也更不想停下来,索x用力一吻,直接深入的侵入他的口腔,及至二人两舌交缠在一起,难分彼此。萧慎突然睁开眼睛,她能感受到身下的人脸上骤然上升的温度,又察觉到他想推开她,便先行一步伸出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让自己几乎融化在他x膛里。

一吻完毕,宋秋荻稍稍坐起身来,看到萧慎像是发烧了一样,原本白皙的肌肤此刻红得像个虾子。上一世两人欢好他虽然没有让她难受,但尚不及此刻真正让她满足,却不是完全因为这一世二人两情相悦之故。

她又扯开萧慎上身衣物,露出一马平川的x膛来,因习武的缘故他身上没有其他阉人那么多赘r0u,反而看起来结实健康得很,她俯身吻上x膛,hanzhu他左边r首,惊得身下人低低惊呼一声。

“你……怎么这般……”萧慎红着脸,却不知该如何说是好。

“督公这份大好春光莫非要一辈子藏着不见人吗?”宋秋荻调笑道,又刮过他的锁骨,心想自己可真是个无德浪子了。

萧慎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却又说不好,上辈子两个人温存都是他主动服务于她,除了自然而然的浅y低唱外她并未有过什么表示,弄得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伤到过她。

直到她偷偷解开他k带并将手往他脐下部位探去时,他才如梦方醒,起身一把捉住她罪恶的双手。

她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说道:“不行吗?”

萧慎坚定的摇摇头,咬着嘴唇,望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混合着愧疚、痛苦和那一丝丝yuwang的情绪。

她只好放弃,靠近了贴着他ch11u0的x膛,柔声说道:“那换你来。”又抬起头看着他,声音充满了诱惑与q1ngyu:“你要了我吧。”

她立即感受到那人的剧颤,萧慎眼睛瞪得大大的,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看着她像是看着什么洪水猛兽。

“怎么?这也不行吗?”

若萧慎是个身t正常的男子,现下恐怕早就忍耐不住了。

可惜他不是,他的所有行动都是在理智的指引下完成的。

但他到底是个男人。他默默伸手除了她的发髻,乌丝秀发瞬间如瀑布直下,他拨开长发,探身吻了上去,边吻着边将二人的位置调换了过来。他在上首位看她对着自己笑,那笑如同明媚的春日yan光那样融化了他内心的坚冰。

上辈子他偷偷学习过如何让nv子快乐,但他对她也只是浅尝辄止,并未更深入一步,对她当下的要求他知其法却不知如何行,停在那里窘迫之极,甚至有点想逃逃开,但又怕她失望。

“相公可是需要这个?”她从床头变戏法一般0出一个长方形的木盒,继续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又道:“还是你愿意自己来?”

他非常清楚的知道她对他没有讽刺,她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期待和yu求。但看见这物事突然出现还是令他惊讶无b:“这……东西……从哪里来的?你早就有准备?”

“那是自然。”她笑意更深:“别忘了你我二人虽然成婚可还没行那最重要的一步呢。”这话说的有点嗔怪幽怨,让萧慎心里痒痒。

他接过木盒,打了开来,里面的物事是意料之中的,那样子是倒是毫不狰狞,反而看起来jg美柔和,只是有些冷冰冰的。

物是si物,人却是活人。

他定了定神,看着她温柔的看着自己而不是手中的物事,那目光还带着强烈的渴求,令他心中大动。

他一手拿着那物事,一手轻解罗衫,直到那凝脂白玉在他眼前一览无余。几乎是虔诚地俯下身子,hanzhu她一边rt0u,像个婴儿一样不断x1shun,如痴如醉,底下的手也不闲着,在那x口边缘探索着。她被他生涩的动作弄得痒痒,在他身下发出混着sheny1n的笑声,更是让他昏然痴迷。

末了,他探到位置,0着那shsh滑滑的地方,将那物事直接cha了进去,宋秋荻这身子并未经人事,故而引起一阵撕裂的疼痛,让她呼喊了出来。

那物事半cha进去后就那么留在她t内,萧慎跪坐在床上,将她身子g了起来,让两个人紧紧的贴合在一起,几乎融化成一个人,那留在外面的半截玉势随着宋秋荻扭动的腰肢蹭着萧慎的下t,让他那里发胀。

“萧……你混蛋……”那东西留在t内不动,弄得她不上不下,甚是难受。

“是,我是混蛋,我这就来伺候娘子。”便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在下面握着那玉势慢慢的ch0u动起来。

宋秋荻喘息连连,一声又一声,萧慎听着这声音如闻天籁,手下随声而动,竟是配合无间,大有琴瑟和鸣的意境,虽然自己下t的酸胀之感未能排解,心中却也快慰非常。

等结束后他额头上渗出一层汗来,有汗滴顺着流到了鼻尖上,宋秋荻见状露出一个有些妖娆的笑容来,伸出舌头轻轻t1an了。

萧慎也不复最初的羞赧,低笑着又吻了上来,他们就这么抱着、吻着转眼之间不知东方之既白。

要立春了。

今年冬天一片雪花都没下,这可是急坏了钦天监上上下下,加班加点地编出好几套说辞来,还不知那套能让万岁爷满意。

不过无论老天爷怎么样,这节还是要过的。g0ng里一向在立春之前有春场跑马的惯例,这一天勋戚、内臣、文官武将都和万岁爷一起到位于东直门的的马场观看马术表演,凡善骑者马背上较优劣,为一年一度的盛典。

