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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另谋婚事)

 

沈如絮见他走过来时就预感不妙,没想到在这又遇上了。

尽管她讨厌这人,可这么背地里骂人确实非君子所为。她飞快忖了忖,说:“陆世子听岔了。”

“哦?”陆亭知身上还穿着大理寺官服,绯色衣袍衬得他略微严肃:“你意思是我耳朵不好使?”

他瞥了眼笼子里正骨碌碌望着他的那只鸟,敲了敲笼骨:“再说一遍。”

招财很配合:“陆王八,陆王八,陆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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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地,她像做了坏事被抓包后还极力狡辩似的,心虚又尴尬。

“沈二小姐?”陆亭知似笑非笑:“辱骂朝廷命官你可知是何罪?”

“一句陆王八而已,陆世子又怎知是在骂你?”沈如絮反问。

陆亭知背着手:“你说得对,我确实难以判断。只不过”

他笔直而犀利地盯着她,缓慢道:“我认为沈二小姐不会是敢做不敢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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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两人心照不宣,她不承认他也没法捅破,可他却用道德礼教来逼供她。

一时间沈如絮有点后悔,适才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教招财说这句?

默了片刻,沈如絮索性承认:“骂的确实是你。”

陆亭知轻哂,漫不经意叹了口气:“陆某不知,到底哪里得罪过沈二小姐,竟让沈二小姐对我如此记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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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的账若认真算,她们之间可隔着弑亲之仇,又岂是一句“陆王八”能解恨的?

可上辈子的事除了她,无人记得,即便想一笔一笔跟他算,也不知从何算起。

如此想来,沈如絮又觉得适才之举实在幼稚。骂他做什么?既然已经决定这辈子不再跟他交集,那一切就重新开始。

只要她的亲人还在,只要阿兄逃脱厄运,陆亭知此人是生是死、是好是歹又与她何干?

“抱歉,是我失言了。”沈如絮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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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刻他还在她眼里看见憎恶,这一刻,却见她目色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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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请陆大人莫与小女子计较。”

她委身福了福,挺直的肩背与这句“陆大人”一样,透着冷漠。

陆亭知顿觉无趣,转头问小厮:“这鸟叫什么?”

小厮吓得腿软:“陆大人,叫叫叫招财。”

招财这会儿比较兴奋,听见有人唤他,张嘴又喊了句:“陆王八。”

“哎呦小祖宗可别乱喊了。”小厮阻止。

陆亭知扯了下唇角,随口威胁:“把这东西丢去喂狗。”

招财赶紧闭嘴了。

很快,范蘅买鸟食回来,见陆亭知一身官袍在此处,狐疑问:“陆世子在此有何贵干?”

陆亭知没说话,倒是沈如絮先开口:“表哥怎么才来?”

范蘅嘻嘻笑:“我刚才路过一家饼铺,等新鲜的烙饼耽搁了。”

“给”他把东西提道沈如絮面前:“芙蓉饼,往回你最爱吃这个。”

范蘅一来,缓解了尴尬气氛,同时也无形中将陆亭知排挤在外。范蘅看得出沈如絮不喜陆亭知,便也没搭理。

兄妹俩这边说着话。

“表妹,你们是怎么遇到的?”进了雅间后,范蘅问沈如絮。

“此次景川侯寿宴,李怀昌之女随母亲入京,也正有在京城说亲之意。我已跟景川侯通过气,回头你们相看相看。”

陈氏没看他,不冷不热地嗯了声,继续跟陆明奕说话:“修祖宅的银子我已经让人送去了,还派了何叔过去看管,兴许明儿春就能修缮好。”

“父亲为何给景川侯贺寿?”往回两家没怎么走动。

“父亲,儿子无意成婚”

范蘅顿时了然,不好意思地咳了咳:“那些曲不是我教的,估计是它从前主人那学的。”

“热闹是热闹,但招财也太”沈如絮无奈:“适才还唱了段曲,表哥你为何教它唱那些?若是去了我那还唱,我可没脸见人了。”

陆明奕笑道:“你母亲向来如此,莫介怀。”

沈如絮好笑。

而此时易阳伯府沈家,年氏也收到了寿宴请帖。

“陆世子到底有何事?”范蘅转头问:“若是没事我跟我表妹进去了,我们还有事要谈。”

他说:“过几日便是景川侯的六十寿辰,届时我与你一同去贺寿。”

陆明奕点头:“这事得快些,今年把亭知的婚事定下来,明年我要回去一趟。”

“这就是我要跟你谈的婚事。”陆明奕说:“你上次说无意沈家小姐,或许可以考虑景川侯的嫡孙女。那小姐今年十六比你小两岁,端庄贤淑,才情容貌皆出挑。贺寿那日,正好你们见见。”

两人说完事,陈氏离开,经过陆亭知身边时,只淡淡瞥了他一眼。

“总共借了五次,有时一百两,有时五百两,最高的一次是八百两。”范蘅说。

“表妹如何得知?”

