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别把我衣服洗坏了”
云见微吓一跳，看见一排隔间里就一间的门紧闭。他还以为是有人摔跤了，试探问：“同学你没事吧？”
一阵沉默。云见微分明看到那隔间底下有一片阴影，就是有人的样子。他心想别是突发疾病晕过去了？于是提高嗓门又问：“同学？你醒着吗？”
卫生间里一片静谧。过了一会儿，云见微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很低弱的：“放开我。”
云见微一愣，接着那扇门响起门锁转开的声音，然后被一只脚踢开。
一个男生走出来，挺高，校服有些乱，手揣着兜，大剌剌看着云见微。
那目光看得云见微很不舒服。男生走过来，低头看了眼云见微，嗤笑一声，走了。
云见微皱起眉，没理会那莫名其妙的态度，走上前查看。隔间里还有个男生，那男生看起来很瘦弱，衣领都被扯开了，用一种奇怪的姿势跪在地上，正低头擦自己的嘴。
校园暴力？云见微的脑海里首先冒出这四个字。他问男生：“你还好吗？”
男生“嗯”一声，从地上站起来。他和云见微差不多高，这样热的天穿件长袖衬衫，袖口下露出的手腕皮肤苍白。
男生兀自去洗手池边洗手洗脸，还漱了个口。云见微看他这副明显被欺负过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舒服，问：“刚才那个人打你了吗？”
男生清洗完自己，转过头看向云见微。云见微这才发现男生长得很清秀，有一双漆黑温润的眼睛，然而额头上却有一道疤。
水珠顺着男生有些长的刘海落下，男生浑不在意，任水珠淌进自己的脖子。
他说：“没有。”
然后对云见微说：“谢谢你。”就转身离开了。
大课间的时候，云见微下楼去找代子樱。代子樱周末借了他的相机去拍照玩，说是今天还给他，让他有空可以来拿。
云见微到了代子樱的教室却没看见人，被告知人因为上课打瞌睡被老师捉去办公室训话了，云见微无法，只好在教室门口等。
课间休息时间，走廊上人来人往，云见微正和认识的人闲聊，余光忽然在人群中瞥到一个人。
他一眼就认出那个人是那天自己在卫生间碰到的、踹开门离开的男生。男生也看到了他，隔着远远的距离，云见微都能感到那目光里的冷意和不屑。
男生没有理会他，与身后一群朋友进了教室，云见微一看教室门牌，是5班的。
“你认识周牧？”
云见微吓得转身，冰津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背后，一双深褐的漂亮眼睛望着他。她老爱这样吓云见微。
“他叫周牧？”云见微问：“我那天在卫生间看到他欺负一个男生，他这人什么情况？”
冰津说：“他有病，你别和他说话。”
云见微疑惑：“你和他很熟？”
“不熟。”冰津笑笑，声音温温软软的，“我表姨的儿子。”
那不是亲戚吗？云见微无言。正好代子樱被训完话蔫蔫回来，云见微便没有多问，拿着相机回了教室。
今天周五，枫高的周五没有晚自习，临近傍晚，学校放学，校外的停车场已停满了车。
云见微和他同桌柳哲骏一块下楼，一边聊临安市有哪些好吃的。
柳哲骏是中日混血，高一才转来临安市读书，之前都在北方生活，因而说一口流利的北方普通话。云见微有时候开玩笑叫他“骏桑”，柳哲骏还挺喜欢这个称呼。
“我上周去吃了你推荐的那家湘菜，贼好吃。”柳哲骏和云见微勾肩搭背，“这周再推荐点好吃的嘛？”
“想不想吃日料？”
柳哲骏疯狂摇头：“我不喜欢吃生的。”
云见微笑死：“那你以后回日本去怎么办？那边都是生鱼片哎。”
“我会选择拉面和天妇罗。”
“拉面的话，有一家卖肉夹馍的小店，他们家的面条超级好吃！”
“哪家哪家？”
云见微正回忆那家店的名字和地址，忽然盯着校门口，眼睛都看直了。
柳哲骏碰碰他：“微微？你中魔法了？”
紧接着云见微大叫一声：“我哥！”然后朝校门口狂奔而去，把吓得一跟头的柳哲骏扔在了后面。
那一瞬间云见微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当他看到学校门口等接孩子回家的家长中出现他哥的身影。祁峰穿着简单的黑t，牛仔裤，背上的书包竟然还是他高中时背的那个旧包。人群之中，祁峰个高而显眼，风呼啦吹过。
祁峰也早早看到了云见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云见微激动得心脏狂跳，撒开腿朝他哥跑，眼看着人都跑到面前了还不减速，祁峰赶紧张开手臂，把扑过来的人抱了个满怀。
云见微差点把书包都甩飞了，八爪鱼似的整个人挂在他哥身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和我说呀！”
祁峰稳稳当当托着他弟的屁股，笑：“给你个惊喜。”
云见微抱着祁峰的脖子，两条腿缠在他哥腰上，不肯下来：“还以为你一直在山上没信号呢。”