宋秋荻替萧慎整好蟒袍,戴好乌纱官帽,抬头看着他叹了一句:“督公真是潘安之貌,星眸皓齿,玉树临风,走在路上不知要引多少人掷果盈车呢。”

萧慎有些无奈的笑笑:“你就喜欢这幅皮囊。”心下却想:“看来以后这张脸要小心在意一些了。”

宋秋荻又帮他整了整腰间玉带,笑道:“我喜欢你。”

萧慎顿时双颊绯红,这两人如今相处越来越自如,只是经常被自家娘子撩拨时常让萧慎有点错位感。他低头轻咳一声,大手一摆:“我先走了。”

一年一度的春场跑马也是万岁爷和朝臣们一次笼络感情的时机。庆文帝身着貂裘披风,端坐在那里看御马监勇士们的表演。群臣们说说笑笑,不管私下里如何不对付,这一天面上至少还要过得去。

萧慎骑着一匹乌黑se的战马围着马场纵横驰骋。一人一马,风驰电掣,英姿飒爽,引得御马监那些擅长骑s的武士们也是叫好连连。

几圈之后,他翻身下马,已然有汗水顺着额头落下,一旁的内侍递来手帕给他擦了,他整理仪容后回到万岁爷身边下跪行礼。萧慎身为东厂提督,这场合本该立在万岁爷身侧观看众将士跑马s箭的,偏偏庆文帝心血来cha0想看他骑马。

“好骑术!”庆文帝亲自起身将他扶起,微笑着道:“依朕看来如果那天打仗倒是可以派你带上假髯冲锋陷阵,必是威风十足。”

“圣上过奖,臣愧不敢当。”萧慎低着头恭敬说道。

庆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却没说话,又转身与宠ai的嫔妃们欣赏由西域番邦新进的骏马去了。

萧慎活动了下肩膀,说起来他是有很久没有骑马奔驰过了,刚才那番驰骋让他x中生出一gu豪气来。又看到前面余德广和老祖宗正热络着聊天便打算过去打个招呼。

“萧厂公刚才真是好威风。”

萧慎闻言转身回头,发现刑部尚书罗正卿正皮笑r0u不笑地看着他。

“客气,能博万岁爷一笑就是咱们做臣子最大的光荣。”萧慎知他来者必定不善,也懒得和他客套,只是淡淡地回道。

“万岁爷对您真是器重ai护,这还让您领兵打仗呢。”罗正卿又道。

“若真有那么一天,本督自当领命,为国捐躯也在所不惜。”

罗正卿一笑,不y不yan地道:“厂公自然是我大晋忠臣,就是不知道厂公这身居高位之人何至于同一个小小九品司狱置气呢?还直接把人抓到北镇抚司去了。”

终于说到正题了。萧慎想着,心下不屑一顾,毫不客气地道:“那姜陵手段残忍,屈打成招,有悖我大晋律法。不瞒罗大人您说,就连万岁爷听说了那位的手段都气得拍案让本督办了呢。”他瞥了一眼罗正卿,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道:“咱们万岁爷以仁治天下,最见不得这类堪b来俊臣的酷吏。”

罗正卿笑得有些尴尬:“万岁爷仁慈,考虑周到。但那姜陵要说起来也不过是刑讯手段残酷点,要说屈打成招,这可不能苟同。”

萧慎哼了一声:“罗大人,您那点心思瞒不过万岁爷,只不过万岁不想和你们计较罢了。”顿了一下,又忽然笑道:“反正那姜陵喜欢刑讯,送他去北镇抚司里走一遭也算是进修了。”说完不再理会罗正卿径直向着余德广和李广生方向去了。

“老三,来得正好!”余德广一见他立即喜笑颜开。

“老祖宗。”萧慎一拱手,恭恭敬敬向李广生行礼道。

那太监头子点了点头,冲萧慎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来:“我都听说了,萧厂公深明大义,明辨是非,实乃大晋之幸,可惜王阁老最近身t抱恙,连这一年一度的盛会都不能前来,无法亲自向厂公道谢,便委托我谢谢你了。”

萧慎立即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老祖宗这就折煞我了,东厂也不过秉公办事,哪里敢让老祖宗您和王大人呈我的情呢。”

李广生笑笑:“还是要谢的,这次若不是厂公这事还真棘手。”

“老祖宗,我就说吧,老三大是大非上从不含糊。”余德广在一旁不失时机地说道。

萧慎没在那刺客的供状上落名,那状子便做不得数。庆文帝又听闻姜陵的手段当下震怒,要求东厂严办。然而当萧慎趁机谏言治罪刑部尚书栽赃构陷之罪时庆文帝却又沉默了,最后开口道:“那些刺客想来是受不住刑乱咬一气,就这么发落吧,等着秋后凌迟处si。”

萧慎知道圣心难测,他本意也不想让这件事扩大化,便没再进言直接领了旨。

只听李广生又道:“这朝堂上尔虞我诈,派系林立,萧厂公不党不群,独善其身,一心一意为万岁爷办事,可谓难得。”话锋一转,又道:“那河北的事厂公打算怎么办呢?”

