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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茶

 

yan光明媚的午后,茶馆二楼的窗户敞开着,外面的风吹入室内,冲散了八月的热气,甚为舒适。

“风景真好……”谢筱茹往外看去,由于是楼上,视野b平日宽阔很多,汴京错综复杂的道路以及来往的行人和马车都收进眼底,鳞次栉b的房屋看起来竟是显得娇小了。

依依掩嘴一笑,把盛着枣花su的瓷碟往谢筱茹的方向一推,“谢姑娘,你尝尝这个,茗香阁的招牌,上次兰湘排了半天的队才买到呢。”

兰湘想起上回在茶楼的外带窗口那儿排满整条街的长龙,还有当日仿佛要把人给烤熟的太yan,顿时起了一身j皮疙瘩。“那么长的队伍实在是不想再排了……不过要是小姐您想吃那奴婢还是愿意忍受这些的。”

“这家茶楼生意可真好。”谢筱茹拿了一块点心吃,期间不忘用手小心地接住不可避免会撒下来的碎屑。堂食b外带多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吃到完整的还带着温热的点心,不像上次等了半天,兰湘把点心拿回来时外层的su皮已经散开了。这当然不是兰湘的问题,相反,谢筱茹十分感念兰湘在她和依依亲热时排队等候的辛苦,当即就打了一碗熬好的绿豆汤请人吃了。只是客观的事实摆在这里,没办法简单地忽视。不过当然在茶楼堂食也有它的局限,b如说一碟好吃的su皮点心只有三个,吃完还有点意犹未尽。

依依忍不住微笑。虽然因着上次禁足的事再加上自己生病,现在已经是中秋之后了,但好说歹说兑现了带谢筱茹出来吃茶点的承诺。

她便应着谢筱茹的话解释道:“茗香阁可是汴京出名的老字号,从前朝时就开着了,生意一直都很好。”

“原来有这么长的历史吗?不过这里的东西也不是我这种人随便就吃得起的。”

谢筱茹忍不住感叹,点心好吃归好吃,贵也是真的贵,至少对于她这种靠街边摆摊为生的人来说,一盘枣花su就够她卖上几天的豆花了。方才看那些在外带窗口排队的人,以及周围的食客,打扮也和粗布麻衣的平民相去甚远,谢筱茹坐在这反而显得格格不入——就如同她和整个汴京一样。

纵使依依如今生活在侯府,都承认茗香阁的点心不便宜,好说歹说她也有在扬州摆摊过日子的经历,对“便宜”和“昂贵”的认知不可能和真正锦衣玉食长大的小姐少爷们一样。更何况她现在的月银也有限,若不是之前多少有攒下一点来,也不敢轻易来这儿吃茶。

近来茗香阁换了新的招牌,一块红木做的牌匾上用优雅的行书刻着“茗香阁”三个字,周围还点缀了些金子,挂在门口委实引人注目。想到来时看到的木牌,谢筱茹心中突然就萌生出了一个主意。

“我打算给大娘的摊子也挂个招牌,多x1引点生意。”

听到这话,依依和兰湘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是看到茗香阁的招牌了吗?”她不禁笑道,“不过这种招牌……谢姑娘你会做吗?”

“不会啊,得去找木匠。”谢筱茹思索着,“当然这么jg致的可做不起,找个便宜点的ga0个简单的招牌,刻个‘吴氏豆腐花’,应该还是能攒够钱的。”她忽然一拍手,“诶,你知道吗,我可以自己写!在纸上或者布上写完,还能在旁边画个什么图案作装饰,找根杆子挂起来,还省了找木匠的钱。”

“这,这样啊……”

依依想到谢筱茹的一手字,只觉得yu言又止。还有那个被称作“ch0u象”的画画风格……实在难以想象最终的呈现效果。

兰湘自是不知道之前谢筱茹偷偷来访的事,也没读过谢筱茹之前写的信,自然不知道她的写字水平,只注意到依依的神se变化,心下觉得奇怪。

“啊,兰湘,我没事。”依依怕兰湘看出什么端倪,急忙道,“谢姑娘还真是有想法。”

谢筱茹谦虚道:“不至于不至于,只是想着吴大娘收留了我这么久,多少还是想为她做点什么的。我看这小摊连点装饰的东西都没有,就开始想有什么b较简单的办法可以装点下门面……”

“唔……也是呢。”

依依也开始思考应对的方法来。的确,豆花好吃是好吃,但这小摊儿连个店名都没,就算只是路边的小摊贩也未免过于朴素了点。

可还没想出一个好的方案,思绪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哎哟哎哟,几位姑娘们,在这么个好天来这种地方坐,可真是有兴致啊~”

三人皆是一惊,转头就看到一位醉醺醺的男子摇摇晃晃地走向她们,还毫无分寸地把身子靠到了桌子上,吓得兰湘急忙把盘子和茶壶往后拉。他穿着一件显眼的紫se衣袍,浑身上下都透着酒气,眼里的猥琐之意毫不掩饰,对她们扯出一个轻浮的笑。

“在下在这儿光喝着酒也没意思,不如姑娘们来陪在下玩玩吧?”

