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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杺莯

 

“本王一直所知食粮的採买价格是一石五橙,若不是前些日子随皇兄到郡中巡查,亦不知他们瞒了本王足有两载。”

当听到珞王说“一石五橙”时,大家都低声咒骂着那些官员不得好死。

“既然殿下已经知道,为何还来木果岭?”壁宿更加奇怪了,以他的身份地位,要令缮相们更改亦非难事,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

“你刚刚说本王有法子让他们听话,其实不然。若非如此,他们也不敢欺瞒本

王。”珞王道,“但本王已有办法对付他们,只是身边全是一堆奸相庸官,并无可以信任之人!而你们正是本王需要的人才!”

“我们怎么知道山下没有少府军埋伏?”一人问道。

珞王没有说话,他取下了腰间的斩天剑,递给壁宿:“有本王在你们手上,就算有少府军,他们敢动?”

壁宿知道珞王说得一点没错,若他真的有心剿杀,知晓营地所在的他必定早已带领军士杀到山上。更何况他之前和珞王比过武,知道他的武技还在自己之上,再加上手持斩天,若他有心杀自己,他早就活不到现在,更加完全没必要以郡王之身犯险。壁宿想起那晚他们夜谈,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壁宿没有接斩天,而是单膝跪在珞王面前:“愿听殿下差遣。”

其他人见壁宿跪下了,也陆陆续续跪下,很快,营地里只有珞王一人临风而立,更显他气宇轩昂,英姿凛然。

少辅府的移轮停在了太子府邸前,皇太子亲自出门迎接桃莲的来访。

桃莲年方十六,有着一头蓝青的发色,因尚待字闺中,及腰的长发从头顶开始就梳成了辫子,看她看起来柔和而优雅,橙色的双眸像两颗大桔一样镶嵌在她美俏的脸上,当她看到皇太子亲自迎接,一下鹿车先行覲见礼:

“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皇太子向她伸出手,桃莲向他赧然一笑,轻轻握住了他温暖的手,心跳快得像小鹿乱撞。

皇太子引领桃莲进到府中,隐娘已经提前在前院摆放了一张小桌,上面放着茶水和糕点,紫藤花一如既往地随风领舞,院中之景美艷如画。

桃莲是见过世面的人,对前院的美景虽也讚叹不已,脸上却丝毫没表现,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紫藤眼中开,蕊蝶翩自来。”

“桃莲小姐也爱緋言?”緋言是幽州对短诗的叫法,它在民眾中并不流行,只有贵族间喜欢以此作为优雅言辞,当作高雅嗜好。

“殿下言重,桃莲胡乱说的,不敢妄自称‘爱’。”桃莲低下头,抿嘴轻笑。

皇太子淡淡笑了笑。

就在皇太子与桃莲在府邸见面时,蒙杺莯特意避开他们,穿着侍童的衣服,跛着脚去了已经建成的学堂和市场。

学堂建在皇都的第四层,目前主要的学生都来自家境尚可的凡民之家。学堂建在一间大宅中,因房间有限,上午有五个班,下午有五个班,每个班上有二十名同学,玄泽还特意根据这些小孩的年龄、识字的程度将他们分开,这样可以让学生都能听懂老师的讲课。令蒙杺莯讚叹玄泽做事细緻、有条理,知道举一反三。

蒙杺莯是在幽州以后才自学他们的文字,对于他们的歷史文化知之甚少,所以她选了中等班级学习。

讲课的老师叫简方,大约四十来岁,是皇都以前的少宗补,官至缮相一级,后因其患病而离任,在家中调养了一些时日后身体恢復了健康,但少宗补一职已被他人补上,他也就间赋在家,以教导小孩为生。现被皇太子请来担任中级班的老师,他带的学生全是会识字,但并没有多少生活常识的孩子,跟蒙杺莯的情况差不多,她来的时候,简方正好在讲九州的歷史:

“相传数千载前,九州本是一片相连的大陆,上面有九个国家分别由九位圣兽守护,被称为九曜星君,他们分别是日曜、月曜、火曜、水曜、木曜、金曜、土曜、罗侯及计都。守护我们幽州的是木曜星君。

但是这九大王国纷争不断,战火蔓延到世界的每一处角落,没有一寸土地没被鲜血浸染过,也没有一户人家没因战争失去过家人,妖兽四处横行,人们自相残杀,尸横遍野、血流成海。

九曜星君为了守护各自的领域,确保人民不再受战乱之苦,将这片大陆分割为九块,用其神力飘在空中,防止土地接壤。”

“呃——,能提个问题吗?”蒙杺莯上学时只要认真听课,都会有举手提问的“好习惯”,这个习惯令无数老师对她深恶痛绝。

简方虽是第一次遇到有问题的学生,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所有的神话都是由事实演变过来的,老师所言再加上现状的判断,也挺合逻辑。”蒙杺莯说着指了指天,现在的确是几座孤岛飘浮在空中,互不干涉,“如果九州是以星君的神力飘浮在空中,那是否也会根据星君的意志移动呢?”

“会。大约四十载之前,幽州与变州差点撞上,所幸木曜星君提前布下结界,才防止更大的灾难。”在宗府的捲库中就记载着此事。

“也就是说,那是变州的星君故意所为?”蒙杺莯很快得出结论——木曜星君提前布下结界就说明他为守方,“变州的星君叫什么?”

“星期二先生。”

“为啥?”蒙杺莯问,她知自己的问题太简短,老师未必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又补充道,“为什么他想让两州相撞?”

“古卷未曾记载。亦有可能是星君更迭,新任星君尚未掌握好控制州域的神力。”简方虽未曾想过这个问题,但也很快给出了答案。

“嗯——”蒙杺莯拖长声音,缓慢地点着头,“如果星君也有继承、更迭一说,那更迭星君时对你们有什么影响?”

“并没什么影响。”

“可刚刚老师不是说变州就是因为星君更迭而导致失控,差点与幽州撞上?”

“我又没在变州,如何得知?”简方没好气地说。

“也就是说没有任何的事实为依据,只是老师胡乱猜测了?”蒙杺莯蹙起眉头。

“你是学生吗?我怎么记得你是中途溜进来的?”简方本来对于这个蹭课的学生想睁隻眼闭隻眼的,现在看来不行。

“呃——,”蒙杺莯当然不能说她是皇太子的人,“最后一个问题,木曜星君最近一次更迭是什么时候?”