萧慎道:“这事让刑部和大理寺主审,到时候东厂也是会旁听的。”

李广生叹了口气,一副担忧的语气说道:“可这刑部至此恐怕会再生冤狱。”

萧慎笑笑:“都察院和东厂也不是吃g饭的,料想那罗正卿无法一手遮天。”

李广生一时不答,这位老祖宗年过花甲,兢兢业业侍奉了三代帝王的三朝元老,b萧慎更得庆文帝信任。只听他缓缓道:“我日前听闻有人假传圣旨,让那赵元丞打着征缴皇庄之名侵占农民土地,厂公消息灵通,可有此事?”

萧慎心道:“果然在这里等着我呢。老祖宗和陈维实斗来斗去,王首辅和李次辅同样斗来斗去,朝中一些清流总说什么阉不阉党,我看阉不阉不重要,党不党才是真的。”口中却恭敬回道:“确有人和下官说过此事,但私以为不足取信。”

李广生凝视着他,目光难测,良久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厂公处事公平,原当如此。”

正谈话间,只见一个俊美无双的内臣朝这边扑了过来,夸张地行了一礼:“老祖宗好,给老祖宗请安啦!”来人正是侯玉

“你这猴崽子怎么哪儿都有你?不去陪宁贵妃过来g嘛?”余德广鄙夷道。

“咱家给老祖宗请安来了,怎么不行啊?”有转过脸来打量着萧慎:“三爷今天可真俊,骑在马上威风凛凛跟将军似的。”

萧慎笑笑,道了声谢。一行人又闲聊了几句转眼便到了回g0ng的时候,g0ng里的规矩这天万岁爷还要宴请朝臣。

众人浩浩荡荡从东直门回到紫禁城,纷纷落座等着大宴开始。

萧慎坐在自己位置上百无聊赖,想着左右都是些礼乐歌舞,文官赋诗,嫔妃争奇斗yan的固定节目,无聊的很。宴席上的菜肴虽名贵却也让人吃不踏实,还不如去东安门外面吃包子。

“老三,想什么呢?”

“包子。”

“什么东西?”

萧慎这才反应过来,坐在他边上的余德广正诧异的看着他。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00鼻子:“没什么。”

“你这可真是忒心不在焉了。”余德广叹道,顿了一下凑近了轻声道:“听话听音儿,刚才老祖宗那意思你懂吧?”

萧慎冷笑道:“怎么?余老六当起说客来了?”

余德广拿手指他:“你就轴脾气。这朝里边就你各se。你以为你是谁?前朝何文鼎?那何文鼎有好下场吗?还不是撞墙si了。你si了家里那位怎么办?”

萧慎听他提及宋秋荻不由面上一动,余德广又道:“你以为你是独善其身,其实别人都觉得你不上道。”又压低了声音道:“说句大不敬的话,万岁爷根本不在乎底下臣子你来我往,越是这样万岁爷心里反倒越安心。万岁爷就喜欢看大伙斗,就跟大家斗蛐蛐一样,你不进罐里掐还想往外蹦?没门儿!扫了万岁爷的兴,那个庙都不会收你。”

萧慎一听又好气又好笑,拿过一杯酒给余德广灌了下去,在他耳边说道:“好你个余老六,胆子够大的,连万岁爷都敢编排了?”

“我哪有那胆子,无非就是担心你,咱家可是真盼着你好。”

“用不着你c心!”

结束了朝宴之后萧慎感到身心俱疲,好在接下来有几天的休沐,庆文帝更是t恤臣子,准许他们这些在外有府的内臣也可以回家过年。

回家后宋秋荻帮他更了衣,等他沐浴时又叫余安温好一壶酒。萧慎出来的时候便惬意地卧在塌上喝着酒,看着她,心中竟然有说不出的满足。

“督公一直在笑什么?”宋秋荻见萧慎看着她傻乐,心下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等初五开市后一起逛庙会怎么样?”

g0ng里过春节习惯吃“萝卜”称为咬春,这一天无论g0ng眷内臣都互相拜祝,各g0ng门上贴着对联和门神,大t与民间无异。像萧慎这类外面有府的内臣过了立春一日就准许g0ng外休沐,g0ng里还很有人情味儿地也托人送来所谓“百事大吉盒”,里面按照惯例有柿饼、荔枝、龙眼之类的。

民间过节要b规矩森严的皇g0ng内苑活泼多了,初五开市之后庙会也热闹起来。

萧慎换上一件崭新的锦袍,带着宋秋荻便直奔厂甸庙会。他小时候在外流浪最喜欢过节时的庙会,他生来便ai热闹,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庙会上随时都可以捡到别人落下来的吃食便不会饿肚子。后来进了g0ng早些年是没什么机会出来的,直到可以出g0ng建府的时候却没了这份心情。

马车停在了厂甸,萧慎牵着她下了车,若是在外人看来两人此刻倒真是像一对平常夫妇。今日天气不算上佳,虽已过立春,却依旧很冷,yan光仿佛竭尽全力才穿破灰白的云给大地带来点温暖,可水倾倒在路面上却仍是马上结了冰。

不过寒冷从来都拦不住京城人那颗火红的心,昨天刚刚“破五”开市,此时街面上正是热闹非凡,街边店铺栉b鳞次,各种笔墨纸砚、古玩字画的门店纷纷开门迎客,街上更有食肆小摊叫卖声不断。

庙会上最热闹的就是各种小吃杂耍,x1引着大人小孩纷纷驻足。萧慎拉着宋秋荻,挤到一个卖泥人的摊子前挑了两支兔儿爷,两只小兔瓷娃娃一般,白里透红,煞是好看。

“你可真是……童心未泯。”宋秋荻想说萧慎有时候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话到嘴边还是选了个委婉点的说法。