嗯那么高能剧情要来了

“这,这位公子……您这么突然地走过来,恐怕不是很——”

依依几乎是本能地往后缩了两下,而那男子却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停止他的行为,反而更加得寸进尺。他笑眯眯地凑近依依,酒气都吐到了她脸上,致使她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心。她身边的兰湘已经要发作了,而谢筱茹似是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坐在座位上。“没关系啦小娘子,就过来跟我玩会儿,一会儿就好,保证你爽翻天~”

兰湘恼怒地站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对nv子这般轻浮的姿态,大家都在看着,竟是一点廉耻心都没有!”

周围附近的几桌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甚至还有人在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依依敏锐地感受到了那些目光,好像带着灼热的锋利,刺得她浑身上下剧痛无b。有人本站了起来打算g预,可男子身后跟着几个护卫,注意到他们就狠狠瞪回来,那些本想替依依等解围的人也只能讪讪地坐回去。

很显然,那男子见没人阻止,行为便更加大胆了,语气愈发轻佻。“有人看着又怎么样?反正我家护卫都是经过专业训练,会保证没人会记得这茬的。”

说罢,他甚至毫无顾忌地伸出了手,抓向依依的胳膊。兰湘一看他的行为就炸了,站起来想冲过去阻止,可此时,一直呆愣着的谢筱茹做出了意想不到的事。

谢筱茹直接跳起来狠狠地撞向男子,速度之快就连他的护卫都来不及阻止。

只听那男子“哎哟”一声,被往后推了两步,和依依间的距离也被拉开。他瞪大了眼睛看向谢筱茹,吼道:“你g什么!”

“把你的脏手从她身上拿开!”谢筱茹也瞪了回去,声音直接抬高了几个度。或许是受到了保护yu的驱使,此时她完全一改平日呆呆的温和的模样,仿佛化身为一只炸毛的猫,依依被兰湘扶着亦是感到不可思议,但确实看到了谢筱茹脖子上爆出来的青筋。

“你……好啊,好啊。”男子冷笑,“不过一个平民百姓家的h毛丫头,居然也敢坏我周朗的好事,哼,你们几个,让她长点教训。”

那几个侍卫立马上前,冲向谢筱茹,意图给她点教训。

可是,却被谢筱茹躲开了。不知道到底是关键时刻的爆发,还是她本来就如此深藏不露,总之,她确实躲开了男子的护卫们,直径朝他而去。

所有人包括依依和兰湘,皆是愕然不已,眼睁睁地看谢筱茹一把推向那自称“周朗”的男人。

谢筱茹口中还骂骂咧咧的:“没事g可以找份工作给社会贡献一点你的价值或者g脆找个地方去si也不算浪费社会资源,别taade一天到晚在这里sao扰人。”

“你!”

那男子被她推得又往后退了几步,大约是真的被谢筱茹的行为吓到,再加上本就喝多了脚步虚浮,竟是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楼梯边。

然后……

然后是一声巨响——不,连着好多声的巨响,那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踩空,直径滚下了楼梯,身子在“砰砰啪啪”的响声以及他自身发出来的哀嚎声中撞在每一级台阶上,甚至整个茶楼都能感受到那种震动。接着,又是“砰”的一下……

茶楼上下都陷入了寂静。

依依的脑袋还没转过来处理这突发的事故,时间的流逝好像都慢了下来。过了可能只有很短的一个瞬间,或者是过了一百年——她记不清了,但她清晰地听到了楼梯下方传来的尖叫,以及人们四散跑开的声音。

“天啊,他撞到头了!血,好多血,有没有大夫,有没有大夫!”