“近三十载前。”当时简方还小,对于更迭一事并没有特别的印象。

“当时有发生过什么吗?”蒙杺莯又问。

“并未发生过什么,但每次星君更迭的情况都有不同。”为了防止自己的答案又引同更大的问题,简方先堵住了她的口。

“还有什么情况?”

“你不是说只有最后一个问题?”简方被问得发怒了,“你没有交过曜晶,就不能听课。”

“欸?不要这么小气嘛!”蒙杺莯鬱闷地叫道。

“快走快走。”简方将蒙杺莯赶出了他的课堂。

“真过分。”蒙杺莯不爽地嘀咕着,但还是离开了教室。

“杺莯小姐需要曜晶吗?”兏崢像从地底冒出来的一样,站在她面前,令她完全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出现的。

“兏崢你怎么在这?”蒙杺莯被他吓了一跳。

“殿下早些时候嘱咐我保护小姐。”

我离开的时候没给任何人说,他怎么知道我出门了。蒙杺莯暗忖着。

自前日她劝皇太子娶桃莲后,昨日和今日他们都没有说过话,蒙杺莯也有意避开了他,原以为自己溜出门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被他洞悉了。

“哎,算了,我就随便看看。”蒙杺莯知道再逼问老师,他也未必知道,何必闹得大家都不开心。

离开了学堂,蒙杺莯又去了第五层的市场。街道旁边的小棚已经搭建起来了,前街中街和后街各搭了百馀个小棚,全都已经租出去了,看来大家对这个提议颇有兴致,而且也令街道规整了许多,行人、色鹿、移轮过往亦都没有压力。

蒙杺莯随意走到前街的一个小摊前,拿起了一个圆润如白玉,上面还有乳白色斑纹的东西仔细端详着:“这是啥?”

“寒天。”老闆是一名三十来岁的女子。

“可以吃吗?”蒙杺莯问。

“这是衣衫的染料。”

“也就是不能吃咯?”

“你觉得呢?”

对于不能吃的东西,蒙杺莯就不怎么感兴趣了,她走到旁边的摊位,看到这家老闆的桌上只摆了一些盒子和几块好似黑色的炭块,问:“这是啥?”

“砚料,写字画画用的。不能吃。”老闆简短快速地直击要害。

“多少钱啊?还有其他顏色吗?”蒙杺莯想起皇太子喜欢画画,而她上次用了不少他的顏料来写东西,也应该替他买点回去,虽然用的也是他的钱。

“诺,这儿都是。”老闆将黑炭旁边的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五顏六色的各种砚料。

蒙杺莯拿起一块,老闆想阻止已经晚了,便懒得说话。她假装老练地看了几块砚料的顏色,却看不出品质的好坏,她后退了两步,四下张望着,正想找兏崢,他就已经站在她的身后,递上一片黄叶。

“我买了。”蒙杺莯中气十足地说。

买到了顏料,蒙杺莯又去了后街的食材市场,刚走了两步她就看到了一个小摊在卖她在橈镇吃过的黑桑浆,快速冲过去:

“麻烦给我一碗。”她话音刚落,一片青叶就出现在桌上,不用想,定是兏崢所为。这时她又注意到黑桑浆旁边放着一个船形的叶子,上面放着几颗乒乓球大小的灰色丸子,问:“这是啥?”

“卵宝。”老闆看着她的脸怔了怔,还是答道。

“能吃吗?”

“可以啊。”

“嗯——”蒙杺莯正考虑要不要嚐嚐,又有两片绿叶出现在桌边,她暗叹兏崢真是有眼力劲儿,“我要一个。”

将卵宝放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咬破,蒙杺莯就感觉到它似乎在动,只得将它吐出,只见那小丸竟变成了一隻灰色的胖虫,还在她掌心蠕动着。

“这是什么呀!!!”蒙杺莯几乎是尖叫着将它甩在地上。

“这可是高级品,你不识就别买!”老闆也尖叫着衝出来拾起被摔晕的卵宝。

一想到自己竟将那隻胖虫放到嘴里,蒙杺莯就捂着嘴跑开了,她万分庆幸自己没一口咬下去。

蒙杺莯不知跑了多远,才想起并没有什么洪水猛兽追自己,这才停了下来。正四下张望着,想知道这是哪儿,这时她看到前方有一间大宅,宅前掛着各色彩裬,煞是好看,向外面望去,可以看到不少漂亮娇媚的女子亲暱地挽着男人走动,她有些好奇,正要进入,头却被一隻强有力的手按住了,生生地让她将迈出的步伐收了回来,她回头一看,只见珞王站在她身后,而他旁边还站着壁宿,蒙杺莯吃惊不小:

“今天才第三天呢!”她暗叹珞王动作迅速,这么快就把壁宿等人说服来帮他,也忘了他杀小鹿的事。

珞王和壁宿看到她也吃惊不小,因为她脸上沾了各色顏料,而她自己还混然不觉。

“哈哈,小傻兄弟,又见面了!”壁宿认出了她是之前见过的那隻叫小傻的畜兽,看这样子真是实质名归。

蒙杺莯怒视珞王:“我才不是小傻。”

“她才叫蒙杺莯。”珞王淡淡地说,“你去姬坊做什么?”

“姬坊?”蒙杺莯这才惊觉里面是情色场所,急忙往后退了退,“原来你们是来姬坊的?”

“本王是这种人吗?!”珞王怒喝着,“本王只是带壁宿去见见皇兄。”昨日他就已经将木果岭落草的四百馀人全部收编,取名为珞賁军,成为他的专属军队,并且按

每10人编成一个小队,由他们自己选取一名队长,队长直接向他和壁宿负责,壁宿也成为他的贴身侍卫。

珞王已经将建立榜议制的想法告诉了他们,大家都颇感兴趣,从今日起他们就会拿着他亲写的王令到郡上的各个小城、村镇立榜木,并向民眾广为宣传,预计五日即可完成榜议制初步构建。

“呃——,他现在恐怕不方便见你吧!”蒙杺莯一想到皇太子现在与桃莲花前月下,胸口就像被一把抡起的大锤狠狠地砸中,但神色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

“皇兄在忙什么?”

