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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许《爱是精神稳定剂》01

 

001

天色已是迟暮,太阳由耀眼的灿金转为偏暖的橘红,用霞光将云染成薄薄的胭脂色,应该是暖意融融的场景,只是375峰顶的风一向偏冷,因此再暖的云霞,也因着这风,镀上了薄薄一层冷意。

但不如许三多的话语更让袁朗心灰意冷,袁朗最看重的兵,最在意的兵,许三多站得很挺拔,像一株漂亮的笔挺的白杨树,那双眼睛永远澄澈干净,似乎任何事都不会在他眼中留下更多波澜,但现在许三多眼里情绪有些复杂,袁朗看得明白,惊讶、茫然、为难,和犹豫,但就是没有袁朗所期望的那种情感。

“队长…我…对不起。”许三多声音很轻,充满愧疚。

袁朗已经知道在道歉之后,接下来许三多要给他什么样的回答,他最不想听到,却也是意料之中的一个答案。

喜欢的种子在第一次见面时就种下,此后在袁朗心底生根发芽,哪怕没有立刻破土而出,也在心底深深扎着根,想要把许三多带回老a这种想法一直在袁朗脑海中徘徊,好在许三多的确来了,他将许三多彻底划进自己的领地,哪怕只是作为队长的身份,也自得其乐,隐秘欢喜。

起初袁朗就是这样想的,做许三多的好队长,看他一路成长就足够了,但爱欲哪里是能控制的?哪怕是袁朗也不能,从亲近到亲昵需要多长时间?从克制到放纵需要几个过程?搭在肩膀上的手落到后颈,在许三多说出想复员的那一刹那,袁朗忽然察觉,他究竟有多重视这个人,有多喜欢这个人,他不想放许三多走,甚至已经想不到许三多不在老a,不在他身边的日子。

天知道在许三多离开的一个月,他有多煎熬,不是怕得不到,而是怕不回来,好在外出飞翔的鸟最终还是选择回归了袁朗的巢,甚至许三多还有了一个,不能离开的理由,袁朗清楚自己心中的卑劣,但忍不住窃喜,就算是欠人情也好,至少许三多没有办法离开老a,离开他身边。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他想着那就先陪伴吧,等许三多开窍,或者等到许三多结婚,前者他不会放手,后者虽然绝望,但他会选择祝福,也不是没有强制的手段,可袁朗哪里舍得用在许三多身上?许三多又不是一株脆弱的花,也不是任人把玩的漂亮物件,许三多是坚毅的,明亮的,是不应该被人掌控在手中的,所以袁朗选择了静静等待。

但这场发生在375峰顶的告白不是他蓄谋已久的计划,只是真真切切的一时冲动。

这不应该发生在游刃有余的a大队队长袁朗身上,他本该是克制且从容的,只在暧昧边缘试探与游走。破冰点起源于一封信和一张照片,从士兵们家里寄来的信a大队都需要拆开检查,那封寄给许三多的家书袁朗仔仔细细地看了,前半段是许三多父亲的唠叨,带着对小儿子的关爱,于是他微笑,但慢慢看到后半段,唇角的弧度僵硬,袁朗的眼睛沉下来。

是看起来本本分分且朴实的姑娘,两个麻花辫,对着镜头笑颜如花。哦,的确,许三多这个年纪,也是到了要被家里催婚的时候了吧,袁朗捏着那封信,没察觉自己的手有多用力,他只是兀自出神。之前就在心中决定好的两个选择,前者不放手,后者去祝福,那么现在,是到了要他袁朗去祝福的时刻了吗?许三多又会是怎么想的呢?那张脸上会流露出羞涩的神情来吗?他会…答应去见一面吗?

然后呢?他要去参加许三多的婚礼?吃许三多给的喜糖?痛痛快快喝下许三多的喜酒?压下几年来的深切爱意,再给许三多道一句队长祝你们新婚快乐吗?

你袁朗做得到吗?

仅仅只是这样的幻想,就足够让袁朗失态,烟灰缸的破碎声响在屋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回过神来,看着这一地狼藉,纷飞的烟灰,碎了满地的玻璃,袁朗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他给了自己两个选择,但从没想过去完成第二个,他根本无法放手,也不能释然的去祝福。

捏皱的信纸被搁置于桌上,袁朗一点点将纸上的褶皱抚平,随后他起身,慢吞吞地清扫了这一地凌乱的破碎。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袁朗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可冲动自压抑过久过长的心中升腾而起,像一瞬间燃烧起携着吞噬之意要将茫茫草原燎尽的火,他果断地做了某种决定,放弃一直以来瞻前顾后的犹豫,他不是想拉着许三多同他溺亡,玉石俱焚,他只是,想争取一次,长久以来压制的爱意,你许三多应该要知道,你许三多必须知道。

所以袁朗把许三多带到了375峰顶,他们的确常来这里,不过两人来这儿独处,一共也只有两次,第一次是他们之间的谈心,袁朗半真半假地说了一些话,第二次就是现在,但袁朗接下来要说的话,其中没有半点谎言掺杂。

许三多不明白袁朗为什么把他叫到这里来,他有些疑惑地望着自己的队长,今天的训练分明已经完成,也没什么布置下来的特殊任务,两人之间距离不远,他嗅到袁朗身上的烟草味,像是在来这里之前,抽了很多支烟。

袁朗注视着许三多,眼里透出的情绪和平常不太一样,大部分时间中,他的队长在看向他时,深黑色眼睛里都含着浅浅的笑意与纵容,但这次的神情,许三多有些看不懂,袁朗看起来并不为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开心,那双眼睛深的像望不尽底的井。

许三多的第一反应是袁朗有了烦心事,在他印象里,袁朗一向是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是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哪怕是袁朗,也会觉得困扰?许三多无不担忧地皱起眉,关切地询问道:“队长,你怎么了?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或许是袁朗传递给许三多的气氛太凝重了,才让他的兵也跟着忧心忡忡起来,袁朗唇角几不可察地扬起一点弧度,许三多在为他担心,这很好,这让袁朗挣扎在爱欲泥沼中的心有了些许满足。

“算是吧。”他对着许三多露出微笑,看起来很从容的笑,但只有袁朗自己知道从容下的紧张,活过三十多年,此刻却像刚刚情窦初开:“听我讲个故事好吗?许三多。”

只要在合理范围内的,袁朗的提议,许三多一般不会拒绝,袁朗按住他的肩,两人一起坐下,眼前就是暖橙的夕阳,时而掠过温柔的风,他的队长有着适合缓缓叙说故事的低沉声音,许三多默默地听着。

是一个爱而不得的故事,主角没有名字,甚至从邂逅、重逢、到无关爱情,只是友谊的陪伴,故事里只有主角在单方面的深爱着对方,永远等待,永远守望,直到最后,被爱之人也一无所知他的深情,主角目送此生挚爱走向婚礼殿堂,笑着送上祝福。

许三多听得入神,他是个情感细腻的人,于是为故事中的主角黯然神伤,或许其中也有袁朗的原因,一字一句,饱含深情,仿佛袁朗就是这个故事中的主角一样。

“这个故事很好,队长,但结局…不是很好。”等袁朗将这个故事的结尾讲完,许三多才开口说话。

“结局不好吗?这是基于现实人生发展的故事,现实就是这样,会错过,会得不到。”

许三多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似乎不太赞同袁朗的想法:“虽然我没有经历过,但我觉得…既然爱了,就要去努力争取,故事里的主角,他都没有争取过,又怎么就能肯定对方不爱他呢?”