“si人了,si人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本来一派祥和的茶楼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依依对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没有特别明晰的记忆,在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中,她看见谢筱茹仿佛石化了一样待在原地,看到侍卫们一边大喊着少爷一边冲下楼梯……

当回过神来时,依依发现自己跪在了阮府的大厅里,面对着阮夫人的怒火。

“啪!”阮夫人一巴掌打到依依脸上,白皙的面颊上浮现出红肿的手印。

“你这个si丫头一天到晚就知道给阮家添麻烦!就知道添麻烦!当初你就应该和你的好娘亲一起si在扬州别回来,省得让我们多花一笔钱来养你这么个废物……”

“母亲,母亲。”崔婉和阮明珠也急,一人一边拽住阮夫人。依依没太注意脸上传来的火辣,只是木然地听崔婉道:“那周公子不是被依依推下去的,他的si和依依没关系,母亲,您冷静点——”

“什么叫没关系?不就是她偏要带那个姓谢的nv人去茶楼吃茶,结果那个姓谢的nv人才——哎呀,造孽哟……”

这边阮夫人捶x顿足,那边依依才仿佛如梦初醒,0了0自己的脸,“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记得了吗?!”阮明珠急切地转向依依,“那个姓周的人si了!他是周家的独子,还是三皇子的门生,现在周家那边吵着闹着要我们给一个说法!”

阮老爷在一旁也是鬼哭狼嚎的,“我当时就不该大发慈悲把你这个逆nv带回来!得亏人不是你杀的,不然你别想活着看到明天的太yan了——”

“……父亲……别这样。”阮霁还算冷静,只是看向依依的眼神也是充满厌恶和不耐烦的。

“现在全汴京都知道阮家的阮依依的朋友闹出人命了,你这家伙到底回来g嘛的啊?!”阮明鸢也哭喊道,一幅恨不得依依快点去si的架势。

“这样,这样……啊!”依依终于想起来事情的前因后果,大叫一声,“那谢姑娘呢?”

旁边的兰湘急道:“您这都不记得了?谢姑娘当场就被抓起来了!因为她推了那周公子一把后,他就掉下去摔si了,现在她被直接丢进了大牢里,等待处置!周公子的父母说什么都要谢姑娘给他偿命!您是被吓坏了所以脑子不好使了吗?”

依依脸se唰地变白,感到一gu无端的冰冷和战栗。谢姑娘杀了人——或者至少,被当成杀人犯了,而依依自己,现在在这里遭受着来着家人的指责。

“可是,可……”依依嗫嚅了半天,终于憋出了话。“谢姑娘她是为了保护我才……”

话还没说完,依依就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穷,失忆,现在再加上一个坐牢

惨,谢筱茹好惨一nv的

不过ao扰的猥琐男好si,我说的

夜深了。

依依在床榻上迷茫地睁开眼睛,只觉视线一片模糊,眨了好几下眼才看清周围熟悉的摆设。她微微侧过头,就看到了兰湘。见依依醒了,忙拿起sh巾为她擦脸。

“兰,兰湘——”依依刚想问发生什么事了,兰湘就叹了口气,随即开口告知她后面的事。

这位忠实又勤奋的婢nv道:“小姐,夫人又罚了您禁足。”

依依呆住,垂下眼眸轻声问道:“多久?”

“没明说。恐怕您接下来有好久都不得出门了。”兰湘苦笑,“小姐,奴婢也劝您一句,谢姑娘的事儿最好还是别管……”看到依依的脸se发黑,兰湘顿了顿,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夫人和老爷已经商量过,阮家可以让您和这件事撇清关系,只要您——”

话音未落,兰湘就被依依一把抓住了衣领。“只要我不再理会谢姑娘是吗?”

“很遗憾但确实是这样的。夫人已经决定向官府打声招呼,告诉他们此事纯粹就是谢姑娘和那周公子之间的冲突导致的意外,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兰湘的眼里染上了悲凉,语气颤抖了起来。“您只是一个恰好路过旁观了此事的无关者。当然,您和谢姑娘的交情就只能到此为止了。想来周家不会轻易放过谢姑娘,您也最好不要再参与此事,对阮家不好。”

手背上青筋凸起,兰湘的衣服都被抓皱了,可见依依抓得有多么用力。

她几乎是失控般地吼了出来。“怎么可以!谢姑娘是为了我才遭受这样的牢狱之灾,她有什么错?我又怎么能就这样丢下她不管,让周家借官府之手实施报复?”

“冷静点,小姐,小姐!”兰湘极力想劝住依依,“我……奴婢很理解您的心情,老爷夫人的做法也确实太没人情味了点,可他们也是为了侯府,为了阮家考虑……”

“那他们可有为我,为谢姑娘考虑过?”依依说到这个,委屈便涌上了心头。“娘亲走前要我做个好孩子,不要让侯府蒙羞,我这些年也一直都在努力……都在努力做个好姑娘,可是……也没见父亲母亲他们有关照过我……更何况,这事儿还牵扯到了谢姑娘,我怎么可以坐视不管?”

