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这里坏了全都
……
oga的力气大得离奇,清隽的脸牢牢埋进薛琰颈侧,两扇红透的耳廓像某种证据暴露在外。
魏岐顶住少年alpha的肩,口唇处的裂口泛起痒意,血管麻痹收缩,肺叶鼓噪疯狂。
似乎从遥远的地方拉上一辆马车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狂奔。
为什么露出那样的表情?
为什么一边因为害怕而流泪,又一边抓紧害怕的人的衣服向他求救?
魏岐从被泪浸湿的衬衫中抬头。
他第一次主动正视薛琰的眼睛,却被冷静的黑洞吸进去,搅碎,分离到荒无人烟的墓地。
马车到了。薛琰的面容模糊不清。
魏岐感觉自己正在结冰。
“不,不,”他一把推开薛琰,“不是这样的。”
手心里泪水落了满地。
……
只见一塌糊涂的一张脸,忽得近了,忽然又猛然远离。
薛琰的后腰和桌沿亲密接触,桌脚发出“滋啦”移位一声响。
魏岐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看到薛琰皱眉的一瞬间,似乎整个身躯都扎满了毒针,喉咙被硫酸腐蚀,眼睛里忽而没有了光彩。他迅速地留下一句“对不起”,低下头转身,遮住那张一塌糊涂的脸,头也不回地离开。
小星象厅的艺术门上是一颗漆黑夜空里的土星。
魏岐消失在门内。
衣兜里的小y心疼地伸出触手,阴暗地说:
【我早晚要觉醒一个攻击系统】
创造之初它的忠诚程序就只服务于薛琰一个人,且具备一定空间的自我区域,所以除了受薛琰脑波的支配,它也有自我意识。
魏岐推薛琰那一把足以让它的忠诚系统和上了发条一样催促着【我要上去刀了他】,可薛琰无甚起伏的脑波宛如一道最高指令,将它已启动的程序关闭。
小y嘴上:【……为什么不让我刀了他】
实则内心:【心疼死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吹吹呼呼不痛不痛呜呜呜】
一根不属于自己的脑波此起彼伏。
薛琰摸了摸它的肚皮。
他没有去追魏岐,而是待在原地,陷入迷茫。
薛琰扶着自己的腰:“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让他写了五张数学卷子?”
小y:【……】
全程观望的小y想起魏岐推开薛琰时的表情,还有莫名其妙的眼泪,默默地想,哼,他才不是因为你让写五张卷子就哭成那样。
他明明就是想alpha想疯了!还有他哪里是怕你,他明明就是想抱你的大腿,他无耻,下贱!
也就薛琰这种直a能被骗到,不,幸好薛琰是个直a……
它这么想,说:【下次最好不要再碰见他了】
要不然它这五十米大刀可不是说收就收的!
薛琰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我们离开教室多久了?”
小y:【四个小时】
薛琰:“好饿,去吃饭吧。”
从魏岐抱住他那会,他就觉得非常饿了。平常的饥饿感他能忍受,但方才某一瞬间饥饿感达到了顶峰,他饿得开始回味那几颗无味的葡萄。
事情不太妙啊。
……
从食堂回寝室的途中下起小雨。
薛琰预感应验了。
果然,在走到一片花圃时,雨丝凝聚成雨滴坠下,薛琰站在小亭子里,杏色衬衫被花雨打得七零八落,马上就要零落成泥。
薛琰:“我应该先回教室的。”
教室比寝室近,可一天写完了十张数学卷子的薛琰觉得功德圆满,必须先回寝室睡觉以宽慰卷子的在天之灵。
小y:【我当时劝你了】
然而当时的薛琰一脸“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的霸总样,说什么也要先回去睡觉。正所谓两尖尖难敌四手,本次回合以薛琰压倒性的胜利,小y失去一片猫粮大小的话语权而告终。
此时正巧在上下午最后一节课,道两边没人。薛琰怕雨再次下大,把小y顶在脑袋上就冲了出去。
小y气愤,恼怒,揭竿而起。
薛琰:“下次食堂我必点十条红烧鱼。”
【可恶啊这个人竟然让我给他挡雨真得壕无人性】
……
浴室里水色氤氲,却并无水雾,花洒声淅淅沥沥。
冷水自他微卷的头发向下,流过肌肉鼓胀的双臂,于手肘处像一滴白色的漆,坠落在潮湿的地板上。
他很白,白得毫无血色,血管由于冷水的作用,急不可耐地曲张,密集地爬满他的两只手臂,像往身上插满了靛青色的急救管。
同时,他又有不似这般病症带来的体魄。他肩宽腰窄,胯骨上方的腰窝使水流聚集变宽,笔直有力的双腿叉开,脊背如同绵绵山峦,豹脊似的静伏着。
水流跨过脖子上存在感强烈的项圈。
原本血红的管,经过冷水的浇熄,凝固成黑色的岩石。
原政伸手关掉花洒,前脚走出浴室,宿舍门便吱呀一身声关上。
“门锁怎么坏了?”
薛琰上半身几乎全湿,裤脚处还在滴水,蓬松的头发仅仅沾了些水珠。
他本想用钥匙开门,吐槽常春树连人脸识别都没有,却没想到手一碰上门把,门把就在他面前直溜溜地滚下舞台,不带一丝眷恋。
薛琰:“……”
肯定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
不过在看到原政踩着拖鞋从浴室里走出来,全身上下只在下半身围了条浴巾,白花花的上半身还冒着水珠后,门把坏掉这种事立马有了解释。
薛琰说:“门把是你弄坏的?”