范蘅勾唇笑:“表妹果真聪明,所以我除了让他写借据,还让他写了份如何还债的切结书。”

沈如絮看完切结书,转交给他:“这个表哥先保管。我今日来,便是想跟表哥说,我们的计划得提前了。”

“罢了,我先带回去教一阵子,改了陋习再送来。”说完这个,范蘅正色道:“上次表妹托我的事,已经有进展。”

“先不说这个,”陆明奕道:“喊你来是有事相商。”

他继续道:“景川侯虽已致仕,但其子李怀昌在平凉任布政司参政,平凉水系发达又是天下粮仓。你自己掂量掂量这其中分量,对你是否有助益。”

陆亭知面无表情:“请便。”

陆亭知回府换了身家常衣袍后,径直去了靖国公的书房。

“并没有,表哥”沈如絮揭过话头:“你为何要送鸟给我?”

沈如絮翻了翻那些借据,惊讶:“他借了这么多银子?”

范蘅递过去给她看:“他可是用仕途来保证的,有了这东西在,他不敢不还。届时我们逼他越紧,他就会逼年氏越紧。表妹这招果然高,让他跟年氏狗咬狗一嘴毛。”

陆明奕抬手止住他:“不管你有意还是无意,你早晚都要娶妻,早点定下来没什么不好。”

“你先别说不愿,人都还没见到如何就下定论了?”陆明奕笑道:“且去相看相看,若真不满意再说。”

说完,范蘅兴奋地问:“接下来表妹想怎么做?”

沈如絮不好说适才的糗事,只道:“就这么巧合遇见了。”

“我也没辙,”范蘅说:“我每天早上起床都要听它在廊下开嗓唱两段,实在是头疼。”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东西摆在桌上:“这些,都是孟晖的借据。”

“他为难你?”

进门后发现国公夫人陈氏也在,他端正地行了一礼:“母亲。”

“不然他如何还债?定然是要敲诈年氏。”

沈如絮瞠目结舌:“这个孟晖可真敢,看来他手上有不少年氏的把柄。”

而陆亭知视线落在范蘅手中的那袋饼上,也不知在想什么,面色微凝。

“这不是怕你整日在家无趣吗?有招财陪你热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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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川侯六十寿宴,易阳伯府也得了帖子。

“说起来”沈老夫人道:“自从你姨母去世,咱们府许久未跟景川侯府走动了。”

沈老夫人有个妹妹曾嫁在李家,与景川侯是同支。以前沈家刚发迹时,两家还经常走动,后来沈家渐渐落寞,便也淡了来往。

“难得景川侯还记得咱们,这次去贺寿,礼备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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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沈老夫人又叮嘱:“把絮絮带上,她到该说亲的年纪了,多去夫人们面前走动走动也好。”

虽不指望年氏能帮沈如絮说门好亲,但沈老夫人另有谋划。只有把人拉出去多露露脸,旁人才晓得她们沈家有个范将军的外甥女。

年氏喉咙动了动,最终也没反驳,只请示:“那莺莺她也一同去?”

外头那些闲言碎语沈老夫人不知,是以没怎么迟疑便同意:“你上次还说让她多结识京中的官夫人,带去也好。”

“好。”年氏点头,又跟沈老夫人商量了些旁的事,便告辞离开了。

出了怡福堂正好遇到过来请安的沈文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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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氏面上笑得慈爱:“吏部可还辛苦?我看你都变瘦了,回头我让人送些补品过去。”

沈文轩此前托范伯州的关系分拨到吏部习事,等习够三月则可考核授官。

他恭敬温和地又行了一礼:“多谢母亲,儿子不累。”

“不累也得好生歇息,你是我养大的,在我眼里你跟文祎一样,可莫要令我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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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氏要带她去景川侯府做客,沈如絮很快得了消息,还是沈老夫人派人来特地说的,让她届时打扮精致些。