“他——在见桃莲小姐。”

听了蒙杺莯的话,珞王已经皱起眉头,皇太子这举动毫无疑问是准备在大婚一事上妥协了,他张了张嘴,很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话峰一转:“你跟本王回府,把你的脸洗乾净。”他用冰冷的语气命令道。

“我的脸?!”蒙杺莯不明就理。

“哈哈哈,你的脸上全是砚料啊!”壁宿这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蒙杺莯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也满是各种顏色,应该是之前买砚料时弄的,想到自己花着张大脸走了那么多条街,她就羞得无地自容,心想幸好自己有变装,谁都不认识她,不然可丢脸丢大了。

蒙杺莯刚走两步,珞王发现她走路时有些跛,再次皱起眉头:

“你的脚又怎么了?”

“哦,受了点小伤,已经快好了。”这两日在隐娘的照顾下,赤妖的爪痕变得很浅了,只是走路时结疤处还有撕扯着,虽不怎么痛,但始终不敢迈大步走。

珞王和壁宿是骑着色鹿来的,看到蒙杺莯特意下来跟她打招呼,珞王府在第二层的前街,离此处还有些路程,珞王让壁宿载着她,一起前往王府。

到了珞王府后,珞王叫内侍带着蒙杺莯去沐浴,自己则和壁宿到了后院。

蒙杺莯进入浴堂,发现光是浴池就有三个,每一个的温度不一样,她拭了拭水,选择了中间热气较足的浴池,一股香气随着蒸气散发,令人神清气爽,她深吸了口气,整个人浸入热水,直至憋到没有氧气,才从水中鑽出。

谁知一起身赫然发现珞王竟已经近在咫尺,把蒙杺莯吓了一跳。

不等她说话,珞王已经抬起她的下巴热切地封住了她的唇,同时挺身侵入……

“啪!”珞王手中的箭飞射而出,但这次竟没有射中一百米外的红心,甚至没有射到靶上,而是没入了旁边的树杆。

“咦?”旁边的壁宿不禁叫了一声,先前在木果岭,珞王能单凭一根木棒就能贯穿五十米外的一隻小鹿,他以为他的箭术很好,现在看来,或许只是他之前运气好。

珞王更是无名火起:想要的女子就在他府中宽衣解带,他却只能跟一个大老爷们儿在后院射箭玩儿,这怎能让他不窝火。

“你们在做什么?”蒙杺莯已经洗好了,她也到了后院。

“殿下在练箭呢。”壁宿道。

“啊!!”蒙杺莯注意到坐在一边陪着珞王的雪豹,她迈着小步快速地走向它,混然不觉雪豹已经伏下身子,带着敌意地瞪着她,发着颤吼,这时珞王示意它不可妄动,雪豹只得无奈地趴在地上,将尖牙和利爪收了起来。

“好可爱!是雪豹耶!”蒙杺莯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差点就成了它的晚餐,她蹲在雪豹面前,挠着它的下巴和耳后的柔毛,它却没有像小猫一样很享受地瞇起眼睛,金瞳中只有无奈,“它叫什么名字?”她抬头问珞王。

“没名字。”珞王似乎不想理会她,他又重新取了一根箭,对准、射出,一气呵成,这次他依然没有射中红心,而是射中了刚才那隻被钉在树上的箭,将它贯穿成两

半。

壁宿不禁侧目,觉得这才应该是珞王的真实水准,刚才他一定是走神了。

“在我们那里的传说中,有一种叫白泽的瑞兽,它跟你一样全身雪白,不如你就叫白泽君吧!”蒙杺莯抓挠着雪豹柔软的毛发,道。

“不要擅自帮别人的坐骑取名字。”珞王冷冷地回绝了。

“没名字多可怜啊,你骑它的时候都不叫它的名字吗?这样它不会感觉到你对它有爱,只是把它当成一个工具而已。”蒙杺莯振振有词摸挠着它舒软的毛皮,“对吧,白泽君?”

雪豹抖了抖身子,将她的手弹开。

“看!白泽君也说是呢!”蒙杺莯道。

珞王瞄了她一眼,用冰冷如冬的声音道:“只有本王的王妃才能帮牠取名字。”他说着又射出一箭,依旧贯穿了之前的那隻,将它劈成了两半。

“呃——,好吧。”蒙杺莯撇撇嘴,心想:真小气!

壁宿总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但他并没有想太多,问蒙杺莯:“杺莯,你是皇太子殿下的侍童吗?”因她一直一副小男生打扮,他还没有发现她是女生。

“呃——”蒙杺莯不知如何回答,“算是藉住他家的吧!”

壁宿更加莫名其妙了:“借住?”

“我听他们说你是星命使,星命使是做什么的呢?”蒙杺莯插开了话题。

“其实我并不是星命使,只是因为要号召大家落草,才用了壁宿的名字。我的真名叫腾玧,原是峒羫郡的一名赤匠。”腾玧道。

蒙杺莯有些吃惊,珞王倒并不惊讶——早在与他过招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这个壁宿不是真的星命使,星命使是幽州的战神,个个天生神力,而他连他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是星命使?

“星命使究竟是什么人?”蒙杺莯问。

“传说在幽州危难之际,三位星命使会降生于幽州,即奎宿、娄宿和壁宿,他们能护得幽州百载承平。我听说壁宿就是我们峒羫郡的一位匠人,不过前些日子峒羫郡

有不少匠人反抗郡府导致被杀,他很可能难以倖免。所以我就借用了他的名字。”腾玧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那星命使和星君有什么关係吗?”蒙杺莯问。

“似乎没什么关係,不过我听说星命使协助星君的事并不少见,但似乎又并不听命于星君,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目的都是守护幽州吧。”至少腾玧是这么认为的。

“也就是说星命使出现,说明幽州快要大乱咯?”

