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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尔斐的忧患之子

 

一杀人

漆黑的房里,一个身着黑斗篷的身影,静静地自角落出现。

他踏近垂放着纱帘的床,轻轻地拨开了纱帘,自斗篷下伸出一柄匕首。

自窗户透进房里的月光照s之下,刀缘流淌着微微的银光。

刺客高举着匕首,青筋浮在他持刀的薄薄皮肤上。

他将匕首对准了心脏的位置,狠狠地刺下。刀刃刺穿皮肤,也贯穿了正在跳动的心脏,鲜血顿时濡sh了床单。

刺客伸手去探那人的鼻息,在确定那人已经si亡後,便没入黑暗中。

在确定那名刺客已经离去以後,一名金发男子才慢悠悠地进到房间里。

他站在床畔,静静地凝视着床上人凄惨的si状,心想:王子,虽然你下得了狠手,若论智谋,还是略逊我一筹。

门外人恭敬地问道:「公爵,请问要追捕王储吗?只要能将他杀si,或是抓进大牢内,这个王国将成为您的囊中之物。」

闻言,金发男子微微挑起眉来,只说了句:「退下。」那人朝着公爵行礼完,便悄悄离开。

谁说我要的只是这个国家而已了?无聊。公爵心想道。

我真正要的是……

午夜时分,王城内警钟大作。

向来守卫森严的卡俄斯g0ng中,竟然有贵族遭到刺杀,这使得g0ng中卫士倾巢而出,提灯往城墙外四处搜索。

方自g0ng中逃出的刺客骑在马背上,脚踩马镫,小腿朝马腹用力一夹,以随时可能摔落马背的急速,往森林里奔驰而去,目的是穿越国境。

迎面而来的风吹落他的兜帽,皎洁的月光下,灿金的发丝从帽子里流淌而出。王储肌肤白若初雪,蔚蓝的双眼有如海水,五官细致,竟不似凡间之人,如同天神下凡般。

直到远离国境,来到一处溪畔,他才下马,让坐骑喝水吃草。

王储疲累地坐在溪边,低垂着眼睑。月光点缀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清澈的溪水映照着他恍惚的神情。

亚历斯还没si。刚才杀的那个人,只是一个长得很像他的替身而已。金发碧眼的少年思忖道。

但是不这麽做,我便无法离开这个国家,更无法展示我这辈子一定要杀了他的决心。下次再见面……

王储0了0腰侧的佩剑,我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斩杀他,让世人看到,亚历斯这个逆贼,是我亲手斩除的。

他拿出地图与指南针,确认自己的所在地,地图上被红墨水圈选出来的地名写着「波纳法伊兹」。

「善意吗?居然会有侯爵领取这样的名字。只是,像我这样的杀人犯,有资格领受他们的波纳法伊兹吗?」

想起凯撒琳王后口吐鲜血,si在榻上的模样,王储心道:母亲遗命,不敢不从。只愿侯爵能助我一臂之力,剿灭亚历斯这逆贼。

清晨,身着一袭丝质睡袍的亚历斯公爵,揣着一张薄薄的羊皮纸,纸上的花t字极为工整,内容写道:

圣徒的手只供抚0

凡人的唇念诵祷词

圣徒,请让我以口碰触你的手背

来涤尽我的罪

王g0ng苑囿内,亚历斯蹲下,将那张纸装进小瓶内,用软木塞封口,将瓶中信放入流淌的涓涓细流中。

那瓶信顺着水流,流淌出水闸,流过一个弯,出了g0ng墙以後,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旁服侍的童仆起了好奇心,轻声问道:「公爵大人,您要将这瓶中信送到哪里去?」