“去那边买点笔墨之类的。”他又拉着她往卖文房用具的街里钻。

路过一个算命摊子,摊主是个白胡子老头,貌有奇相,萧慎热不住多看了两眼,见那摊位前立一幡,上书“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心想:“好大的口气。一个摆摊算命的居然自b起太史公来了。”心下嗤笑。

算命摊子周围围着不少人,都是来求签问卜的,萧慎虽然重生以来对鬼神之事有所敬畏,却也没什么兴趣找人算命,更何况他也不清楚自己确切的生辰年岁想来算也不准。又见宋秋荻看着那算命摊子,一副好奇的样子,他不想扫她的兴便也默默立在一旁,并不着急离开。

正打量间,那算命老者猛一抬头,看到萧宋二人,本来漠然的目光突然jg光大盛,牢牢地盯住二人。

“二位。”这老者突然起身。走到萧慎面前道。

萧慎皱眉,心想这老头大概是看他们穿着不凡想骗点钱,这种江湖术士最会看人下菜碟,当下决定不理,拉着宋秋荻就要离开。

“施主神识坏灭,本不属于尘世。”那老者向前大步迈出,跟上萧慎在他身旁轻声说道。

萧慎心中大震,立即停住了脚步,艰难地转过身看着那老者,并未注意一旁宋秋荻也是神se剧变。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他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句话。

“做梦中梦,悟身外身,施主业力太深,便难以解脱,身在尘世,神识浮于异世,无穷无尽,无止无尽,游离于人间世之外,直至神形具灭为止。”

“本……在下并不信佛,你这些话留给信的人听罢。”话虽如此,但萧慎此时已是冷汗连连,心狂跳不止。

那老者摇摇头,微微一笑道:“老朽有一言,若想渡大劫必先存诸己,去海内,方能神识归元,跳出轮回。”

萧慎不答,心中惊惑交加,如天人交战,沉y许久,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老者笑道:“算命看相的闲翁罢了,施主若是不信便不信。”说完竟然回去收了摊位径直离去,再也不看萧慎二人。

萧慎立在原地,宋秋荻过来挽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身上却也是沉默不语。她和萧慎一样,对刚才老者那番话所指何事心知肚明,不过她更在意最后那一句话。

周围的喧嚣也冻结了一样,两人同时坠入某个无声寂静的世界,直到这安静被一声尖利的声音打破——

“呦,这不是三爷吗?”

萧慎听到这个声音瞬间从刚才老者那堆偈语中醒了过来,他自己是平时极力压着声音,生怕别人听出来他生理异常。可这侯玉是一点不在乎的样子,恨不得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缺斤少两的。

萧慎和宋秋荻转身看去,只见侯玉搂着一个美yan异常的nv子冲他打着招呼。他不禁暗暗皱皱眉,g0ng中传说这侯玉常将一些青楼nv子娶回家,这怕就是一个。

大晋律法虽不禁内臣狎妓纳妾,但这种事却也绝不光荣,身居高位者更是忌讳极深。

“宋nv官,也是好久不见了。”侯玉笑嘻嘻地对宋秋荻道,又一指那nv子说道:“这位也是咱家的内人,白绣。”

萧慎点点头,突然想到有传闻说侯玉十多房小妾中最宠ai一个叫白绣的,原来就是此nv。

白绣目不转睛地看着萧慎宋秋荻二人,最后视线停留在萧慎身上,忽然笑着说道:“这便是传说中的东厂提督?奴家还以为是个老头子呢,没想到这么年轻俊俏。”

大晋风气保守,礼教森严,有教养的nv子多半不会如此直白的夸外男,更何况是萧慎这种东厂提督的身份。然而她不但不惧,反而对他品头论足起来,这也是极为少见了。她出身风尘,本就不守nv德,再加之见多识广,对这些官宦并无敬畏。

那侯玉更是个没心肝的,还跟着点头道:“三爷是万岁爷身边的大红人,能在万岁身边行走的长相都不能差,三爷那更是内官里数一数二的好相貌,和咱家b那是各有各的好。”眼珠子一转,歪着脑袋笑着问道:“依娘子之见,咱家和三爷谁更好看?”

萧慎被弄得哭笑不得,刚想制止侯玉的无聊,就听那白绣一点面子不给的道:“虽说都是那个什么……可你这个不着四六的那点能和人家东厂提督b?”还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萧慎瞧的有趣,也不在乎她话语里的粗鄙。

侯玉笑笑,也不恼,突然看到萧慎手里拿着的兔儿爷,眼睛一亮,道:“没想到三爷也喜欢玩泥人,咱家知道一个摊子泥人捏得最好,我带你去。”

说完也不管萧慎态度直接拉着他就往前走,他平日里少有见到萧慎的机会,在庙会上偶遇自是惊喜不已。

白绣看着二人走远,笑盈盈地转向宋秋荻行了一礼:“奴家原是g栏里唱玩意儿出身的,礼数不周还请姐姐不要见怪。”

宋秋荻忙还礼,白绣笑意更甚,两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又说道:“奴家听侯玉说过姐姐和厂督是圣上赐婚,这有圣旨的可是不一样了。唉,都是跟着内官,萧厂督一表人才,那侯玉却是个不靠谱的。还是姐姐好福气。”

宋秋荻有些尴尬地笑笑:“侯公公掌着御用监,也是个正四品,和萧大人是平级。”

