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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烛随后有些不忿地说:“什么身子不好,分明是因为请了三升堂来唱戏。”
“剪烛,侬是嫌我闲话不够多是不是?”那女子在月洞门外回头一脸责怪地看着丫头。只见月亮门内,海棠枝杈摇曳,虽然只见一个美人侧脸,却已看出是倾国倾城的容颜。
那美人站在月亮门内,细细听着外间的笛声,和着懒画眉的曲调幽幽唱道:“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外间,掌门人苏炳干坐在席间,笑得十分开心。这时,从回廊处走进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操着标准的国语笑着大声说:“大伯祖,我来晚了吗?”
整个院子从老爷到仆人都是江浙口音,说绍兴话的多,却只有这个人说一口标准的北方国语,众人抬头看去,只见走进来的这位少女一身西式打扮,留着及肩的长发,带着不甚明显的自来卷,上身穿一件白色女士衬衫,下身穿着马裤和长筒马靴,颀长的身材,眉间眼角带着英气勃勃又阳光明媚的笑意。苏老爷看见她,也笑了,用带着浓重绍兴口音的国语说道:“笛飞啊,哪里晚,快来,挨着我坐。什么时候回来的啊?炳信怎么也不差人来告诉我?”
那女子明媚地笑着,开口道:“前天刚回来,知道大哥在筹备婚礼,东院忙碌,便今天再来看大爷爷和大哥。听说大嫂是嵊州赵家绝色的千金小姐?我快去拜访一下,也好开开眼。”
“笛飞,规矩点,好好坐着。”另一张桌子上的苏诚毅说道,他便是笛飞的父亲。
“哈哈哈,没事诚毅,我就喜欢笛飞这个开朗的性子,笛月,甚至是诚翠她们都该好好学学她呢。”苏老爷子笑道。
“从小就惯着她,纵的她这样。从英国回来更是无法无天了,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笛飞母亲王氏陪笑说道,听口音她却是东北人。
虽然嘴上训斥着女儿,王氏却依旧伸手招呼笛飞到自己身边,笛飞笑着坐在母亲身边的椅子上,笑着倚在母亲怀里道:“姆妈一回来就骂我。”
“哪里,我苏家的小姐就要这个样子,比不得那小门小户裹着脚的小家碧玉,就是要有笛飞这样英气才好。”苏炳干一面笑一面说道。
笛飞母亲慈爱地摩挲着女儿的后背,笑道:“大伯父一向宠她。”
苏炳干曾在苏笛飞周岁生日时就赠给她一栋上海的小洋楼,对她甚是宠爱,请了私塾先生接受传统教育,稍大后又送去上海中学念高中,前几年她竟考上庚款留英,卖掉了苏炳干给自己的宅子,远渡重洋去英国念书。
“三姨奶奶还好吗?头疼的毛病好些了吗?这里也没什么事,我去瞧瞧她吧。”笛飞端起面前的酒抿了一口,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然而,她的左手却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微微颤抖着。
“刚刚还说有些头疼,我这里走不开,也罢,你们两个一向关系和睦,你替我去看看她。”苏老爷子点头说道。
笛飞闻言起身,尽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信步往内院走去。苏家的院子十分讲究,是典型江南水乡的大户人家,青灰色的地砖,两侧回廊曲折,稍远处有假山、矮乔木和海棠、玉兰等树。
这苏家祖宅分东西两院,苏炳干一家住在东院,西院是他的弟弟苏炳信一家,两兄弟早已分了家,各自继承祖宅的一半,苏炳干居长,故而住了东院,苏炳信居次,住在西院,两院隻隔一道墙而已,平时分开起居,但凡遇到过年过节,就都齐聚东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