“爱不是仅仅靠争取就能得来的,许三多。”袁朗道。

“但主角也没有说出来过呀?”许三多很坚持。

在很多需要争论的情况时,袁朗通常是辩不过许三多的,他有自己坚持的逻辑,所以袁朗笑了,他转头,看着许三多:“你是觉得,他应该把爱说出来吗?”

许三多点点头。

袁朗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以至于让他又问出了一个别的问题:“许三多,那你觉得,我和故事里的主角像吗?”

这回许三多摇头了:“不像。”

“哦?哪里不像?”

许三多答不上来。

袁朗也并没有非要刨根问底的意思,于是他又开口询问,像是某种谆谆善诱:“许三多,那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未等许三多开口,他就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记住,不要再说什么,我是这辈子帮你最多的人了,队长的牙已经被你酸倒过一次了。”

因为他的打趣,许三多露出笑容,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我觉得队长你…是个很优秀的人,善于思考,有自己的目标,尽管会经常想一些花样百出的手段a我们,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说这话时他笑了下,看着袁朗的眼睛,很真诚:“你不像会轻易放弃的人,队长,你更像会去争取的人。”

“是吗?谢谢你诚恳的评价,许三多。”袁朗站起了身,许三多也跟着一并站起来,夕阳已经落下一多半,此刻天际线上只剩半轮橘红,散着充满暖意的光,袁朗转身,与许三多面对面,他深深望进许三多明澈的眼睛,终于再无法按捺。

“那么,三多,许三多,我这样的人,能够做你的爱人吗?”

这句话像是袁朗之前用来讲故事的深情语气,一字一顿,那么认真,许三多愣住了,他看得出袁朗的样子不是在开玩笑,队长也没有对他开这种玩笑的理由,他后知后觉的想起袁朗的话,袁朗的话中总是含有深意的,那个主角,那个被爱之人,那个故事,是袁朗,是许三多,是袁朗和许三多的故事吗?

他太震惊了,导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恋爱、结婚、两个人,对许三多而言,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也许曾经有过幻想,但大都是模糊的,不切实际的幻影,许三多更是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的队长会向他说出这样的话。

第一反应是惊慌,无措,第二反应…则是要拒绝,他们都是男人,该如何在一起呢?这…这样不对,他和队长…是不可能的。

所以故事回到最开头,袁朗静静地等待,许三多长久地沉默,这种沉默算是一种答案,无声的拒绝,袁朗知道,他没抱多大希望,但此刻还是感到痛楚,良久后许三多说对不起,对袁朗这场冲动的告白,下了最后的判决。

“我…我没想过,对不起,队长,我可能…没法和你在一起。”他的声音很小,表情近乎歉疚。

“没关系,许三多,我理解。”袁朗安抚地对他笑笑:“有些事情争取不来的,你不用为了拒绝我而道歉,也不要对此感到自责,我尊重你的决定,不会强求,以后,我还是你的队长。”

手了抬起来,他似乎想轻轻摸一下许三多的脸,但随即就顿住,然后收回,袁朗从口袋里拿出了烟盒,里面只剩下一支烟。

“耽误你的时间了,今天的事,我不是作为队长去命令你什么,而只是作为一个男人,表达对你的爱慕,所以你可以完全当做没发生过,回去吧,三多,我在这里抽支烟。”

许三多犹豫着没走:“队长,抽烟太多,不好。”

袁朗苦笑了下:“许三多,不要对一个你已经拒绝过的人这么关心,这会让他继续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肯死心。”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升起了一弯清清冷冷的月亮,月光很皎洁,将许三多离开的背影勾勒的很长,他的兵很听话,在听到袁朗这样说后,就不再开口,默默地回去。袁朗站在原地,凝视着许三多的背影,直到缩小,模糊,随之从他的视线中彻底消失不见,打火机就在他的衣袋里,但直到最后,袁朗也没有点燃指间夹着的那支烟。

002

之后的日子,似乎和之前没有什么不一样,袁朗说到做到了,即使许三多拒绝了他的告白,他也能做出无事发生的样子,可许三多面对袁朗时,却始终无法那么自然,袁朗敏锐地察觉到这点,因而选择了退远,他们两人之间的古怪气氛很快被齐桓率先发现,齐桓关心地问许三多怎么了?是和队长发生了什么争执吗?但许三多不答,只是摇了摇头,否认了齐桓这个猜测。

齐桓倒也不是没有想过去问另一个当事人,袁朗,但每每提到这个问题,袁朗总是讳莫如深,并且笑着说让齐桓少管闲事,那种笑意让齐桓浑身发毛,感觉他们队长不像脸上表现得那么开心。

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接到的紧急任务,让许三多无暇再顾及他和袁朗之间的尴尬气氛。

一伙训练有素的毒贩藏进了偏远地区的茂密雨林,携带大量枪支与毒品,并且手上控制着人质,那是安插在制毒集团里,警方卧底唯一的女儿。

卧底已经牺牲在丧心病狂的报复中,无论如何他们必须救下他最后的血脉,在执行任务前,他们见到了卧底的妻子,她在仓皇无助间抓住了许三多的手,宛若抓住救命稻草,然后失声痛哭着恳求,她已经失去了丈夫,绝不能再失去女儿。周围队友们都沉默地看着,而许三多被她紧抓,用力到指甲几乎扣进他的手背,许三多没有挣扎,他顺着她的力道,蹲下身,扶起因为长时间痛哭已经脱力的女人。

“好。”许三多说,他语气很坚定,望着女人满是泪水的眼睛,全然忽略手背的疼痛,只是望着她,作出自己的承诺:“相信我,我会带你女儿回家。”

后来在赶去的路上,成才坐到他身边,叹口气说,你不该那么轻易的向她做出承诺。

他们都知道,有时候这种安抚的承诺,却并不一定能做到,因为每一次的任务都极其危险,并且其中有太多变数,这种变数影响了任务的发展,他们用全部努力做到完美,但无法预判在过程中会有什么样的变量影响最后结果。

许三多半天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被深黑的作战手套包裹住,手背上应该留下了伤,此刻正微微的刺痛,但这是可以不去理会的,有什么会比失去家人更痛苦呢?那个女人,那个妻子,那个母亲,比他痛苦千倍万倍。