亚历斯转头看那童仆。

yan光将亚历斯的头发照s得宛如金子般耀眼。当他眯起眼微笑时,左眼下的泪痣特别突出,然而他并不常哭,或许在他的这一生中,唯有出生的那次哭过。

他向那仆童微笑道:「波纳法伊兹。」

二ncholia

「华利斯,今天是你的十四岁生日,这对一名男孩而言,意义重大。你已经是一名合法的侍童了,你可以跟随一名伟大的骑士,一同上沙场争战。」

就在维特侯爵正在为他的儿子华利斯庆生时,一名仆人急匆匆赶来,向他报告道:「有客人来了!」

「我正在为华利斯庆生呢。不能晚一点再跟我提这一件事吗?」

「那个人是……来自德尔斐的……」

维特侯爵闻言,脸se一变,「快将贵客请至礼宾厅。」他转头向儿子说道:「华利斯,你也跟我来。」

那位来自德尔斐的贵客,全身异常地肮脏,斗篷上还沾有血迹。

当维特侯爵与华利斯来到礼宾厅时,客人傲视着他们,他的态度高高在上,与肮脏的外表丝毫不相衬。

那是人血,还是兽血?我无法分辨。只知道在前往这里的路途上,这人没少受折磨。难为他独自一人远道而来。打量着来人时,华利斯心想。

「贵安,鄙人是维特.卢门。」

维特侯爵非但不在意那人的样态,还与肮脏的客人行了贴面礼。

「我是赛米尔.亚拉尔。」客人也礼貌x地自报了家门。

「果不其然,你是……」就在侯爵即将道出他的身份时,赛米尔摇了头。

侯爵随即噤了声,另外起了个话头,说道:「这是小犬,华利斯。」侯爵对着华利斯,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招呼客人是你应有的美德。」华利斯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上前。

赛米尔知道自己目前的模样,按理而言,任何人都不会想与他行贴面礼,於是他自然地从斗篷中,伸出一只素白的手,那只手的手指修长,蛋形的指甲闪烁着有如贝壳般的光彩。

华利斯怔怔地看着那只手,本来只想低头轻轻碰过,以表敬意,无意间却将嘴唇贴在那只手的手背上。

赛米尔一乍,缩了手,斥责道:「无礼之人。」

华利斯也惊觉了自己的作为,忙道了歉:「失礼了。」

分明来人的样貌如斯肮脏,何以自己方才竟吻了对方的手背?

翌日,侯爵夫人亲自为赛米尔梳妆打扮,清洗了全身。

赛米尔有一头金灿灿的长发,绑成马尾,垂在左肩上。他的双眼湛蓝,皮肤白皙胜雪。当他轻瞥向华利斯时,华利斯看怔了,全然不敢相信他是昨日见到的那位黑袍客。

对此,侯爵赞叹道:「洗得很乾净,堪b孩子方受过浸礼之时。尽管消耗了不少的水,但是跟你容光焕发的模样一b,便不值一提。」侯爵还亲自为他抹上rux1ang、没药与龙涎香制成的香膏。

「神国的王子,愿你永蒙神只的祝福。」

作为见面礼,维特侯爵将一把刀送给了赛米尔,刀鞘上还镶嵌着红宝石。

华利斯可从来没有自父亲那里得到如此贵重的礼物。

赛米尔自刀鞘中拔出刀来,仔细地审视着刀身的花纹,「这是一把货真价实的大马士革刀。侯爵,今日你待我不薄,日後我将回报给你更多。」

华利斯见状,心想:这家伙看起来与我的年纪相去不远,父亲却如此厚待他,看来他的来头不小。可我不明白,他是哪里的王公贵族?

赛米尔将刀俐落地收入鞘中,走向华利斯,主动伸出了手,「少庄主,看来我得在这里耽搁一些时日了,日後也请你多多担待。」

华利斯也伸出手来,握住赛米尔的手。

隔着一层薄绢手套,他能感觉得到赛米尔的手掌很小,手指纤细,与方才收刀的俐落动作相b,赛米尔实在不像是惯於使用武器之人。

华利斯捏着,甚至是搓r0u着他的手心,这让赛米尔面露怪异,忙松开了手。

「少庄主,握手忌用力。还是说,你对我的手,特别地感兴趣呢?」

「……」不论是并没有,还是失礼了,华利斯都说不出口,只是默然。

「赛米尔大人真了不起。」

「您击剑的英姿太帅了!」

庄园中,许多仆童都围绕着赛米尔,观看他练剑的英姿。

另一头,华利斯正独自在s箭场的一隅打靶。

他用手背拭去额际沁出的汗,放下弓与箭袋,转头望去,见到赛米尔被众人环绕,便觉有些寂寥。

「华利斯少爷,您累了吧?还请休息一下。」一名前来递毛巾的nv仆说道。

华利斯走到树荫下席地而坐,那名nv仆便跟了上去,拿起乾毛巾,擦拭他的额头。华利斯听着声音,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名nv仆,并非是其他的nv仆。