沈如絮坐在饭桌前缓慢吃饭,边思忖事情。

靖国公府迟迟没消息,想必祖母也起了另寻他枝的心思。按着这情况,兴许明年祖母就会给她定下来。

重活一回,沈如絮真是怕了嫁人,尤其是那些高门世家。可她又不得不嫁,不然祖母和父亲头一个不答应。

少顷,她放下筷子,吩咐紫英把衣柜里那件华丽的衣裙拿出来熨一熨。

罢了,这局面居然改变不了,那她就自己争一争。

次日,年氏带着沈如絮和沈如莺登了景川侯府的门。

景川侯德高望重,前来贺寿的挤满了厅堂。沈家去得不早不晚,到的时候,遇到了好些熟人。

沈桓这些年交友广阔,一进门就忙着跟友人寒暄去了。

年氏能得景川侯的帖子觉得很有面子,遇见了眼熟的夫人,便有说不完的话。

倒是沈如絮和沈如莺跟在年氏一旁,百无聊赖。

沈如莺此前因那些传言气了好一阵,一度不想出门。也不知年氏是如何宽慰的,今日一见,她脸上半点羞愧之意也无,反倒穿得艳丽张扬,眉间一点梅花钿,端着矜持又高傲的笑。

沈如絮瞥了她两眼,手静静交在袖中。

过了会,年氏跟夫人们说完话,对两人道:“得了,你们也别杵在我这里,你们年轻人自个儿寻伴去。”

沈如絮和沈如莺福了福,随即出门。

沈如莺是不大理她的,出了门便径直去了别处。沈如絮站在路口望了望,今日来景川侯府做客的小姐们很多,成群地围着说话。

其中有个蓝衣长裙的小姐被最多人围着,众人似乎对她极其好奇,不停攀谈。那姑娘一副柔静的模样,却生得落落大方,旁人问再多话都能有条不紊地答,而且还能忙中抽空兼顾各人的心情,不失偏颇。

沈如絮心想,这姑娘被教养得极好,想必是父母以宗妇的规格来教的,行事很是玲珑周全。

这时,有人在旁边说:“那位就是景川侯的嫡孙女李溶溶。你肯定没见过,她此前一直在平凉,这次祖父贺寿才随母亲入京。”

沈如絮转头,说话的这姑娘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姐,还挺自来熟。

她继续道:“此前侯夫人当着所有夫人小姐的面介绍了这位孙女,应该很是得宠,这会儿大家皆围着她说话。”

“另外”她悄悄透露了个信息:“我听说靖国公府的陆世子也来了,似乎有意与李溶溶相看。”

这消息倒是引起了沈如絮的兴趣,她主动问:“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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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这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哪家稍微有点动静都能清楚。靖国公此前跟景川侯见面谈过儿女婚事,有些人早就得了消息。

这也是今日众多贵女围着李溶溶转的原因,除了对她好奇,想必也对她嫉妒。

沈如絮听了,又朝那李溶溶看过去,无论容貌还是气度都不比京城的贵女差,而且李溶溶的父亲在朝中是实权的三品官,与她舅舅范伯州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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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絮突然激动起来,或许她真的能摆脱上辈子的厄运。她不用嫁陆亭知,舅舅一家也能免于那些遭遇。

那么说来,这辈子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谢谢你!”沈如絮笑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眨眨眼:“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我们还是姻亲呢。”

沈如絮不解。

又听那姑娘道:“我父亲是国子监五经博士,我姐姐就是傅知书,我嘛,叫傅知意。”

听到这里,沈如絮会心地笑了。

沈如絮今日看书看得起兴没歇午觉,这会儿困意袭来有点抵挡不住。

说着,她风风火火地又追了过去。

此时,身后传来声轻笑。

“东边?”昌平县主蹙眉嘀咕:“表哥真是的,说好等我的呢。”

为何还不离开?

“不,臣女也该回去了。”沈如絮说:“殿下不必谦逊。”

朱瑾潇似乎看穿她心底之意,笑道:“并非我不愿离开,而是”

是以,沈如絮这会儿很是大方道:“或许县主一会还会找来,此地臣女便让给殿下藏身。”

“你看,”朱瑾潇无奈挑眉:“我得先在小姐这躲一躲。”

沈如絮转头一看,见是个锦衣玉冠的公子。

她看向陆亭知旁边的那位姑娘,正是她此前在院子里见到的景川侯的孙女李溶溶。

那紫衣姑娘带着婢女寻过来,见了沈如絮,问:“喂,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俊朗的男人从这走过?穿绛色衣袍的。”

“这位小姐倒是很有闲情逸致。”朱瑾潇打着把折扇,面庞温润。

沈如絮走过池子上的小桥,见一处僻静游廊,阳光斑驳地照在墙上。

很快,他身形一闪,立马不见了。

“正好经过这,原本想来此清静清静,倒是让姑娘捷足先登了。”

少顷,还是朱瑾潇停下来,对着桥上的人喊了声:“亭知何时来的?”