“今天上午回的学校，就想着周末回来看看你。”
周围人都好奇看着这对兄弟，柳哲骏终于慢一步走过来：“微微，这位就是你的哥哥？”
柳哲骏老听云见微说起他哥，今天才见到了真人。祁峰把云见微放下来，云见微的脸还红扑着，一只手不自觉地还拽着他哥的书包带子：“嗯，我哥，周末回来看我。”
柳哲骏羡慕道：“有兄弟真好，放学还有哥哥来接。”
云见微就差翘起条尾巴摇：“那我就和我哥回去啦。”
“等等！肉夹馍小店呢？”
云见微一拍脑袋，赶紧把店名和地址翻出来发给柳哲骏。他一看到祁峰就满脑子是他哥，哪里还有什么小店。
与柳哲骏告别后，祁峰本想拦辆出租车，云见微却拉着他要去坐地铁。枫高地处郊区，离市中心颇有些远，要坐地铁再转公交回云见微家，得四十分钟。
从枫高上车的地铁车厢通常很空，两人坐在角落位置，云见微给祁峰看自己相机里拍的照片：“哥你看，拍得怎么样。”
祁峰低头认真浏览，说：“拍得很好。”
祁峰倒是不太清楚云见微的“s大冲刺计划”，只知道他弟现在在学摄影和画画，似乎是想走艺术方向。不知为何，云见微可以大大方方地在家人和朋友面前宣布自己的这个“宏伟”目标，在他哥祁峰面前却害羞起来，不肯多说一句。
“哥，晚上就在我家睡吧。”云见微说：“正好教教我数学，我上次月考数学只有100多分呢。”
祁峰原本的计划是把云见微送回家，一起吃个晚饭，然后去他姐那住两晚。但云见微说想补课，祁峰就没多犹豫，点头：“好。”
“哥——你太好啦。”
祁峰笑笑，很温柔地低着头和云见微说话：“听云叔叔说你现在学习很认真，成绩比从前好很多。”
“嗯，也没有好特别多啦，一般多吧。”云见微骄傲地晃着小腿，给他哥列举：“我现在的英语可是每次都考班上第一哦，语文和文综也还可以，就是数学不太行实践课我还拿过好几个满分呢。”
“很棒。”
“给你看我最近练的画！”
云见微的鞋带不知什么时候散了，祁峰自然地弯腰给他系鞋带，给他把鞋穿好。云见微看着他哥低头的侧脸，眉眼内敛沉静，鼻梁挺拔好看，一股难以言喻的英俊。
进入大学后，祁峰的气质越发成熟起来。他本就沉稳安静，加之身形高大，要不是身上从高中穿到现在的旧学生行头，旁人都会以为祁峰已是个工作了的成年男性。
反观坐在他旁边的云见微，高中校服白衬衫加黑长裤，手腕上戴个运动手表，色彩鲜亮的书包，包上挂一串卡通挂饰，骨架小，脸也小，鞋带散了还得他哥系，且完全习以为常。
“什么画？”祁峰起身问。
云见微就把手机里最近拍的画画作业给祁峰看。祁峰看了半天，说：“画得很好。”
他想了想，问：“有没有兴趣帮我们画插画？”
“什么插画呀？”云见微挠挠头发：“我这水平也就是画画素描速写，插画还是不行的。”
祁峰说：“不是专业的插画。我们学院现在在弄一个志愿活动，就是画一些动植物，做成书签卡片，画好以后我会在旁边加上简单的文字介绍，送给贫困山区的小孩。”
“我自己画了几张。”祁峰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给云见微看自己画的卡片，“这种简单的线稿就行。”
既然是他哥问他，云见微当然答应。两人回家后，云见微换了家居服，卷起袖子开始做饭。
他兴致很高，煮汤煎蛋切肉，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祁峰就在一旁给他打下手。晚餐做好后正好云鸿舟也下班回到家，三人难得都有空坐在一起吃饭，云鸿舟问起祁峰在学校的生活。
“阿峰这么优秀，在学校肯定很多女孩子追求吧。”云鸿舟笑道：“还没有谈朋友？”
云见微心里噔一下，看向他哥。祁峰很淡定，答：“没有。也没有女生追求我。”
云见微心想你这木头脑袋哪还能知道别人追没追你，肯定是把搭讪当问路，把情书当交友申请了。这么一想，云见微也松了一口气，麻烦让他哥继续木头下去吧。
云鸿舟说：“阿峰专心念书是好事，谈恋爱么，晚点也无所谓。话说我家微微倒是也没谈朋友，以前还以为他会早恋。”
云见微嚷：“为什么？我才不会早恋呢，我学习也很忙的。”
“你不是很受女孩子欢迎吗？”
“那都是朋友！”
云鸿舟一下班就不想正事，净八卦小朋友：“阿峰有没有喜欢女孩的类型？叔叔到时候也帮你留心一下。”
一旁云见微要被他爸气死了，祁峰想了想，说：“没有想过类型，也暂时没想谈恋爱。我现在的时间大多花在念书上，就算谈恋爱了，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照顾对方。”
“怎么会没有时间呢，你照顾微微就照顾得很好嘛。”
祁峰笑，看向云见微：“微微自己懂事。”
云鸿舟心想全世界也就祁峰觉得他儿子懂事了，读书人的脑回路果然不同凡响。
晚上云见微洗过澡，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薄被铺到自己床上，跑下楼去拉他哥：“哥，今天晚上就睡我房里吧。”