“可以算是天啟吧,不过现在只能确定壁宿现身了,听人说娄宿在长野郡,不知是不是真的,只有奎宿从未有人见过,所以应该还没到幽州危难的时候。”腾玧道。

“唔——”蒙杺莯沉思着,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感觉,好似有很多零碎的拼图都放在自己眼前,可她却没有找到拼图的窍门,只是单纯地觉得它们有关联。

这时珞王突然打断了他们的聊天:“皇兄娶桃莲为太子妃,你怎么办?”只是他的音调寒冽,好似只是单纯地问了一个他并不屑于知道答案的问题。

是啊,我怎么办?蒙杺莯的思绪被珞王残酷地拉回了现实,这是她两日来第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之前她不想想,也不敢想,别的不说,皇太子只有一间居所,若是桃莲嫁到太子府邸,她自然不可能再在太子的房中安眠,虽可以跟隐娘挤一挤,可是一想到皇太子会跟桃莲做的一些事,心里怎么也不会舒服。

更何况同处一屋簷,抬头不见低头见,对于一个有感情的人这能受得了吗?虽说她极力主张皇太子接受这桩联姻,可并不代表她真的可以接受,当理性之潮退却,留在沙滩上的全是斑斑血跡和心的碎片。

“还是你最好了。”蒙杺莯突然转身抱着雪豹的脖子,将脸深深埋在它柔软温暖的白毛中,“不用想这么多。”

“呜——”雪豹低吼着,不知是安慰着她,还是让她离远点。

与此同时,太子府邸

皇太子将桃莲送上移轮,目送其远去,玄泽这才出现在他身边:“殿下。”

“你的眼光没错,确实有母仪天下之风范。”皇太子衝玄泽淡淡一笑,可是笑容却没有光泽。

“桃莲小姐不会反对殿下再娶侍姬,只是……”

“我知道。”只是她要第一个生下皇位继承人。皇太子在心里补充着,却说不出口,“玄泽,是时候置办一间府邸了,至少还要有间偏房。”

“是。”玄泽应着,“殿下,今天收到亚大人的邀函,想请您明晚到他府上。”

“有没有说什么事?”皇太子知道亚纳加表面上说辅佐自己,实则暗地里耍着小把戏,对他已是颇为不齿。

“没有。”

“知道了。”皇太子在心里叹了口气,乐观地估计也要十载啊,这十载想必会无比漫长,“兏崢回来了吗?”

“没,今天一天都没看到他。”

兏崢是皇太子派去保护蒙杺莯的,他未归说明她还没回家,现在天色已经渐暗,不知她去了哪里。

玄泽见皇太子没有回府的打算,而是四下张望着,知道他想等蒙杺莯,道:“殿

下,玄泽知道你心里还放不下,只是——,有时候把感情深埋在心中,可能对他对自己都会更好。”他望着皇太子,发自肺腑地说。

“你说得对。”皇太子惨淡一笑,“我原想娶她为正妃,若是不能做到,我亦不确定她是否愿意屈为侍姬,若她不愿,我绝不强求。”

他若不愿,还能怎么办呢?只求静待在他身边,望他安好亦为宏愿。玄泽对皇太子此时的痛感同深受,他垂下眼瞼,不再说话。

两人正沉默着,兏崢突然出现在皇太子麵前,他单膝跪下:“殿下。”

“杺莯呢?”皇太子见兏崢一人回来了,惊诧不已,知道依他的性子不会留她一人在外面,定是有什么事。

“珞王殿下将杺莯小姐带到他的府邸。”兏崢匯报导,“您要去接她吗?还是由我去把她带回来?”

珞王?他不是应该在郡上?皇太子暗觉奇怪。

同一时刻,珞王府

天色渐黑,珞王命内侍准备了晚餐,蒙杺莯看着这一桌她从来没见过的佳餚,又看了看珞王和腾玧,道:“这么多东西,咱们能吃得了吗?”

一张可以坐二十人的长方形餐桌上摆满了美食,比如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大腿两条、三条大鱼的刺身、烤全鸟十五隻、一大盆金灿灿的汤羹、还有无数糕点、主食之类。别说三个人,就是三十个人也够吃。

“让你吃你就吃,别那么多废话。”珞王不悦地说。

“难怪人家说你生活奢靡了,有钱也不带这样花的吧?家有良田万顷,一日不过三餐,家有广厦万千,席地不过三尺。再有钱也不过是牛肉饭加个蛋,至于要杀整头牛整隻鸡吗?!”蒙杺莯愤愤道。

腾玧虽然也觉得太多了,但不敢多言,没想到这个身份卑微的小侍童竟敢当面顶撞珞王。

“那你别吃,看着。”珞王冷冷地说。

不吃就不吃,有什么了不起!!蒙杺莯气鼓鼓地想。

腾玧见蒙杺莯果然双手抱胸,看着一桌美食不为所动,珞王也不理会她,还故意从她面前的餐盘中切下一块烤得外焦里嫩的腿肉。腿肉外面抹了蜜汁,里面加了香料,在切开的一剎那,香味扑鼻,就算腹中饱胀还是能令人垂涎,食慾大开。

蒙杺莯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珞王切下的那块腿肉,直到看着他送到嘴边,又气鼓鼓地别过头,却悄悄吞嚥着口水。

诺大的餐房只能听到金属碰撞,杯觥交错的声音,突然,“咕~~~~~~”蒙杺莯的肚子非常不给面子地叫了起来,抗议主人在这么多美食麵前竟然不作为。

“噗!”腾玧再也忍不住了,大笑起来:“我说小兄弟,你还是吃点吧!”

“才不要!”蒙杺莯羞红了脸,但还是坚决不低头。

珞王向候在一边的内侍打了个手势,内侍急忙趋至他跟前:“殿下?”

“今晚先分出去。”珞王道。

内侍叫了两个帮手,熟练地将餐桌上的各个美食分至另外三十个独立的餐碗中,只留下少少的三人份——珞王府上的餐食是珞王先用,馀下的都会分给内侍和婢姬,所以这份量本来就是按三十馀人做的,并不会浪费。

“欸?”蒙杺莯隐隐感觉到自己错怪了珞王,她涨红了脸,“一开始说清楚不就好了?”她对面前的那块腿肉早就垂涎,切下一小块放在嘴里,一股说不出的香味顿时填满口腔和鼻腔,肉块鲜嫩味美,入口即化,令身心都变得愉悦起来,“好吃!!”蒙杺莯眼含热泪捂着嘴,生怕香气从嘴中遛走,“唔唔,原来你们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你这是在哭吗?”腾玧汗顏不已。

“呜呜,活着真好!”