沈如絮抬眼看去,一个紫衣姑娘站在那张望,她心里惊讶了下。

紫英应了声好,站在一旁尽职尽责。只可惜这个主子睡觉实沉,等闲不易喊醒。

若是上辈子,她也是个爱热闹的,可重活一世,竟是对许多事都没兴致了。满园的热闹与她无关,她这会儿只想找个地方静静地坐一坐。

沈如絮起身福了福:“公子既喜欢此地,我这便让出来。”

然而这话却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沈如絮知道他肯定又误会了。

言下之意就是没看见你们刚才拉拉扯扯的事。

她打了个哈欠:“紫英你帮我看着,若是有人来就喊我。”

“哎——”她正欲走,朱瑾潇拦住了:“按理说是我打扰小姐,该我离开才是。”

“你怎知道是我?”

沈如絮转身朝他行礼:“臣女见过二皇子殿下。”

景川侯府的园子不大,却胜在小巧别致,亭台楼阁三步便是一景。

笑声很好听,低醇如夜间的洞箫。

“能让昌平县主追着喊二表哥的,恐怕只有殿下了。”

“公子有事?”

“沈二小姐冰雪聪明,如此一来,我倒是欠了小姐一个人情。”

沈如絮这会儿得知眼前人就是二皇子后,心里那点儿生疏与排斥都消散了。

“见过。”沈如絮平静地点头:“往东边去了。”

陆亭知背着手,目光在沈如絮和朱瑾潇的身上巡视片刻:“刚来。”

婢女紫英问:“小姐要在这睡?”

“怎么了?”沈如絮问。

他指了指旁边的那棵青松。青松枝叶繁茂,躲个人在那确实不易发现。

她走过去,在廊下的石凳坐下来,借着一株青松遮掩,支着额头打盹。

沈如絮愣了下,早听闻这位昌平县主娇蛮,竟不想说话也如此。

原来是阿兄定亲的傅家姑娘,也算是阿兄的小姨子。

两人在这客客气气地你让我我让你,殊不知此时石桥上有人正看着这边。

不说旁的,两人郎才女貌,确实称得上一对璧人。

朱瑾潇是个好人,上辈子舅舅受冤入狱,他在朝堂上当众为舅舅说过话。

李溶溶低头含笑,站在陆亭知的身侧娇羞。

“小姐,”紫英低声提示:“有人来了。”

沈如絮心想,她这会儿还有点困啊。

所以呢?

沈如絮与傅知意说了会话后,便独自走出园子。

全京城都知道昌平县主爱慕二皇子朱瑾潇,也皆知二皇子样貌俊美无双。

“来就来了,你晃我做什么”说到这,她想起来这是在他人府上。

少顷,青松下的人轻笑了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紫英的摇晃下,她迷糊地跌了一跤,一下子就清醒了。

话未说完,游廊那头就传来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二表哥,你在哪啊?我追不上你了。”

“藏身”二字略微促狭,朱瑾潇又岂会听不出?他好笑道:“不必,沈小姐好不容易寻了个地方,我岂好鸠占鹊巢,还是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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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絮并不想见到陆亭知,转身跟朱瑾潇告辞:“殿下,臣女先不打扰殿下雅兴了。”

“沈小姐可否再帮我一个忙?”朱瑾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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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瑾潇抬颌示意道:“他们一男一女成双成对地过来,若只剩我一人,未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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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沈如絮思忖了下,提议道:“臣女陪殿下去附近走走?”

陆亭知刚刚走近,就听见沈如絮这句话,他脚步顿了顿。

又听见朱瑾潇温声道:“好,多谢沈小姐,不过且与他们招呼两句。”

“他们”一词泾渭分明,就好像朱瑾潇和沈如絮是一伙,而他与这位李小姐是一伙。

陆亭知咳了咳,抬脚过去:“你怎么在这?”

陆亭知跟朱瑾潇是好友,两人从小长大,平日里相处称呼随意。

“原本来寻清净,”朱瑾潇说:“但在这巧遇沈小姐。”

陆亭知视线不着痕迹看向沈如絮,而她半掩着睫并未看他。

“我适才见昌平县主找你,竟不想你躲在此处。”陆亭知说。

“亭知,这位是?”朱瑾潇目光促狭,还夹杂着点男人之间才懂的暧昧。

李溶溶对他福了福:“臣女李溶溶,见过二殿下。”

“哦,原来是景川侯的孙女。”朱瑾潇问:“你父亲可是平凉布政司参政?”