祁峰也刚洗完澡，说：“我看客房里挺干净的。”
“干净但是没铺床呀。”云见微拉着祁峰不放，“走啦，我还等你教我做题呢。”
祁峰就跟着云见微进了卧室。云见微确实有一堆数学上的问题要请教祁峰，祁峰坐下来，擦干净脖子上的水珠，拿过笔和草稿纸给云见微讲题。
这一讲就是两个多小时。云见微要抓紧祁峰回来的时间补数学，毕竟一般的家教都没他哥讲得好。祁峰也耐心，一一解答云见微的问题，还把他最近做的卷子和笔记从头翻到尾看了一遍，又帮着他一起重新整理了笔记内容和错题。
两人忙活到快十一点，祁峰的生物钟比较严格，到点了便让云见微睡觉。云见微把床上的被子铺好，关灯。
房间一黑。云见微卷着自己的薄毯一骨碌滚到祁峰手边，祁峰习惯性地伸过胳膊，让他枕脑袋。
两人分别盖两床毯子，柔软的棉毯隔在中间，云见微紧挨着他哥，脑袋埋在毯子里：“哥，忘记跟你说了，我好想你哦。”
祁峰轻轻摸他的后脑勺，说：“我也想你。”
“真的？”
“真的。”
云见微蹭进他的怀里：“哥，你上了大学以后真的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没有。”祁峰被问得挺茫然，坦白道：“身边都是男生，都没怎么和女生说过话。”
太好了，理工科就是好！云见微在心里开心翻滚，面上还装作淡定：“嗯，没有也挺好的，认真学习，摒除杂念。”
祁峰被他弟稀奇古怪的说话方式逗笑，低声哄：“睡觉吧。”
云见微就不念了，乖乖窝着不动。祁峰的睡眠质量是真好，安静下来还没一会儿，就已经放松睡着了。
月色落进房间，云见微睁着眼睛，脑袋埋在毯子里，望着他哥的脸。
他的脑袋里好像有一群小人在跳舞，台下还有人打鼓弹琴奏乐，叮呤乓啷，热闹非凡。云见微很久没有这样和他哥挨在一起睡觉了，身体久违地接触，气息分明是熟悉的，带给他的感受却如汹涌潮水拍岸，湿透了怦怦跳响的胸口。
月光朦胧无际，夜空如深海汪洋。祁峰熟睡时呼吸平稳起伏，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光影温柔覆落他的眉眼，鼻梁和嘴唇，像画家笔下精心勾勒的画像。
云见微闭上眼睛，手捧住自己发烫的脸颊。安静片刻后，他睁开眼，眷恋地望着祁峰的唇角。
有时候祁峰对他太宠溺、太温柔，以致云见微会产生一种奇怪的幻想：如果他向他哥讨要一个吻，他哥会不会也愿意给他？
当然，这个吻可能只会单纯地落在额头或脸颊，不带任何杂念。
云见微暗暗叹气，最后也只是调整好窝在祁峰怀里的姿势，闭上眼迷迷糊糊睡去。
周日下午的时候，祁峰坐高铁回学校了。云见微的快乐周末结束，满格电量回到学校。中午吃饭的时候还跟代子樱他们得瑟：“我哥可厉害了，他现在和老师一起做项目，到时候又能发一篇论文呢。”
代子樱惊叹：“你哥之前不是发了一篇论文吗，这么快又发？好牛啊。”
云见微谦虚道：“之前是一作，这次不是。”
一旁柳哲骏说：“你哥长得很帅气哦。”
代子樱和柳哲骏讲八卦：“骏桑我跟你说，之前我们初中班上好几个女孩子喜欢微微他哥，都把他哥当男神呢。不过微微他哥是个纯学霸，两耳不闻窗外事那种。”
冰津问：“你也喜欢过微微的哥哥吗？”
“我可没有。我当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玩。”
“你现在也只知道玩啊。”
“云见微！谁都能这么说我，只有你，不行！”
“凭什么不行？我现在成绩比你好！”
两人日常吵闹，另外两人都习惯了。吃完午餐后，四人各自回宿舍休息。
枫高的课程和学习安排相对公立高中来说比较轻松，白天上完课后，晚自习的时间用来完成一天的作业是绰绰有余的。九点下晚自习，十点熄灯，时间充裕且作息规律。
宿舍楼离教学楼有一点远，云见微和柳哲骏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两人走路都慢，一边散步一边聊天，等到宿舍楼下了，云见微摸自己口袋：“手机呢？”
柳哲骏说：“掉教室了？”
云见微翻遍口袋和书包，想着可能是掉在教室了，转身：“我回去找找，你先回去吧。”
“教学楼都没人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害怕呀。”柳哲骏跟他一起往回走：“咱俩一块。”
云见微故作星星眼状：“骏桑，你好有安全感哦。”
“好啦，别太爱我。”
两人一溜烟跑回教学楼，楼里的灯都关了，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柳哲骏怕黑，抓着云见微的胳膊贴墙走，小声说：“你之前给我看的那部恐怖片，好像就是在晚上的高中发生”
云见微说：“午夜高校教师吃人事件，死去的学生变成鬼在教室徘徊？”
“别别别说出来啊！会灵验的！”
