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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有祥瑞

 

“别怕,就是让嬷嬷看看。”

他似乎想要解释,又什么也没说。

一直候命的老嬷嬷得到王老夫人和王大公子的示意,走上前来拉起了凉意的右手。

将衣袖挽起,露出白皙纤细的胳膊。那颗灼眼的守g0ng砂完美地落在她的肌肤上,老嬷嬷、王夫人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神se。

其实原以凉家这样的平民小户,守g0ng砂这种东西用料昂贵又稀有是用不起的。

奈何他们家有王家这样的亲家,小凉意从六岁时就开始点了。

壁虎和朱砂都是王家送到了凉意家中来,她亲手一点点将那东西养大。然后看着老嬷嬷把它放在研钵里捣碎,猩红的血ye用软毛笔点在她的手臂上。

感觉又疼又辣,还有些点恶心。

夜里小凉意背着人偷偷用水去洗,却怎么洗也洗不掉,一直跟着她到现在。

长大了她才知道这叫守g0ng砂,只要她和男子行房后就会消失。

不对,是她同王黎行房后就会消失。

所以,王黎很是钟ai她手臂上的守g0ng砂。说那是心头的朱砂痣,让他一生魂牵梦绕。

或许,所有人都很钟ai吧。

凉意才明白今天到底是来g什么的。

老嬷嬷眉梢吊着喜se,说道:“姑娘屋里请。”

凉意看向母亲,忽然的就红了眼睛,委屈巴巴的。

母亲只是0了0她,“别怕,一点都不疼的,每个nv人都要过这个槛的。”

可为什么只有nv人要过,没有人告诉她。

随后王老夫人和老嬷嬷带婢nv和凉意一起涌进了屋子里,木门关上的那刻凉母也不知道怎么就掉了眼泪下来。

其实她该是一起进去的,却是不敢了。躲去墙后,想起了凉玠。

也许他还在的话,一定不会让他的nv儿进那扇门后吧。

可是他早早地就si了,si得gg净净了。

屋里,燃了檀香,取出火盆放满了草灰。

老嬷嬷:“姑娘请将裙k解了,跨上火盆上面去。”

她手中还拿着青烟袅袅的檀香。

凉意知道这些验处的法子,她只给尸t验过,没被别人验过。

曾经她验处是替si者洗刷冤屈,现在王家用同样的方式验证她的贞c。

凉意霎时间全身的力气就如被人ch0u去了一般,无力地脱掉k子,双手提起裙子半蹲在火盆之上。

老嬷嬷举着檀香薰在她的鼻尖,青烟将她薰得眼泪清涕流了一脸。

良久后她才受不住重重的打了喷嚏,胯下的火盆里纹丝未动。

老夫人的脸se更是和蔼了,忙得止住老嬷嬷。

“快快住手,莫伤了意儿。”

凉意这才得以从痛苦难过中解脱出来,可这会儿还没完呢。

老嬷嬷又道:“得罪姑娘了,姑娘请脱下衣物躺在床上去。”

说话的声音恭敬中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不等凉意反应,一旁的侍nv已经服侍上来与她解开了衣衫。

不到片刻,一丝不挂的凉意gg净净的站在屋子里让众人看着。

大家的神se都很满意,少nv的酮t那样的美好,像蜜桃一样。细细的绒毛乖顺的伏在baeng通透的肌肤上,日光落在上面似乎都变得温柔了。

凉意颤抖着身子,因为天很冷。即便屋子里生了炭火,她还不可避免的打起了冷颤。

她拘谨得用手臂遮住自己的x口,又想是不是该遮住身子下,还是遮住脸……

只是怎样都遮不住的。

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停的掉,她们都以为是那檀香薰疼了的眼睛。

老夫人将她通身打量完后,似乎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开来。

“意儿莫怕。”

老嬷嬷遵照老夫人的指示凉意捂在x口前的手臂拉了下来,那对挺立乖顺的r便就无可躲藏得露了出来,雪顶上傲人的粉尖yan丽动人。

随后凉意又被唤躺床上去,支起双腿。那老嬷嬷匍匐在下,粗糙的手指拨开那两瓣藏得深的蚌r0u。

动作算不上粗暴很轻柔,毕竟是将来当作主子的人。

可凉意忍不住了,从被脱掉衣服后一直在哭。她那样扒开她的腿,窥她sichu。

哭蒙了的人看见匍匐在胯间的人一下就想起了水榭里的王黎和云娘。凉意突然一脚蹬开了老嬷嬷,本能间的动作,力气很大。几乎将她踹下了床,窝心的一脚疼得老嬷嬷直嚎。

“意儿你!!”

老夫人蹭得站起来,只是有些意外并未生气。看了眼蜷缩在床上的人,转而问地下的老嬷嬷。

“可是看仔细了?”

“回夫人看仔细了,姑娘是完备之身。”

听见完备之身,床上的凉意将身子团得更紧。背对着屋子里的人,像是剥壳虾一般,她以为这样这些人就看不见自己了。

她想起了一个人,那年在春花楼命案,王黎胯下的那个nv人。

王黎撤出后,她也是这样,像蒸红的虾一样蜷缩在小榻上。

凉意上前给她穿衣服时,她咬着软被呜呜地哭,唇角全是混合着血迹的津ye。

从那以后,她便伤了牙根吃不得太酸太甜的东西。后来成了春花楼的花魁,凉意唤她铃儿姐姐。

只记得王家人离开凉家时是高高兴兴的,至于为什么突然大婚前来验身。大抵是有人在老夫人面前提起来,凉意被救回来时身下的k子没了,是老渔婆将她收拾g净了才通报了王家。

两日后的大婚如期而至,王家给足了凉家t面。十里红妆,凤冠霞帔。连凉意的嫁妆都是大公子提前差人抬到凉家,足足三十六抬,是临安最高的规制。

至于凉意拼si拼活攒了那三年的嫁妆最后被剩在小院子里。

凉意被大红的八抬大轿,热热闹闹的锣鼓声接走。只剩下那十六抬嫁妆扎着红绸,安安静静地像她一样听话。

凉母恍惚就以为nv儿还未被抬走,跑到院子外扶门而望。

那喜庆的影子就快要消失在了巷子口,但从凉家门口一直拥堵着来看热闹的人。

她的心里空落落的,一个人回到了屋子里,跪在凉玠的牌位前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王府今日大排宴席,高朋满座,府邸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

喜堂里大家围着看新嫁娘。听着司仪的唱喝欢呼叫好,小娃娃好奇的探头去看红盖头下的新娘子。

“母亲,新娘子哭了。”

那小萝卜头回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盛装的夫人只是牵紧了孩子的手,告诉他这是新娘子欢喜的眼泪。

只听得司仪高喝:“新郎新娘,跪……”

牵着红绸的凉意和王黎一起跪在喜垫上。

“一拜天地……”

两人俯首叩去,突然人群中响起来一声b那司仪更高更响亮的“不可以”。

喜堂里众人皆是惊愕失se,齐齐看向踏风而来的黑衣男子。

剑眉星目,身姿矫健,脸上有急切之se。

盯着红盖头罩住的人,又喊了一声。

“不可以,你……你忘记我了是吗?”