「碧翠丝?你不是已经被父亲大人指派为赛米尔的贴身侍nv了吗?」

这件事尤其是华利斯的心头恨。

从小华利斯就一直幻想着长大之後,碧翠丝能成为自己的陪房。尽管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可能与碧翠丝结婚,然而碧翠丝确实是全公爵领最美的nv子;至於庄园里最俊美的男子,从前可能是他,如今却毫无疑问地是赛米尔。

赛米尔的到来,不但抢走了父亲对他的关注,也抢走了他心仪已久的nv子。

忆此,华利斯便推开了碧翠丝温柔擦拭着他肌肤的手。

这让碧翠丝不解地问道:「少爷,怎麽了?是我的动作太过粗鲁,弄得您不舒服吗?」

华利斯只是恨恨地说道:「你喜欢他的话就过去,别待在这里。那个人真是碍眼!」

在碧翠丝与华利斯的谈话结束过後没多久,侯爵便私下询问赛米尔道:「小犬是否有哪里开罪了你?如果有的话,请务必告诉我,我会好好地教导他作为贵族应有的礼仪。」

闻言,赛米尔用湛蓝而晶亮的双眼望着侯爵,浅浅地微笑道:「怎麽会?我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我。毕竟是同龄人,我们怎麽可能会处得不好?」

晚宴厅里,维特侯爵只与自己的家人用膳。

然而,赛米尔却每天都跟他们一起用膳,三餐皆然。

华利斯开始猜想道:赛米尔是不是父亲在外的私生子?

每日看着赛米尔使用餐具,以及在餐桌上的礼仪,华利斯却渐渐推翻了这样的念头。

他……或许是某个封地的贵族?

赛米尔到来的那一天,全身上下都是泥泞,身上还沾满了血──他是逃出来的,他在被人追杀。他是因为犯了罪,才被迫逃亡吗?

他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又是被谁追杀呢?为什麽会选择来到父亲的封邑、我们的庄园呢?

尽管华利斯有满腔疑惑,却未能得到解答。

猜想着赛米尔身世,那天夜晚,华利斯夜不成眠。

他独坐在房间里,对着书桌,左手边摆着《圣经》,右手边摆着一张羊皮纸。

华利斯用鹅毛笔沾了墨汁,一边看着〈雅歌〉,一边将其内容誊录到空白的羊皮纸上。

当他看到「愿他用口与我亲嘴,因你的ai情b酒更美」一句时,他停下了笔。

一开始,他想的对象,是碧翠丝。

而後,赛米尔那金发翩翩、肤白胜雪的面貌,开始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赛米尔的眉毛、睫毛,都和他的头发一样,是纯金se的,如同真正沉重的、金灿灿的h金一样的颜se,这证明了他天生就具有高贵的血统。

他有一对海蓝se的瞳孔,他的嘴唇颜se淡淡的,像是清晨沾着露水的粉玫瑰的颜se。

华利斯就这样,想着赛米尔的面容一晌,这才发现自己平常虽然不太敢正眼看他太久,可光是这麽想像,他竟连赛米尔小巧的鼻尖,都能透过回想看得一清二楚。

就彷佛这个人的长相,已经被他镂刻在脑纹路里似的。

「──为什麽会这样呢?我对他……是因为他长得太过好看,还是因为他太过神秘?」

「大半夜的,我不睡觉,做什麽想到他?」

华利斯呆呆的,拿着鹅毛笔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墨汁沿着笔尖滴落,弄脏了珍贵的羊皮纸,这让华利斯倏然自思绪中惊醒。

华利斯不知道该拿那张纸怎麽办,只好先把鹅毛笔放回笔架上。

神思恍惚间,他竟闻到卡斯提尔香皂的气味,随着水蒸气,远远地飘过来。

这个时间,有人在用浴池吗?