白绣叹了口气:“那又有什么用。他是个大字不识又玩心重的,不像萧厂督……”看着宋秋荻,眉眼带笑:“奴家以前在教坊的时候可从没见他来玩过。这男人不管行不行,想找个肯洁身自好的那是难于登天。”

忽而又低笑,像是自言自语:“不过那侯玉虽然不靠谱,待奴家倒是还行,不是个全须全尾儿的,有个对自个儿好的人也不错,哪有事事完美呢。”又转向宋秋荻:“萧厂公肯定对姐姐很好。”

宋秋荻礼貌一笑:“大人他……是个好人。”

“我不是说这个……”只见那白绣突然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道:“那事儿上他怎么样?侯玉可是烦人,可喜欢瞎折腾了,b那些老爷们儿都有兴致。”

宋秋荻突然想到萧慎上辈子其实也挺喜欢折腾的,虽然他倒是没让她难受,可这例行公事哪有真正两情相悦来的快乐呢。这一世两人感情好了却相敬如宾起来,用了好大工夫才终于有所突破,可那人却仍然对k腰带以下严防si守,从来只是尽心伺候她,让她心中遗憾不已。

“原来那侯公公也……”她突然好奇起来,脱口问出,但马上就觉不妥,红着脸没往下说。

白绣抓住了这个“也”字,登时眼睛亮了:“我就说嘛,他们这些男人呐,就算不行对那件事也都喜欢的紧,妹妹我是见多了。”一副了然的样子,又说道:“要是碰上个温柔在意的,倒也可以尽兴。”

宋秋荻自然知道她所指,心下可惜萧慎自己似乎是无法同享,这一可惜便不小心脱口而出:“却是不能yyan相合,纵是快于心却终究未可尽善矣。”语气不无遗憾。

白绣有些发愣,一时不明所以,不过她虽不识文断字却聪慧异常,略一思索便从宋秋荻的语气中猜出真实意思来,她笑笑便道:“姐姐这你可有所不知了。这缺斤短两嘛,虽是麻烦点,却也并不是不能……”

话正说一半,萧慎和侯玉回来,宋秋荻见萧慎手里又多了一对泥人,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侯玉还拿了个风车,风一吹“哗啦哗啦”的响。宋秋荻实在忍不住笑了:“你都多大人了?还喜欢玩这些东西。”心里却还记挂着白绣刚刚那半截话。

四人又步行进了琉璃文房一条街,侯玉对那些文人的玩意儿毫无兴趣,走马观花和进菜市场一样,不时还在萧慎耳边上叽叽喳喳弄得他好生烦躁却又不能发作。萧慎本意是和自家娘子出来逛街,这下却被他缠住了,又见宋秋荻和白绣两人走在后面相谈甚欢的样子,不禁疑惑:“不知她们二人能有什么好聊?”

出了笔墨店,萧慎抬眼看见一条斜斜的小巷子,心念一动,心说:“可又是好久没来了。”便自顾自地入了小巷,其余人也跟着他走。不多时便到了路氏门前。

“萧泊远!久违了!老夫刚还念叨你呢!”那路南吕见到萧慎惊喜万分:“最近老夫新得一唐琴,名唤“九霄环佩”,正打算让你来品鉴下,快来后堂坐着。”

便请了萧慎一行人到里屋就坐,吩咐人看了茶,说道:“等着,我去去就来。”

“泊远?那两个字?妾身竟然刚知道督公的字。”她略微有些埋怨道。

萧慎无奈笑笑:“你又没问过”将茶水倒了点在桌上,蘸着茶水写了“泊远”两个字。虽是以指代笔,两个字却也依然隽秀劲透,书法造诣显然不俗。

宋秋荻盯着那两个字看了一阵,笑道:“萧泊远……还挺好听的,而且……”她眼波流转,嫣然一笑:“千里江山寒se远,荻花深处泊孤舟”,她把原诗句的“芦”改为自己名字的“荻”,以和萧慎相配之意。芦花荻花皆是水中之物,船泊之处。

萧慎心中大乐,笑道:“不错我这漂浮不定的孤舟就停在你这里了。”

“你们两个怎么谈情说ai也能文绉绉的不累吗?”侯玉在一旁一副不可理解的的样子。

“谁像你一样是个文盲!”白绣毫不客气的道。

“侯公公与尊夫人也是欢喜冤家。”萧慎心情正佳,忍不住调侃起来。

闲话间路南吕拿了一琴回来,只见那琴通t朱紫之漆,有小蛇腹断纹,龙池上方以篆书刻有“九霄环佩”之名。

“好琴!”萧慎一见便大喜过望,如此珍宝即便是跟着孟缘督时也未曾见过。

路南吕对萧慎的反应极为满意,抚须道:“好琴自然要配行家,老夫冒昧。请泊远弹奏一曲。”说着还深深鞠了一躬,以示尊敬。

萧慎也早已跃跃yu试,立即横琴于琴桌上,琴额向右,琴轸悬重于桌外。

一曲《凤求凰》。如泣如诉,余音绕梁,伯牙鼓琴,游鱼出听。

就连不通音律的侯玉白绣二人也听得动容,宋秋荻在一旁更是心有戚戚。

一曲终了,路南吕捻须道:“泊远的技艺是强过当年孟督主了。”

萧慎笑道:“我哪能跟师父b。”

“不必过谦,老夫的耳朵还是灵的。只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叹息一声:“这琴声中的郁结悲愤之意,却是……唉。”他心知以萧慎如今的位置有所心事那是无可避免的,本能做个洒脱之人,却裹挟于这腌臜之事中,不免为他可惜。

萧慎知道他心中所想,却也只是淡淡道:“路师傅果然好耳力。”二人又说起上次谈及的南岛神木之事,路南吕笑他竟然还惦记此事,萧慎心中一动,脱口说出:“这古书记载的煞有介事,必不会全然编造,终有一天本人必定亲自寻访。”

“一个小小的地方土地纠纷,闹到三司会审,简直荒谬绝l!”

