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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阿娇淘完米,将米饭蒸在锅里,翠娘、郭兴兄妹回来了,翠娘直接来了厨房。

「小娘子,那两位姑娘里真的有咱们小姐吗?」翠娘悄悄地跟阿娇打听。

阿娇哪里知道,一边用破抹布擦干锅台上的水渍,一边轻声嘱咐翠娘道:「应该是有吧,不过那是主子家的事,你是丫鬟我是妾,官爷、老太太不说,咱们别瞎打听,免得说错话,触怒了官爷、老太太。」

翠娘一愣,为何她觉得今日的小娘子有些奇怪?

她疑惑地看着阿娇。

阿娇收拾好了,剩下的活儿都是翠娘的,但阿娇也不想走开,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问翠娘今日生意如何。

翠娘愁道:「还是那样,一上午就卖出去两把摺扇。」

阿娇心中一动,道:「团扇扇风不够凉快,摺扇好一些,那我去多做几把摺扇。」

翠娘见小娘子没有骂她笨,反而想到了更赚钱的法子,鬆口气的同时,更喜欢小娘子了。

阿娇走出了厨房,为了躲避炎炎烈日,她沿着墙根的阴影往堂屋那边走,来到屋檐下,听见里面赵老太太正在给丹蓉、秋月两位姑娘讲她是如何进门的事:「她那舅母逼得她快活不下去了,我跟你们哥哥心善,纳了她过来,好吃好喝地供着,也不用她做粗活儿……」

阿娇停下了脚步。

赵老太太还在絮叨,一副阿娇该多感激他们祖孙的语气。

阿娇仰起头,头顶有烈日,也有一片蓝汪汪的天空。

赵老太太纳她的目的没有她说的那么好听,不过阿娇知道感恩,她确实要感激赵老太太与官爷,在舅舅家她只能受气,搬来赵家,她好歹能开铺子攒私房钱了,官爷虽然冷,虽然隻把她当妾,但关心她的时候也很多,没有官爷牵桥搭线,她的棚子都开不起来。

平復了心绪,阿娇嘴角微弯,带着一丝笑出现在了堂屋前。

北门口的三人同时朝她看来。

阿娇浅笑道:「老太太,翠娘说今日摺扇卖的还行,您与两位姑娘说话,我趁饭前再去屋里做点活计。」

赵老太太最喜欢阿娇这份勤快劲儿,笑道:「去吧去吧,对了,把你那团扇拿来两把,给两位姑娘用。」

秋月忙道:「不用不用,小娘子还是留着卖钱吧。」

丹蓉便也跟着秋月这么说,只不过她用的是「小嫂」的称呼,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把自己当赵家姑娘看了。

阿娇在花月楼里住了四五年,她见过各种各样的妓子,秋月还好,但丹蓉身上有股难以遮掩的轻浮劲儿,就像花月楼里的头牌,乍一看知书达理官家小姐似的,但因为接多了客,已经养成了取悦客人的习惯,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媚劲儿。

两位姑娘客气,阿娇还是去东屋挑了两把团扇出来,绣牡丹的递给丹蓉,绣水月的送给秋月。

至此,丹蓉、秋月隻好都接了。

阿娇将东西递过去时,注意到秋月手背白嫩,但指腹有经常拨弄乐器留下来的茧子,丹蓉却是手心手背一样娇嫩无暇。

阿娇不动声色地回了东屋。

做摺扇的时候,阿娇还是控制不住念头,又去琢磨丹蓉、秋月二人了。那些被家里卖了、被拐子拐走的姑娘,通常只有三个去处: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去青楼当妓、高价卖给人做小妾姨娘。当丫鬟的养不出丹蓉那样的手,做小妾姨娘的,难以抛头露面,被人寻觅到。