“小姐——”

“好了,兰湘,你不必劝我。”依依终于下定了决心,擦去眼眶里的泪,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不会放任谢姑娘被官府处置的。就算父亲母亲不乐意也一样。”

很快,新的早晨开始了。当汴京的街头被前去做工的人们以及前去办公的马车填满时,依依便从阮府后门的狗洞里溜了出去。兰湘知道此事,但她没有阻止。

一路飞奔,直到来到官府门口依依才停下来。喘气的功夫,依依听见里面传来nv人凄厉的哭嚎。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喊的话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依依听不出到底是哪里的,也不知道那人在叫什么,只隐隐约约听到了诸如“冤枉”“不是我g的”之类的语句。但是府尹和守卫皆是一脸冷漠,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拖了下去,前往牢狱。

按捺住狂跳的心,依依等安静下来后方才走进去道明了来意,报上姓名后,便由一名满脸横r0u的狱卒带着她去了关押犯人的牢房。

毫无疑问,谢筱茹所在的地方是专门关押nv囚犯的。说来也是不可思议,直到本朝之前,此地乃至全国的监狱都只会收押男囚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当然,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尽管现在是白天,但牢房里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刚踏进一只脚依依就打了个冷颤。被关在这里的nv子们,高矮胖瘦老少皆有,她们有的用怨毒的目光看着依依,有些用簪子在墙上不知道刻什么,反正声音听了让人起j皮疙瘩,也有人喃喃自语地抱怨自己当时为什么昏了头。不管是哪一种人,这个地方弥漫着的气息总归叫人感到不舒服。

至于谢筱茹嘛……

依依找到她时,她正背对着门,“哐哐”地用脑袋撞墙,看着颓丧又可怜。

“呃……谢姑娘?”犹豫了半晌,依依才开口。

本来还颓废着的谢筱茹猛地一个激灵,转过身来,看到依依站在那里时仿佛被雷劈中了一样僵在原地。怔了好一会,方才r0u了r0u眼睛,有点不确定地问道:“依依?是你吗?你旁边那个婢nv呢?”

依依被逗乐,笑了一下。“是我,不然还能是谁?”

但这笑容也就持续了不过一瞬。她低下头,喃喃道:“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母亲又罚了我禁足,但我还是想来看看你,所以兰湘就没跟着了。”

她抬眼,看见谢筱茹正一脸不敢置信地捂住嘴。“你……你为了看我,反抗了你母亲?天,我真的……哦,天,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先,先别管我的事了。”依依忙道,“你现在怎么样?还好吗?”她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呃……怎么说,你看我像好的样子吗?”谢筱茹又蔫了下去。“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失去了所有记忆,还偏偏坐牢了,唉……”

依依感到有点自责。倘若她没有在那天带谢筱茹去茶楼,大概就不会遇上那个姓周的男人,谢筱茹就不会和他起冲突,最终也不会因为害si了他而被丢进又黑又冷的监狱里了。

谢筱茹从门里伸出手,拍了一下依依的肩膀。“嘿,你不用自责,你没错,错的是那个喝醉了酒四处sao扰人的混蛋。”

“可你还是为了我……”

“哎呀,这有什么!”谢筱茹反而笑了起来,“我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要是再来一遍,我还是会选择狠狠推那个混蛋一把,反正人又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恰好被当成了杀人犯而已。”

“什么?”依依身t一僵,不知道为什么谢筱茹突然声称她没杀人。毕竟依依也看到,周朗在被谢筱茹推了之后才摔下的楼梯。

“啊,你没看到吗?”谢筱茹观察着依依的神se,补充道,神se十分认真,“我当时推了他的时候,他可没马上摔下去。

“而是先往后退了几步,才摔下楼梯的。”

谢筱茹:我这牢坐得好冤啊……望天

那么,因为本文收藏数破了50,所以按照承诺的加更一章

感谢所有收藏的友友们~

探视的时间很短,直到依依走出冰冷的牢狱,都还没到正午。

——“我当时推了他的时候,他可没*马上*摔下去。”

这句话仿佛一句咒语般缠着依依,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反复品味,咀嚼着谢筱茹的说辞,和当天茶楼里的画面交替着在她的思绪里面出现。是的,依依记得,谢筱茹这么一提醒,她就想起来了这个细节。周朗被推的时候并没有站在楼梯旁边,是他自己后退没看路,才导致摔下了楼。

也就是说,谢筱茹没有杀人。但她就算真的没有杀人,她也以“杀人”的罪名被逮捕。是以,依依根本没有因为意识到事实而欣喜,反而心情更加低落。要证明当时人并非为谢筱茹所杀是何其困难,倒不如说,给一个人脱罪向来都是比给其定罪要更加艰难的举动。

“呀。”

陌生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依依站住脚步,往上看去。是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子,脸上带着笑。“我记得……你是阮家的依依,对吧?”