“我向她保证了,成才。”许三多说。

正是因为许三多的保证,成才才会如此担忧,他太了解许三多,说出口的承诺一定会兑现,这个特点同样在每次执行任务时也发挥作用,不顾自身安危,也要做到完美。

“那我能不能向你讨要一个保证,三呆子?”良久成才这样说:“在执行任务的同时,一定要尽力保全好自己。”

这话其实对一个执行任务的士兵而言,说的有些情绪化,但在面对许三多时,成才总这样,他的一切圆滑和游刃有余从不用在许三多身上,他们是老乡,是发小,成才承认,在与许三多相处时,他的情绪外露的会更真实。

大抵是成才有些感情用事的语气使然,许三多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他没做声回答,成才便并不满意,伸手用力去捏许三多的脸,许三多往后退,说有点痛,你撒手。成才却语气很凶,说三呆子,你要是不跟我保证,我就不松手。

与成才在一起时,许三多似乎更容易妥协一些,他只好无奈地说我保证了,才让成才堪堪将他放过,但随之,又伸手亲密地搂住他肩膀。

这种战友之间因为担心所产生的小互动,很容易让车内执行任务前压抑紧张的气氛舒缓些许,其余的队友也都稍稍放松,不再紧绷着那根弦,许三多几乎算是被成才揽在怀里的,但他倒也没挣扎,因为早就习惯了,他擦了擦手里的枪,抬起头看了一眼袁朗的方向。

尽管自从那件事过后,许三多和袁朗之间的相处,就一直有些不自在,但当有任务时,当许三多紧张时,他还是会下意识地去看一眼袁朗,仿佛这样就足够让他安心。

而似乎是心有所感一般,袁朗也望向了许三多,彼此对视时,袁朗冲他笑了一笑,此刻袁朗的眼神是与之前相同的,笑意,与浅浅的柔和。

于是奇异般的,许三多原本沉重紧张的心情似乎也有所舒展,于是也对着袁朗露出毫无防备的笑脸,这是最近一个月以来,他第一次对袁朗露出笑容。

齐桓坐在袁朗斜对面,被成才和许三多两人小小的吵闹声引得抬头去看,于是见证了这一段小插曲,他离得近,许三多对着袁朗笑完就低下了头,移开了视线,无知无觉,而他却有些毛骨悚然,袁朗脸上的笑意失去了温度,注视许三多和成才方向的时候,目光冷冰冰的。

但袁朗脸上那种冰冷的神色只是转瞬即逝,让齐桓几乎以为是错觉。

入夜,密林。

老a们像一群无声无息的深色影子,随着袁朗的安排有条不紊地四散进丛林中,与作战服相同的深绿是最好的保护色,他们一一占据狙击点,隐藏进山石草木之间,找寻最好的视野,争取活捉,或者是一击毙命。

这群毒贩很狡猾,他们分散开,四处藏匿,毒品分批携带,人质目前不清楚到底在哪里,袁朗按下通讯器,沉声命令他们根据最近距离,直接分成三人一组,将沿路发现的毒贩逐个击破。

袁朗和许三多,还有成才分到了一组,在搜寻线索的时候许三多低头,看到脚下的草丛,有一大片草被碾碎,泥土上有挣扎拖行的抓痕,伴随着血迹,还萦绕着浅淡的血腥味,应该是在人质试图挣扎逃跑时,被殴打出来的,成才注意到他的动作,也一并过来看,喃喃道,真是一帮畜生。

手背上的挠痕已不再刺痛了,只是残余轻微的痒意,这令许三多清醒,他还背负着一个承诺。他又想起女人给他看过的照片,女孩十七八岁,依偎在父母身边,笑颜如花,而幸福转瞬天崩地裂,家庭破碎,身陷囹圄,在女孩被挟持的十小时里,还不知经受了怎样的折磨。

许三多死死抓紧手中的枪,想到这些,心中的怒火也随之猛烈涌上,这时身边有人搭上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许三多看过去,是袁朗。

“保持冷静,许三多,不要意气用事。”袁朗轻声说:“当务之急是救出人质,然后再解决他们。”

袁朗的眼神里带着体贴与关怀,毫无疑问,袁朗太过了解他,也能在最巧妙的时间给予他安抚,许三多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身旁的成才调整着瞄准镜,此刻并没有注意到这里,当许三多意识到袁朗的手仍然停留在自己肩膀上时,他立刻僵硬住,毕竟之前在375峰顶,袁朗说的话,许三多并没有忘记。

袁朗似乎察觉到了,顿了一下,缓缓将手收了回来。

他们沿着毒贩逃窜时留下的痕迹追踪,遭遇到强烈反抗是必然的,有那么一阵子,他们只是机械性地躲避,再反击,枪声呼啸,连绵不断,他们解决了一些分散开的毒贩,但始终没有找到人质的方位,根据频道里其余队友传来的讯息,也是一无所获。

天色接近昏暗时,他们终于在一个山崖间,找到了挟持人质的那伙毒贩,只有三个人,拖着衣衫褴褛浑身血迹的女孩踉踉跄跄地向前走,成才低声说他们手中都有枪,如果贸然开火,很有可能会逼得毒贩孤注一掷地进行反扑,导致救援任务失败。

越来越晚的天色不允许他们继续跟踪下去,直接开火也有可能伤及人质,袁朗知道,这种时刻,谈判是唯一剩下的方法。

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毒贩在听到密林间有声响的第一时间就将枪口迅速移向了传来声音的方向,威胁要藏匿在其中的人赶紧出来,不然就立刻把人质杀死,凭借着几人长期作战培养而来的默契,袁朗无声地朝成才做了个手势,示意成才在原地观察,他和许三多则站了起来。

“兄弟,别紧张。”袁朗高声道:“有什么事是不能商量的?和我谈谈?也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三支枪同时指向了他两人,这伙毒贩似乎还有些理智,谨慎地要袁朗和许三多将武器全部卸下,否则绝不攀谈,袁朗保持着一个不会激怒对方的安全距离,将手中的枪扔到地下,示意道:“我的诚意已经表现出来了,那么你们中,领头的是谁?可以和我谈谈了吗?”

许三多也沉默着将武器扔下,但这并不妨碍他保持万分警惕,挟持着人质的毒贩率先开口与袁朗交谈,能够谈判就足以证明对方并没有赴死的必然决心,对方要车,要清理出一条国/道供他们逃跑。许三多的手用力攥成拳,默默听他们对峙,他的目光落在被挟持的女孩身上,遍体鳞伤,似乎已没有多少神智,但…许三多眯起眼睛,他突然发现女孩在和他对视,她的嘴唇小心的一张一合,似是在无声地说着什么。

小、小心…小心什么?许三多死死地盯着女孩做出的口型,天色越来越昏暗,他只能一点点地,艰难地进行辨认。

“你们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但人质不能跟你们离开边境线,在国道将人质放下,我可以保证,不会有人追踪你们,怎么样?考虑一下?。”袁朗说,他擅于运用谎言去压迫对方的心理防线,而毒贩陷入了沉默,像是在犹豫,袁朗抓紧时机,谨慎地一步步,慢慢向前。

不对…哪里不对…被挟持的女孩从露出的手臂上来看,分明瘦弱,可外套下却鼓鼓囊囊,好像藏着什么东西,是毒品吗?还是……

忽然,许三多瞳孔骤缩,他知道女孩在对他说什么了!小心炸药!人质的身上绑着炸药!对方是真的想要谈判吗?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袁朗慢慢接近的脚步吗?还是只想在临死之前,多拖几个人一起死?这是圈套…队长!