珞王看着她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将琉璃杯送至唇边,啜饮着杯中美酒以掩示嘴角向上的弧度。

晚餐过后,珞王正准备将蒙杺莯送回太子府邸,顺便带腾玧过去跟皇太子打声招呼,没想到还没走到门边,皇太子就已经来接蒙杺莯了。

“皇太子殿下。”腾玧单膝跪下。

“不必多礼。”皇太子将他扶起。

“兏崢给我说时,我还以为他弄错了。”他无不惊奇地说,珞王做事向来果决明晰,雷厉风行,但效率能高到这种地步,还是令他颇为吃惊。

“是腾玧他们不嫌本王愚庸,愿意追随。”珞王道,他将自己成立珞賁军、让400馀名珞賁军士到郡上各个城镇建立榜木一事简短地说了一遍,“明日我和腾玧就会回尨城,想必那些缮相官员们定会闹得不可开交。”

“你想怎么做?”皇太子明白珞王亲自跟自己说这事是需要他在亚纳加那边有所动作,给他足够的时间,以免被他们强行破坏初建的榜议制。

“将他们软禁起来。”

“现在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我大婚上,我会在宰府帮你拖上些时日。”

“皇兄,”珞王回头看着远处正在跟雪豹告别的蒙杺莯,“你已经决定了吗?”

皇太子苦涩地笑了笑,算是回答了。

“她呢?”

“恐怕她未必愿意屈于侍姬。更何况——,我必须先与桃莲生下皇子。”

珞王很想将深藏在心中的话合盘托出,但看到皇太子看着蒙杺莯的眼神是如此的悲愴和无奈,他知道这个决定对他来说亦只有痛苦,不忍在他受伤的心上再捅一刀,只能将念想又生生地咽了回去,问:“你今天见了桃莲,怎么样?”

“我只是确认她不会对杺莯不利。”皇太子当然不会直接询问,而是旁敲侧击地了解她的秉性和品格,感觉这个女孩并非阴险毒辣之人,放心了些。

珞王轻轻点了点头。

离开珞王府,皇太子和蒙杺莯默不作声地走在回府的路上,过了许久,蒙杺莯忍不住了,问道:

“那个——,桃莲小姐应该如传闻中的那般明事理吧?”

“嗯。”皇太子微微頷首,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问她,只得道:“我已令玄泽去置办府邸。”

“也好,这样不用再麻烦隐娘。”府邸再大,却容不下那颗受伤的心。蒙杺莯想了想,红着脸道:“既然你们会搬到新房,那,我能不能住你现在的屋子?”

皇太子认为这是她不愿留在自己身边的表示,他虽早已有所心理准备,可是听她这么说,心里还是被瞬间掏空,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拒绝,道:“我会让隐娘留下来陪你。”

“不,不用,我会照顾好自己,隐娘照顾你起居多时,还是留在你身边较好。”蒙杺莯摇头道,“在我离开前,我会尽可能地帮你,就当是房租了。”

“离开?!”皇太子停住了脚。

蒙杺莯点点头:“按照一开始的计划,等你登上皇位,还是拜託木曜星君把我送回原来的世界比较好。”也许心和腿上的伤一样,等结疤后就不会再痛了。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皇太子在心里发出了声音,你不能留在我身边吗?只要你说,我就答应你,我可以不娶桃莲。皇位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国家不是只有我登上皇位才能治理,珞王的封郡不就已经开始改变了吗?!

“放心,我会帮你把幽州变成你理想中的大同世界。没有畜兽、没有战争、没有飢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老有所依,幼有所养。但要成为这样的世界,必须伴随着牺牲,有时候是通过战争,有时候则可以和平演变。你和桃莲的婚姻是最快的捷径。”蒙杺莯再次用理智将自己武装起来,“若她性情通达,贤良淑德,也会是一位好皇后,就像你的母后。”

蒙杺莯的这番言辞将皇太子想说的话硬生生地压了回去,如鱼鯁在喉。他知道,这对他不公平,对她又何尝不是?她应该成为他的太子妃,虽然她没有强大的家族背景,但是她的睿智足以帮到他,就算他们面前会有更多的艰难险阻,他也愿意麵对!只是皇太子不知道她是否也愿意。

“也许我不是皇太子,就不用想这么多。”皇太子苦笑着。

听了他有些自弃的话,蒙杺莯正色道:“你当然应该是,除了你以外,还有谁能够

真正地为子民着想?我看了古今中外无数的名人传记和歷史书籍,政治家中最佩服四个人:刘秀、周瑜、华盛顿和戴高乐。他们有一些共同的特点:不仅能力非凡,还有着高尚的人格、伟大的灵魂!他们有容天下之心、豁达的心境、澹泊名利,却又忧国忧民,愿救万民于水火。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带领人民走向大同。我想等到那一天,你会愿意功成身退、不恋高位、还政于民。但这之前,你必须争!!跟那些同样能力非凡,但骨子里自利、暴虐、权欲心重之人争,不是为你自己,是为全幽州的人!!”

“我没你想得那么好。我也想自利。”皇太子感觉到了更大的压力,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你说,你想怎么自利。”

我想带你走,隐居山林,不再烦心于政事。皇太子在心里道,却始终说不出口。

“看,你连说出来都做不到,又如何能做到?”蒙杺莯悲伤地望着他,“你这样注定会伤害到自己。不利自己却利天下万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有越来越多像你这样的人登上高位,国家才会有希望!但在此之前,你必须耐住寂寞,在黑暗的道路上向着光明摸爬滚打,即使满路的荆棘刺得全身伤痕累累,也只能走下去。”她说着牵起了皇太子的手,目光坚定地望着他,“我会陪着你走下去,只是不能以妻子的身份。”

皇太子一把抱住她,却不知如何抱得更紧。

蒙杺莯也紧紧地回抱着他。

躲在暗处护卫的兏崢将他们对话的每一个字都听得真切,即使这事与他关係不大,但他的心和他们一样绞痛不已。在这件事上,他们谁都没错,可他们却要承受瞭如此大的痛苦。

这不公平。兏崢在心里说,如果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就好了。

距皇太子大婚,只有十二日了。

次日一早,皇太子就去了宰府,想知道珞王郡的缮相们有没有察觉到建立榜木一事,又有没有通报给宰府。

蒙杺莯也早早地起床了,她晨沐完毕,就去了养动物的杂房。昨天她写了一封长长的信给寮纹大人,托白虎君送去了,从在橈镇被赤妖伤后,凤凰君就不知去向,应该是在什么地方暗自养伤。现在杂房里只有她带回来的两隻小赤妖。

经过这两天的细心餵养,它们的皮肤更加鲜红了,她看过了皇太子屋中所有有关

赤妖描述的捲轴。根据古卷的记载,赤妖只吃精肉,有仿声之能,它们的皮肤本是赤红,越饿,红色越深,待红至发黑时,就会攻击人畜,了解了赤妖的习性后,亦不难养。

在知道赤妖会像鸚鵡一样仿声后,蒙杺莯开始饶有兴致地教它们说话,以打发难熬的时间,这天也不例外。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啊……,我还能再俗点吗?”蒙杺莯不知道应该教它们唱歌还是背诗,脑子里的东西太多,结果说出来的竟是小时候常背的顺口溜。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啊……,我还能再俗点吗?”两隻赤妖跟着她说,它们口齿伶俐,学得也极快,几乎到了同声而出的地步。

“一二三四五,下句是什么?”蒙杺莯想试试它们有没有记忆。

“一二三四五,下句是什么?”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打不到,打到小松鼠。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打不到,打到小松鼠。”蒙杺莯慢慢地教了它们两遍,赤妖也跟着念了两遍,她拿起一块精肉在它们面前晃了晃,“我说一句你们说一句,谁先说出来,谁有肉肉吃哦!”