堂内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很快王黎和王槿就意识到这是来抢新娘的了。

王黎率先提步上前质问,脸se十分的不好。

“你是什么人?”

那人根本不理会他,推开王黎绕到了凉意面前。

一手掀开她的盖头,“你忘记我了?是我,你是我的太子妃,你忘记了?”

瞬间就被那张藏在盖头之下明yan的小脸惊得失言,同傻掉了一般直gg的看着她。

凉意也蒙住了,“你……你是谁?”

她不认识这人,也不记得他是谁了。

一旁的王大公子不等他反应过来,侧身上前将凉意护在了身后,冷冷问道:

“你到底是何人,胆敢在此胡言乱语!”

那人着急道:“是我,阿落!你不记得我了,那这个……”

他又推开了王槿,横冲直撞的将一脸懵的凉意拥进怀里,低头磕在她的唇上。

“唔……”

突然被强吻,凉意骤然醒了神,吃痛推开蟠落。除了那一瞬间触及而来的柔软,便是闷头闷脑的疼,口腔了布满了血腥。

她被他磕破唇,咬到舌头了,“啊……疼……”

不等蟠落再发疯,王黎冲上前来一把揪住他摔在了地上。

看着那样矫健的一个人,竟连王黎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都打不过。

家丁护卫很快也围了上来,用迅速用烧火棍夹住蟠落的手脚。

“打……给老子狠狠得打。你taade,敢动老子的nv人,老子打残你!”

平日那样温柔的一个人瞬间就换了一个人似的,呲牙咧嘴的指挥着家丁殴打蟠落。

他才是生产后的身子还来不及恢复,几棍下来就见了血。

王黎更是叫得欢了,凉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好像从来从来都不曾认识他一般。

“可是磕破嘴,咬到舌头了?”

不同于王黎,王槿似乎永远都是这般波澜不惊的样子。

他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来递到凉意嘴边,因为常年吃药,这帕子上似乎也沾染了隐隐的药香。

“张嘴,将血水吐出来,莫咽了。”

大公子看着她,完全不理会打人的王黎。说话也很温柔,却是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

凉意正是吃痛之际,本能张开嘴想要吐出嘴中血水。可她又立刻意识到不妥,想要退开。大公子一手轻轻的按住她的头,催促道:

“吐出来,无碍的。”

他还是用手帕接着,看见那口中的丁香小舌。骤然间就沉了眸子,想像着它是如何的香甜,如何的灵活有力。

“大……公子……”

凉意还是觉得不妥,不想吐。

那人还有些不悦了,“乖,吐出来。”

凉意被他突变的神se吓了一跳,心里毛毛的,突然间b害怕王黎更害怕这位大公子了。

而在一旁,地下的蟠落已经被打的不成样子。嘴中却倔犟的喊着凉意,可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呼喊显得那般的苍白无力。

“你……你真的忘记我了吗?我是阿落,我们有孩子了的。你是我的太子妃,我要娶你为妻……”

这话一说出来,喜堂里众人的脸se更难看了。

“在海底,你忘了吗?”

他又喊,不知凉意为何忘记得如此绝决。

她竟是半分也想不起来了。

王黎这下又暴躁起来了,叫人拿来竹篾ch0u在蟠落的嘴巴上。

“老子打烂你的嘴,王八蛋,叫你胡说八道!”

他揪着蟠落的头发,让他看着凉意,“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她是老子的nv人,是王府的二少nn!”

蟠落的嘴已经肿了起来,津ye血水淌在地上,他还叫着凉意。

“……是我,你忘了。我是阿落,你是我的太子妃……”

可是凉意根本不记得蟠落了,她只是红了眼睛,眸子里蓄起了泪水。

看见那人被打得快要si了的模样,仍旧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好似她辜负了他天大的恩情一样,好似她将他抛弃了。

眸子中那样的不甘和难过。

可他连她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只是说自己是他的太子妃,而他又是哪国的太子。

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太子,什么人敢这样胡言乱语呢。

或许,他真的是在胡言乱语。

凉意一口将嘴中的血水吐了出来,像曾经那个捕快一样拦住了王黎。一把夺过他手中竹篾扔在地上,张开手将那人护在了身后。

“住手,二公子。这里不是官府没有人可以动私刑,何况他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来历都还没弄清楚。不要弄出人命,我不认识他,把他赶……赶出去就可以了。”

她竟是不敢回头看地下的人,不敢去想那双如此纯粹真诚的眼睛。

王黎不肯善罢甘休,放过这羞辱王家,羞辱他的人。

“意儿,他……你知道他说的什么吗?本公子断不能放过他,定要打到他低头认错,给你道歉为止!”

家丁眼看就又要动手了,凉意红着眼睛大声阻止道:

“不可以,会出人命的!把他赶出去就好了,已经打过了。”

凉意根本没意识到她这是在袒护这个人,没有意识到他的那些话会让围观的宾客作何感想。

王家颜面扫地,若不是老夫人提前验过她的身。

与男子暗结珠胎,只怕她也是要被乱棍打si的。

王黎让揪起了蟠落的头发,又捡起了地上的竹篾啪的ch0u在他已经血r0u模糊的嘴上。

“看着她,说对不起,认错!”

“哪儿来的疯子还敢冒充太子,那爷就是你天皇老子!”