云见微敷衍说好的好的，上楼来到教室前。教室的门都是锁的，但窗户一般都没锁，云见微扒开一扇窗，有点笨手笨脚爬进窗里，柳哲骏赶紧跟着他一起翻进教室。
两人没开教室灯，柳哲骏拿自己手机打光，云见微到处摸了摸，从自己课桌抽屉里摸出手机。
两人做贼似的，摸黑又往窗户外爬。云见微先爬，他扒上窗户，一条腿刚翘上窗台，脑袋探出去，忽然就听到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
后边柳哲骏也听到了，问：“是保安来巡逻了吗？”
紧接着云见微就看到一个人的身影，他视力好，即使走廊上一片昏黑，他也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是周牧。
云见微马上从窗台上下来，靠着墙往地上一蹲，把柳哲骏拽下，捂住他的嘴。
柳哲骏平白被他吓得汗毛倒立，睁大眼睛惊疑不定看着他。云见微小声说：“先别出声。”然后松开了他的嘴。
云见微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必要这么做。但不知为何，他对周牧这个人有种莫名的警惕感，不想和他正面碰上，更何况是在晚上无人的教学楼。
两人猫在墙角，听脚步声从窗外头顶经过。周牧似乎与朋友们一起，也不知道大晚上还在教学楼里做什么。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云见微起身往外头看了眼，对柳哲骏说：“可以说话了。”
柳哲骏赶紧大喘气：“你干嘛躲起来？”
“看到了不太喜欢的人。”
“我还以为你看到鬼！”柳哲骏扶着墙站起来：“吓死我了。”
两人翻出教室，柳哲骏要去卫生间：“差点被你吓尿裤子。”
云见微笑他：“骏桑胆子也太小了吧。”
柳哲骏不和他争，跑进卫生间。然而没过一会儿，他又见鬼似的狂奔出来，扑到云见微身上：“有有有有人，隔间里有人。”
云见微这下也被他弄得心里毛毛的：“有人怎么了？”
柳哲骏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好，好像躺在地上。”
云见微看多了恐怖片，胆子大，闻言小心往卫生间里走，柳哲骏扒在他背后，很怂地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柳哲骏刚才打开了卫生间的灯，云见微果真一眼看到其中一个隔间的门开着，里头露出一双脚。
云见微注意到那双苍白的脚腕，老旧的运动鞋。他心中若有所觉，走上前往里看。
——又是那个男生。然而这一回云见微却吓了一跳。男生毫无知觉地蜷缩躺在地上，赤裸身体，脸上和下身有血，全身几乎到处都是淤青。
眼见这冲击一幕的两人吓坏了。云见微后退几步，柳哲骏赶紧抓着他。
“先和老班打电话。”云见微勉强冷静下来，手有些发抖拿出手机，走到门口给班主任拨出电话。
说明情况后，班主任表示现在马上赶过来。云见微挂掉手机，和柳哲骏面面相觑。
“他他还好吗？”云见微小声问。
柳哲骏哆嗦答：“我刚才看了一眼，好像还有呼吸。”
云见微松了口气：“先——找件衣服给他吧。”
两人小跑回教室，从储物柜里翻出平时放在里面的校服，又跑回卫生间，小心翼翼把衣服盖在男生身上，男生自己的衣服扔在地上，皱巴巴地沾着血。
云见微和柳哲骏煎熬等在卫生间门口，既不敢凑进去又不敢走远。好在班主任就住在学校里的教工宿舍，很快就风一般赶了过来。
紧接着5班的班主任也来了，没过多久救护车和警车都来到楼下，男生被担架抬下了楼。老师把云见微和柳哲骏送到宿舍楼楼下，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一定不要往外说，等警察调查的结果。
临走之前，云见微对班主任说：“老师，我当时看见周牧和几个人从卫生间出来。”
“好，知道了。”班主任安抚推着他们进门，“交给老师就好。”
结果两人当晚都没睡好觉，各自窝在被窝里拿手机聊到快大半夜，后来是云见微实在困得扛不住，把手机扔到一边先睡了。
第二天大课间的时候，云见微下楼找到冰津，问她：“周牧今天来上课了吗？”
冰津说：“下第一节课的时候看到他和一群人走了。”
“什么样的人？”
“有他们班的班主任。”冰津说：“怎么了？”
云见微心想看来这件事老师都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惩罚周牧呢？从昨晚他所看到的一切来讲，那个男生身上的伤肯定都是周牧他们打的。
“没事，我先走了。”
云见微回到教室，和柳哲骏凑一起嘀咕起来。
“好像被老师带走了。”云见微说。
柳哲骏说：“是被警察带走了吧？把人打成那样，指不定还要关派出所呢。”
两人都惦记着那个被送去医院的男生，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等到下午的时候，班主任把他俩叫去了办公室。
