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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托

 

我说:“他不是要教皇子剑术?还要陪陛下下棋,说话,议事,肯定没工夫看我了。”

何况我最近身体很好,也没生病。

我这会倒没心情想辛羑,我问阿西,忧心忡忡:“谢慕今天是不是不对劲?”

他对我有些冷淡,但我也只是感觉,并不确定,用早膳的时候我喝水呛住,谢慕他还拍着我的背,替我擦衣服上溅上的污渍,跟平时一样照顾我。

但我总觉得他有些冷淡。

阿西吃惊道:“公主才知道?公子他昨夜四更天的时候起来在院里弹琴,弹了一夜,到辰时才收了琴洗漱,一夜没睡呢。”

我吃惊:“我昨晚在跟谢慕睡啊?他什么时候起来的?”

阿西笑说:“公主睡死了。”

我觉得哪里有些不舒服。

阿西道:“估计用了早膳公子他困了就回头去睡了,公主别担心。”

我脑中混沌,理不出个头绪,只糊里糊涂道:“好。”

我心不在焉的想着谢慕,不知道哪里不对,不过很快我就转移了注意力。

因为我看到了赵轸。

我跟阿西去我们常去的那湖心小岛,刚到桥上还未走近,远远便看见亭子里有人。

赵轸带着两个太监在水边,钓金鱼。

辛羑是给赵轸当师傅的,我实在想不明白,辛羑那般温良稳重的人,怎么会教出赵轸这样的学生,不学无术,没有点斯文劲,养狗,咬人,给他皇帝爹找茬,现在这大白日的,不读书,就跟着太监在这钓金鱼。

阿西看赵轸,犹豫道:“公主,是二皇子,咱们还是去别处玩吧。”

我狠狠瞪阿西一眼:“你是我的奴才才是他的奴才?”

阿西给我一句话骂闭了嘴。

“把我弹弓拿来。”

阿西连忙一只手搂住猫,一只手从怀里摸出我的弹弓。

这东西是赵免让人弄来给我玩的,大概是什么动物的筋做的,十分坚硬,弹力很好,不但能用来打鸟,浅水的地方就连打鱼都成。

我绕到一丛竹子后头蹲住,探出头瞄了瞄赵轸,位置正好,赵轸就算回头也看不到我,只能看到他那群瞎忙的奴才,我对阿西伸手道:“丸子。”

阿西看我要干什么,忙捂住胸口:“公主这不行!”

我说:“给我,不就几颗丸子,反正我要打出去,打不出去我就让你吃了它。”

阿西哭丧了脸道:“公主你打鸟吧,或者打奴才我也行,别去招惹二殿下,要出事的!”

我白了阿西一眼:“你个太监有什么鸟?”

阿西捂着胸怀不撒手,我踢了他一脚,他才放开,不情不愿的将装丸子的竹筒摸出来。

“公主”

我取了一颗弹子比上,拉开皮绳,瞄准了赵轸背后那太监腿弯打。

那太监腿一软,往前一跪一扑,脑袋撞在赵轸屁股上,赵轸惨叫一声,栽进池子里了。

我大惊,这结果真是出乎意料,我本来准备等那太监被打后转回头来看的时候再打他眼睛,哪知那一弹子准的神乎其神,大概是打在腿筋上了,这好死不死的奴才竟然一头顶着二二殿下屁股将二殿下顶下了水。

赵轸大概不会游泳,水有些深,直接没了头,好半天扑腾出半个身来喊了句救命没喊完,又沉了下去。

几个太监宫女顿时炸开了锅,宫女尖叫,两个太监揪着将二殿下顶下水的太监揍,又有人忙扑通扑通下饺子一样往水里跳,去捞赵轸。

我倒愕然了,怀疑我这手上有神借力,不然怎会有如此的准头。

阿西傻眼了,侧头看我,愣了两下,随即连忙拽住我手就拖着后撤,我不肯走,要再看看,阿西眼泪都出来了:“公主,要掉脑袋了!快跑啊!”