华利斯出了房间,离开主堡,走向公共浴池。

他站在门口,看见偌大的浴池里被放了水,只有赛米尔一个人坐在水中。

他没有把长发紮起来,看起来是想连头发也一起洗了。

沐浴不是不利於身t健康吗?热水会打开皮肤毛孔,让邪气钻进去,让人生病。华利斯心想。

华利斯站在门口,由於心虚的缘故,躲躲藏藏地看着。

他觉得,赛米尔没穿衣服的时候,b穿着衣服的时候,看起来要瘦得多了。

这或许是因为,他平时总穿着衬衫、背心跟外套的缘故。

月光自公共浴池的天穹照s而下,把赛米尔本就苍白的皮肤,映照得更白了,像是妖jg,也像是x1血鬼,看上去反而有些病态。

华利斯低头撩起睡衣的袖子,看着自己已经长了肌r0u的手臂,心想:他这麽瘦弱,是怎麽从原本的封地里逃出来的?」

他看着看着,忽见一人自澡堂深处走出来。

那人是碧翠丝,手里捧着玫瑰花瓣,以及卡斯提尔香皂。

「赛米尔少爷,请让我服务您。」

碧翠丝将玫瑰花瓣,全洒进浴池里以後,拿起香皂,想为赛米尔擦澡。

赛米尔面se一变,沉声说道:「不必了,我想一个人待着,你先回去休息。」

「是,殿下。」碧翠丝鞠躬,便要走向门口。

华利斯一惊,忙躲进附近的树丛中。

碧翠丝走了,没有发现华利斯。

时刻都绷紧着神经的赛米尔,却听见了动静。

「谁?!」

赛米尔猛然自浴池里站起来,激起一阵水花。

也不管身上有没有穿衣服,他竟自岸边,拿起侯爵先前送给他的红宝石匕首,就往外冲了出来。

华利斯眼看自己可能要被赛米尔杀了──就因为自己t0ukui他洗澡!

这无疑会是个可耻的si法,对着父亲也交代不过去。

华利斯为了保命,立刻自树丛里跳出来,「是……是我!」他极为羞愧地招认道。

方才对着碧翠丝,脸se还很差劲的赛米尔,见到来人是华利斯,面容竟和缓下来。

「我缺个人帮我擦背……」赛米尔说道。

「刚才碧翠丝不是说要帮你洗吗?」华利斯回答道。

方才那光景,着实是让华利斯有些忌妒。

可是他亲口听见碧翠丝喊赛米尔「殿下」。

华利斯想,碧翠丝定然早就和赛米尔认识了,而且知道赛米尔的出身。

「被你看见了。」赛米尔不失尴尬地微笑着,用食指轻轻地搔搔脸颊,「我刚才说的只是藉口,我只是不习惯邀请人而已。」

「你想邀请我?为什麽?你一个人的时候,会怕有敌人来吗?还是你怕寂寞?」

华利斯一边问,一边把趁夜出来时,身上的披风给解下,围到赛米尔的身上。

华利斯这样的举动,竟有些触动赛米尔的心。

赛米尔的父王,自壮年时,就开始宠信亚历斯卿,对其他的事毫不关心。

母后早年便受到冷落,心里有毛病,有时会拿指甲刮他。

赛米尔的父王跟母后都不愿意搭理他,於是他从小就被亚历斯卿管束,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回忆。

他是这样长大的。

从小到大,赛米尔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居然从来都没有人像今天这样,怕他寒冷,帮他围上披风。

「……你说得都对。」这让赛米尔忍不住对华利斯敞开了心扉。

在赛米尔的心里,确实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一个人都说出来。

他衷心希望,那是一个好人,不会背刺他,是他一辈子都能信得过的人。

──那个人,也许可以是华利斯。

赛米尔低头,看手上拿着的那把匕首。

那是他初来乍到的第一天,侯爵送他的小刀。

赛米尔出逃的时候,他的剑锋就已经在旅程中磨损。

他曾拿原本那把王子佩剑,砍杀过追兵、强盗,也拿来捕杀猎物,在森林里烤r0u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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