“这件事就和你们俩说，老师知道你们心里好奇，想知道结果。但是你们听了以后就不要外传，可以吗？”
两人点点头。班主任于是道：“周牧和他的几个朋友现在暂时留在派出所。情况还是很严重的，沈记念同学昨晚被送去医院，医生说再晚一点可能人就没气了。”
云见微和柳哲骏都倒吸一口气。柳哲骏忙问：“那他还能恢复吗？”
老师的表情有些复杂：“你们这个年龄的小孩年轻，身体是很好恢复，主要是心理的恢复需要更长时间。我也和5班的班主任聊过，沈记念同学刚进高中的时候成绩是很好的，就是后来突然一落千丈，这恐怕也和他长期遭受暴力有关。”
云见微心想自己果然猜得没错，周牧一直在对那个男生施暴。接着他又想，原来他叫沈记念，好好听的名字。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云见微听说周牧被退学了。
“周牧有暴力倾向。”午间吃饭的时候，冰津说：“他爸也有。我听说有一次他们父子俩打架，互相打得头破血流。”
代子樱听得抽气：“那你表姨不是遭殃了？”
“我表姨早离婚了，也不管周牧。表叔娶了小老婆，不过小老婆被周牧吓得不敢住他们家，说是周牧告诉她，如果她敢迈进家门，就拿刀把她杀了。”
云见微听得傻眼：“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冰津淡定道：“表叔的小老婆是我堂姐的大学同学。”
代子樱：”乱，太乱了。”
柳哲骏感叹：“富贵人家是非多。”
“你哪学来的话？”
“我最近在看电视剧学习中文文化。”
“你看的别是玛丽苏电视剧吧？少看点这种剧啊骏桑。”
几人还从冰津那里得知，周牧他爸是临安市内有名的房地产老板，听说还给枫高有投资。
要把这样一位太子爷劝退，枫高很是费了些苦功。另一方面，之前也是忍下了不少周牧犯的事，只是这次实在太严重，差点把一条人命弄丢，校方忍无可忍，各董事开过会后，表示为了学校的声誉和校风，以及其他同学的安全着想，必须让周牧退学。毕竟学校里也不是只有他一位太子爷。
这些都是后话。云见微没那么多空闲关注别的，他还得忙自己的学业。他现在的脑子里就剩两大主要内容，一个是学习，一个就是他哥。流言八卦穿耳过，云见微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云见微没想到沈记念会来找他。
夏日的傍晚，暑气消散。周五下午放学，云见微兴冲冲收拾书包，等着他爸来接。
他今天一整天都盼着放学。上周的月考他进步了两名，这周云鸿舟又难得有空，问他要不要去申市游乐园玩，顺便可以找他哥。
云见微简直想一放学就直冲申市去找他哥。云鸿舟已在游乐园附近订好酒店，今晚的机票也订好，就等他放学回家收拾东西出发。
他刚背起书包，听门口有人叫他：“见微，有人找你。”
云见微跑到教室门口，看见来人，愣了一下。
沈记念提着两个袋子，站在教室门口等他。云见微看到沈记念额头上的疤痕已经淡了，他的嘴角之前似乎也受了伤，留下一小块淡青。
“云见微你好，我是沈记念。”沈记念微微低着头，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这是你们的衣服，我洗干净了。”
云见微接过衣服，沈记念又说：“谢谢你们。”
“不用谢。”云见微转身回教室把衣服都放进衣柜。他们都有两三套校服，平时换着穿，云见微都快忘了自己有件外套在沈记念那。
他放好衣服出来，沈记念还等在那里。他看见云见微出来，把另一个袋子给他：“听说你喜欢吃零食，我就买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口味，你，呃，你要是不喜欢吃，可以扔掉。”
云见微接过袋子：“我不会扔掉的。如果我不喜欢吃，也可以分给其他人嘛。”
沈记念点点头。他仍低垂着头，手指反复摩挲，声音也不大：“之前一直在住院，所以没有及时把衣服还给你们，很抱歉。”
云见微与沈记念交流的第一感觉是陌生。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与沈记念这样的人来往过，更没有与这种人做过朋友。当然他知道总有内向不爱交朋友的人，他哥就不爱说话。但沈记念与他哥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他感觉沈记念很局促，好像——还有点胆小。
“这种小事不用道歉。”云见微说。
沈记念“嗯”一声，傻傻站了会儿，说：“那我走了。”
云见微说：“你想不想吃炸鸡？”
沈记念都转过身了，又转回来，一脸茫然。云见微也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明明赶着回家收拾东西去申市，这会儿竟然开口问别人吃不吃炸鸡。