又一竹篾ch0u了下去,蟠落被迫抬着头,眼睛里充满了悲伤难过。

纵是被打成了那样,还是不改其口。

“太子妃,你是我的太子妃,你忘了?我是阿落,我是阿落……”

凉意真的不记得了,落海像一场梦一般。被救起来那几日她略略还记得海底好像有条蟠龙,但又生了几乎一年的病。

那一点点的记忆像梦一般随着时间越推越远,她只记得从船上掉进了海里,四五天后才被人救起来。

人们都说她是被海神救了,但又被留了一魄在海底所以才孱弱不堪。

最后出来主持场面的王大公子,蟠落si也不改其口,王黎又揪住不放。

他看出来凉意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这男人是个疯子赶了出去便好。

“好了,二弟。意儿说的对,王家又不是官府不能动私刑。不要弄出人命来,把他扭送去衙门交给赵大人就好了。”

关乎着王家的脸面,王槿自然也不想善罢甘休。至少要弄清楚是什么人,若真的是个疯子神经病。还是si了g净,毕竟疯子的嘴里谁能保证日后还会说出什么话来呢。

可是疯子的话大家都听见了,他不仅叫凉意太子妃,还说他们有个孩子。

自然蟠落被差役架走后,所有的视线都落在凉意的肚子上。

王老夫人的脸se青一阵白一阵,不知是解释她还是处子之身还如何。

思虑一番后,沉声道:“叫婆子们上来。”

她又走到凉意面前,拉起她的手,“意儿别怕,老夫人相信你。”

当然是相信凉意,可验身的事只有王家人知道。如今她被疯子缠上了,还要验给外人看的。

证明他们王家娶得是清清白白的闺nv,八抬大轿抬的一个处子身。

凉意不懂,为何又要验她。

明明她嫁,王黎娶,要验的却只有她一人。

“为何?”

凉意含着晶莹的泪珠悬在眼眶中,忽然转身奋力指着王黎质问道:

“为何他不用?”

这一下,她将喜堂里的人都逗笑了。老夫人像哄孩子一般看她,“意儿傻不傻,世间哪有验男子的道理。从来都是验nv子,nv孩儿就要gg净净的嫁人。”

凉意忍在眼眶里的那滴泪还是落了下来,滑过她削瘦的下巴落脖子的那枚落龙子吊坠上。

她看了眼已经吓到虚脱的母亲,将头上的凤冠摘了下来,放在大公子手中。

点翠珠花摇曳,金钗头凤熠熠生辉。

凉意把喜服霞帔都摘了下来,耳珰弓鞋整整齐齐的放在桌子上。

只剩下一身红绸中衣衬裙,踩着雪白的足袋,向母亲和老夫人拜了一拜。

“对不起,娘。”

她先向母亲赔罪,再拜向老夫人。

“对不起,王夫人。感谢王家多年的抚育栽培,凉意实属并非二公子命中良人。今日凉意自作主退去与二公子的婚约,所有后果皆由我一人承担。嫁妆聘礼,我会悉数奉还。从此男婚nv嫁,各不相g。愿王家择得贤媳,二公子早日觅得佳人。”

凉意叩下头去,凉母已经虚软的倒会圈椅中,颤抖着流下眼泪。

王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她,怒道:“意儿这叫什么话,婚姻大事岂容得你说退就退。你知道王家等了你多少年,黎儿这样钟情于你。把你捧在手心里,事事顺着你,要做捕快也依你了。你……你退婚,如何对得起他,对得起王家!”

凉意只拜一拜便站了起来,“对不起,老夫人,我不嫁了。凉意并非良人,承蒙二公子错ai。”

王黎听见此话,一把掰过她的身子,“意儿,为何?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愿意,等你嫁给我。为了这一天,我连你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你说嫁就不嫁了,你将我至于何地?”

那像头恶狼一样的人眼睛里第一次流出了眼泪,他以为她只是意气,使小x子。

心疼地贴近她的耳边,“意儿,我信你。我知道你是gg净净的nv孩,那人是个疯子w蔑你的清白。我不会放过他的,可……可他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为了王家,为了我,让嬷嬷看看好不好。你知道的,我、母亲还有大哥都相信你的。”

相信她?

凉意怒红着眼推开王黎,那是因为他们提前验过她了,所以才相信的!

她冷笑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质问。

“我为何要验?我清清白白的,纵使是捕快,在男人堆里我也从来没有越矩过一分。而你呢,纳妾p1aog,y辱婢nv。我gg净净的,为何要嫁你?纵使……纵使我落海真的失了身,那原就不是我的本意,你们有什么权利来指责我,来验我?”

凉意抹了一把脸,将口脂也弄花了。声泪俱下,那样的惨烈。

“二公子,王夫人……”她一个个的指,又看向围观的众人,“还有你们,这世间谁不是gg净净的nv儿。”

是三从四德,贞c将她们弄脏了。

然后她们就变成了人们口中的荡妇ywa,b1a0子……

可如今凉意是发泄够了,提着裙子义无反顾地跑了出去,却不知自己变成了临安最大的笑话。

有人说她不检点,包庇j夫,给王二公子怀了野种才不敢验身的。

王家被退婚,老夫人和凉母都被气得犯起旧疾。那场盛大的婚礼草草收场,王黎一气之下穿着喜袍钻进了春花楼,夜御数nv。

就只剩下王大公子还在c事着善后,将宾客都送回了府。喜宴、戏班、焰火……全都罢了。

“大公子这……”

来收拾喜堂的婢nv怯怯地看着他手中凤冠,手臂上还收着凉意脱下来的喜服。

王槿:“给我吧。”

他将喜服都接了过来,自顾转身走出去。却从怀里掉了张手帕出来,小婢nv忙得捡起来唤他。

“大公子,您的手帕掉了。”

王槿不慌不忙的回来拿,那婢nv又道:“大公子,脏了。奴婢帮您洗g净了,再给您送去?”