左都御史史严身着圆领绯红官袍,上面绣着锦j补子,这是大晋朝正二品大员的象征。他在后堂里不住的踱步,满脸的烦躁与不耐。三司会审依照惯例安排在大理寺,犯人一大早就从刑部大牢里提审出来。大晋朝凡是需要三司会审的案子通常都是大案要案,当事人身份特殊,或者是皇上开了金口的案子,这个案子就属于这种情况。

故而一大早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察院左右御史以及东厂首榼就都挤在大理寺的后堂中等着升堂,这不同寻常的组合不明真相者怕是真以为什么谋逆之类的惊天大案呢。

闹得如此声势浩大,京师大街小巷早已议论纷纷,一些人好事之徒甚至把此事编成了评书在茶馆酒肆里广为流传。

在场的这些大人们除了史严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其余人皆是各有各的心思。萧慎是看热闹的心态,坐在一旁悠闲地喝着茶,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不过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令平时就看不惯他的人看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史严在朝中一向自诩真清流,对内臣g政深恶痛觉,认为有违祖制,最后发展到上书要求裁撤东厂的地步。当然,这些折子必然是递不到庆文帝面前的。

“东厂就不该越权g涉地方案件,不知劝谏圣上也就罢了,一介阉寺半夜突袭押送士大夫,肆意折辱,侮辱臣子。又在县城里闹的沸反盈天,惊扰民众,如此恣意妄为目无法纪真是大晋之害。”史严盯着萧慎厉声道。

萧慎头也不抬,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故意弄出些声响,慢条斯理的说道:“说话注意点,史大人,你我都知道这押送赵元丞是万岁爷的命令,拿本督来说事……”他发出一声冷笑:“也真够欺软怕y的。”

史严对他怒目而视,伸出一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他,却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听萧慎又一笑,说道:“本督自然知道在史大人眼里这东厂的存在就是个错误,都是监察百官,东厂抢了您的饭辙,所谓同行是冤家。您等这案子结了之后不妨多递几个折子让万岁爷撤了东厂,也削了本督的官,本人也省得今后还得一大早儿陪着各位大人在这儿g坐着。”说完还夸张地打了一哈欠,全无形象。

上辈子萧慎言行举止一板一眼,规规矩矩,一言一行都以文人士大夫的标准要求自己,重活一世之后他是完全看开了,甚至还有点破罐子破摔的的架势。

“行了,两位大人,适可而止吧,马上升堂了。”刑部尚书罗正卿出声打了个圆场,史严这才气呼呼的落座了。

待得赵三才、赵元丞、h进喜等相关人等一一到位后,这三司会审便正式开始了。

萧慎上下打量着那赵三才,注意到这人今日在堂上目光平和。再无那日所见的兽x,而且说话也条理分明,却不知受了谁的指点。

不过那赵三才今日却不是主角,萧慎看了看堂上的几位大人,心道:“他们才是。都想借机生事呢。”萧慎听得无聊,到最后g脆闭目养神,对堂上各方构陷推诿假装充耳不闻。

“萧大人的意思呢?”

正神游间突然听到负责审理的大理寺卿高祥的声音,那高祥见萧慎一直没开口,心下惴惴,想着毕竟他是万岁爷身边的人,按说这案子怎么判该他该拍板才对。

萧慎缓缓睁开眼睛,扫视了一下整个大堂,与赵三才目光相对,见那村汉一对眼睛就像钉在他身上一样,目光深不可测,令他周身不适。

良久,他开口道:“本督的意思自然是不ga0扩大,不ga0诛连,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他转向赵元丞,一眯眼,厉声道:“你一口咬定那就是李次辅的信笺,东厂是没有找到证据说是,也没有证据说一定不是,也不敢贸然下个定论,这仍需几位大人最终定夺。但是你长期g结地方恶霸违背朝廷意愿侵占农民土地的证据确凿,可谓si有余辜。至于h公公……”他又看向h进喜,瞬间心念电转,心想:“这人怎么说也是老祖宗的人,虽说他必定和那赵元丞互相g结独霸一方却也不便定罪。”略微思忖片刻,说道:“h公公是g0ng里出来的,自然是不敢违背g0ng里的规矩,这对他也没什么好处,这是显而易见的。那必定是有人从中欺骗。”再次看向赵元丞:“是谁还用问吗?”