“正是,此前臣女一直随父亲住在平凉,祖父大寿才回京。”

“既如此,回头让亭知好生带你逛逛,京城好玩的很多。”朱瑾潇道。

李溶溶脸红红地看了眼陆亭知,羞臊低下头:“陆世子在大理寺整日为百姓忙碌,我又岂能与百姓争夺青天。”

这话说得漂亮,既恭维了陆亭知又不显谄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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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狗屁青天,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她这声嗤笑极低,几乎低进肚子里。但陆亭知耳力好,而且适才一直在暗中注意她这边,因此这细微的动静根本没逃过他的眼睛。

他懒懒地把手背于身后,看向沈如絮:“沈小姐对在下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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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姐明白我问的是什么。”他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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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两句对话,令气氛有点诡异。

朱瑾潇看了看陆亭知又看了看沈如絮,问:“亭知与沈小姐认得?”

“认得。”

“不认得。”

“”

朱瑾潇默了默,不说话了。

两人才见面就不对付,此时又口径不一,这里头的关系瞧着倒是有点耐人寻味。

沈如絮有点气,她原本跟陆亭知没什么,可这么一来,倒显得他们真有点什么似的。

一旁的李溶溶僵了僵,脸色从适才的绯红变得些许霜白。

沈如絮心情不虞,问朱瑾潇道:“殿下适才还说想逛园子,臣女不妨陪殿下走一走?”

“好。”朱瑾潇勾唇,转而对陆亭知说:“二位随意,我们先告辞。”

“多谢殿下。”走出游廊后,沈如絮对朱瑾潇福了福。

朱瑾潇缓缓停下,隔着两步距离看她。

女子眉目清丽,温婉中藏着些许狡黠可爱,这么亭亭立着时如夜间盛开的玉兰。

“沈小姐不必客气,”他说:“适才沈小姐帮了我一次,我们算扯平了。”

“你也不用拘束,无须自称臣女,你我以友人之礼相交如何?”

沈如絮抬眼。

她曾听说二皇子朱瑾潇温润如玉谦恭有礼,如今得见,果真传闻不假。

她笑道:“多谢殿下,臣女我恭敬不如从命。”

她唇边那抹笑明媚,在这满园红花绿树中,格外娇艳。

朱瑾潇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你跟亭知是如何认得的?”

沈如絮走在一旁:“我若说与他毫无关系,殿下信不信?”

“信!”朱瑾潇道:“我与亭知从小相识,他是何样的人我又岂会不知?”

沈如絮眸子动了动,问了句:“在殿下看来陆世子是何样的人?”

“陆亭知是端方君子,断不会私下与女子有牵扯,况且你们没有婚约,他更是不会如此。”

端方君子么?

沈如絮咂摸这四个字,无声讥讽。看来二皇子也被这人骗得不轻。

这边,寿宴还未开始,小姐们在园中赏花说话。

沈如莺与人攀谈首饰衣裳时结识了礼部侍郎家的小姐罗娴,罗娴门。

毕竟,上辈子沈如絮在嫁给陆亭知前,大师也说她与陆亭知八字极好,天作之合。

沈如絮原本想走的,但不知为何,这会儿还颇有兴致地听台上唱戏。

“这里的糕点不错,花了钱的。”沈如絮不紧不慢对紫菱道:“坐下,吃完了咱们再走。”

此时她心情颇好,倒是乐于看到靖国公府和景川侯府结亲。如此一来,这辈子许多事就大为不同了。

约莫坐了一刻钟,沈如絮喝完茶,起身下楼。然而见到楼梯口上来的人时,脚步顿了顿。

陆亭知穿了件崭新衣袍,锦衣玉冠,矜贵风流。

他也看见了沈如絮,目光微微凝了下,面无表情收回视线。

两人各自默契地装不认识,擦肩而过。

上楼后,陆亭知径直拐过回廊入了雅间。

看来陆亭知对李家小姐也是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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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福盛付了货款后,掌柜的果真当场给她结清了回扣,一共三百两银锭,装了满满两匣子。

“小姐,现在我们去哪?”上车后,紫菱问。

“找我表哥,”沈如絮道:“去将军府。”

陆亭知展开信,里头也就寥寥两句话——“草民揭发福盛商行藏有私铸银,奉上物证银锭数枚。”

陆亭知头也未抬,继续看手上的议谳:“不回。”

可朝廷查这桩案子的人是陆亭知,除了他,报给谁都没用。

“怎么?”范蘅看过去。

“表哥,”沈如絮说:“接下来要劳烦你派人日夜盯着孟晖才行。年氏给银子这么爽快,想必计划要开始了。”

“这个不急,先救我阿兄要紧。”

她从王根福铺子得来的银锭,加上孟晖还的银锭,熔了后,果真发现里头掺了铅。

大理寺。

“说什么?我这是得了你舅母特赦的。”范蘅站在台阶上伸懒腰:“昨日帮正院抓蛇抓了大半宿,累得不轻。”

“你们女人真是”范蘅无奈摇头。

流通如此大数额的私铸银,年氏居然也敢!