毒贩脸上划过一抹狡诈的狞笑,他悄悄地把手抬起来,准备去摸人质衣服下的炸药引线,放他们走?鬼才会信!没有吸毒的头脑此刻难得清醒,死之前能拉个特/种/兵一起死,也不算亏了!

“c1!中间!右手!”

千钧一发之际,许三多高喊,守在林丛间的成才毫不犹豫,手中狙击枪直接开火,子弹精准打进挟持人质的毒贩右手,在毒贩捂手惨叫的瞬间,许三多猛地扑了上去,一把将女孩给拉了过来,而距离毒贩更近的袁朗已经与另外两人缠斗上。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成才不敢继续贸然开枪,从埋伏的草丛间冲出,去帮袁朗制服剩下的两个毒贩,被许三多拉过来的女孩已经昏迷,呼吸微弱,外套里就是绑得死紧的炸药,整个将女孩勒住,难以呼吸,不知道她是怎样在这种近乎窒息的状况中撑下来的,许三多拿起落在地上的匕首,一点点将女孩身上绑着炸药的绳子割断。

许三多做得太专注,全然没注意到被打中的毒贩正颤颤巍巍爬起来,目光凶狠,他用左手拿枪,不怎么稳,因疼痛而颤抖的枪口,对准了许三多。

“许三多!”电光火石间,有人大力将许三多推开,袁朗闷哼一声,他的右臂中弹了。

可许三多也无暇顾及,另一个毒贩已经持刀上前与他纠缠,而袁朗那边,毒贩抱着必死的决心冲上来进攻,山崖狭窄,两人在打斗的过程中,距离已经岌岌可危,在袁朗想要将毒贩踢落到山崖下的时候,那毒贩在挣扎中伸手,死死地抓住了袁朗受伤的右臂,剧烈的疼痛导致袁朗躲闪不及,两人一起跌落。

“队长!!!”许三多的声音分外凄厉,他再次杀了人,他扭断了和他缠斗的那个毒贩的脖子,但他想不了那么多,他来不及想那么多,他用尽全力地扑到山崖边上,可只差一点点,他只触碰到袁朗的指尖。

许三多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队长,从山崖坠落。

003

是意识先苏醒过来的,感知在一点点的恢复,向袁朗传递着周身的疼痛,是滚落下山崖时造成的,棱角尖锐的石头,长满细密倒刺的绿藤,还有重重跌落时的摔伤。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处山崖不算太高,往下是个斜坡,他被拉下去时顺势借力做了缓冲,但想拖他赴死的毒贩没有他的运气与反应力,后脑还恰好摔在了一片山石上,袁朗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从毒贩脑后溢出蔓延的,大片鲜红色的血,还有他听到的,许三多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唤。

对,许三多…许三多怎么样了?应该没有受伤,但袁朗太了解他的性子,山崖间那一瞬没有拉住的手,足以让许三多自责许久许久,所以袁朗需要醒过来,他需要赶紧醒过来,要告诉许三多,他的队长没有大事,不要为此自责。

刺鼻的消毒水味萦绕在周围,意识彻底恢复,袁朗睁开眼睛,先看到的就是独属于医院的雪白天花板,上方悬挂的输液瓶里,药滴到一半,他的右臂基本无法活动,所以点滴打在了左手。但奇怪的,他的手并没因为长时间的输液而冰冷,恰恰相反,袁朗察觉到手下的暖意,他稍稍转头,看到有人趴在他的床边,似乎正睡着,是许三多。许三多的手垫在袁朗输液的那只手下面,袁朗感受到的温暖,正是来自于许三多的体温。

许三多的头侧着,枕在另外一只胳膊上,紧闭着眼,睡得很沉,而且即使是在睡梦中,他的眉也紧皱着,嘴角微微下撇,好像仍有悲伤或忧愁的心事。

袁朗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的兵,像是要把许三多的身影装进眼睛,他注意到许三多眼下有一片深深的青黑,这两天肯定没有好好睡,看着脸好像也消瘦了,是不是饭也没怎么吃?对自己的状况,袁朗毫不在意,他只是担忧地望着许三多,又不舍得将许三多叫醒,就这样让他暂且先休息,何况…袁朗也有些自己的私心,自从那次告白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和许三多单独相处,更别提,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看看许三多。

在那场孤注一掷的告白之前,袁朗就考虑到了两种结果,许三多答应和他在一起,那么无论前方有何种困难艰险,袁朗都不会再放开许三多,但如果许三多选择拒绝躲避,袁朗也会克制,将爱欲的兽捕进牢笼囚锁。

他不想用下作的手段,也不希望让许三多看到自己的阴暗面,他最优秀的兵,他最爱的人,就应该活在灿烂的光下,前途坦荡,袁朗不舍得,绝不舍得将许三多拉入痴缠感情的泥沼。

但在这种时刻,袁朗无法再控制心中的爱意,也无法清清白白克己守礼,再者说,他也没想着要做什么,他只是,只是想多看许三多一会儿而已。

但这种满是柔情的注视没能持续多久,许三多睡得沉,却并不安稳,他迷迷糊糊地发出了几声呓语,前半部分实在含混,袁朗听不清,可最后那句却隐约分辨出来,许三多在梦里说得是:抓住我的手。

袁朗心头猛地涌上一阵酸涩,他想把许三多叫起来,但许三多自己却先惊醒了,他的兵在喊了一声队长后猛地将头抬起来,茫然又惊慌地四处张望,似乎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当许三多的目光落向病床上的袁朗时,慌乱的眼睛才真正有了焦距与落点,他对上袁朗含笑的眼眸,随即才意识到他的队长已经苏醒了。

“队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我现在就去叫医生!”许三多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袁朗恢复得不错,身上的划伤与摔伤都不算太严重,右臂的子弹也已经被取出来,再静养一段时间,等伤口拆了线,就差不多可以出院,医生在检查时许三多就在旁边站着,袁朗挺心不在焉的,他看着许三多表情认真地听着护士所嘱咐的注意事项,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上扬的弧度,袁朗毫无掩藏的意思,他喜欢看到许三多为他的事情而专注的模样。

待医生和护士离开后,许三多关了病房门回来,他走到桌前拿起暖瓶,转身问袁朗要不要喝水。

“好,谢谢你,许三多。”袁朗微笑道。

于是许三多倒了些水,重新回到袁朗病床跟前,将杯子送到了他唇边,而且袁朗注意到,许三多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很是熟练,水入口的温度也正好,不算太烫,待袁朗喝完那一杯水,许三多就将杯子放回去,又坐到袁朗床边。

他下意识地将手重新垫到袁朗输液的手下面,看样子已经成为习惯,但立刻,许三多就反应了过来,袁朗醒了,他似乎不必再这样,他有些尴尬地想赶紧把手抽回,又怕碰到袁朗手背上的针头,只能一点点,慢慢地将手往回收,但在听到袁朗轻微的嘶声后,那手又不动了,就这么僵硬的垫在袁朗手下。

袁朗有些好笑地看着许三多的小动作,决定先转移话题来缓解许三多的窘迫:“许三多,我昏迷了多久?”