他是打定主意把责任全推到赵元丞这个七品知县身上去了,反正这人是必si无疑,其余的是他就来一个不表态、不站队让各方自己互相撕咬就是。

“这么大的案子,厂公认定是他一个小小县令一人之责未免有点太过于敷衍了事了吧?万岁爷能满意吗?”刑部尚书罗正卿冷冷地道。

萧慎刚要答话,却见史严站了起来:“我看并无不妥。这案子本就是地方小案,一个县令伙同地方恶霸与民争利,查清之后严惩便是。偏偏你们一个两个的各怀鬼胎,借机生事不想迅速结案。”

那罗正卿哼了一声,挤出一个y森森的笑容来:“不知史大人什么时候和萧厂公走到一起了?”又yyan怪气地道:“平时里号称不结交宦官看来也当不得真呐。”

“本官是就事论事!你罗正卿在这里血口喷人,乱咬一气才是真的对不起这身份官服,对不起万岁爷的信任,更有枉读圣贤书!”那史严何等暴脾气,当场便翻脸。

萧慎看得有趣极了,眼瞧着两位大人就要当堂不顾斯文的撕扯起来,心中暗自拍手叫好,心道:“好,狗咬狗,咬起来,咬得好。”他这个人有时候少年心x上来也是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顽劣。

整个上午就那么你来我往的过去了。那高祥也是久在官场,当下这情形他知道必定牵连甚广,心想:“这案子背后牵扯内阁的几位阁老和司礼监的两位祖宗,还有东厂。不管是谁都是我祖宗,谁也开罪不起。”当下一边注意堂上,一边用余光看着萧慎。眼见这斗争白热化便想着这里面只有东厂似乎不帮不偏,这萧公公又是万岁身边的红人,就算将来出事也是他先顶着。思虑再三,最终依据萧慎和史严的意思宣判了。

赵元丞非法侵占农民土地,累及朝廷名声,连同庄园打手王三、三六,秋后问斩。至于赵三才越级告状,冲击朝廷要署可谓胆大包天,虽情有可原却依旧罪无可赦,一并问斩。

萧慎见那赵三才在听到判决后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心中有那么一瞬间犹豫,不知是否要出言帮他说句话,免了si刑。然而这念头不过转瞬即逝,他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赵三才收回目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老子上京那天就没打算活着,能拉你个狗官当垫背也算不枉此生。”直到被带出去后也再未看萧慎一眼。

散了堂萧慎犹豫了一下,还是来到史严身边,拱手道:“方才多谢史大人的支持。”

那史严却毫不领情,面露鄙夷:“本官不是支持你,你算……”一想到对方到底也是个四品朝廷命官,他就算再不屑按照规矩也不该随意侮辱,那“什么东西”四个字便没有说出口,只肃然道:“本官只是按大晋律法断案,我还有要事回都察院处理,告辞了。”说完也不行礼,转身径直离开。

萧慎知道那史严一向不待见他们这些宦官,更知他为人是真的耿直,倒也不往心里去,收拾了一下便进g0ng面圣去了。

庆文帝听完萧慎的汇报后沉默了一阵,表情看不出喜怒,末了,只说了一句:“先这样吧。”

萧慎心道:“只怕这件事不会如此轻易了解”又想:“那余老六说万岁爷就喜欢看大伙斗来斗去的,怕是此言不虚。”

果不其然,判了赵元丞之后,朝野上互相弹劾的折子如同雪片一般飞往司礼监,又事关两位祖宗更是每天都j飞狗跳、一地j毛。一时间朝野上下人人自危,全都竭尽全力才能保证自己能够屹立不倒。萧慎哪里还有时间回府休沐,连着几个月都是宿在g0ng中和东厂直房,等终于尘埃落定回到自宅的时候依旧是累得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以往在g0ng中的时候还真的不知道原来这东厂和司礼监繁忙起来竟然是连片刻休息的时间也没有,其他的文官再怎么忙每天也能着个家,大人却是好久都没回来了。”宋秋荻感叹道,一边帮萧慎按摩着肩膀,心下却又是酸楚又是愧疚:“上一世虽没有赵三才的事,却也是忙起来不知四季寒暑,只可惜上辈子自己从来不关心他的事。”

萧慎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反而误解了她话中的意思,皱眉道:“你……这是后悔了?”

宋秋荻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心想他不管什么时候心思都那么敏感,总是能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当下凑近了他脸颊,轻声道:“萧泊远,你别那么瞧不上自己。”说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又在萧慎震惊中迅速起身,笑着看着他。如何顺着他的“x儿”,她现在是越来越驾轻就熟了。

至于另一边,李绅被革除阁务,王相全也被罚了俸禄圣上命其自宅反省,这番风起云涌才终于算落下帷幕。

秋风起。

大晋律法规定,凡大辟之刑,无论斩首凌迟一律安排在立秋之后,任何人不得擅自更改时间。大晋一朝至今二百年的历史中,曾有官员逆律而行,在春季执行si刑,结果当时的武宗皇帝震怒,将涉事官员和行刑刽子手也一并处斩。

庆文二十八年秋,河北赵三才一案随着几颗人头落地终于落下帷幕。

由于是三司会审的大案,si刑执行时萧慎等人必然要到场,不可因事推却。自重生以来萧慎再也没到过菜市口这个地方,身t上和心灵上的痛苦不会随着重活一世而削减半分。

萧慎看了一眼旁边的日晷,此时还不到时辰,但菜市口已然是人山人海,被围得水泄不通,这场面与他上一世被凌迟时一模一样。那些买通了行刑官的人得以站在前排,手里拿着准备好的家伙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行刑台,眼神中透着期盼与欢愉,血洒当场时也是新鲜的馒头出炉的时候。

这眼神是萧慎所熟悉的。上一世他一边被剐一边有人将割下来的r0u当场出售,据说这受凌迟的人身上的r0u片也可以入药,吃了能治绝症。他不知道自己那时和畜生有什么区别,但四条腿没有灵巧双手的畜生却对同类做不出这样的事。

一想到上一世那个画面他几yu呕吐,事实上,他也的确不受控制地做出了g呕的动作,只是由于肚子里没东西什么也没吐出来。

“厂公今天身t不适?”