过了会,寺正官急忙把笔供捧过来,交给陆亭知。

“结果你猜那蛇有多大?”范蘅比划了下:“也就筷子长。”

有人问:“陆大人今日不回府?”

“下官不知,对方什么都没说。不过属下看字迹娟秀,应该是个女子。”

“怎么得的?”

范蘅眉头也拢了拢。

她嘱咐:“不必提我的名字,也别暴露你是我的婢女。”

“表哥怎么起这么迟?”沈如絮坐在院子里逗招财,边道:“舅母就不说你么?”

沈如絮前脚回府,后脚就得了范蘅的消息。

“世子稍等。”护卫去喊人。

“谁知道呢,母亲喜爱种花,整个院子种得满满当当,连廊下都堆了许多花盆。杂草多了,蛇鼠自然也多,昨夜她屋子里进了条蛇,半夜把我喊去抓蛇。”

这回,陆亭知倒是看得仔细认真。

“确切来说,是易阳伯夫人年氏的铺子。”寺正官道:“年家是商业大户,在京城还有许多这样的铺子。”

一听这话,范蘅正色起来,挥退伺候的小厮婢女,问:“有进展了?”

“这是我今日从王根福铺子里得的三百两。”

“那私铸银的事,表妹打算怎么处理?”

问的是今日查封福盛商行的事。近日,在京城陆陆续续发现私铸银,却数这家铺子数额最大。

没多久,众位官员们都下职离去,护卫上前问道:“世子可要用晚膳?属下去和兴酒楼买来。”

“稍等。”范蘅起身,进屋子又搬了一匣子出来:“这些也一起拿去熔。”

沈如絮让紫菱把那两匣子银子拿过来。

陆亭知飞快看了看,看到某处笔录时突然停下。

陆亭知的办事效率极高。傍晚的时候,沈如絮就听说他带人查封了福盛商行,连同商行东家王根福也一起押走了。

“这铺子是易阳伯府的?”

范蘅这会儿还在睡,听说沈如絮来了,才慌乱地穿衣裳起身。

少顷,他缓缓叠好信,收进自己的袖中。

闻言,沈如絮心头一紧:“看来孟晖现在手头很宽裕。”

这会儿已是掌灯时分,各处都点上了灯笼,几个官员从案房走出来。

他走过来坐下:“表妹找我有何事?”

“笔供在何处?”

“这你不必问,表哥先把这些银子熔了,看看是不是私铸银。”

倒不是她怕惹祸上身,而单纯不想跟陆亭知有牵扯。

“正院怎么会有蛇?”

才短短两天,就一共发现了七百多两私铸银,也不知年氏手头还有多少。

婢女拿着信和银锭去了。

想了想,她走去桌边写信。写完后交给婢女:“你雇个可靠的人送去大理寺,务必要交到大理寺少卿陆大人的手上。”

“不必,”陆亭知看完一份后,抬眼问:“案子审得如何了?”

全是私铸银。

“是孟晖还的,这里二百五十两。”

沈如絮心头大惊。

寺正官赶紧把信递过去。

“那人才吓了吓,就全招了。”

私铸银事关重大,还牵扯贪墨税收案,甚至还有廉州水患之事。沈如絮清楚,这不是她能解决的,恐怕还得报官。

“表哥这怎么还有?”

“拿来我看看。”

“私铸银的事。”

沈如絮好笑:“再小也是蛇,换我也怕的。”

陆亭知若有所思了会,突然问:“那封信是谁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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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子急急忙忙地找过来。逮着送茶出来的婢女,问:“夫人在里头?”

“在的,”婢女说:“大小姐在里头哭,夫人正宽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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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清楚,听说是今早收到一封从通州写来的信。”

王婆子六神无主,慌乱地走到门口,踟蹰地探了探。

“娘,我才不回去,我一辈子都不回去了,薛家也不待见我,我还回去做什么。”

沈如莺以回京探望祖母的名义,在京城待了快两个月。这也便算了,可沈如莺在京城的糗事不胫而走,连薛家也得了消息。

薛家觉得丢不起这个人,薛绍琪以母亲生病为由写信让她回去侍疾。

“侍什么疾?平日婆母待我就不好,我回去指不定还得怎么磋磨我。”

“莺莺慎言!”年氏劝道:“再不好也是你婆母,这话在我面前说可以,等去了薛家可别乱说,凡事要隐忍!”