“两个星期零三天。”许三多答得很快。

“这些天都是谁在照顾我?”

“我…还有齐桓,有时候成才哥也会来帮忙。”这次许三多的回答犹疑了一下,虽然只有几秒,但被袁朗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继续问道:“怎么不让我用暖水袋垫着手?”

“刚开始垫过,但是输液管里回血了,总是弄不好,所以…”

“所以你就用你的手来帮我垫着,你是为我着想,谢谢你,许三多。”袁朗的声音放得很柔和,他眼睛是幽深的黑色,在专注凝视时一个人时总显得很深情,特别此刻被他注视的对象还是许三多,在这样直白不加掩饰的目光下,许三多显然有些手足无措,他把头低下去,不敢再看袁朗的双眼,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不,我应该道歉才对,队长,你是为了救我才…”

“不要向我道歉,许三多,因为我很高兴看到你能没事,毕竟,我…”这时候许三多跑不掉,何况袁朗也并没有死心,他只是选择克制了自己,此时气氛正好,不借着这个机会再多添把火让许三多能够稍微接受他的感情,简直就不是袁朗的风格。

“完毕同志!去吃饭吧!我来替你的班了!”

但是不速之客的到来搅乱了两人之间几乎有些暧昧的气氛,齐桓大大咧咧地进来了,正当他的手想拍向许三多的肩膀时,就对上了袁朗似笑非笑的目光,齐桓原本打算伸过去的手立刻僵在半空中:“队、队长,你醒了啊?”

许三多在保证不碰到袁朗手背针头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把手给收了回来,失去了手下的温暖,袁朗一时有些可惜。

“我、我先走了!”许三多猛地站了起来,脚步慌乱的像是身后有鬼在追,虽然完毕同志一而再再而三的声明自己不相信这个,但他现在给齐桓的感觉就是跟见了鬼一样,连齐桓问他下午还过不过来替班都没回答,一溜烟地就没了踪影。

“三儿这是怎么了?队长,你训他了?”齐桓疑惑的问。

被打搅了好事的袁朗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没有。”

“没有就好,队长你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三儿有多担心你,简直…简直就跟小媳妇儿要守寡了似的,几乎就是寸步不离地在你床前照顾你,也不让我们插手,这是最近实在撑不住了,才和我们轮的班。”

齐桓无意间用的几个形容词很好的搔到了袁朗的痒处,他的表情也随之多云转晴,笑得如同春暖花开:“我知道,三多瘦了不少,看样子也没怎么睡好,最近为了照顾我,挺辛苦吧?你们也辛苦了。”

齐桓没意识到他正在被袁朗套话,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给袁朗往外抖:“是啊,刚送到医院的那几天你没出手术危险期,三儿是真的饭都不动一口,就守着你,这些天也都是他值夜,我和锄头他们,说是来轮班,其实也就是白天过来看一会,真正照顾你的主力,还是我们完毕。”

袁朗沉默了会,笑了:“这么说,等我出院之后,要好好谢谢三多,当然了…还得谢谢你们。”

齐桓心想感谢就不必了,只要不想着馊主意折腾我们,我们才算是谢天谢地,但袁朗说要谢谢许三多,他是赞同的,想到最近许三多有些异常的表现,齐桓又补充道:“队长,你既然醒了,就抽空和三儿聊聊,他…对没拉住你这件事,挺自责的。”

当时他们赶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是被成才死死抓着的许三多,人质被送上救护车,剩下的尸体被抬走清理,许三多眼里都是泪水,失魂落魄,嗓子已经喊哑,却仍旧在低低叫着队长,成才手上有抓痕,是为了拦着要跟袁朗跳下去的许三多,被他抓出来的。

直到袁朗被救起来,许三多跟在他的担架后,一起上了救护车,过程中他的目光始终盯着袁朗,不曾离开半分。

后来他们等在手术室外,许三多靠在墙边怔怔的发愣,齐桓有些担心他,小心地说三儿,要不你先睡会儿好吗?可许三多不回话,在齐桓耐心地问了一次又一次后,才流着泪摇头。

“我为什么?当时没有拉住他…”那是翻来覆去的,重复在许三多口中的一句话。

齐桓他们不仅担心袁朗,也担心许三多的状况,但在袁朗手术结束,医生宣布很成功后,许三多好像突然就恢复了平静的样子,并且坚持要留下照顾袁朗,没人拗得过许三多,跟他一起长大的成才也不能。

但齐桓看得出来,许三多眼里的自责与歉疚,现在许三多不言不语,或许更可以称之为,暴风雨前的平静,但还好队长醒过来了,袁朗醒过来,就能和三儿好好沟通,解开许三多的心结。

在齐桓把这些事告诉给袁朗后,他沉默了半晌。

良久后袁朗说:“我知道了,我会和许三多谈谈的。”

去吃饭的许三多自然不会知道就这一中午的时间,齐桓的话已经被袁朗全给套了出来,待他吃完饭回去替齐桓的班,就察觉到对方神情古怪,许三多心里一紧,还以为是之前他和袁朗的那种暧昧气氛被齐桓给看出来了,哪知齐桓表情沉痛地对他说:“三儿,队长是醒了就开始作妖啊,他要队里加训,等他回去之后考察,考察方式还要保密,是不是闲疯了?”

许三多:“…队长,是为我们好。”

齐桓瞪他一眼,实在不想跟无条件支持袁朗的许三多聊下去,摆摆手走了,留下许三多站在走廊外,他做了会心理建设,才慢慢地走进病房。

袁朗正靠坐着,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待许三多走进来,袁朗转回头来,对他微笑:“吃完饭回来了?”

许三多点了点头,谨慎地和袁朗拉远了一点距离,生怕再出现之前那样的暧昧氛围。

袁朗好像没注意到许三多的动作,他的点滴已经打完了,因此左手可以自如活动:“许三多,齐桓他们有给我拿烟来吗?好久没抽烟,很想抽一根。”

但这个请求被许三多给拒绝了:“队长,你现在不能抽烟,对你身体恢复不好。”

“那我很无聊啊,许三多,这怎么办?”袁朗看起来很苦恼,他的这种神情让许三多忍不住走近了些,并且认真地开始替他的队长想怎么才能不无聊的办法。

“我、我这有书,我念书给你听好吗?队长?”