萧慎抬头,看见罗正卿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他,还带着明显的不屑。

“无事。”

“也是啊。厂公这些日子也是劳累过度,成日里忧国忧民,为万岁分忧排难,一人身兼多职恨不得事事亲躬,有厂公这样能者多劳的青年才俊,我看我们这些官员都可以告老还乡了。只是您得多注意着,别那天积劳成疾身子垮了那可是大晋的损失了。”罗正卿这话名义上是关心,实际却指他越俎代庖,并夹枪带bang的盼他早si。

“谢罗大人关心。”萧慎知他讽刺,却不想和他多做口舌之争。

正谈话间,一众si刑犯的囚车从玄武门缓缓开了过来,临近行刑台衙役们打开囚车,押着一g被反剪了双手的犯人步行至刑场。赵元丞早已没了当初东厂抓捕他时的冷静,闭着眼睛,面如土se,像猪一样被衙役拉一步走一步。

赵三才却是昂首阔步,不像是赴法场,倒像是得胜归来的将军。今日天气不错,晴空万里,太yan明晃晃地挂在天幕正中却并不灼人,金se的光芒洒在这个村汉身上像是给他披上一件金罩甲。。

“爷爷生在天地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路过围观百姓时他一声狂啸道。

周围人自然是拍掌叫好,如同看大戏一样,还叫着让他“再来一个”。大家伙看砍头自然是看个热闹,若是都像赵元丞那样岂非无趣扫兴得紧了?人人心里暗骂这狗官马上就要si了也不懂事,不知道唱几句、喊两声逗大伙高兴一下。

萧慎上辈子也是无趣得很。

经过萧慎的时候赵三才停了下来,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憨厚与残忍,咧嘴一笑,说道:“小人不是好歹不分的人,今日能杀狗官为小人老母报仇雪恨,小人在这里谢谢这位大人了。”

萧慎摆摆手,面无表情的道:“安心上……”

赵三才还没等他说出那个“路”字,就猛地跨上一步,来到萧慎面前。

让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他竟然直接吻上了萧慎的嘴唇。

或者说是咬。

负责押送的衙役们已经吓傻了。上法场的都是马上就要si的人,故而经常会出现些意料之外的情况,b如曾经有人当场做起了反诗,这种事情一旦发生行刑官也是要掉脑袋的。

赵三才种地的文盲一个,就算胡说八道也说不出来什么,反而是赵元丞在来之前就先被戳破了喉咙让他说不出话。

谁也没想到这个村汉能做出这种惊人之举。

“大……大胆刁民!快……还不快点带走!砍了!”罗正卿朝着衙役怒喝道,也顾不上嘲笑萧慎了,刑场出篓子那可是谁也跑不了的。又偷偷打量着萧慎,见他立在原地,呆若木j一般,心下更是不安。

萧慎起初只感觉一gu浓烈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接着嘴唇上一疼,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何事时只见那肇事的赵三才已经被几个人拖走了,还朝着他放肆地哈哈大笑。他不觉得愤怒,也不如何震惊,甚至还有点想笑,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直到他的视野里出现一片血红,他这才00自己的嘴唇,发现竟然被咬出了血。

他眯着眼,凝视着赵三才被砍下的头颅,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个头颅刚刚还咬了他一口,还在大笑与歌唱,现在就只剩下一个头颅,和一具无头尸。

这人si了会不会也像他一样在某个时间带着被砍头的记忆又活过来?只是他一介贫民,就算通晓古今之变又能做什么改变呢?萧慎摇摇头,似乎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笑容。

这笑容落在罗正卿眼中那是说不出的渗人,心想这阉人定是在盘算如何在圣上面前胡说八道一番,心中叫苦,行刑结束后掉头就走不再去招惹萧慎。

回东厂处理完毕余下的工作后天se已经渐晚,本想宿在厂中的萧慎想起宋秋荻那日的话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打道回府了。

马车缓缓从衙门所在的胡同驶出,街市上到处都是小贩的叫卖声,路上行人有说有笑,有的成群慢悠悠地踱步进某个食肆酒馆,里面必定是热火朝天的推杯换盏。这幅盛世图景几乎让人忘了白天的菜市口,这仿佛是两个世界,两种不同的人。

萧慎坐在马车里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在心中计算着将要发生的几件事,不知不觉就到了家。

宋秋荻见萧慎这幅模样吓了一跳,忙问他发生何事。萧慎笑了笑,拉过椅子坐下来,把今天法场上的一幕讲了。

“这赵三才说是感谢督公,却为何要做出这般冒犯之举?”听完她仍是不解,又一蹙眉,带点埋怨的道:“你也不知道躲开,嘴唇都破了。”

萧慎极为无奈:“我哪里知道他有这种举动,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都已经被拉走了。”

只听她又叹息一声:“幸亏妾身知道今天督公有要事,不然难免误会你是去鬼混。”见萧慎大为不满的看着她,又一笑道:“虽说你萧泊远洁身自好这是远近闻名的。”

“知道你还胡思乱想?”萧慎有些哭笑不得。

她没答话,反而凑近了盯着他唇上的伤口:“没上药吗?”

“何须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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