原政说:“嗯。”和那天相似的语气:“去哪了?”
薛琰:“去了一趟天文馆。路上下雨了。”
他脱掉衬衫,里面什么也没穿。
原政藏起眼底汹涌的情绪,抿了抿唇。
领带和衬衫一起被塞进脏衣篓,薛琰边往浴室走:“我也要洗个澡。”
常春树的两人寝是一套单独的房子,两室一厅一卫浴,定期有人员来进行清扫,洗澡时间很自由。
原政的视线随薛琰脱衬衫的动作变化着,最后落入脏衣篓。
直到发觉空气里有一股陌生的果香,甜得像烂熟的葡萄,爆炸的桃子,原政才挪动脚步,向薛琰方向侧身。
小y:【他怎么一直在看你】
薛琰:“屋子里就我们两个,他不看我看谁。”
小y:【你解领带脱衣服总共用了半分钟,这半分钟里他眨眼的次数为零,焦距变化为零,瞳孔大小不变,这说明他一直在看你】
【但是在你扔衣服的时候他的眉毛向中间靠近了01毫米,当你走出第一步,这个数据就大幅度增长……这是为什么】
薛琰说:“他嫉妒我的身材。”
小y看了一眼原政完美的肌肉走向和倒三角的男模身材。
小y:【我们再也不是最好了,薛琰,你连这种话都要骗我】
薛琰:“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感天动地主仆情,只比to和它的主人差一点点。”
猫猫气得跑掉了。
薛琰也懒得管它,他正要推开浴室门进去,原政却大步一跨,靠了过来。
高大巍峨如玉山般的影子,带着怦然的水汽慢慢靠近。
鼻尖在薛琰两颊嗅探,徘徊着,像是在确认什么。
原政上半身微凉,甚至有几滴水珠落在薛琰肩上。
他用的是薛琰的沐浴露,整个人晃似交融后的泥土和花汁,玫瑰花田散发着餍足浓郁的香味。
alpha的领地意识很强,薛琰闻不到原政此时身上正散发着什么。他不适地调整姿势,离远了些,警告道:“阿政。”
原政的鼻子停在薛琰锁骨处两寸远。
玫瑰花香里,夹着一丝焦躁的果香。
薛琰身上,染上了别的味道。
原政说:“……oga。”
“阿琰去了天文馆,”他总结道,“和oga。”
抱了,还是亲了?他想,或者,做得更多。
亲密的称呼并未掩盖眼瞳深处,光线停止的地方。
他像一条蛇蛇欲掀起眼周坚硬冷青的鳞片,即将捕猎暴露在视野中的猎物,瞳色幽深晦暗,最正中却闪烁一粒碎片。
碎片里是冷酷的薛琰。
无视alpha不对劲的状态,薛琰将手伸进原政湿漉漉的发丝,抓紧,向后扯去。
alpha脖子上的项圈顶住喉结,曲张的血管根根分明,薄得似乎能触碰到流动的血液。
黑胶的质感并不好,劣等的地摊货。
信息素抑制环颜色正常,这几天也并不是原政的易感期。
薛琰目光向下:“看来不是抑制环坏了。”
无论是魏岐带给他那些无解的疑惑,还是无常的天气,还是原政眼睛里让他看不懂的欲望,都让他的心情糟糕透顶。
他扯着alpha的头发。
“所以,是阿政哪里坏了吗。”
赦免的手指像雨滴坠落。
所有暴动的情绪都得到了发泄,从一个细小的口子。
原政回答:“坏了。”
他捧住薛琰另外一只手,以恒定的速度,放在自己的侧脸上。高挺的鼻梁和眉眼无一不在诉说他古典雕像似的俊美,然而alpha用他的手心抚摸自己,像一个已经破烂的程序。
“这里,坏了,全都,”他说,“要阿琰,检查。”
“要阿琰,修。”
“要阿琰。”
一室灯光,床上有两个人影。
鹅黄色的被子被掀开,柔软干燥的床单被两处阴影压皱。
薛琰穿着自己的睡衣,盘腿靠着床头,打了个哈欠,一边想他真是被传染了,这个点不睡觉,竟然在给连唧唧复唧唧和春眠不觉晓都背不来的原政讲故事。
且不说薛琰烂到极致的场景烘托,单论原政那恐怖的理解能力,以及剑走偏锋的视角,一个故事往往在走向结局的路上,就顺带走向了灭亡。为了避免世界在今晚毁灭,薛琰提前申明:“先说好,讲完这个我们就睡觉。”
原政坐在他对面,高大的身躯窝在薛琰床上意外和谐,刚吹干的头发有一缕迎着灯炸开,又柔顺地倒趴下去。他眼窝深邃,黑漆漆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薛琰,说:“好。”
眼神里多少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第一个故事:小蝌蚪找妈妈。
“从前有一只蝌蚪,它要去找它的妈妈。”
原政说:“它没有爸爸吗?”
薛琰说:“它爸爸太多了。”
原政:“哦”又问:“为什么?”
薛琰:“因为……这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