她是真的想帮洗帕子,以为是大公子t弱近日来c劳过度,以至于咳血了。

“不必,给我吧。”

王槿神情自若地将那帕子揣进袖子中,抱着凉意的喜袍和凤冠离开。

一直回到了自住的怀意小院,他清冷的眸子才落下难过来。

凤冠霞帔都是他亲自挑的,喜服花样尽心尽力盯着绣娘一针一线绣的。

府里人人都称道身为大公子,持家有度。一手包办了弟弟二公子的婚事,事无巨细亲自过问。

如今落得一地j毛,新娘子不嫁了,新郎宿去春花楼了。

只有王槿自己知道,一场婚礼是他给自己和凉意筹备的。

她的聘礼嫁妆是他备好送到凉家,而那时二公子不是在青楼赌场里花天酒地,就是在云娘的院子里折腾得不知日月。

而现在,凉意亲手将凤冠还给了他。

大公子进了那栋无人敢叨扰的屋子里,凤冠霞帔放在桌子上。在那之后是一幅六尺之高的画像从楼中悬挂下来,上面那nv人穿着正是桌上那套凤冠霞帔,巧笑倩兮,眉目如画。

是凉意,再往屋子两侧望去。

从她出生在襁褓里、蹒跚学步、蓄发、生辰……及笄、大婚,所有的时刻都凝聚在画轴之上。

“意儿……”

大公子喃喃地唤着画上的人,“你如何又这般不听话了。”

他从袖子里掏出那张凉意吐了血渍的手帕,放在鼻尖闻,好像闻到了那条丁香小舌的香气。

帕子上的血迹津ye已经快g了,血渍发猩红发黑,津ye又h而腥臭。

大公子从n娃娃时想起了凉意,襁褓里小丫头片饿急了。张嘴就拱进了他的怀里,隔着夏日的薄衫撕咬他的x口。

牙口那样的尖利,将他嘬出血来。

那时小厮们私下打趣他,小小年纪就会给媳妇嘬。

他臊红了脸,全身都是痒痒的。

再后来家里的长辈父母,小厮玩伴就都不叫那n娃娃小夫人了。

她在王府有个新的称呼,小二夫人。

凉意从王家跑出来,躲到了海崖壁后的响风石后面哭。

竭尽全力,歇斯底里的哭。海风带走了她的哭喊,只有海鸥声显得那般的扰人。

待回过神来,天已经黑了。

她抬起头来,才看见岸上有人提灯站着等她。

风将那人的裙摆吹得像只要振翅翱翔的蝴蝶一样,可她是一只纸鸢,牵着她的线从春花楼放出来。

凉意畅快淋漓的哭完,拖着湿漉漉的裙子从响风石后走出来。

“铃儿姐姐……”

她跟兔子似的肿了眼睛,嗓子也哭哑了,像只老公鸭一般。

那唤作铃儿姐姐的女人递了一个水囊过来,“可是哭够了?”

她嗔笑地看着凉意,伸出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这十几年辛苦了,以后就不用再忍了。”

“嗯……”

凉意仰头喝着水,还是温热的,暖着她灼痛的喉间。眼泪都蓄在眼眶里,仰着头却还是从眼角流了出来,滑进发间耳朵里。

她连天上的星星都看不清楚了,像天空都落进了海里一般。

铃儿从什么开始在这里找凉意的,大抵是在春花楼那桩命案时。

她没见过衙门里还有女捕快的,没见过撞破未婚夫嫖妓,还进来给妓子穿衣服擦药的。

可是等她镇定自若地弄完所有事,同那大块头捕快把尸体也搬回了义庄。

凉意就一人跑来海边哭,占了她的位置。

铃儿寻声找过去,才发现是白日里的小捕快。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低头道:“对不起……”

凉意抬起头,像个孩子一样胡乱用袖子抹着眼泪,莽莽地一把推开了铃儿。

“干你何事!!!”

她跟头小牛似的,一身蛮力将弱不经风的人撅进了海里。

“喂!!你……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凉意伸手去拉她,一直跟在铃儿身后的春花楼打手也上前来搭手,合力将她从水中捞了起来。

那人愣愣地警告她:“姑娘还是惜命些好。”

铃儿坐在石头抱着膝盖突然就大声哭了起来,腿间又疼又辣。进了海水,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那娇软的蚌肉那般。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根本死不了。

她死了,她的母亲妹妹还有弟弟都还在春花楼里怎么办,她那倔脾气的爹爹才刚埋进土里就要被人挖出来枭首鞭尸。

凉意知道铃儿伤在哪儿,手忙脚乱地扶她起来,“对不起啊,是不是很疼?你快跟我回家,洗澡换衣服。”

于是她就被带着回了凉家,用凉意的澡桶,穿她的粗布衫子,缚她那只有茉莉花香的香膏。

铃儿没想到抄家流放,沦落风尘。竟还能穿上良家女子的裙衫,而那女孩的未婚夫,还是白日她床上的恩客。

“对不起……”

她拘谨得盯着自己不安分的脚趾,不敢看凉意。

可为什么要道歉铃儿也不知道。从抄家、流落风尘、接客、搔首弄姿、迎来往送……穿着最少的衣服、敷着最浓最艳的脂粉、发着最让男人血脉喷张的淫叫……

每一步都不是她想做的,可是她还是做了……

她真的是怕极了春花楼沾着盐水的鞭子了,怕极了男人的那根鞭笞她的肉根,可是她没有地方躲。

所以白日,那女人才会从天井上跳下来吧。

凉意也闷闷地,“我说过不干你的事。”

后来铃儿才知道,凉意话中的意思。原来在那个看着天不怕地不怕,一身是胆的小丫头片很爱哭。

在王黎纳妾的时候哭,嫖娼的时候哭。甚至对她好,给她买漂亮的裙子,送她大把的银子时也哭。

那夜凉意知道春花楼的打手一直跟着铃儿,拉开门恶狠狠地朝那人呲牙。

“她今夜不回去了,你……你自己回去吧!”

至于那人到底走没走,她不知道。关上门就将铃儿拉到了床边,从柜子里翻出药罐来。

“也不是特制的药,但能缓解疼痛,姐姐先用用。明日,我再去帮你卖好点的。”

她背过去,“我不看你,你擦吧。”

铃儿握着掌心里的药罐,不可避免地又红了眼睛。她小声音的濡噎道:

“我……我可以抱抱你吗?”