依依呼吸一滞,不晓得为何这个人会知道她的名字,明明根本没见过。就听那男子身边的侍卫道:“大胆,见了三皇子还不快行礼!”

三皇子!

周朗是三皇子的门生,依依自然记得这点。他来这里是干什么?

她僵着身子,拘谨地行了个礼。“臣女阮依依……见过三皇子殿下。”

“没事,没事,我不过是奉父皇之命前来视察,不必如此紧张。”皇子的笑容很和煦,可依依却分明瞧见了他眼底的冰冷。“说起来,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关在这里?就那个姓谢的女人。”

他果然知道!依依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一颗心紧张得直跳。“臣女,臣女……”她感到自己的胃都开始绞痛。三皇子此时打断了她。

他微笑道:“不用紧张,我知道你那位朋友是为了你而做出的这等冲动行为。说起来,也是周朗那家伙不对在先,若他没有喝醉后瞎搞事,也不会惹得她生气而把人推下楼梯。”

依依没办法放下警惕,心弦反而绷得更紧。她忍不住想,三皇子这听起来通情达理的话语,背后肯定隐藏了什么别的目的。她本想说是周公子自己摔下去的和谢姑娘无关,但觉得当众打断一个皇室人员的话并不合适,只得由他继续说下去了。

三皇子继续,“所以这次的事情,只能说是周朗他自作自受了。不过——”不出所料,他果然转了话锋,“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不能就这么算了。况且,周朗的家人都很看重他,他一死,他们整个家也都快崩溃了。于情于理,你的朋友也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嘛,阮姑娘。”三皇子说,“如果你实在不希望你的朋友出什么事,我倒是有个法子,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什么?”依依小声问。她料想接下来不会听到什么好事。

三皇子弯下腰,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出了一句让依依差点跳起来的话。

“只要你愿意与我共度良宵,我就可以跟官府的人打招呼,让他们*无罪*释放你的朋友。”

倘若依依是个泼辣性子,听到这种话,管他是天皇老子还是神仙大帝,她早就一个巴掌抽过去了,只可惜她不是。她整个人被冻在那里,手攥着裙子,久久没有回话。三皇子倒也不急,保持着那副令人作呕的微笑静静等待她的回话。

依依吞了口唾沫,在脑中的风暴终于平静下来些许后,她才开口。“恕……臣女,难以从命。”

其实就在刚刚沉默的时间里,依依是真的有在想过答应他的。但她最终还是拒绝了。毕竟她到底还是没办法就这样放弃自己的尊严;依依也很确信,谢筱茹不会希望她为了一个“无罪”而就这样任人作践。更何况,就算依依答应了献身三皇子,她又拿什么保证他一定会兑现承诺?

三皇子眯起了眼睛。“那真是可惜,你错失了一个好机会。”

依依不愿再跟三皇子纠缠,只寻借口说接下来还有要事,便慌忙拜别了。离开时,她还能感到那人灼灼的目光锁定在她的后背。

盯着少女离去的背影,三皇子装模作样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一个小姑娘而已,拒绝起来倒是没犹豫的……哼。”

他收起扇子,眼里的阴霾更甚。“你迟早会后悔的,阮依依。”

当然,早已离开的依依根本不知道三皇子说的话,她只是匆匆忙忙地往家的方向赶,试图把刚才和三皇子的相遇抛到脑后。

路上穿过大大小小的街巷,依依压根没打算停下脚步,就这样气喘吁吁地跑到家的后院,看到熟悉的狗洞后,她才停下来喘了两口气,弯下身钻了进去。

回房间的时候,依依还在担心她大白天地偷偷跑到外面,会不会引发什么混乱,到时候指不定就要面对父亲和母亲的怒火了。可当兰湘百无聊赖地撑着脸,对她说“欢迎回家”时,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根本就没人在意嘛!