但话都说出口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学校对面新开了家炸鸡店，听说很好吃。”
沈记念不确定地问：“现在，和我一起吃吗？”
云见微叉腰望着他：“当然啊，现在又没有别人。”
沈记念犹豫地偏过视线，半晌才说：“好。”
两人组成一个奇妙的组合，去学校对面吃炸鸡。到炸鸡店后，云见微刷刷点好餐，然后跑出去给他爸打电话，让他爸自己解决晚饭，再帮他收拾下行李，然后来学校门口接他。
本来等着儿子回来做饭的云鸿舟平白被派了一堆任务，一头雾水问他有什么事，云见微说晚点见面再跟他说，然后挂掉电话，手指飞快打字给他爸发过去一条行李清单。
弄完以后，云见微回到炸鸡店，坐在沈记念旁边。
“你的身体还好吧？”
“还好。”
“沈记念，你的名字好好听啊，是你父母取的？”
沈记念像个小学生乖乖坐着，回答云老师的提问：“奶奶取的。”
“好巧！我的名字也是我奶奶给我取的。你猜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沈记念想了想，说：“见微知着？”
云见微打个响指，赞他：“你好聪明！”
沈记念被他逗得笑了笑。
正好炸鸡上来，还有薯条，洋葱圈，可乐。云见微戴上手套，拿起炸鸡呼呼吹，吃得有滋有味。沈记念也拿起一小块炸鸡，慢慢吃。
两人坐在小店里，吹着空调，吃着炸鸡，面前墙上贴满了许愿的便签纸。
云见微说：“沈记念，这餐你请我吧？”
沈记念嘴里还咬着炸鸡，闻言嗯嗯点头。
“你现在还好吗？”
“什么？”
云见微想了想，斟酌语言：“我是想问，现在应该再没有人像之前那样对待你了吧？”
沈记念吃得脸颊鼓起，他嚼一会儿，咽下，摇摇头：“没事，周牧已经退学了。”
“那天晚上我看到不止周牧，还有其他人。”云见微观察沈记念的神情，“我也是不小心撞见的，我的手机掉在教室，柳哲骏陪我回来拿，就碰到他们从卫生间出来。”
“没关系。”沈记念的表情平静，“那些人只是听周牧的话。”
两人就不再聊这个话题，转而聊起别的。云见微很擅长与人聊天，从炸鸡聊到吃的，从吃的说到喜欢看的电影和动画，又说起自己在学摄影专业课和画画，周末还要补数学，忙得不得了。
直到天色渐晚，云鸿舟开车抵达学校门口。云见微与沈记念道别，坐上他爸的车。
云见微一上车就把整件事情和他爸说了。虽然班主任说不要告诉外人，但他爸又不是外人。
云鸿舟听完云见微讲完，思考半晌，说：“很好啊，这样你又多一个朋友了。”
云见微说：“可我感觉我好像不是想和他交朋友，我更多的好像是同情他。”
“小沈的遭遇是值得同情的，但你依然可以平等地看待他。每个人都会经历人生中的灰暗时刻，并不是说在人生低谷的时候，这个人的尊严就丧失了，对吧？”
“可是他被那样欺负过，他的心理状态还能恢复正常吗？”
“这就要看他自己。”云鸿舟说：“看他是否还想自救，是否坚强。当然，周围人的帮助也是非常重要的，首先学校要帮助他排除那个威胁他的因素，另外，老师也需要帮他做心理疏导，他的家人和朋友也应该给予他鼓励。”
“可是他好像没什么朋友。”
“你想做他的朋友吗？”云鸿舟笑着说：“他可能和你从前的朋友们都不大一样，当然世界很大，你总会遇到不一样的人。不过对待这样——经历过创伤的人，你需要有更多的耐心和责任心。你能做到吗？如果不能的话，就不和他做朋友好了。”
云见微：“我有耐心的啊！”
“有是有，不过微微还是个小孩呢。”
“我十六岁了，今年夏天就过十七岁生日。”云见微不服气：“我对朋友是很看重的。”
云鸿舟被自己儿子逗笑：“你自己决定就好。不过要注意安全。”
“什么注意安全？”
“你说的那个周牧，在我看来他的精神状态是最有问题的。”车已快到机场，云鸿舟边看后视镜边慢慢转弯，说：“他因为这件事被退学，可能对你们产生报复心理。下周开始爸爸就开车来接你，忙的话就让爷爷奶奶过来。顺路也可以接小沈和小柳，可以吗？”
云见微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像周牧这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富二代公子哥，多半不会放过害他退学的人。不过云见微最担心的还是沈记念，因为沈记念看起来总是一个人，另外说实话，他看起来又很好欺负的样子。
至于自己，云见微有家人在背后支撑和保护，身边朋友又多，几乎从未产生过对某件事或某个人害怕和胆怯的心理。他自己——云见微挺有自知之明——还是很弱小的，但他得到了绿荫的庇护，于是也想把这份庇护延伸到沈记念的身上。
飞机抵达申市，夜已近深。云见微一出闸口就看到等在外面的祁峰，他马上跑过去：“哥！”
祁峰走过来帮云见微拿过背包，又要帮云鸿舟拿行李箱。云鸿舟没让他帮忙：“阿峰可以不用来接的，机场离你学校远，来回麻烦。”
祁峰说：“不麻烦。”