有些事情,猜也猜的出来。

阿娇忽然理解官爷为何不想让她旁听了,那里面有他的妹妹啊,官爷怎忍心让一个小妾知道他妹妹的可怜经历。

阿娇替两位姑娘难受,也替自己难受,她理解官爷,但刚甜蜜没多久就意识到她在官爷眼中只是个外人,阿娇还需要点时间缓一缓。

午饭快做好了,赵老太太喊阿娇去打水,给官爷擦身子。

阿娇放下针线活儿,去厨房舀了一大盆水,过来时赵宴平正从院子里往回走,一边擦汗一边吩咐阿娇:「放东屋吧,我去屋里洗。」

阿娇扫眼两位大姑娘,转弯去了东屋。

说话间,赵宴平来到了堂屋门前,一身健壮的皮肉被烈日晒得闪闪发亮,豆大的汗珠一道道地往下滚。

秋月、丹蓉都垂着眼儿。

赵宴平道:「咱们是小户人家,没那么多礼仪规矩,我平时做事都这样,你们多担待。」

秋月点点头。

丹蓉抬眸看他一眼,再低下去,笑道:「哥哥客气了,哥哥如此劳累都是为了照顾我,哥哥对我好,我心里很高兴。」

赵宴平:「嗯,我先进去擦擦。」

说完,他大步去了东屋。

阿娇已经将巾子、换穿的衣物都准备好了,男人汗流浃背地进来,阿娇垂眸走到窗边书桌前,这一把扇子的扇面就快绣好了,阿娇想在吃饭前一口气做完。

赵宴平看着她面前的针线筐,皱眉道:「不是说上下午各做半个时辰?怎么现在还在忙?」

阿娇头也不抬地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赵宴平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始终行针走线一眼都没看过来,赵宴平先去擦身子了。

他擦完不久,饭也熟了。

阿娇主动去厨房,帮着翠娘将碗筷拿过来,一下子多了两个人的饭菜,一个托盘摆不下。

翠娘退下后,赵老太太还是一人坐在北面,丹蓉、秋月并肩坐在西侧,是原来阿娇的位置,阿娇的小板凳则被摆在了东边赵宴平的身旁,南面放了饭盆与汤。阿娇便将小板凳移到东南角落,与赵宴平保持了距离。

赵宴平垂眸斜了她一眼。

阿娇朝两位姑娘笑笑,默默地吃饭。

赵宴平沉默了一顿饭,大家都吃完了,赵宴平忽然看着丹蓉、秋月道:「我九岁那年丢了妹妹,这些年一直在打听她的下落,何二爷送了你们过来,我真的希望你们当中有一人是香云,让我可以弥补这么多年没尽到的兄长之责。」

秋月低着头,丹蓉又开始擦眼泪了。

赵宴平看着二女,继续道:「认亲不是儿戏,我已託了各位知县帮我查看府城一带历年的女子丢失案,如果能查到女儿年纪与香云相近的人家,我会带上你们一一去拜访,看看有没有长辈能认出你们来,能认出的自然不是香云。」

丹蓉、秋月都微微色变。

秋月抿了抿唇,丹蓉忽地泪中带笑,握住秋月的手道:「哥哥这办法好,这样就能帮秋月姐姐找到她的家人了。」

秋月挣开她的手,抬头看向赵宴平:「官爷,小时候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你的妹妹,是我高兴,不是,那官爷有没有想过,我甚至丹蓉姑娘可能并不是被拐子掳走的,如果是爹娘狠心卖了我们,那他们并不会去官府报案,你查了所有案宗可能也查不到我们真正的人家,更何况,我们也未必是府城人,也可能是张拐子去外地卖人时路上随手拐的孩子。」

丹蓉哽咽道:「你不记得,我记得清清楚楚,是二叔二婶将我卖给张拐子的,并不是爹娘。」

秋月并不理她,只看着赵宴平。

赵宴平面无犹疑,也无烦恼,对二女道:「尽人事,听天命,你们也不必着急,如果那些丢女儿的人家都不是你们的家,如果你们始终记不起小时候的任何线索,即便你们不是香云,我也会照顾你们,替你们找个好夫家。」

秋月低声道谢。

丹蓉泪眼汪汪地看着赵宴平:「哥哥真是个好人。」

赵宴平转移话题道:「东屋床大,等会儿歇晌你们与老太太在东屋睡,我与你们小嫂去西屋,新床后半晌就能做好了。」

赵老太太做主点了头。

阿娇听了,起身道:「我先去收拾收拾,里面有点乱。」

进了东屋,阿娇直奔自己藏钱的地方,铜板太多,都带走容易引人注意,阿娇便把装银子的袋子以及几样值钱的首饰都包在一方帕子里,藏进怀中。刚藏好,屋门突然被人推开,阿娇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赵宴平进来是要搬两人的席子枕头去西屋,见阿娇站在箱笼前,赵宴平解释道:「我来搬东西。」

他若无其事地走向床前。

阿娇脸色涨红,她的银子首饰藏起来是防赵老太太乱翻的,并没有瞒过官爷,官爷那么聪明,洞若观火,应该已经猜到她做了什么吧?

阿娇觉得自己该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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