迷雾遮挡了视线,仿佛一张面纱,然而它此刻正在逐渐消散,就像面纱被风吹起,隐藏在后面的神秘在慢慢地被揭露。

依依迷茫地站在这一片不知是何处的虚空中,看着雾气缓缓淡去,什么也没做。

她看到了,那个伫立于前方的身影,那个本该被雾所遮挡的存在。

那是一名nv子,安静地站在那里,及腰的青丝和裙摆一起随风舞动,面容一片模糊难以辨认,可哪怕她就这样站着什么也不做,浑身上下都仍散发出种独特的风情。

怔愣片刻后,依依发现热泪流过了脸颊。她认出了这个人,哪怕看不见面庞,不如说,她又怎么可能忘记,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那个本该逐渐淡出她的记忆,成为无数被时间的沙子所埋葬的存在之一,却于她至关重要的人。

“娘——”

依依迈开步子跑向面目模糊的“袁氏”。可就算她跑到了袁氏面前,对方的面孔也仍然是模糊的。朝袁氏伸出手,依依发现她的手穿过了对方的身子,对方亦对她的行为无动于衷。可依依不在乎,她思念亲娘太久了,哪怕站在面前的只是一个幻影,她也忍不住倍感亲切,同时心中的感伤,委屈也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我好想你,娘亲。”依依说。

“娘亲你知道吗?我这些日子认识了一个人,她叫谢筱茹。她说她失忆了,她只是一个卖豆花的平民,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她。”依依开始向袁氏吐露心声,“谢姑娘很好,她在我受到四妹妹嘲笑的时候为我说话,还……还会为了我不惜和周家的公子起冲突。可是……她因此而入狱了。三皇子对我说我可以献身于他,以此换取谢姑娘的无罪释放。但我拒绝了。我……实在是太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是不是很懦弱,娘亲?明明清白,贞洁这些在谢姑娘的安危前面都算不得什么,可我还是没能为了她而迈出这一步……为什么……明明谢姑娘可以为了我而坐牢,明明周家扬言要弄si她为周公子偿命,明明……明明……”

依依忍不住哽咽起来,在袁氏面前蹲了下去。袁氏——很显然只是一个幻象,对此回以沉默。

然而,还是有个空灵的声音从头上传下来。

【所以你为了尊严而拒绝了皇子的提议,到头来却还是后悔了对吗?阮依依啊。】

“……”依依双目无神地嗫嚅着,“或许吧。”

【呵……果然,人类这种生物就是充满了矛盾。但也正是因为这份矛盾,人类才显得有趣,不是吗?】

“……”

眼前的场景骤然消失,依依在自己的床上醒来,意识到她又做了奇怪的梦。

当然,和之前几次一样,梦里的内容她已经忘了个一g二净,只是心头还是难受得紧。

因为现在还在禁闭,兰湘只辅助依依洗漱更衣,梳头发和上妆这两项就省略了。吃过已经凉掉的早饭后,依依找出了针线,想做点什么给谢筱茹送去。

谢姑娘……

昨日探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尤其是三皇子的那番话,依依即使睡了一觉醒来后,想起来仍是觉得毛骨悚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正确的还是错误的选择,万一谢筱茹真的因为她的决定而遭受了什么不测,依依想,她会因此自责一辈子。

可是为了这么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兑现的口头承诺,而去牺牲自己的尊严,真的没问题吗?

她也没有勇气跟兰湘或者别的什么人说自己昨天偶遇三皇子的事。眼下的情况就是,依依自己都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她想若她可以像江湖传说中的那些侠客们,在夜深人静之时闯入牢狱中带谢筱茹逃脱那该多好。可惜现实就是,依依很清楚地知道这根本不可能。现在做送给谢筱茹的针线,或许也只是安慰安慰自己,多少还能做点什么而已,针线活也不是现下谢筱茹需要的东西。

烦躁地把针线丢到一边,依依手肘放在桌上撑着脸,觉得那一团缠在一起的丝线完美t现了她现在的思绪。

发了一会儿呆后,依依听见外头传来了些许动静。

很奇怪,因为她的闺房地方偏,按理说外面除非闹出很大的事,否则这里平日都是静悄悄的。正当依依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外面看看状况,兰湘就已经推门而入了,随后她看见兰湘意识到自己忘记敲门而大惊失se。

“没事,兰湘,发生什么了吗?”依依在兰湘道歉之前就已经先发制人问了出来。

兰湘急忙咳了两声以化解尴尬。“好吧,是这样的,小姐。”她终于摆正了身子。“是叶家小姐过来了。”

“诶?”依依惊讶非常,“是说叶舒窈吗?”

“对啊,不然还能是谁……抱歉,小姐。其实呢,是今儿叶小姐又过来串门,本来一切都很平常嘛,直到三小姐和她提到了您和谢姑娘的事。”依依听此更是惊愕非常,“然后也不知道叶小姐和三小姐又说了什么——对不起,奴婢恰好在此时去如厕了,回来的时候,叶小姐就说想和您谈谈。”

依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我吗?”