他已叫好了车，把行李箱放进车后备箱，和云见微一起坐在后座。云见微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叠卡片给祁峰看：“哥，你看书签画成这样可以吗？我是按照你给我那本书上的图片画的。”
祁峰接过来看，点头：“画得很好。”
云见微把卡片拿回来：“那我拿回去上色。”
“可以不用上色。”
“小孩子都喜欢有颜色的。”云见微把卡片放回盒子收好：“没关系，我最近正学上色呢，会画好看的。”
“不想花你太多时间”
“不会啦，我都是周末回家做完作业才画一下，不耽误时间。”
祁峰拜托他的事情，他当然会认真完成。虽然上色对于云见微来说确实是苦手，学画画并非他的主要任务，到现在他也只是会比较基础的速写。
问题总是很可以解决的。云见微没把这点小困难放在心上，一心盼着明天去游乐园玩。祁峰把他们送到酒店就回去了，他还有作业要完成，今晚回学校，明天上午再来找他们。
来申市玩两天，云见微就让他爸给他带了五套衣服，睡衣一套，游乐园游玩上午一套下午一套，去他哥学校玩一套，其余休闲时间一套，以及配套的帽子、包、袜子和鞋。云鸿舟在家里的衣帽间按照儿子的指示找装备找得头大无比，还不能拿错，不然就要被儿子叨叨。
周末两天申市天气正晴好。云见微穿一身短袖衬衫，搭条亮色的小领带，格子短裤，适合走路的软皮鞋，背一个今年大妈妈给他买的迪芬尼限量背包，和他爸坐在酒店餐厅吃自助早餐。
游乐园九点半开园，十点可以进游乐区，父子俩本想吃完了再慢慢晃去游乐园排队，边排边等祁峰过来，谁知刚端着餐盘坐下，祁峰的电话打过来，人已经到了酒店门口。
这会儿才八点，云见微跑出去把他哥领进来坐下，云鸿舟都吃惊：“阿峰怎么来这么早？”
祁峰坐下来：“怕你们等久了。”
昨晚云见微特意叮嘱祁峰今天一定要穿好看点，因为要拍照。祁峰就按照手机里云见微发给他的“穿搭指南”把之前云见微给他买的衣服拿出来，由于看不大懂他弟发来的指南，只尽力选了最安全的白t恤牛仔裤。
云见微把自己的相机也带来了。他今天不仅要玩，还要留下和他哥的留影纪念，这样两人分开两地的时候，自己也能拿着照片想他哥。
云见微喜欢玩刺激的，各种过山车，大转盘，跳楼机，越刺激越要玩。云鸿舟一把老骨头经不住儿子这么折腾，来了申市后就赶紧叫上祁峰，他就负责给俩小孩拍照，买吃买喝买纪念品。
云见微和祁峰刚从大转盘上下来，云见微转得一脑门头发乱飞，兴奋拉着他哥要排队去坐下一个。他下台阶就看到不远处两个女孩在和他爸说话。
因为是出来玩乐，云鸿舟没有像平时那样穿正装，只很随意地穿着宽大的短袖和短裤，踩一双人字拖，脖子上挂着云见微的相机，提两袋纪念品和云见微的背包，袋子里装一个布偶，一手还拿着祁峰给云见微买的气球。
看起来像云见微的一个大哥哥。
云见微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提起嗓门：“爸！”
云鸿舟抬起头，笑着朝他俩挥手。女孩们转过头看见他们，朝云鸿舟鞠个躬，挽着手一溜烟跑了。
云见微到他爸面前：“你们聊什么呢？”
“那两个小孩不认识路，问我，我也不认识。”云鸿舟把背包递给云见微，“玩累了吗？要不坐着歇会儿吃点东西。”
云见微心里哼哼，心想旁边那么多工作人员，为什么偏偏就问你一个游客，小心思不要太昭然若揭。
追他爸的人多，这些年云见微都见过不少，还有很多给他爸张罗相亲的。云见微不能理解的是，他爸一离异带娃的大男人，成天忙得脚不沾地，隔三岔五还出差不着家，这都有人上赶着要给他做后妈。
纪念品店里，云见微戴着顶小熊耳朵，手里拿着祁峰给他买的水果奶油甜饼，边吃边从货架上拿起一对钥匙扣，一对不同颜色的新款太空小熊钥匙扣，一个粉色一个粉蓝色。
“哥哥，我想买这两个。”云见微给祁峰看钥匙扣：“我们俩一人一个吧。”
祁峰顺手拿纸给他擦嘴角的奶油：“好。”
云见微恶作剧心起，把粉色的给祁峰：“哥你用粉色的？我喜欢蓝色。”
祁峰淡定收下钥匙扣：“可以。”
“你怎么都不抗议呀，我还等着你抗议然后硬塞给你呢。”
祁峰向来对这些东西无所谓：“粉色也挺好看的。”
云鸿舟在一旁：“怎么不给爸爸也买一个？”
“好啦。”云见微随手拿了个黑色的给云鸿舟，最后是祁峰结的账。云见微特意把祁峰的钥匙串拿出来，认真把粉色的太空小熊扣上去，拎起来左右看看，十分满意。
云鸿舟与祁峰闲聊：“听你爸妈说你已经开始赚钱了？”
三人坐在咖啡馆里暂时休息乘凉，云见微在一旁专心给他们串钥匙扣。祁峰答：“没有，只是拿一些奖学金，跟着老师做项目的话也有一些钱，不多。”
“攒一攒，往后卡上的钱就慢慢变多了，后期还可以考虑理财。”
“我不懂这些。”祁峰老实承认，“平时我不大消费，卡里的钱都放着没动。”
云见微忽然凑过来：“哥哥可以把卡给我，我帮你理财呀。我对赚钱很感兴趣的。”
云鸿舟笑他：“不是要好好念书吗？”
“不影响嘛，拿卡直接去找你的银行私人助理，让他们弄就行。”
