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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宋城南在新发社区彻底扎了根,他将一团乱麻的社区工作抽丝剥茧,支线分明、责任清晰,又事事为先、以身作则,硬是将一个连年考核垫底的落后集体带成了年度先进单位。

表彰大会办在新发中学的体育馆,这片地界儿没什么像样的场馆,但凡规模大一点的活动,只能借用学校的地方。

宋城南自从拿了兵王称号,好久没这样穿红着绿的被人拉到台上任意摆布了,耐着性子听了领导铿锵有力的发言,在各种闪光灯和掌声之后好不容易下了台,他迫不及待地躲到室外的角落点了根烟。

时令已入深秋,朗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北方的秋也带着豪迈的性子,罡风高云,疏朗辽阔。

忽然几言少年之声入耳。

“好不容易学校有个热闹可看,千万别摆出你那副学霸百毒不侵的嘴脸啊。”

“你真不去啊?虽说社区中老年妇女居多,但看热闹回来的同学说了,里面凤毛麟角也有那么几个美女,应该是刚毕业新入职的。”

“不去,没什么好看的。”一个淡漠的声音回道。

宋城南挑挑眉毛,最后这个声音过于熟悉了,清冷寡淡,听起来无滋无味的。

是秦见。

几个少年显然只和他隔着一个拐角,宋城南潇洒靠在墙上,抬头向天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他轻轻一笑落下眼睑,掩住眼中的淡淡失望。

他今天来学校是和秦见打过招呼的。

三个月前秦见买了一台二手手机,说“二手”过于草率,从斑驳的机身和老旧的型号上看,起码是个历尽千帆的“浪人”。

手机只具备打电话和发短信的功能,不过这倒是与秦见相当适配,他的手机只存了两个号码,一个连着一块电话手表,备注晓晓;一个连着另一款老年机,备注是毫无新意的“宋主任”。

表彰大会结束的时间恰好与秦见周末放学的时间相差无几,宋城南发了短信,打算会后接他一同回家。

宋城南不想承认自己有些想念秦见了,娘们唧唧的姿态有些丢人。可一直围前围后的少年忽然离开,无可避免的他的身边和心里都空落落的。如今正值深秋,宋城南周末忙着帮沈萍秋收,因而他与秦见已有半个多月未见,发短信的时候他竟有些雀跃,合计着两人如何吃一顿丰盛的晚饭。

秦见短信回的不算快,也只有三个字“知道了”。小崽子即便长大了也不怎么会表达情绪,宋城南拿着手机瞧了半天也没分析出这三个字背后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他挠了挠头,决定下次见面按着头也要让秦见学会十年前流行的符号表情。

虽然没想着让秦见凑这份热闹,可既然来了都不与自己招呼一声,宋城南心中多少有点犯堵。曾经隔山越海也要接他下班的少年,如今近在咫尺却不想与他见上一面。宋城南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直接用手掐了烟,灰黑色的烟灰黏在指间,让他觉得有一点点疼。

“刚才谁在这抽烟呢?不会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吧?也不怕被教导主任逮住。”一个平头男生推了一把秦见,“你真不进去啊?说好了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我自己进去看美女多少觉得有点对不住你。”

几簇烟灰转瞬就被秋风吹散了,秦见却盯了好久。刚刚角门的声响惊动了几个少年,转过拐角,秦见只来得及闻到一段辛辣的气味,以及瞥见一片鼓着风的衣角。

“我不去。”他压抑着自己的冲动,“就在这里等你。”

“嗨,你不进去干嘛跟来啊,还以为你这个死学霸除了学习终于有了感兴趣的东西了。”

感兴趣的东西?秦见紧紧地握着手机,那条短信他读了不下百遍,算感兴趣吗?

秦见放学后在宋城南的小电驴前站了很久才等来一条短信。

“秦见你骑车回家吧,我姐刚给我打电话说柱子病了,我得过去看看。”

13天,秦见默默的把手机装入兜里,他与宋城南已经13天未见了。

通往村上的公共汽车像走几步便要停下来喘三喘的老人一样,晃悠到小李村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宋城南挑开用一个个曲别针相连做成的门帘,入眼的便是一个奇装异服的巫医正在往柱子的嘴里灌一碗黑灰色的液体。

“这是干什么?”宋城南一个跃步过去打掉了那碗汤水,暗黑色的液体夹杂着未烧尽的纸灰氤氲在被子上,像一大朵黑色的罂粟,肮脏的绽放。宋城南蹙眉起身,高大的身材让本就破败的房屋显得更加低矮,他看着一脸愤然的巫医,问的却是沈萍,“柱子怎么了?为什么不上医院?”

短短一周未见,沈萍似乎又干瘪了一圈,与窗外的秋草一样,卷曲枯黄,露出衰败之相。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哭了不止一场,如今见巫医龇牙瞪眼,她慌忙地将宋城南往外拉,边拉边低声解释:“柱子从前天开始上吐下泻,我以为挺挺能好,没想到越来越严重,今天就起不来炕了,吃了止泻药也不好,我就我就请半仙儿来给看看。”

“胡闹!”宋城南掀开身前的女人,大步走进屋里一把抱起躺在炕上虚弱的柱子,他用头碰了碰男孩的额头,发现已是一片高热。

“收拾几套孩子衣物,我们这就去医院!”

“他这不是实病,去医院也治不好!”巫医拦在宋城南身前满脸怒容。

宋城南没心思理会这个装神弄鬼的婆子,但在看到眼中亦有犹豫的沈萍时,顿时心中来了气,大声叫了一声:“铃铛!”

“欸,我在这呢。”按照巫医的吩咐,正在“避嫌”的铃铛满脸是泪的从人后窜了出来,“舅舅,我在这呢,柱子不会死吧?”

“去医院就死不了,你收拾几件柱子的衣服,跟我走。”言罢,扔下无助又茫然的沈萍,宋城南抱着柱子大步流星的就出了屋子。

连终日喧嚷的医院都暂时安静了下来,宋城南抬起腕子看了一眼表,凌晨一点四十三,柱子的高热总算退了下去。

病房内,沈萍毫无光彩的眼睛一直盯着正在输液的柱子,而铃铛已经趴在病床边上睡着了。

“没什么大事了,你不用太担心。”宋城南悄声低语,“是疟疾,这两天柱子熬得已经脱水了,现在输液补充了水分,等他醒来也得多喝些水。”

他斟酌的用词:“姐,以后不能再信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了,会害死人的。”

女人愧疚地点点头,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才低声说道:“我没读过书,只知道以前家里人也请过巫医给我看病。”

这个“家里人”自然不是宋城南的父母。女人眼中的疲累与悲戚清晰可见,她的声音太轻了,就似喃喃自语,眼神又远又空,落在无焦的虚无处,不知是在回忆故人还是慨叹生活?

这样的沈萍这两年宋城南经常见,单薄干瘪得如同将断的枯枝,好似轻轻一击便会折断。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崩溃不支的那一刻,而她一直游走在将崩边缘,却又因最后的一丝为母则刚的韧性苦苦的支撑了下来。

宋城南咽下责难,拍了拍女人的肩膀:“你带铃铛去我租的地方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秦见觉轻,尤其宋城南不在的夜晚。

一阵开锁的声音,将睡意清浅的少年吵醒。宋城南回来了?顶着刚醒的迷蒙,他急冲冲的跑出自己的房间。

“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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