兰湘点头,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是的,叶小姐指名道姓说要来见您。本来夫人还拒绝了!毕竟您知道,您现在还是在禁足的状态,按理说是不可以接见客人的。但叶小姐说有很重要的事想和您商量,后来夫人实在拗不过她,只得勉强同意了。”

消息来得突然,依依感到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叶舒窈来找她能有什么事?难不成,是想和她谈一下关于谢筱茹的事吗……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外头就有婆子叫依依出来,说是叶舒窈找她来了。

依依从没想过叶舒窈居然会提出要专门见她。在她心中,自己在前两次聚会上闹出的那种不愉快,总归不会在叶舒窈心中留下什么好印象,更别说她还有一个说出去都会遭到异样的目光的身份了。

本想着是出去跟叶舒窈谈话,可没想到叶舒窈竟是先一步踏入了依依的闺房,还特地挥退了下人们,明摆着就是要和依依单独说话,让她紧张不已。甚至和叶舒窈打招呼时,依依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忍不住颤抖。

“依依。”叶舒窈也朝依依行了礼,一改平日嬉笑的神情,认真严肃的表情无端让依依感到害怕。能让这个总是说笑的姑娘不再是乐呵呵的模样,她是有什么大事要跟自己说吗?

瞧见依依的紧张,叶舒窈突然又笑了。“哎呀,你没必要这么紧张的。好吧,我就不卖关子了。你母亲只让我和你讲一小会儿话,唉,真是好古板的一个人——”叶舒窈在依依的对面坐下,双目直视前方,“明珠姐跟我提到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实话,我怪惊讶的,你居然会和一个平民交好,这一点真的是叫我对你刮目相看。嗯——当然,你上次敢在我面前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也着实令我印象深刻,你真是个坦诚的家伙。”

依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所以,叶舒窈是知道了她和谢筱茹关系好,并知道了谢筱茹入狱的事情吗?

“谢姑娘……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也相信她是的,虽然我没见过她。”叶舒窈说,“但我想,能为了保护自己的朋友而挺身而出,总归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只是,没有人可以预料到她居然会失手把人推到楼梯下面,对于她遭遇的牢狱之灾我深表遗憾。”

尽管对这番话感到惊讶,依依仍失落地垂下了眼眸。“嗯……我很难说明白我有多么感激谢姑娘当时站出来跟周公子对峙。”

那么,叶姑娘过来找她就是为了安慰几句吗?

“既然这样,你……打不打算为那位谢姑娘做些什么?”叶舒窈下一句话把依依打了个猝不及防。面对依依惊讶的眼神,她清了清嗓子,道:“这个案子说复杂不复杂,但说简单也不简单。因为谢姑娘现在要面对的,是周家,而周家显然不是谢姑娘一介平民可以面对的势力。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很多个平民一起集合起来呢?”

依依怔住。“你是说,让我……去召集老百姓为谢姑娘讨说法吗?”

“可以这么说。”叶舒窈道,“依依,我听说你以前在扬州生活时在平民集市上摆过摊,那么你多少应该和平民有接触过吧,你也应该知道,民众的力量从来就不是可以小瞧的。”

依依也确实听过这种事——在她小时候,扬州就有这么一个闹得沸沸扬扬的案件:一位在当地颇有名望的大老爷长期虐待身边的一位婢子,拖欠她的工钱不说,还私底下将她当做发泄自己欲望的工具。终于有一日,那婢女忍无可忍,趁着这位老爷熟睡时用刀将其砍杀,并被当场抓获。可此事传出去后,府中的其余下人们——他们或多或少也被老爷苛待过,一起涌进了当地官府为那位婢女喊冤,甚至还吸引了不少和此事无关但心怀朴素正义感的普通民众们也加入了发声的行列。最终,那婢女被无罪释放。

叶舒窈听完这个故事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你脑子很灵光,我就说这么两句,你就明白了。你时常去谢姑娘那里吃豆花,那么应该和那一带的街坊比较熟悉,由你去号召大家可谓十分合适呢。当然,我觉得你可能想说,如果我想帮你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和大哥说一声让他关照下谢姑娘,毕竟他现在就在大理寺工作——我话说在前头,首先我哥哥不是大理寺卿,他现下还没那么大权力直接把谢姑娘放出来,其次,就算他有,我这么做相当于让他以公谋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依依愣了愣,“可是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我……其实并没有跟其他人说过太多的话。”