“我说一句你们说一句,谁先说出来,谁有肉肉吃哦!”

“呃——,这句不用学。”

“呃——,这句不用学。”

“好吧,我就当你们听懂了。”蒙杺莯待它们重复了她的话后,道:“一二三四五……”然后她指着两隻赤妖示意它们接下去,同时晃了晃手上的精肉。

“一二三四五……”赤妖只能学她说出来的话。

“你们没有海马体吗?”蒙杺莯鬱闷地说。

“你们没有海马体吗?”

“杺莯小姐,隐娘叫你用早餐。”兏崢来叫蒙杺莯。

“杺莯小姐,隐娘叫你用早餐。”赤妖也跟着兏崢学着。

“欸?谁的话你们都能马上学会?”蒙杺莯有些吃惊他们的模仿能力,她还以为

它们对于陌生人应该会有一段适应期。

“欸?谁的话你们都能马上学会?”

“兏崢,你再随便说两句。”

“兏崢,你再随便说两句。”

“杺莯小姐,隐娘叫你用早餐。”

“杺莯小姐,隐娘叫你用早餐。”

“能不能换一句?”

“能不能换一句?”

“……,杺莯小姐,隐娘叫你用早餐。”兏崢平时就少言,现在突然要他说什么,实在太难为他了。

“……,杺莯小姐,隐娘叫你用早餐。”赤妖的模仿能力已经达到了对方的停顿都能完全复製的地步。

“好吧,我去吃点东西,兏崢,麻烦你再喂喂它们。”蒙杺莯将装着精肉的小碗递给兏崢。

“好吧,我去吃点东西,兏崢,麻烦你再喂喂它们。”

兏崢接过小碗,目送蒙杺莯离开,同时想到昨晚她和皇太子的对话,在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就在他转身时,发现两隻赤妖竟只剩下一隻,还有一隻不知什么时候跑开了,顿时汗如雨下。

兏崢将馀下的那隻赤妖放在肩上,开始满屋子寻找着跑掉的另一隻,他先找了杂房的各处,又到了杂院,都没有找到,正担心它是不是跑出去了,这时,他肩上的赤妖突然说话了:

“隐娘,这是啥?”这分明是蒙杺莯的语气和音调,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明明不在这里,她的话竟从赤妖口中说了出来,兏崢暗觉奇怪,将它抱起,双手平放在前方,紧盯着它:嗯?怎么回事?兏崢狐疑地暗忖。

赤妖又继续道:

“杺莯小姐,这是珞王今晨命人送来的羬羊肉。”这次是隐娘在说话了,“珞王还

命人送来了鹿畈藎,将它的汁液涂在伤处,就不会留下疤痕。”

“是嘛?算他有良心。不过一大早就吃这个不太好吧。……,嗯嗯,真好吃!我果然是为了这一口而活着!!……,咦?你怎么在这儿?你不说话我还没发现呢!哈!兏崢那傢伙一定在找你,把你先藏起来,让他担心一下好了,嘿嘿。”

我已经听到了。兏崢在心里无奈地想,只是他更加奇怪了,不难看出有隻赤妖跟着蒙杺莯去了餐堂,可为什么在餐堂的那隻没有说话,却是在他这边的赤妖模仿着蒙杺莯说话?

兏崢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去了餐堂:

“杺莯小姐,你看到一隻赤妖了吗?”他问。

“杺莯小姐,你看到一隻赤妖了吗?”两隻赤妖突然异口同声地说,本来将跑来的那隻藏在桌下的蒙杺莯见穿帮了,只得将它抱出来。

“不好玩儿,还想吓吓你呢。”

“不好玩儿,还想吓吓你呢。”

“我去杂房,隐娘,麻烦你来一下。”兏崢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赤妖的一个特性,但他还并不确定。

“我去杂房,隐娘,麻烦你来一下。”两隻赤妖继续学着他说话。

到了杂院,兏崢让隐娘带着一隻赤妖去了杂房,他自己和另一隻则留在了杂院,在确定隐娘手上的那隻不会听到他说话后,他道:“隐娘,能听到吗?”他手上的那隻赤妖没有重复他的话,很快,它开口了:

“可以啊兏崢,这是怎么回事?”赤妖的声音中充满了隐娘的惊奇。

“我知道了。”兏崢道,“这两隻赤妖在一起时会同时模仿,分开了则会传声”。

“还有这么怪奇的事!”

“隐娘,你觉得杺莯小姐喜欢太子殿下吗?”虽然兏崢心里有自己的看法,但他还是想听听隐娘的。

“非常喜欢。那天晚上她劝殿下娶桃莲小姐的时候,身子一直在发抖。”赤妖的声音充满了忧伤,“他们不应该承受这些。”

“昨天我听杺莯小姐说她会离开太子殿下,回她自己的世界。”

“那……,殿下怎么说?”

“殿下还能怎么说?”兏崢跟着皇太子亦有数载,他知道他从来不会强求,哪怕令他自己受伤亦是如此。

“他们明明爱着对方,可是……”赤妖的声音悲愴不已。

“也许只是没有一个好的时机让他们将心里话说出来。”兏崢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也许我们可以帮到他们。”

“怎么帮?”