她身上太冷了,失去了所有温度。

凉意回过身来,什么也没说就让她抱住了自己。

铃儿拥着她,抬起手来摸了摸她柔软的发。

不明白为何这样的小姑娘,就那嫁给那样的人了。

从这夜起,她们忽然间就成了很好的朋友。铃儿开始明白凉意对于王黎的无可奈何,她不喜欢他,却仍旧要遵守父母之命,守着那十几年前的婚约嫁给他。

她要学王家的规矩,执掌中馈。学老夫人的气量,忍耐丈夫的滥情赌博,还要给他开枝散叶。

如今,凉意不用再忍了。铃儿发自内心的,为她欢喜。

“原是送预备送你的成亲贺礼,姐妹们一起凑了银子,托关娘子以她的名义去金匠铺子里打的金簪。怕我们名声不好,想着等哪天有机会托人给你送去。如今,用不到了。”

铃儿说着,身后的那打手递上来一只锦盒。她将灯给他,把那只偌大的金凤钗拿出来丢进海里。

凉意忙得拽住她的手,将金钗夺了回来,“是姐姐们给我的贺礼,即便不成亲了,也是我的,不能丢!”

铃儿笑道:“这只不要了,赶明儿我们意儿寻到了真正的如意郎君,姐姐们再一起给你打一只更大更漂亮的好吗。”

凉意将金簪收在了手中,抱着她吸鼻子。

“不要,是姐姐们给我的就是世上最好的,我只要这只。”

“你啊,还是那么爱哭鼻子。”

铃儿抚了抚怀里的人,她不及自己高,头顶只在蹭在她的耳边。

她想起来自己那高挑又纤细的妹妹,性子和凉意一模一样。只是可惜,三年前就被春花楼的嫖客用马鞭抽死在了床上。

如今她就只剩下怀里这一个了。

“意儿……”铃儿唤她,“再叫我一声姐姐好吗?”

凉意钻在她怀里,“……姐姐。”

不要害怕孤单,回头看,总有人默默站在你的身后。

凉意以为自己回去定是要被母亲骂到狗血淋头,揪着她的头发去王家给老夫人认错赔罪。

可铃儿送她回家时,母亲撑着虚弱的身子扶在门外等她。

“意儿……”

凉母好似在一日间就苍老了许多,凉意跑出去,是王槿让人请了大夫来,又亲自护送回家。

看见母亲的模样,凉意难过不已。

她以为自己又会向上次那样服软,低头认错。

可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可是饿了?娘……娘给你做了你爱吃刀削面……”

其实那面都放坨了,凉母陷入手足无措中。不知是看凉意好,还是她身后的铃儿好。

“对不起,娘。我不嫁他了,死也不嫁他了。”

凉意跪在地下,给母亲磕头。

“起来,不嫁就不嫁了。饿了吧,快进来吃面。你的嫁妆,娘都帮你收起来了。”

凉母扶起凉意竟是没问今日悔婚的事了,只是又招呼铃儿道:“铃姑娘也一起进来,都饿了吧。”

原以为毁天灭地的事,如今好像是吃碗面就没事了一样。不仅铃儿,跟着她那打手也一起进屋吃了面。

夜里,凉意睡不着。听见母亲的房里传来了哭声,还有很重很重的线香味。

她悄悄起床去看,只见母亲深夜一个人跪在父亲的牌位前哭。

“凉玠,你可是怨我,我让你的女儿受委屈了。”

但没有人回应她,只有白烛火焰迎着风在跳跃。

“你为何不干干净净的死去,要留下那婚约。为何,为何当初不起带我们母女走!”

凉意躲在窗外,捂着嘴哭。

想起爹爹去世那年,将家里的钱都花光了。是她母亲去王家借了银子,借了豆子回来。这些事在她爹爹再世时是决不可能发生的,也是从这开始同王家的关系便不再也像从前了。

她和母亲总是仰着头看他们,就是后来长高了也是。

次日,凉家来了一个许久未见的客人——张明德。

舟山运粮后他被朝廷嘉奖有功,升了捕头。没多久就被派去押送犯人进京,回来时凉意已经被衙门扫地出门了。

要做待嫁新妇,王家那样的人家,他总不好再找凉意。

直到昨日她出门,张明德才来送她,却没想到又发生疯子大闹礼堂的事。

现下他正才从衙门里出来,避开人来寻了凉意。

“衙门大牢里那人你认识吗,可想去看看?”

凉意一愣,脑海里闪现那双清澈的眸子。

“可……可以吗?”

张明德:“天黑换值时我带你进去,昨天夜里二公子从春花楼出来又去牢里打了他半夜,人都被打残了。我看大公子的意思是没想留活口,你想救他吗?”

“我……”凉意被问得哑口无言,不是想不想救,他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

可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有关系,是奸夫淫妇。

“不救……”

她心虚地避开张明德的眼睛。

“好,那一会儿我来接你。”

入夜,县衙大牢都被张明德提前打点好了。凉意穿着捕快服,没费多大功夫就见到了那人。

被打得半残的模样扔在草堆上,她靠近来。他才挣扎撑起身子,半睁开眼睛看着凉意。

唯一同昨日一般真诚清澈的只有那双桃花眼了,其他地方都打得不见原样。

尤其是亲过她的那双唇,几乎快被王黎用竹篾抽烂,血肉模糊。

可他再疼,看见凉意,眸子里的难过也没了。

抬起手臂用软趴趴的手指去摸她的脸,血渍都呼在了她干净的脸颊上。

凉意低头避开,左眼的泪珠突然就掉了下来。

她收敛了很久很久的思绪,才沙哑着声音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阿……落。”

凉意给他拢了拢乱糟糟的头,又耐心的问:“那阿落还记得有什么家人吗?你告诉我,我让你家里人接你回家好吗?”

她想他或许真的是个疯子,不然怎么会不怕死的说自己是太子呢。

阿落已经不太能说话来,呜咽出些声音。将她的手拽得牢牢的,不让她走了。

凉意像哄小朋友一般随意坐在草堆上,“阿落,别怕。明日你跟着那个大哥哥走,不要哭也不要吵好不好。他会送你回家,你就可以见到你爹娘了。”

她指了牢房外的张明德,不想让他真的死在大公子手中。

这也许是她曾经作为捕快,残剩的唯一点正义和良知了。

在大牢里凉意一直等到那人支持不住昏睡过去才离开,他被人夹断的手指不知从哪儿生出力来紧紧的抓着她的十指相扣。

张明德帮着她花了好些力气才抽手来,两人在衙门外分手。

才没走几步,张明德忽然回头便看见王黎醉醺醺地跟着凉意去。

他立刻追回来,却止步在了槐树下。

只见凉意被拽到了王大公子身后,她脸上、手上血淋淋的都是阿落的血渍。

“黎儿退下!”