我拼不过阿西力气大,给他死拖着跑路,一路气喘吁吁的出了御花园。

我拼不过阿西力气大,给他死拖着跑路,一路气喘吁吁的出了御花园,我刚要放慢脚步喘口气,突然腰眼上给什么咬了一下,脊椎一麻,立刻扑地。

阿西也被我带的栽了跟头,我脊背发麻,半天动不了,阿西给我当了人肉垫子,费了大劲才爬起来,刚要开骂他又立刻噗通跪下了。

我趴在那想揉腰,哪知手也抬不动,疼的要哭,我彻底不想跑了,准备等阿西背我。

我趴着啊啊啊叫了几声,觉得不对劲,阿西在下跪,背后有人。

脚步声渐近,我嗅到一股熟悉的竹木清气。

有些久违,我突然心跳了一下,试探道:“辛师父?”

果然是辛羑。

辛羑走到我面前,我抬头看他,月余不见,不知是不是经过了一冬的关系,他脸色更洁白剔透了些,几乎有些晃眼,我高兴的笑,叫他。

“辛师父。”

辛羑对阿西说:“起来罢。”

他声音听起来有些远,但确实人就在这里。

阿西站了起来,后退几步,我伸手道:“辛师父,我动不了了,拉我一下。”

辛羑扶着我手将我搀起来,我顾不得衣服上的灰:“刚才是你在背后打我吗?”

辛羑笑了笑:“是我。”

我说:“你以后要轻一点,打的太疼了。”

“臣下次记得。”

我看着辛羑的笑,不知道说什么,又开始愣然,我确实很久没见到他了。

我有些失而复得的惊喜,我还以为他再也不来看我。

我叫道:“辛师父”

辛羑突然抬手,指上捏着一只金色的弹子。

我话没说出,脸顿时红了,那是我的丸子,刚才打赵轸的太监用的就是这个东西,我忙抢着抓过来,藏在袖中去,辛羑并没同我争,只是松了手给我。

“公主的弹子这宫里人都认得,还敢拿这东西去闹事。”

我赶紧抢着说:“你别让人知道。”

辛羑看了我许久,自嘲般的低笑了一下。

“怕别人知道还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我有些尴尬了,只好老实道:“陛下不会为这个罚我的。”

他若真去给赵免告状,正好看看,他那皇帝老爹虽然疼他,不过也就那样而已,赵免又不是傻蛋,怎么会放着个精明睿智的赵纶不要,真把一个草包捧到天上去。

我不等辛羑回答,岔开话题:“辛师父,你要去哪里?”

辛羑道:“把你的断魂香给我。”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昨日赵倾才给我的断魂香,辛羑怎么会知道。

辛羑道:“断魂香给我,不要留着那个东西,不好。”

我摇头拒绝。

“我没有那个东西。”

我转身就要溜,辛羑赶上来抓住我胳膊。

我回手打他:“你放开!”

辛羑反手握住我手腕,将我拽了一把,他的脸突然出现在我上方,那张脸一面好看的让我几乎想伸手去摸,一面又让我有些惊吓而来的陌生,同时他身体还有手的温度清晰的传过来,还有他身上那股清气,混着身体的热度,变得温暖柔软起来。

我心跳不稳,顿时口舌打结:“你干什么!”

辛羑将我手翻转过来,看我手腕,我连忙直往后缩往后拽:“我看一看。”

“放开!”

我使劲把手藏回去,一面挣扎一面叫阿西救我,但我比不过辛羑力气大,阿西是傻愣着看我,我没了主意,挥手往辛羑脸上打,怒叫道:“你放肆!我要跟陛下告你对我无礼,让陛下治你的罪,放开!”

辛羑挟持着我,到了他住的地方。

还是我当初去的时候那座小院,跟上回的景致有些不同,这回是桃花开的正盛,满院的粉红,我当初见到的窗前那丛碧绿翠竹现在被桃花掩映,倒不那么显眼了。

“我不欺负你,看一下你手上。”

手腕上突然一热,辛羑拿住我手,我往回抽。

“我不欺负你,看一下你手上。”

他声音沉静,明明很温柔,却带了点不容拒绝的意思。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辛羑将我袖子抹上去一点,将我手掌平展,他手握住我手由指尖往手腕捋过,手上的血被压挤上行,手心顿时惨白,惨白中在手掌靠近手腕的上方有一点血红。

我大惊。

“这是什么?”