“念书给我听?这没意义,许三多,我们来做点有意义的,比如…你想和我聊聊吗?”

不出袁朗所料,在他提到想要聊聊的时候,许三多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但他没有拒绝袁朗的这个提议,而且很顺从地听了袁朗的话,搬着椅子坐在袁朗病床边,袁朗靠坐,许三多正襟危坐,两人开启了一场有些沉重的谈话。

“许三多,特种兵的一生里会执行数不清的任务,而我们谁也无法保证,每一次任务都能完美无缺,我们只能去尽力做到最好,这次的营救任务,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许三多低着头:“但…是我太掉以轻心了,才会导致队长你中弹,然后,然后我还没有抓住你,如果当时我能拉住你的话,你也许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当时人质身上绑有炸药,而且绳索勒的她无法呼吸,你选择第一时间去割断绳索,这算什么掉以轻心?至于你后面说的…许三多,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去为此自责,你当时已经来救我了。”

“可是!如果当时我再快一点呢!也许我就能……”许三多激动了起来,他高声反驳,但袁朗神情严肃地打断了他:“许三多,在我们的字典里,没有那么多可是与如果,与其一次次的去重复回忆你没做到的,我们更应该做的是总结经验,不再出现这样的问题,我说的没错吧?士兵。”

许三多这回说了是,可他仍旧低着头。

袁朗叹口气,面对许三多的时候,他的心总会轻而易举的被牵动,于是现在也跟着柔和,他伸出手,轻轻刮了下许三多的脸颊:“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多,你也看到了,你的队长我醒了,再过一阵就能出院,继续去折腾你们。”他笑笑,继续道:“所以,放宽心好吗?三多,你担心我,其实我很高兴,证明在你心里,有我的位置,但是我不希望是因为这种情况,我更希望我们能……”

“我知道了队长!”似乎生怕袁朗再说出什么令人心神动摇的话来,许三多慌乱地打断了袁朗的话:“我会好好总结这次的经验,也不会再…自责了。”

袁朗也没有再说下去,他弯起眼睛,对着许三多笑了,他的兵强装镇定自若地说话,可耳朵都红透了,袁朗视力很好,绝不会看错。

那就再等等吧,袁朗想,他发现自己似乎也不是全无机会,至少,从如今的情况来证明,许三多不是对他完全没有好感的,而袁朗此人,只要抓住一点机会,就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但那次的谈心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的消解许三多的心结。

起初一切还很正常,许三多晚上会值夜,睡在自己支起来的行军床上,但自从袁朗恢复的差不多,不再需要有人值夜后,事情就突然发生了某种变化,这种变化在第一个晚上就出现了。

袁朗独自入睡,不需要许三多值夜的第一个晚上,半夜因为伤口隐隐作痛而迷迷糊糊醒来时,他看见自己床前坐了个人,正静静地看着自己,屋里也没开灯,借着朦胧的月色,袁朗看清楚他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许三多?”他问。

许三多没说话,定定地看了袁朗一会儿,然后就站起身来走了。

袁朗:“……”这是什么意思?

袁朗住院的第二个晚上,做了个不太好的梦,他微微侧了侧身,忽然福至心灵地睁开眼睛,床前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身板挺直,安静地坐着。

“许三多?还没睡?”袁朗问。

但这次许三多仍然没说话,他还是那样,盯着袁朗看了一阵,魂儿一样地,无声无息地走出去。

袁朗:“……”这小混蛋是要干什么?

袁朗住院的第三个晚上,他压根就没睡,在黑暗里,袁朗盯着墙上滴答作响的钟表,时针分针一格一格的走,当准时到达三点时,许三多又像个幽灵一样地推门进来了。

“许三多!你晚上都不回宿舍睡觉吗?瞎溜达什么呢?”袁朗终于忍无可忍地坐直了,他意识到许三多还是有些不对劲,不,是非常不对劲,他想和许三多推心置腹地再聊聊,但许三多连话都不接他的,还是和之前一样,盯上袁朗一会儿,然后关门,走人,许三多一贯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风格。

望着门被关上,袁朗疲惫地叹了口气,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有些心力交瘁,他意识到许三多在某些方面出现了问题,所以袁朗得再找时间和许三多谈谈,这件事情迫在眉睫,当然,倒不是现在,因为现在才凌晨三点半。

004

袁朗出院那天是许三多和齐桓来接的他。

身体素质原因,他各方面恢复的都不错,除了受伤的右臂还不太方便活动,但这已经不影响袁朗处理工作了,于是在问过医生的意见后,袁朗还是选择了出院,一半是他实在闲得发慌,脑子里想了一百个损招给老南瓜们用,另一半,则就是因为许三多。

之前半夜发生的事,袁朗还住院时,就找许三多谈过了,他起初疑心是许三多梦游,可也没听说过有谁能从老a宿舍梦游到住院部去,他试探着提起这事时,许三多正坐在他病床前低头削着苹果,在听到袁朗迂回婉转地问他最近晚上睡得如何后,许三多只是点点头:“我的睡眠很好,队长。”

“你家里应该没有梦游史吧?许三多,我没从你资料上看见过。”

“没有,队长,你为什么这么说?”许三多语气很平静的反问袁朗,眼睛里甚至还带了一点不解,好像半夜三点在病房门口像只猫一样幽幽盯着袁朗的不是他本人。

“那我需要一个解释,许三多,关于你为什么半夜三点不去睡觉,反而出现在我病房里的解释。”

许三多哦了一声,继续削着手里的苹果,果皮被他削成一截截的,显然许三多并没有掌握削水果皮的方法:“我打扰到你休息了吗?队长,那我下次凌晨两点过来?或者凌晨四点,再晚可能就不行了…”许三多放下手中的水果刀,抓着那颗苹果,表情纠结,似乎真的在为此苦恼:“如果再晚的话,会耽误起床训练。”

袁朗:“……这个跟什么时间来看我没有关系,许三多,我现在是在问你,为什么要在凌晨来?白天你照顾我,已经很辛苦了,我希望你晚上能好好休息。”

“少睡一个小时对我来说没有影响,队长。”许三多表情很诚恳地说,像是某种解释,但袁朗怎么会注意不到,从始至终,许三多都没有正面回答过他的问题,这让他心中升起一点诡异的欣慰,在a大队的这一年,许三多的确变得精明多了,甚至还学会了用模棱两可的话去搪塞他的队长。