王槿冷冷呵斥醉醺醺的二公子,平日那样不羁放纵的一个人,听见他的声音立刻就像只训练乖巧的狼狗退开了。

半分不敢上前来,只是委屈巴巴的看着凉意。

又或是看的是大公子。

没人知道。

王槿继续命令道:“蹲下,不许动。”

二公子果然很听话的蹲下了。

凉意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怎么可以像训狗一样,训他的亲生弟弟?

王黎又为……为何那样听话,竟真的就乖乖蹲下,不敢过来了。

大公子回过头来看她,温声安抚着,“别怕,黎儿不会伤害你的。”

“我……我……”

凉意不是害怕王黎,是害怕眼前的大公子。他看着那样的奇怪又恐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从怀里掏出手帕来一点点擦点她脸颊的上血迹,像是在问话,又像是在自问自答。

“真的不喜欢黎儿,不喜欢他碰你是吗?”

凉意毫不犹豫地点头。

王槿失望的叹了口气,“可我以为你喜欢他的,他那样会伺候女人,你不喜欢吗?可以忍忍吗,你从小就很听话,只要怀上孩子就好了。”

是啊,王黎是唯一与自己流着相同血脉的人。他可以把他的小姑娘送到弟弟床上,可以抚养他们的孩子,将全天下的珠宝财物都送给他的。

凉意害怕地挣开王槿,磕磕巴巴的拒绝,“大……大公子,我不要。我会再次亲自去府上退婚,赔罪的。”

大公子:“黎儿很乖的,你不喜欢他那么多女人。那我们就把她们都赶走好不好,王府只要你一个人女人。”

他像是在为凉意主持公道,却让她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背脊发凉。

树下的张明德见凉意面色难看,立刻掏出两个铜板在旁边的摊子上买了两个肉饼。故作惊讶的大喊道:

“哎,凉意你的饼怎么忘记拿了!”

他大长腿几步就冲了上去,大公子已经放开了她。

两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了几眼,并未开口说话。

张明德:“你适才不是说要请我去陈家铺子吃混沌吗?愣着干什么,走啊!”

他大剌剌的拍了凉意肩膀一下,豪迈的挎着她肩膀就走了,也不同王槿行礼。

两人就在他深沉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进人群里。

躲掉他的视线后,又立刻扒在矮墙后看了回来。

只听得王槿对着地下的王黎喊道:“跟着,回去了。”

地下的人立刻就爬起来跟在他身后,那是狗跟着主人最是忠诚和安全的距离。

大公子当然知道凉意回头了,微微有些失望她不仅不听话,还学会忤逆。

不再像以前那样给什么就吃什么了,他给她调教那么久的王黎,现在也都敢挑嘴了。

他想倘若她要是一直养在王府里,是不是就会像黎儿一样听话了。

这世道想杀一个人是不容易的。一个死刑犯问斩,要经各州府衙门层层审批。一直报到京城刑部,皇帝圈朱才能处斩。

可想要杀人也是很容易的,暴毙、上吊、畏罪自杀……不明不白死在监狱大牢里的人太多了。

何况蟠落那样来路不明,又像个疯子似的人,死了也不用担责任。

王家给点钱,有的是差役愿意帮做这种事。

阿落半夜仰睡在的草堆上,忽然胸口就被压上两个粗布袋子。沉甸甸的压着,他的嘴巴也坏了,疼也发不出什么声音来。

就这样子压着,到明日人就气绝而亡了。身上看不出伤口来,往上报个暴毙也不会有人追究。

他并不知道人类这杀人的法子,胸口愈发的疼到无法喘息。他便愈是想念凉意,想念在南海龙宫里的那两只小龙子。

他们才刚出生,阿落就丢下孩子来临安。即便如今被逼道生死存亡之际,法力尽失,有口不能言。

他还是不后悔,因为只要再来迟一步,她就要嫁给别人了。

虽然她忘记了他了,把自己当做疯子。可那个善良的小姑娘昨天还愿意来看他,那个大块头男人叫她凉意。

阿落嗓子里反复濡噎着这两个字,脑海里全是她红盖头下那张明媚的小脸。

她那样好看,为何要用盖头蔗起来。

他想日后成亲,一定把她打扮得比昨日好看上十倍百倍。让龙宫数百万生灵都看她,看他的太子妃。

但胸口的那两个麻袋太沉了,没一会儿阿落便失去了知觉。

约莫快要天黑时,牢房外提来盏灯。两个一高一矮的差役打开牢门,一把就提起了阿落胸口上的麻袋。

原是沉重不堪的袋子变得轻飘飘了,提起来时挖得那两个洞还在漏沙子。

那大块头是张明德把阿落背了出去,凉意最后打扫着现场晚了半盏茶才出来。

大牢后院的小门外,他果然是记住了凉意昨天的话。乖巧的坐在马车里,撩帘看她。

凉意走到他旁边安慰了一下,“阿落别怕,大哥哥送你回家啊。”

许真的以为他是疯子傻子,凉意同阿落说的声音很是温柔。还很贴心的把他探出来的脑袋藏了回去,然后才到车前来交代张明德。

无奈,那脑袋又从帘子后伸了出来,还伸手摘了她脸上的面巾。

“你……干什么!!”

凉意瞪他,原给拍他一巴掌的手也只是轻轻落下,把他的爪子拿开。

“不许乱动,不听话会挨打的!”

她吓唬他,可看见阿落满身的伤痕,破相的脸,肿得有馒头高的嘴又心疼了起来。

不知道将来若真的找到他的家人,该如何交代。

“你……你别怕,姐姐同你玩呢。伤会好的,以后不会有人再打你了。”

凉意将他小心翼翼的塞回马车里,转身那爪子有抓住她的衣服不撒手了。

隔着帘子,那断掉的五指软趴趴的,他的脸藏在后面。

“……不……要走。”

阿落发出的声音很小,可凉意和张明德都听见,那样的脆弱。

抓着她衣服的手指也是不知疼一般的用力,骨头都断了。一用力软绵绵的,四处冒着血水。

凉意:“阿落,放手会疼的。”

她不敢用蛮力去别扯。

马车那人不听话,抓着她很紧像前几日在大牢里一样。

明德无奈,只得劝道:“这家伙就听你的话,一起吧。左右就在青行山上,不用天亮就回来了。”