叶舒窈伸出食指,摆摆手,“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哪怕你最终号召不起来,亦或者号召起来了但没能为谢姑娘争取到机会,但你终究是尝试过了。要是因为害怕失败而什么都不做的话,最后你就真的什么都得不到了。”

这话让依依陷入沉默。她左右寻思着,不得不承认叶舒窈说得有道理。这些年来她在阮府一路受着委屈过来,并不是没有想过反击,可她太害怕了,害怕自己一反击,就被欺负打压得更厉害,便只有任由他人蹬鼻子上脸的份儿,什么气都默默忍受着。

而这次受委屈的不是她,是谢筱茹。为了重要的人,依依想,她这回必须得行动起来,不能再呆在被动的角色里了。

瞧见依依的神情变化,叶舒窈笑了出来。“你有这个觉悟就好,我看好你。”

这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是一位下人在外头提醒叶舒窈,她差不多该结束跟依依的对话了。

“我知道我知道,等等!”叶舒窈往外喊了一声,转向依依,低声说,“走前再提醒你一件事吧。等到谢姑娘这案子开庭审理的那天,你作为当时和她在一起的目击者,肯定会被作为证人传唤的。”

依依才想起还有这茬事,不由得紧张起来。“那……我该说些什么?”

“不要慌,到时候别人问你什么,你就如实回答就好。不要撒谎,除非你有信心能做到随机应变并叫人挑不出矛盾之处。当然,你既然是站在谢姑娘这边的,你完全可以把话往对她有利的方向说。”叶舒窈道,“然而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相信你自己说的话。还有,相信你的朋友,如果你希望她被判无罪,那么你自始至终,都要相信‘谢姑娘是无罪的’。”

“相信……”

“对,相信你自己,相信你的朋友。哎,我能说的就这么多,只可惜我没法真的在大理寺当差,否则我肯定能说些更有用的建议。”叶舒窈挥了挥手,“就这样吧,外面的人在催,我得走了,祝你们好运呀。”

说罢,叶舒窈就迈着优雅的步子退了出去,留下依依独自回味方才的对话。

新的一天来临了,依依在太阳刚挂上天空后没多久就钻了出去,一路直奔官府。此时为时尚早,还没有到街上人满为患的时刻,晨间的雾气还尚未完全散去,一如她心头的迷惘。

叶舒窈的提议看似很有道理,可问题是,说是要发动民众力量简单,真把人聚在一起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依依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多少把握可以凑到足够的人为谢筱茹说话,毕竟不管真相如何,谢筱茹现下法理上总归是背负了杀人的嫌疑,更何况对上的周家,哪怕在高门中算不得权势滔天,对付一群平民也绰绰有余了。说真的,到底又有多少人真的有那个闲心和勇气,去为一个身上带着人命的人,和一个自己得罪不起的势力作对呢?

在沉重的心情之下来到了官府,还未进去,就撞上了一个熟悉的人。一个健硕而皮肤黝黑的中年女人。

“啊,吴……大娘。”依依一怔,紧张地喊住了对方。

吴大娘见是她,顿时咧开嘴笑了起来。“诶,阮小姐!你又来看筱茹这丫头啦?”

“又”……看来吴大娘刚刚也是去看了谢筱茹,并得知了自己昨日来探监的事。依依点头,想跟吴大娘商量一下叶舒窈的提议,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只听吴大娘唉声叹气道:“唉,你说这不是造孽嘛,筱茹这孩子,怎么莫名其妙就杀了人呢?”

“抱歉……谢姑娘是因为我才——”

“诶哟,这又不是你的错!分明就是那个姓周的家伙惹的事,哼,这种人大娘我之前也见过,不就是看家里有几个破钱,一整天在外头祸害人家女孩子。”吴大娘啐了一口,满脸愤愤不平,“就是吃准了别人家没钱自个儿兜里有银子,在那儿为所欲为,要我说,要是我有女儿被这种人调戏,大娘我说什么都得闯进他家,把他家踏平了,给我女儿报仇!”

依依有点被吴大娘这份义愤填膺的样子吓到。“您,您冷静点。”她想了想,“您也觉得谢姑娘没错吗?”

“她能有什么错啊!她护着你有什么错,最多就是运气背,正好把那个天杀的推下去闹出人命了,换我是她,我非得拽着他打一顿,最好把他两条腿打废了,但不打死,让他一辈子动不了才好。”

……你就算不把人打死,打残了人家也有办法找你麻烦的。依依把这句话咽下去,心里却踏实了些。吴大娘这架势正和她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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