“队长,你是不希望我来看你吗?”然后许三多又问。

哦,这小混蛋还学会了倒打一耙。

就私心而言,袁朗当然希望许三多来看他,这是抓住时机培养感情,让许三多能开窍接受他的大好机会,但袁朗也知道,许三多现在的行为很古怪,这种古怪让他根本不能心安理得地去接受许三多的照顾,或者借着许三多这种情况趁虚而入。

但说实在的,目前其实没什么能解决的好方法,袁朗自个儿还躺在病床上需要人照顾呢,除了谈心,也没有别的能开解许三多身上问题的头绪。

算了…反正许三多也只是凌晨过来看他一会儿,袁朗就全然当做是只猫静悄悄地进来,又静悄悄地跑走吧。

“许三多,身体最重要。”他叹了口气,选择暂时妥协,许三多现在的问题,等他养伤恢复,回去再说。

许三多点点头,又继续低头给他削苹果了:“队长,你也是,注意身体。”

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袁朗几乎已经习惯每至深夜凌晨三点,病房里准时造访的来客,在这种时刻许三多从不跟袁朗说一句话,而且每次只待十分钟,有时站在房门口,有时就坐在一边,就这么静静地融于夜色里,那双向来沉静内敛的眼睛,一直盯着袁朗,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后来,袁朗已经可以条件反射地在许三多推门进来的时候睁眼,提醒他别逗留太久,早点回去休息,然后再在许三多默不作声的注视下再安然入睡了。

不过再回到最开头的话题,这样的日子也没持续多长时间,就到了袁朗可以出院的时候,为了照顾许三多的休息状况,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办了出院手续,这样哪怕许三多非要半夜来看他几眼,也不用再跑这么老远,至少在老a,许三多的宿舍和袁朗的宿舍就近多了,更何况袁朗很有些居心叵测,非常欢迎许三多来他的单人宿舍。

回去的路上是齐桓开的车,袁朗和许三多坐在后面,他的手不方便系安全带,许三多就很自然而然地伸手过来帮他系,袁朗垂眸看着许三多头顶的发旋,忽然回忆起他们第一次见面,许三多也是这样帮他把枪给重新别回腰间,这种细节让袁朗心中一动,他微笑着,看许三多认认真真帮他把安全带系好,眼里的柔情几乎要满到溢出来。

两个人谁也没注意到开车的齐桓看着后视镜犯嘀咕,队长这是咋了,不就是完毕给他系了个安全带,至于笑得这么渗人吗?不过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最近三儿的状态好多了,除了起床时有点没什么精神,在别的方面就再没表现出什么异常了,他们这些队友们看着都高兴

“齐桓。”袁朗打断了齐桓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许三多给他系过安全带后他的心情一直很不错,他好整以暇的靠在车椅背上,露出一个貌似无害的笑脸:“最近你们的加练情况怎么样啊?”

在训练上齐桓绝不会打马虎眼,如实地一五一十报告给袁朗,袁朗静静地听着,瞧不出满意或者不满意的样子来,等齐桓把队里的训练情况都汇报完,袁朗沉吟半天,才道:“只听你一面之词也不行,等回去之后,我要再看看。”

那你多余问这句干什么!齐桓好不容易才把卡在喉咙里的脏话给咽回肚子里去,紧接着袁朗又笑眯眯地问起了在一旁的许三多:“许三多,那你最近的训练怎么样?累不累啊?有没有休息好?”

许三多摇头,说不累,加练没有问题,我休息的也很好。或许是因为袁朗出院了,他心里的一块沉重的石头也算是放下了,因此一路都很高兴,说话时眼睛看着袁朗,亮晶晶的。看的袁朗一颗心都柔软下来,他笑笑,说这么有自信?那第一个就先看你的加练成果,许三多。

袁朗这种柔和的语气听得齐桓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下意识觉着这两人之间氛围不对,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总结为这是袁朗对许三多的偏爱,当然,a大队里有谁不喜欢许三多呢?但是吧…像队长这样对许三多的,他们队里还真就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就连成才这个老乡,都没有这样过吧?齐桓甚至觉得自己在车里有点格格不入了,为了赶紧逃离开这种奇异的氛围,他下意识地开快了点。

待到了a大队门口,许三多先下了车去给袁朗开车门,他们两人先回去,齐桓则是去停车,他将车慢吞吞地给停到车位上,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刚刚三儿给队长开车门,队长那个含笑的眼神…几乎就黏在三儿身上扒不下来了…等等,等等!一瞬间,齐桓脑中灵光乍现,他就说队长跟三儿这个氛围怎么这么熟悉呢?这不就是他回家探亲,看见家里亲戚上初中的小女孩喜欢的那种电视剧里男女主角的氛围吗?可、可那是队长跟三儿啊!他俩……

齐桓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发现了一个秘密,但也不能说是秘密,毕竟袁朗好像也没有刻意去掩藏的意思。

袁朗出院的消息早上齐桓就通知了,为了庆祝袁朗的回归,中午老a们就在食堂给他们队长开了个欢迎会,并且就谁来帮忙照顾目前右臂还需要恢复的袁朗展开了激烈的讨论,c3说队长虽然想尽办法的折磨我们,但他其实是为了我们好,我懂,所以这个任务不能交给我,我这人粗枝大叶的照顾不好人,吴哲说别看我啊我可没时间照顾烂…不是,队长,我还得伺候我的妻妾们呢,众人你推我我推你,到最后袁朗忍无可忍,说各位,看见我了吗?你们队长还没走呢,这么就数落起我来,不太好吧?

最后还是许三多负责起了照顾袁朗的任务,毕竟就在刚刚,一帮人热火朝天谈论的时候,他就一直在默默地给袁朗倒水,夹菜。

别人都没什么异议,除了齐桓和成才对这个结果有些欲言又止外,袁朗从头到尾一直是笑着的,心情愉悦地用左手使勺子,舀许三多给他夹的菜吃:“那最近就辛苦你了,许三多,你两头跑来跑去的也挺麻烦,不如先住到我宿舍去吧?”

许三多还没说话呢,怀疑他俩之间有鬼,更是比较怀疑袁朗这边居心叵测的齐桓先惊得站起来了:“不了吧!队长!我会提醒三儿去照顾你的,他还是住自己宿舍!方便啊!”

袁朗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把齐桓看得浑身发毛,又转头问道:“许三多,你说呢?看你的意愿。”

而许三多短暂地犹豫了一会儿:“我、我还是不去你那边住了,队长,你需要帮忙的时候喊我,我会过去的。”

许三多的回答让齐桓隐约松了口气,他偷偷观察袁朗的表情,发现袁朗似乎也并没有表现出多失望的样子,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说好,这让齐桓又有点怀疑自己了,莫非是他感觉错了?其实队长就是比较关爱三儿而已?没对三儿有那种意思?