看着那只无骨的爪子,再下去他真的会觉得这男人同凉意真的有点什么了。

但是凉意的为人张明德是清楚的,她绝不会乱来。自己做的事就一定会认下来,不是她做的就杀了她也不认。

如此的话,那这男人到底是什么人,到底从哪儿来的。

这些日子衙门里盘查了临安所有的城门入口,都没人看见过他。唯一见的只有王府喜堂里的人,他像从天而降的一样。

但他怎么能够从天而降,又不能凭空消失呢?如何落到这个地步还要人来救。

明德不解,只能和凉意一样认为他是个疯子是个傻子。

于是三人一起架车去了青行山,里面的老方丈出家前曾是张明德的师傅。为修习佛法剃度出家,是远近闻名的辩经大师,在京城里也颇负盛名。

两人将阿落藏在这里,料定将来真的让大公子发现人没死也不敢来这里造次。

何况根本不用等到那时,凉意早就找到他的家人送他回家了。

佛门重地,阿落满身污血不好让庙里的小沙弥脏手。明德把他背进禅房里给他换衣服,清理伤口。

脱了那身黑袍露出下面精壮的身躯,虎臂蜂腰。肌肉硬邦邦的比明德那大块头还要健硕,他不由地惊叹道:

“你……你……这身板还能让二公子给撂倒了?”

不可思议,看着样子再有个几招功夫,五六个家丁都不在话下。

凉意刚好端着盆进来,看见床上那人的身子,突然就脸红了。

不过她装得很好,还不忘数落他一顿。

“你……白长那么一身腱子肉了,人家打你都不知道跑,就敢出来胡说八道!”

阿落有些难过,想要解释却说不出话了。只能直勾勾地盯着凉意,目光那样的急切真诚。

看得她都抖了手,手中的棉布滴着水在他的肌肉上,从胸口那只粉嫩上流到柔软的小腹。

凉意慌乱间没了分寸,用手指胡乱地去给他擦。立刻又被烫得缩了手回来,明明阿落身上是和她一样的温度。

她不知道,她是被自己烫伤了的。

一旁剪棉布的明德很快就嗅到两人间不同寻常的气息,十分不客气的将凉意推搡出门去。

“凉爷都饿一宿了,去找点吃的来,这里交给我。”

凉意自然是落荒而逃,阿落却是着急了。挺起半个身子来看她,又被明德很不客气的摁了回去。

“眼睛闭上,不许乱看,不许打她的主意!”

可看见阿落那健壮的身子,脸虽然已经破相了,却还是能看出原来该有的骨像。

深遂的眸子,高挺的鼻子,还有……

喔,嘴巴被打坏了。

但皮肤也很白皙……

明德不由自主的想,这样的长相,身材。凉意那没见识又单纯的小姑娘是不是真的被他欺负了,这人在喜堂上还敢当着众人的面亲凉意,所以才被二公子用竹篾抽破了相。

“说,你到底有没有欺负过凉意?”

他一手抓住了阿落的胳膊将他提了起来。

可阿落不怕他,说不出话来便用眼睛毫无畏惧地看着明德。

“算了,等你能开口了再说。你要是真的欺负她,看我不打残你!”

他决定先给这人养好伤,日后再打残他。

弄完后,明德心里还是不踏实。想起传言这人在喜堂喊着凉意太子妃,还说他们有孩子。吓得他连忙就去找了凉意。

“凉爷,你真的不认识这男人?”

凉意绞尽脑汁也想不起了,“不认识。”

“那……他说你们有孩子,你……你最近可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月事可有……”

明德害怕凉意是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被欺负了,害怕傻乎乎怀了孩子自己还不知道。

凉意:“没有,月事大婚前几日才走的。其实之前王夫人和大公子就带着人来我家验身了,明德没有孩子。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总说我是太子妃,说我们有孩子。”

“没有就好,只是害怕你被欺负了。”

明德拍了拍她的肩膀,“凉意,以后不用再忍他们了。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我现在大小也是个捕头,应该可以在衙门里给你谋个差使。”

“嗯,谢谢你明德。”

凉意咧着嘴看他,笑着眼尾却红了。

她才知道原来还是有很多人支持,叫她可以不用再忍了。

阿落脸上的伤要用上好的药,怕落下伤疤破了相将来没法和他家人交代。凉意没银子了就回家,将那没用的嫁妆当卖了来抓药。

目前他出于不能自理中,她同明德厚着脸皮请庙里的小师傅帮忙照看。

夜里下了值,明德才会去青行山。凉意现下不大有空,还是同王家搅和在一起。

她同母亲去王家退还聘礼,取回婚书。王老夫人好像还是很喜欢她,难过地拉着她。

“意儿,你就说夫人这些年待你好不好。王家待你们凉家不薄,怎么突然就要退婚。你看看,我们一家人都等你多少年了。这是你爹爹遗愿,你怎么可以任性呢。”

凉意客客气气的将老夫人的手多开,看了眼圈椅上的王黎。

他又变得和往常一样了,不像那天夜里般奇怪。

大公子也是,谦逊有礼又通情达理。闹那么大的事,王家竟没一个人对凉意冷脸。

“对不起夫人,凉意非良人,王家另择佳媳吧。今日,我同母亲是来退还聘礼,还有取婚书。往后若有不嫌,需要凉意的话我还是愿意来帮忙的。”

王家那么大的家业,仆从奴婢无数会需要凉意帮什么忙呢,她只是说说客套话。

以前他们需要她给王家传宗接代,开枝散叶。但现在她不愿意了,所以就没用了。

只不过同在临安,抬头不见低头见。能够维持体面,凉意还是想要面上大家都好看些。

可王家好像并不想退,王黎突然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向凉意。

“意儿,我错了,对不起。你不喜欢的,我都改好吗?我会为你守身的,我再也不会有别的女人了。”

他抱住了凉意,浑身上下像是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扎人的刺,变成了只顺毛狗。

可是,表面可以改,淫性却如旧。只抱了一般一下,他那根活物就支起了帐篷。

“你放开我!”

凉意用力睁开王黎躲在了母亲身后,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身子的变化,立刻慌乱地看了王槿一眼。

然后用衣摆遮住自己的身子,退开了。

大公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地笑着:“别怕,大哥来劝意儿。”

王黎只是低着头,他又想将这东西放进女人的牝户里了。

“意儿,陪大哥出去走走好吗?”