……

下午时分,皇太子回到府邸,为晚上去亚纳加府邸做准备,他沐完浴,正准备回居室换上更加正式的锦袍,兏崢却在浴堂外面等着他。

“怎么了,兏崢?”皇太子知道兏崢很少主动找他,现在前来定是有什么事。

“殿下,请随我来。”兏崢道。

皇太子满肚狐疑,他随兏崢去了画室,画室的案桌上竟有一隻赤妖,兏崢将它抱起,然后示意皇太子不要出声。

很快,赤妖口中模仿出了隐娘的话语:“杺莯小姐,你在做什么?”此时蒙杺莯正在皇太子的居室中看着捲轴。

“我在查星君的事,隐娘怎么把赤妖带来了?”

“我听兏崢说,杺莯小姐以后要离开太子殿下?”隐娘没有回答蒙杺莯的问题,径自道。

“那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我现在不会走。”

“为什么杺莯小姐不愿随殿下到新府邸?是不想看到太子殿下和桃莲小姐在一起吗?若是如此,为什么杺莯小姐还要将殿下推给别的女人?那天你劝殿下的时候,明明心很痛的,不是吗?”

蒙杺莯沉默了,在画室的皇太子屏住呼吸,等她回答。

“隐娘,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呃——,其实也不算是故事,是我们歷史上的真事。刘秀和阴丽华的事。

刘秀是我国东汉时期的开国皇帝,也是歷史上一位最伟大的皇帝之一,他的一生堪称完美。在他十九岁那年就爱上了阴丽华,立下‘娶妻当得阴丽华’的誓言,他也一直等着她,直到她十九岁,刘秀二十九岁那年,他们结为夫妻。但可惜他们生逢乱世,婚后仅三个月,刘秀就被他的上司遣去了外地,生死难卜,在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将阴丽华送回娘家。

乱世造英豪,刘秀有着超凡的领导能力和军事头脑,再加上他性格谦恭低调,人望极高,渐渐在这片乱世中打出了一片天地,但天下群雄并起,他也只是其中的一员,中间的过程我就不赘述了,总之,刘秀很快遇到了他人生中最大的难题!

刘秀必须依靠一个叫刘杨的人才能成功,但刘杨对刘秀并不信任,毕竟两人没什么交情,凭什么要为了一个陌生人押上老本?为了双方互利共赢,刘杨提出一个要求:刘秀必须娶他的外甥女郭圣通,双方只有通过联姻的方式,他才愿意与刘秀联手。当然他的条件只是要求刘秀娶郭圣通,没有要求立她为后,所以刘秀称帝后将郭圣通封为了贵人,一年后,郭圣通產下一名男婴。

直到刘秀的江山已定,他才将阴丽华接到自己身边。而这时阴丽华离开刘秀已经有三年,当初恩爱的丈夫不仅娶了一个比她年轻美貌的女子,两人还已经有了子嗣。

我完全可以想像当时阴丽华当时是什么心情。但是在刘秀准备立她为皇后时,阴丽华拒绝了,因为她知道自己与刘秀有三年的空白,这三年是他建国最关键的时期,这期间她对他没有任何帮助,立她为后,眾心难服。

此时的刘秀政权不稳,还需要通过与郭圣通的婚姻来巩固江山。阴丽华知道自己虽是原配,又有刘秀的爱护,但这些对于一个还很年轻且脆弱的政权,并没有什么用处,所以她理智且清醒地拒绝了刘秀立她为后的提议。最终在政权不稳、群臣不安、阴丽华再三地推让之下,刘秀立了郭圣通为皇后。

而这是对当时的他们三人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目前皇太子和我遇到的就是这样境遇。我知道他的心思,但我更清楚,就算我不是他的妻子,我也可以给他同样的帮助,但桃莲小姐不是。他还必须通过她将少府牢牢掌控在手中,从而控制幽州的几个大主。

爱这种东西,不仅仅是情感,更多的还需要奉献和牺牲。

所以,我愿意做皇太子的阴丽华,我愿意将他推给其他女人,因为我知道这会让他的路走得更加顺畅。”

“那后来呢?阴丽华和刘秀后来怎么样?”隐娘肩上的赤妖突然开口说话了。

蒙杺莯也没有多想为什么赤妖会说话,道:“呃——,这个不是我想表达的重点。

好吧,刘秀虽然立了郭圣通为后,但在南征北战中一直将阴丽华带在身边,令她倍受恩宠,也为自己生下多名子嗣。刘秀对阴丽华的爱由始至终,所以待政权稳固后,还是将她立为了皇后,立她的长子为皇太子。差不多就是这样。”

“即是说,这必须是阴丽华是刘秀的妻子之一,才能做到?”

“嗯,这是自然。”

“那杺莯小姐既然说自己愿做殿下的阴丽华,即是说哪怕一开始只是他的侍姬,也愿意咯?”隐娘听出了端倪。

“可郭圣通嫁给刘秀并生下皇子时,阴丽华不需要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蒙杺莯道,“所以算我小气吧!我已经跟皇太子说了,他和桃莲小姐一起搬到新府邸,而我则留在这里。这是对我们三人来说,最好的结局。”

“我看这个所谓的最好的结局还缺少一样东西。”皇太子推门而入,一把将还没反应过来的蒙杺莯抱起,将她放在案桌上,与自己同高,他的双手撑在蒙杺莯身体两侧,将她困在自己的怀中。

隐娘见状悄悄带着赤妖离开,并掩上了房门。

“你听到我跟隐娘的话了?”蒙杺莯羞得面红耳赤,如果知道他在听,她就不会这么说了,什么“愿意做皇太子的阴丽华”,想想都羞死人了!

“兏崢和隐娘发现将一公一母的两隻赤妖分开就能传声,所以你的话我全听到了。”皇太子正想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却被她无情地打断了:

“啥?!赤妖还有对讲机的功能?!我去看看!”蒙杺莯激动地叫着,正要跳下案桌,却被皇太子生生拦下。

皇太子右手将她拦腰环住,左手轻抚着她的脸颊,突地封住了她的双唇,蒙杺莯被埋在理性之海深处的心被他突如其来的吻牵动着,跃出海面,引领着她回应自己的真心。蒙杺莯情难自禁地环住了他的脖子,许久没有闻到的淡香浸入心沛,是那么熟悉又怀念,他如丝般柔滑的长发在她指尖游走着,撩动着两人的心眩。

这时,玄泽的声音从屋外响起:“殿下,天色不早了,是时候啟程前往亚大人府上。”

在令人窒息而忘我的长吻之后,皇太子才不捨地放开她。

“去吧。”蒙杺莯轻声道。

皇太子看着她,眼里柔情似水,在她耳边轻声道:“以后我们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何不现在任性一次?”