“娘,你只说让我忍忍忍,我要忍到何时?你看你在这个府上忍了这么些年,娘又得了什么?还不是天天拿嫁妆补贴这个破落户?”

“莺莺!”年氏沉下脸:“娘与你说的话你一句也听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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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我隐忍,你以为你们兄妹能安安稳稳在府上过日子?若不是我隐忍,你以为我这个伯夫人的位置能做到今日?”

“听娘的。”年氏说:“过段日子你便回通州去。你放心,薛家不敢对你如何。”

十几年前薛家还算是兴旺,但薛老爷在通州做官这些年,政绩平平,屡屡得不到上头重用便日渐没落了。如今薛绍琪想谋前程还得指望沈家帮衬,是以,沈如莺名声再不好,薛家也没打算休她。

等安抚好沈如莺,年氏出门见王婆子一脸急色等在那,问:“又发生了什么?”

王婆子正要开口,那厢有个小丫鬟跑进来:“夫人快去账房看看,老爷发怒要把账房先生拉去报官。”

年氏听了没好气:“为何要报官?”

“说是老爷查账册,发现少了一千多两。”

年是心虚地顿了顿,少的一千多两是她支取的。这几日那孟晖要钱频繁,她不得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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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子跟在后头:“夫人,夫人快救救老奴儿子,老奴那不成器的儿子昨日被官府抓去了,连铺子都封了。”

闻言,年氏转身:“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王婆子把那婢女挥退,低声道:“说是从铺子里查出了私铸银,可夫人清楚,私铸银关我们什么事?这银子从钱庄里取出来的,咱们也是光明正大地用啊。”

“私铸银?”年氏暗暗心惊,那钱庄是她年家的分舵,这十几年都是从里头兑银子,怎么就突然出了私铸银?

思忖片刻,她道:“此时非同小可,待我一会写信回葛州问问情况。”

“哎哎哎”王婆子忙点头应,追问:“夫人您看老奴那儿子怎么弄?昨儿就被下大牢”

年氏这会儿忙得焦头烂额,她哪里有精力管个奴才的儿子?

脚步不停道:“王根福若是真犯事我也帮不上忙,但若是冤枉的,你只管把心装肚子里,顶多坐几天牢就会出来。”

王婆子一噎,见她不管自己儿子死活,顿时心寒。

“对了,”年氏想起件事,又停下:“昨日交代你办的事可得抓紧,切记一定要隐秘,不能露任何马脚。”

见王婆子耷着眉眼,她耐心道:“你放心,你儿子的事我记在心上,等这事办好了,我托关系把他捞出来。”

“哎呦!多谢夫人!”王婆子赶紧跪下。

“得了!”年氏说:“去吧,记得我交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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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朝廷休沐,陆亭知昨夜看议谳看到半夜,难得起迟了些。这会儿他张开双臂站在镜前,小厮帮他穿衣裳。

另一名小厮在收拾东西,见昨日换下来的外袍,犹豫了下,问:“世子爷,这衣裳可要拿去熏香?”

陆亭知透过镜子瞥了眼那件紫色衣袍,淡淡道:“不必,放箱笼里去。”

小厮纳闷,这可是件崭新的衣裳,昨日夫人特地派人送来给世子爷穿的。才穿过一次呢就放箱笼里去?他家世子爷好些衣裳放箱笼里都积灰了,这件估计也会如此。

小厮心疼,但也不敢说,只得赶紧把衣裳叠好,然后锁进香樟木大箱子。

过了会,护卫来禀报,说二皇子朱瑾潇来了,在阁楼书房等着。

陆亭知点头,吩咐:“早饭端去阁楼。”

阁楼书房里,朱瑾潇背手站在一幅水墨画前。

听见动静他转过身,打趣道:“没想到我们兢兢业业的陆大人也会有赖床的时候。”

陆亭知笑了下,在一旁坐下来:“吃过早饭了?”

“宫里的早饭有什么好吃的?自然是来亭知这里蹭。”

朱瑾潇在他对面坐下:“我听说你查了笔私铸银?”

“好。”年氏激动,从旁拿了一匣子银锭过去:“你现在派人去报官,事成后,拿这些请官爷们吃茶。”

他眼下还有些乌青,笑道:“许久没见孟兄,近日可好?”

朱瑾潇问:“我听说大理寺收到一封告密信,是何人写的?”

“昨日抓的人招了,据他口述铺子真正的东家是易阳伯夫人。”陆亭知说。

“你放心,等这事结束,我救他出来,届时再赏些银子给你们娘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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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瑾潇兀自道:“我看沈小姐不像是疾恶如仇的人,应该不会以私人恩怨报复伯夫人,或许只是热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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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亭知头也不抬:“这封信上并无署名,可见她并不想暴露身份。”

“是。”王婆子接过匣子,迟疑片刻,问:“老奴儿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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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亭知不咸不淡:“殿下话这么多?莫不是早饭不好吃?”