王槿虽是时询问,却有不可抗拒之意。他没等凉意,就自己走出花厅了。

凉意有些怕他,又不得不跟上,走进了水榭里。

“意儿多大了?大哥记得你是在王府里出生的,那时我还抱过你。没多久黎儿也出生了,王府里就变得很热闹了。十八年了,算起来你同黎儿都是大哥一手带大的。”

凉意客气道:“多谢大公子和王家多年来的栽培,凉意让你们失望了。我意已决,不嫁了。”

大公子还缓步往前走,听见这话轻轻叹了口气。有花枝落下来,还伸手去给凉意挡。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自然随和,仍旧是王家那个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泰然处之的大公子。像出尘之外的人,又所有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和掌心。

“你不喜欢以前的黎儿,那他听话些,乖巧点,你会喜欢吗?”

听话?

乖巧?

凉意觉得这样的词用来形容一个成年男子有些奇怪,王黎不是孩子,也不是什么疯子傻子,怎么会听话会乖?

难不成是像那夜大公子训斥他,他就跟条狗一样蹲着不敢动了吗?

“我……”

她有些语塞,不喜欢被如此追问着。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因为改成什么样子就喜欢了。

可是大公子觉得,十几年那么听话的小姑娘对王黎还是有点不舍的。

他再如何放纵也从来没欺负过她,大声吼过她一句。

从小她要摘的花的,王黎爬上最高的树给她摘。要养的小狗,他花重金买来进贡来的西域雪山狮子。

长大了,她要做捕快,那孩子也眼巴巴来求大哥。

从小到大,他都是把她捧在心尖尖上的。

“来,跟大哥来。”

大公子抓起凉意的手腕,带她走进了竹林小院里。

大片的竹林遮住了日光,有些阴凉。

凉意看见适才在花厅的王黎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小院中,端端正正的,手掌乖巧的放在腿上。

“二公子?”

凉意惊讶道,看着那纹丝不动,眼睛又随时追着自己跑的人,心里发毛。

像是小时候捧着大排骨,被家里那只大黄狗涎着口水盯着她的感觉。

好像它随时候会扑上来,却又被铁链拴住了。

王槿:“叫黎儿,他就过来了。”

听见黎儿,椅子上的二公子动了动耳朵。眼睛也亮了,只是还不敢动。

凉意不敢叫,因为感觉在逗狗一样。你叫他名字他就过来了,不叫他就是动也不敢动了。

以前那个王黎呢?

他好像死了。

这样的感觉,凉意在六岁时也曾有过。

因为她想要摘树上的椰子,那时候还是好静不喜动的王黎不愿意爬树。被大公子领回家去后,没过多长时间他连性子也变了,又调皮又捣蛋,脾气也不好。

可对凉意越来越好,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给她去摘。

只是,二公子只对凉意一个人好。

他把叛逆、反抗、暴戾、乖张给了所有人。

大公子以为凉意还是被大婚那日的王黎吓到了,拉着她的手走上前。像是要摸一只凶恶的狼狗一样,温柔地将她的手抚在他的脑袋上。

“意儿,别怕。他不会再想以前那样子了,黎儿很乖的。”

二公子听见王槿的声音立刻就抬起了头,欢喜地看着他。

“大哥……”

大公子:“抱抱意儿,不要弄疼了她。”

凉意大惊,赶紧躲开,却又没躲开。

王黎的手从宽大的袍子里伸出来,他长手长脚的就将凉意抱住了。

“……二……二公子,你……”

王槿宽慰道:“意儿别怕,你看黎儿很乖的,就是抱抱你。”

二公子的身量很高,张开的手臂就像一双很大的翅膀,将凉意完完全全的拢在怀里。

动作轻柔,一手抚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掌着她的腰,不再像以前那样的莽撞和乖张。

凉意觉得这种感觉有些熟悉,是被双翼拥住的温暖和安全。

可这是王黎啊。

她挣扎不来他的手,求救地看向王槿:“……大公子那个我……”

见她着急了,王槿才不慌不忙道:“唤他黎儿,他就听话了。”

凉意无奈,只能皱眉开口,“黎……黎儿,放开我。”

他果然很听话的松手了,像只顺毛狗一样欢喜的看着她。

大公子又拉起了凉意的手摸上他的头顶,摸着他的眉眼,鼻子嘴巴,下颌还有削瘦的脖子,凸起的喉结……

甚至将她的手伸进了二公子的衣服里,摸着他漂亮的锁骨。

“这样的黎儿,意儿还不喜欢吗?”大公子问道。

凉意被那灼热的肌肤烫得一下缩回手来,“大公子,我……我说过我不嫁了,就是不嫁了。二公子很好,您再给他找个好姑娘吧。我娘找我了,我先走了!”

她是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倘若凉意再鼓起勇气回头看一眼,一定便会看见大公子那重重的一巴掌扇在王黎白皙的脸上。顷刻间就肿了起来,手足无措地跪在地下。

“……大哥,我……我……”

二公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不敢去看大公子的脸,眼睛里盛着当年那个六岁孩子的神色。

“你欺负她了?”

大公子又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鲜血沿着嘴角流了出来。

王黎下意识的举起了双手,“没……没有……”

“还敢狡辩,没欺负她,她会那么怕你!”

大公子狠狠地踹了一腿窝心脚,将王黎撅在地上。

“没用的东西!”

又是好几脚,地下的人吃痛得蜷缩起身子来。不会哭也不会喊,就像条搁浅的鱼一样张嘴巴哼气。

踢着踢着,忽然间暴戾的大公子又难过的蹲下了身子。双手捧着王黎的脸,胡乱抹着他嘴边的污血,心痛道:

“大哥……大哥又打你了,别怕。你听话些,不要欺负意儿,好好爱她,大哥就不会打你了。将来……将来大哥还会给你们养孩子,抚育他长大,把王家的家产都给他。”

王黎垂眸,冷笑着将口中鲜血吞下肚子里。

家产是给孩子的,而不是给他的……

他想要大笑却笑不出来,因为王槿又揪着他的衣领进了阁楼。

那小楼里供奉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捕快,却被大公子视为神女。

用世间的财富、珠宝、珍羞和最听话的男人来俸养,只可惜那没见识的捕快就惦记着衙门里的那二两银子的俸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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