蒙杺莯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满脸通红。

“玄泽,告诉宰辅我身体不适,你代我赴约就是。”皇太子一边将蒙杺莯抱起,走向卧床,一边对屋外的玄泽道。

“……,是。”玄泽应声。

皇太子将蒙杺莯放在这张他们多次相拥入眠,却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软床上。这次他一边轻吻着她,一边解开了她衣衫的裙带。蒙杺莯只觉得脑子完全被他的唇和舌搅昏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及将会做什么,但她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能闭着眼睛笨拙地回应着他的吻,一边学他的样子。当她重新睁开眼时,他们已经赤诚相对。

皇太子没有给蒙杺莯害羞的时间,他已经感觉到她因紧张而全身僵硬,他的吻开始渐渐往下,轻舔她耳垂的时候,她忍不住缩了缩,吸吮她的颈项时,她觉得很痒,笑出了声,同时他温暖的手掌就像急先峰,柔唇还停在锁骨上方的雪颈,双手却已经抵达了她的玉峰,在他轻揉的爱抚之下,蒙杺莯觉得本来紧绷的身体开始舒展开来,体内有一种东西正蠢蠢欲动,尤其是下体,竟没来由地发烫起来,令她羞涩地闭紧着双腿,生怕自己会出糗。

皇太子感觉到了蒙杺莯的不适应,他的唇继续往下,轻咬着已经盛开多时的苞蕾,蒙杺莯的脸红得好似被烈阳炙烤,她抿着双唇,短促地呼吸着,努力控制着下体的热度,双手却摩娑着他淡色的金发和紫发,将它们搅在一起。

急先峰在他的唇还在玉峰留恋时,就已经向腿间探去,轻抚着玉户。

皇太子知道她还在压抑着自己,不知道应该如何放开。很快,他的长发滑过了她

的小肚,停在腹部和腿间后,蒙杺莯这才幡然醒悟:“等,等等,不、不行……”但是已经太迟了,她奋力坚守的闸门已经被撬开,爱潮倾洩而出,令她在一声难以自禁的呻叫之后本能地抬起了腰肢。皇太子趁势用左手环住抱起她的腰,右手将她拉起来,让她紧贴着自己,同时无比顺畅地与她融为一体。

蒙杺莯死死地抱着他的颈项,下巴枕在他的肩上,脸颊紧贴着他的脖子,感受到他的热度伴随着疼痛一起进入自己体内,她不敢动,身体僵硬得好似冻住了般。

“别怕,”皇太子在她耳边柔声道,“疼就告诉我。”

蒙杺莯微微点头,她咬着下唇,却不敢出声。

皇太子轻抚着她的腰,她怕痒得更加贴近了他。很快,蒙杺莯觉得就像弹棉花,随着一次次的节奏,身体越来越酥软,与他的律动也越来越合拍。原本紧紧抱着他的双手也变成十指相扣地勾着他的脖子,这次换她主动舔吮着他的耳垂,轻咬着他的下巴,与他的双唇再次碰在一起并忘我的拥吻着。

律动的节奏开始加快,好似原本纯色的轻音乐开始急转直下,伴随着高昂的鼓乐声,音色开始变为重金属摇滚那般激烈碰撞着,四周的空气也从适宜的二十多度快速升温,直至爆表。

在他们同时释放后,鼓乐声总算停了下来,他们抵着对方的额头,十指交握,相视而笑。

皇太子将她放回柔软的床上,轻吻了她浸出了汗珠的额头,蒙杺莯也回吻了他汗水涔涔的颈项,她想起了什么,小声道:“那个,你们有没有事后的那种东西?”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种子撒满田间,担心它们生根发芽。

“没关係,由着他。”皇太子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吻了吻她,腹间却再次与她贴近,释放着信号。

“可是……”蒙杺莯想说不是应该让桃莲先受孕吗?但她实在说不出口,一想到总有一天,他也会跟她做同样的事,她的心就一阵揪痛,看来大度是装不得的,心痛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

“不要想。”皇太子看穿了她的心思,在她唇边柔声道,“现在什么也不要想。”

蒙杺莯闭上眼睛,再次享受他那香甜的深吻、温柔的爱抚与鼓乐的韵律,直至天空发白,两人刚在疲惫中合上眼,就听到屋外传来隐娘的声音:

“兏崢,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平常这个时候殿下已经出来跟我练剑了。”兏崢认真地说。

“你这傻小子,现在殿下哪有心思跟你练剑?”隐娘嗔怪着,“快过来帮我忙!”

浅眠不久的两人被他们的说话声吵醒,皇太子和蒙杺莯都忍不住笑了。他正想抬起她的下巴一亲芳泽,蒙杺莯突然想到了什么,腾然坐起,让他扑了个空:“我去看看赤妖!它们的对讲机功能实在太神奇了!”她完全不顾皇太子此时的感受,抓起衣衫,快速披上,系上绳带,将自己裹好,衝出了居所。

有这样不解风情的爱妻也真够受的。虽然这么想,但皇太子脸上始终带着甜蜜却又无奈的浅笑,他也穿上衣服,跟着她离开了居所。

蒙杺莯已经衝到杂房了,皇太子在前院碰到兏崢,他突然想起昨晚他让玄泽代他去了亚纳加的府邸,问:“玄泽回来了吗?”

“应该一早就出去了。”兏崢并不清楚,不过根据玄泽的勤勉,这是寻常的事。

皇太子点点头,他走进杂房,只见蒙杺莯正抱着两隻赤妖,使劲亲着它们光滑的额头,他一把将她抱起,在她耳边道:“陪我沐浴。”

“我还想看它们怎么传声的呢!”

“一会儿我陪你。”皇太子已经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就算昨晚已经无数次享受了他的拥吻,但蒙杺莯还是一阵酥麻,她手一松,两隻赤妖趁势跑开,她也伸手环住了他。

看着皇太子抱着蒙杺莯去了浴堂,兏崢想起隐娘要他帮忙,他走到后院,却见隐娘已经换下了卧具正走出皇太子的居室,她的眼中还含着泪花,兏崢不知道她怎么了,问:“隐娘,你没事吧?”

“没,我只是替他们高兴,也替他们悲伤。”隐娘拭去眼角的泪花,“他们在一起得太迟了。”

兏崢深以为然。

距皇太子大婚,只有十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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