“行。”祁峰从书包里翻出自己银行卡，想都不想就递给云见微，云鸿舟赶紧把他拦住，哭笑不得：“你弟才多大？别胡闹，改天你什么时候回临安，叔带你去趟银行就是。”
回头又教育儿子：“银行卡也敢朝你哥要？真就仗着你哥脾气好？”
“我哥这是对我充分的信任！”
云见微得意拉着他哥走了，出去接着玩。三人在游乐园里待了一天，晚上云见微回了酒店还精神得很，洗完澡坐在床上一张张翻相机里的照片。
他爸给他和祁峰拍了不少照片，除了云见微指定的场景外，云鸿舟还无师自通地抓拍了他们兄弟俩的许多照片，云见微趴在床上看得眼睛放亮，心想他哥实在是太帅了，怎么随便什么角度都这么好看？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就两个字，般配。
云鸿舟莫名其妙看着自家傻儿子抱着相机嘿嘿笑，摇摇头，进浴室洗澡。
第二天云鸿舟把儿子送到祁峰学校门口，他与在申市的朋友有约，约好下午来接。
祁峰上大学后买了辆自行车，骑车载着云见微往学校的图书馆去。天太热，他弟一点不经晒，最好不要让人在室外待太久。
云见微今天又换了套衣服，他戴顶鸭舌帽，坐在车后座搂着他哥的腰，提高声音问：“哥，你的车后座有没有载过女孩子？”
祁峰答：“没有。”
云见微满意了，抱着他哥的腰开心蹭蹭，也不嫌热。到图书馆后，祁峰领着云见微进去，在一楼开放区给他买了杯果汁，再带人去二楼的区。s大的图书馆一大半都没有严格限制出入要求，管理员让云见微出示自己学校的学生卡再登个记，就放人进去了。
馆里几乎坐满了人，但却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在埋头写字翻书或用电脑，偶尔有人小声交谈。祁峰逛了一大圈，终于正巧碰上两个学生收拾东西离开，且正好是一个两人座的小圆桌。
提出来图书馆的还是云见微。大学图书馆的氛围他还是很喜欢的，虽然自己不爱念书，却喜欢这种被书海包围的感觉。另一方面，云见微坚持认为自己现在多和他哥在s大的图书馆坐坐，以后肯定能真的和他哥每天一起泡图书馆学习。到时候他也揣个笔记本电脑和水杯，他哥就坐在旁边低头看书。
云见微藏着自己那点兴奋的小期待，装模作样在书架上拿了几本书，看也不看就抱着去找他哥。祁峰听说他今天想待图书馆，于是出门前带上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两本书，正坐在位置上写作业。
祁峰的电脑是祁琪送给他的大学入学礼物，至于如何使用笔记本电脑，则完全是云见微手把手教的。最开始祁峰甚至分不清b接口和电源插口，连桌面上“我的电脑”都找不到在哪，能花整整半分钟把鼠标从一个图标挪到另一个图标上。
云见微抱着书坐下来，祁峰停下手里的事看过来，看到他拿来的书：“想研究蝴蝶？”
两人坐在大书架后头的角落，可以压低声音说话。云见微这才注意到自己拿了本讲蝴蝶百科的书，还是全彩页。
他哪懂什么蝴蝶，但还是很要面子地点头，翻开看。
没出五分钟，云见微就被让人眼花缭乱的专业名词弄晕，头痛把书放在一边，去书架上又找了本外国回来看。祁峰倒是拿起那本蝴蝶百科的书，安静看起来。
两人在学校里待了大半天，下午云鸿舟过来接人，准备回临安。云见微恋恋不舍跟在祁峰身边，叮嘱祁峰：“哥，有空就回临安看我哦。”
祁峰一直送他到学校门口，闻言点头：“有不懂的数学题可以拍照发给我，我打电话给你讲。”
云见微头痛，心想不是让你回来给我当家教，我就是想你，想见你，你到底能不能明白？
当然这些话云见微只是心里想想，没敢当着他哥的面说出来。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捅破这层纸的时候——不如说是推倒这面硬邦邦的墙才对。
他反而希望祁峰能晚一点明白，最好是关于情爱之事越晚开窍越好。
这样他说不定就有机会做那个第一个帮他哥开窍的人呢。
云见微把他哥给他的卡片全都画完了，目前的问题是，他不大敢上色。
午间吃饭的时候，他和代子樱她们一起研究卡片。“我觉得我的线稿画得很棒。”
代子樱很捧场：“棒棒棒。”
“可是我上色真的不行。”云见微发愁，“把线稿毁了怎么办？”
“要不你找别人帮你上色？”
云见微想了想，他是认识些读艺校的朋友，但艺校离他们学校远，要是把卡片打包送过去让人帮忙画好再送回来，卡片很容易被碰坏。
代子樱忽然想起什么：“我记得5班的沈记念很会画画。”
云见微愣一下：“你认识他？”
“也不是认识。高一的时候我们排球社有一次办活动，那张宣传海报就是社长找他画的。”
代子樱把手机里高一时候拍的活动照片翻出来给云见微看，云见微看了一眼，打响指：“就他了。”
第二天中午云见微和柳哲骏去5班门口找人，等看到沈记念一个人从教室走出来，云见微喊他：“沈记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