沈二小姐跟继母不对付,至少关系不是表面那般融洽。

“也是。”朱瑾潇点头,拿起筷子夹了颗水晶虾饺入口。

朱瑾潇听后起初还不大明白,随后才会意过来:“你是说,这封信很有可能是沈二小姐写的?”

朝堂上下都在关注大理寺,确切地说在关注陆亭知的动作。如今在他手上有两件大案,一件是廉州水患,一件是葛州私铸银。然而但凡了解些内情的都清楚,这两件案子牵扯破深。

朱瑾潇问:“她为何要这么做?”

两人结伴出了茶楼,又各自上了马车。

“哪里?”

王婆子道:“去了,老奴派人盯着的,不会出错。”

沈文轩点头:“三年一度政绩考核,各处都送过来,我们吏部的卷宗几乎要堆成山。”

“罢了,那就再等等,左右等了这么久也快了。”他起身:“走,今日带文轩兄去个好地方。”

茶楼。

她问:“已经去了?”

沈文轩继承了点沈桓的附庸风雅习性,喜欢呼朋唤友谈诗论赋,以前跟孟晖也参加过一些聚会。

朱瑾潇狐疑接过去,对着两行字看了又看,无奈道:“亭知这是为难我。”

“是是是。”王婆子欢喜地出门。

“好好好,”朱瑾潇赶紧道:“我不问了。”

凝绡院。

“亭知做事也没瞒着,京城谁都知晓。”

沈如絮也得了消息:“他们去了?”

陆亭知不紧不慢从袖中掏出信递过去:“是个女子,你不妨猜一猜。”

“老样子,还在等朝廷安排。对了”孟晖问:“文轩兄在吏部,可清楚些消息?朝廷最近有哪些职缺?”

“无碍。”孟晖道:“听说吏部近日在查阅各处的政绩,自然是忙的。”

躲在暗处盯梢的人,纷纷各自行动。

年氏长长呼出口气,心情畅快。今日过后,她也就能安稳过好日子了。

沈文轩才进大堂,那厢就有人对他招手:“文轩兄这边。”

“好,备马车,我们这就过去。”

少顷,他问:“听说你跟李家小姐合了八字?外头都传你们良缘天定。”

“已经去了。”紫菱道。

是以,他欣然起身:“行,去看看。”

“实在抱歉,这些日吏部忙有事耽搁。”沈文轩走过去,作揖道:“孟兄久等了。”

朱瑾潇好笑:“无论如何,沈二小姐也算是帮了你个忙,你要如何谢人家?”

这边,年氏第一时间得了消息。

“实不相瞒,我在吏部也只是习事,负责整理卷宗或誊录,这些重要消息我接触不着。”

“文轩兄去了就知道,准是你喜欢的。”

这时小厮端早饭过来,陆亭知咽下口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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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轩的马车跟着孟晖走,越走越僻静,下了马车后,沈文轩狐疑地问:“孟兄带我来的这里是?”

孟晖指着座宅子:“就是这,进去就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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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环三长两短地扣了扣,随后有个男人过来开门:“你们来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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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行话,几乎暗娼馆里都这么说,但沈文轩并不知情,只以为这赏玉是真的赏美玉。

然而等进了门,见里头的装潢和穿着暴露的女子时,这才了然过来。

他羞得不敢抬头,局促道:“孟兄这是做什么?这地方岂是我等读书人来的?”

“读书人就不是人了?”孟晖调侃:“读书人也有七情六欲,文轩兄这般羞,莫不会还是童子身吧?”

两个娼妓听见这话,围上了拉扯沈文轩:“哎呦,童子身我可从未见过,来来来,让姐姐好生瞧瞧。”

“果真是个俊俏的童子。”一个女子摸上沈文轩的脸。

沈文轩挣脱不得,气得用力甩开:“孟兄此话实在污耳,且不说我等皆有功名在身,就说读了多年圣贤书,怎能来这样的地方败坏读书人气节。”

孟晖道:“文轩兄你也太板滞了,你未尝过女人滋味怎能懂得巫山云雨共赴瑶台之乐?”

他继续道:“庄子云‘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天下见识不只在书上,今日贤弟也是想带你见识一番。况且文轩兄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出来松快松快有何不好?”

听他一番体贴之言,沈文轩气消了些:“在下已有未过门的妻子,断不能行此事。孟兄,我还是先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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