不过接下来袁朗的行为就把齐桓的想法给无情的打破了,等大家都吃的差不多各自回宿舍的时候,许三多送袁朗回去,他站在袁朗的左手边,于是袁朗就伸手搭上了许三多的肩膀,这本来是个很正常的动作,但当袁朗的手落到许三多后颈处压着的时候,齐桓就感觉有点不对味儿了,换做平常可能不作他想,但是自从意识到队长可能对三儿有意思之后,这就很难不让人多想了。

特别是在离开时,袁朗还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齐桓一眼。

之后的两天里,在食堂吃饭的老a们被迫见证了许三多喂袁朗吃饭的场面,有些菜不好用勺子舀,还得是用筷子夹,可袁朗手不方便,于是许三多就给他帮忙,刚开始他们还能兴致勃勃的看,但是往后,就有点不忍直视了,你们知道烂人和完毕这样像什么吗?吴哲深沉的说,就像那个昏君和他的宠妃,妲己和纣王都听说过吧?你们看三儿跟队长,这不就跟那妖妃喂昏君吃葡萄一个样儿吗?队长那表情,妥妥的昏君啊。

成才作为发小,老乡,不太同意许三多是妖妃这种说辞,他看着许三多认认真真地给袁朗喂饭,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于是无不讽刺地说:“你说得不对,当年三儿他爹干农活时摔伤了腰,三儿也这么给他爹喂过饭,我看这不是暴君妖妃,这个是父慈子孝。”

“哎,菜刀。”吴哲捅了捅一旁对着饭盘发呆的齐桓:“你怎么想?这是暴君妖妃啊还是父慈子孝啊?”

好半天,发呆的齐桓才给吴哲回应:“这是居心叵测、别有用心、心怀不轨…”

“停。”成才听不下去了:“搁这儿成语接龙呢?”

齐桓表情沉痛地说你们压根什么都不懂,他有一种不被人理解的孤独,这种孤独让齐桓有些唏嘘,队长对三儿有那种感情,这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那三儿是怎么想的?他对队长也是那种想法吗?如果不是,队长不会硬来吧?根据齐桓对袁朗的了解…实在是很难保证,他们队长不会干出那种事来。

虽然从队长负伤,三儿的那些表现看来,他的确是很在意队长的,但那种紧张里到底是包含着什么样的感情?三儿又是什么样的想法?齐桓盘算着,他得找个机会,探探许三多那边的口风。

但谁知当天晚上,许三多就没回宿舍,齐桓心里一个咯噔,别真是队长硬来了吧?抱着这种怀疑的心情,他迅速地去了袁朗的宿舍门口,咚咚咚敲门,并喊着队长你在吗怎么这都吹熄灯号了三儿还没回宿舍呢?

起初屋内没回应,齐桓锲而不舍地敲门,良久,紧闭的门内才传来了许三多的声音。

“今天我不回去了,队长说他伤口有点疼,我留下来照顾他一晚上。”

齐桓多少放下些心来,但还是问道:“三儿,你确定没事?”

“没事,你回去吧。”屋内的许三多这样平静的回应。

齐桓好歹是松了口气,放心地回宿舍睡觉去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屋内,许三多正跨坐在袁朗身上,袁朗没有把许三多怎么样,反倒是许三多要对袁朗硬来了。

005

天花板的顶灯没开,只有床头柜上的台灯亮着稍暗的光,给雪白的墙投射上两道并不太清晰的影子,光线并不明亮,所以袁朗看不清坐在他身上的,许三多眼底的情绪,他的兵一双眼睛又黑又沉,手牢牢按在袁朗胸膛上,袁朗注意到他用了力,于是配合地没有动。

这种僵持其实只持续了几分钟,齐桓就来敲了门,袁朗没说话,就这么看着跨坐在他身上的许三多面不改色的将门外的齐桓给应付走,随后屋内重归平静,只剩两人交融的呼吸。袁朗先打破了这种暗流涌动的氛围,他眼里含着一贯的,许三多熟悉的,纵容且温柔的笑意,语气微微有些戏谑:“可以啊,许三多,现在说谎都不打草稿了,从哪儿学的?”

但这也不算疑问,更可能是一种赞叹式的夸奖,因为不等许三多回答,袁朗就继续说了下去:“那么,士兵,你现在…是想对你的长官做什么?”

在袁朗近乎是诱哄的语气下,许三多露出了那么一点惶惑的神色,好像之前他不由分说把袁朗推倒在床,然后骑在他队长身上,仅仅只是一时冲动,许三多低下头,有一些无措地注视着袁朗含笑的眼睛,很诚实地回答道:“队长,我不知道,下一步我…我还没想好。”

袁朗叹了口气,但这时候是真的容不得许三多细细想,慢慢想了,心爱之人就跨坐在他身上,更何况他们两人还保持着这样暧昧的姿势,能保持冷静已经用尽了袁朗全部的自制力,他用没受伤的手撑了一下,想要坐起身来:“那你先从我身上下来,许三多,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再谈谈。”

本来许三多仍旧有些迷茫的样子,但看到袁朗将要起身的动作后,忽然又紧张地将他队长的肩膀给用力按住,袁朗耐心其实已经快要告罄,他又不是柳下惠,许三多在他身上还能坐怀不乱,心平气和讨论许三多的心理问题:“许三多,你是忘记之前在375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下来,不然我不能保证发生什么。”

袁朗话音刚落,许三多就像做了什么决定一般,俯下身来,两人的距离在一瞬间就拉近,一向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袁朗在许三多俯身后忽然僵住,许三多低下头来,柔软的唇瓣触碰上了袁朗的嘴唇,这是一个亲吻,一个或许现在并不应该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亲吻,毕竟许三多之前拒绝了袁朗的告白。

可这种情境,这种姿势,还有许三多的这种…做法,很难不让袁朗认定为这是邀请,或者一种诱惑,若说之前还能克制,那么现在袁朗下腹的火,因为许三多轻飘飘的一个吻,就已经难以自持的烧起来,由于姿势的原因,袁朗硬挺起来的性器就这么隔着衣物顶在许三多臀间,许三多明显感觉到了,他略微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体,但却丝毫没有要真正避让开的意思。

这个吻很浅,一触即分,但许三多主动地献吻已经足够让袁朗声线沙哑,他深深注视着许三多,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欲望与爱意:“许三多,你…”

但像是怕袁朗说出什么他无法回答的话,许三多忙又低头,用嘴唇去堵住袁朗的唇,这次袁朗就不再让他逃了,浅尝辄止满足不了长久以来压抑的爱欲,他用没受伤的手扣住许三多后脑,用力将他压向自己,紧咬的齿关被袁朗灵巧地用舌撬开,清浅的吻转而演化为袁朗主导的,充满色情意味的长吻。

这件事情的起因,或许要追溯到今早,袁朗盯完他们的训练,和许三多一起去食堂吃了早饭,接下来他要回办公室处理一些文件,许三多的时间安排一向规律,如果袁朗不需要他的帮助,他就会去图书馆看书。但今天的确事务不少,又或许是怀抱着某种私心,袁朗叫住许三多,让他跟着自己回办公室,帮忙处理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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