平时看不到,手心的血被推开,就明显看见了,那一点血红很是剔透发亮。

辛羑道:“断魂香的幼虫寄生在这里。”

幼虫,寄生,我头皮发麻。

辛羑道:“会疼,你忍一下。”

我捏了拳头:“你要做什么?”

辛羑道:“放心,我给你取出来。”

辛羑手上转出一支匕首,在那红色发亮的地方横着一划,一小团红色像颗红豆混着血从伤口挤出,我看着这玩意从我肉里出来几乎恶心的没吐,辛羑用手帕将那东西裹起,放到一边,又另拿了药粉给我伤口撒上,另用根手帕系好。

我惊讶道:“这是什么?”

辛羑道:“一滴血而已,我也说不清,血里长的一种虫子,融入血脉,同宿主血脉相融,能迷惑人的心智,有些类似苗疆的巫蛊术,原本是男女间用来确保彼此心意的,这虫子不分雌雄,找到宿主便会新生幼虫,母虫和幼虫能彼此感应,种在两个人身上,以便彼此牵系,此生神交魂与,是为断魂。”

我问:“有什么害处?”

辛羑道:“没有什么害处,只是欺心误人而已。”

我点头,心里寻思着赵倾给我这个,不知是何缘故。

辛羑道:“以后别碰这些邪门的东西。”

我问:“秦重是谁?”

辛羑道:“别问了,他是谁不打紧。”

我隐约感觉辛羑和秦重应该认识,不但认识,他们应该还很相熟。

辛羑将那红色的小虫,装进瓶中。

我问他要:“你把它还给我。”

辛羑诧异道:“你还想要回去?”

我说:“这是我的。”

辛羑道:“你留着这东西做什么?这东西没什么好处。”

我说:“我就要留着,我喜欢。”

辛羑垂了眼睫,安静半晌,最后低声道:“好吧,你要留就留着吧,只是别乱碰。”

辛羑站了起来:“我送公主回去吧。”

我抓住辛羑的手:“辛师父,你怎么都不来看我了。”

辛羑不动声色抽回手:“臣有事,出宫去了一趟,前日才回来。”

我大喜,原来他是真有事出去了,辛羑看我脸上表情一瞬间就活了起来,不由发笑,他手摸在我耳边头发上,轻轻触碰了一下。

我侧过头看他手在我脸旁。

辛羑却捏了五指收回手:“公主多心了。”

我说:“不是我多心,我当你生气再不理我了,我也不想理你,谁让你说那种话。”

辛羑笑:“臣哪里敢跟公主生气。”

我高兴说:“我现在不住陛下的嘉和殿,我和阿兄在云阳殿,你可以来找我。”

辛羑道:“我知道。”

我问:“你还教我弹琴吗?”

辛羑点头道:“近来无事,我教你。”

只是我没有跟谢慕说,不敢在这里多呆,辛羑说送我回去,阿西在外面等着,辛羑看到他手里的猫,笑问我:“你喜欢这个?”

我说:“阿西喜欢,我不喜欢。”

我和辛羑走在前,阿西从后面跟上,辛羑问:“那你喜欢什么?”

我摇头说:“不喜欢什么。”

辛羑道:“弹琴画画,养猫养狗,不见得就不好,不论说喜欢什么,只要但凡有个喜欢的,便能算是心有所寄,心有所寄活着才不寂寞。”

“你看咱们二殿下,虽说不学无术,惹人笑话,可是这宫里没人比他活的开心,不然你当陛下为何喜欢他。”

可我确实没有喜欢的,谢慕爱弹琴,爱看书,我这两样都不爱,我也不喜欢猫狗,钓鱼养虫子也不是我的爱好,那是实在闲的受不了了谢慕又不理我我才去干这个。

我想了很久,说:“我喜欢谢慕算不算?”

辛羑道:“人会变,比不过物持久专一,怎么能把自己的心寄托在人上面呢?”

辛羑说,将心寄托在人上面而非物,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你若喜欢上一把琴,那琴就是你的,不能飞了也不能跑了,可你若喜欢上一个人,那人长了腿是会跑的,人长了心是会变的,等他跑了变了,伤心的就是自己了。

而且就算喜欢的琴没了,也还是能换一把的,或者再找个别的东西寄托,总之是物,悲哀有限,可若是人的话,人与人是不同的,不像东西那样能替换,没了便就是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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