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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恋旧

 

“呐,好了,都捡干净了。”

挑完姜葱的周京欣悦地捧着饭盒递到尤珉月面前,没有头发遮挡的脸部再次笑成了一朵花。

海鲜的鲜香混着大米温醇的香味扑鼻而来,加上周京如此奉承的姿态,尤珉月却没有半点触动,抿着唇移开了视线。

粥是顶没有营养的一类,尤珉月从来都不爱喝。

但周京是被奶奶养大的,胃不好了要喝粥,生病了更要喝粥,喝粥包治百病,一碗浓缩了大米浓香和家人爱意的粥暖胃更暖心。

周京还好意思骂别人缺心眼,其实她自己才是最缺心眼的那个人,注意不到尤珉月隐隐的不悦。

她一心只想着不让她的心尖儿饿着肚子了,恨不得拿着勺子亲自喂给她吃了。

一手捧着饭盒,一手捏着陶瓷小勺,眼巴巴地看着尤珉月。

“多少垫垫肚子,别饿着,把胃饿坏了可遭罪了。”

周京从来都是这样,尤珉月在她这里永远都不可能有话语权,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她会用直接强迫的手段,半软半强硬的威胁,以及裹着蜜半是哄半是骗地达成自己的目的。

忍住掀饭盒的冲动,尤珉月偏过头去,只留给对方一个清瘦苍白的侧脸,漆黑长眼睫下各笼着一丛黛青的眼圈。

“李建华那厮是不是压榨你了,这几天黑眼圈就没消过,我就说晚上不能处理他公家的事情吧?人都给生生熬坏了。”

周京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恨不得扛着枪去把那地中海秃子给”突突”了。

眼看人又要炸,尤珉月无声地呼出口气,只得妥协。

“放着吧,我自己来。”

眼睛忽地就亮了起来,周京”欸欸——”了两声,将饭盒放到桌面,满心期待地看着饭盒被一双细长白净的手接了去。

看尤珉月垂眸,吹着散发热气的粥,颜色浅淡的唇含住了陶瓷小勺,唇瓣压在上面,挤出柔软的唇纹。

她吃东西的时候尤为恬静,细细地咀嚼悄无声息地吞咽,被众人看着动作也不僵,她周身有着一层天然的屏障,将自己和其他人分隔开。

只是眼睫扇动时跟着颤了几下,脊背成了一把冷剑。

她在周京这儿的形象也确实跟仙女无异,看着看着就入了神,直到被酒杯折射的视线晃了眼,人也忽然回过神来。

一双肃杀的眸扫过在场的每一双有意窥视的眼,双手抱胸,挑眉。

“干嘛都盯着我媳妇儿看?眼珠子都给你们抠出来。”

男男女女都像霜打的茄子,一下蔫了,七嘴八舌地给自己找补。

“哎哟老大您可真冤枉我们了,咱这些小喽啰啥时候见过您这阵仗啊,可不就多看了两眼么。”

“嫂子人长得顶漂亮,又是高知分子,正所谓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却偏偏靠才华,要是我能考上协和,我妈不得烧高香呐。”

听到这一水儿的夸赞,周京心情好不畅快,听到尤珉月被夸,比她自己被夸都更心潮澎湃。

和人聊着天喝着酒,留给尤珉月一个后脑勺,手却搭在了她腿上。

“京儿姐这次回京待多久啊。”

“一个月吧。”

周京眼睛半阖着,内双的线条显得愈发锐利,懒洋洋地说着。

“我京儿姐拼死拼活,为国家挣荣誉大半年,就只给一个月的假期啊,周奶奶可想你了吧,我奶说周奶奶老念叨你。”

“回去看过奶奶了吗?”尚秀文接过话。

“昨儿个刚回去了撒,还陪着老人家吃了顿午饭。”

落在尤珉月腿上的手并不老实,隔着光滑垂坠感十足的西裤细细摩挲着她的好皮肉,捏一捏那覆着薄薄皮肉的膝盖,再慢慢滑至腿根,那儿的肉最软也最嫩,和尤珉月冷冰冰的脸截然不同的是只要她手上稍用点儿劲便会留下暧昧的浅红色指痕。

“京儿姐不是前天回的么?先去爸妈家了?”

“没啊,去他们那儿干嘛,没事找骂啊,回来当然先陪我媳妇儿撒,难得周末那挨千刀的单位准了她半天假!”

回头瞥了一眼被西裤密密实实包裹的腿,她那双眼有毒,锐利得能透过深色的面料看到尤珉月腿根处散落的指痕、吻痕和细细啃噬的齿痕。

周京最喜欢拿脸颊磨蹭她的大腿肉,温温润润的,像一块细腻的羊脂玉,她愿意溺死在尤珉月双腿间。

一想到昨晚的狎昵情事她周身便像是被电打过了似的,止不住地颤栗。

酸甜的泡沫咕噜噜地冒出来,胸膛都快要盛不下了。

她可稀罕尤珉月了,唇角漾出甜蜜蜜的笑纹来,暧昧地掐了一把软肉。

尤珉月吃了几口就放下了,扯了张面巾纸斯斯文文地按压嘴唇,不动声色地往周京手腕上用力一拧。

人体构造学是大二的课程,每年都拿一等奖学金的尤珉月对此学得再好不过了。

体力上她比不过周京,但偶尔做些小动作让周京吃瘪还是易如反掌的。

周京”嘶”地一声抽回手,感觉腕骨都快被捏碎了,连带着手掌一阵麻痹。

低头一看,暗色的淤痕已经漫漫地浮起来了。

她凑过去,嘴唇贴着尤珉月白净的耳,湿热的呼吸一股脑地煨过去,压得低低的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劲儿。

“媳妇儿,这可是右手,你要是把它捏断了,你的x福可就没有着落了!”

耳朵氤氲着湿气,敏感得恨不得绻缩起来,尤珉月把她推开,并狠狠地剐了她一眼。

眼睛又黑又亮,带着愠怒和屈辱的小眼神把周京的火气都给撩起来了。

她本可以锢住尤珉月的手当场吻过去的,但那样的话尤珉月必然又是要跟她冷战好几周,耐着性子好好想了想,不管怎样都不划算,遂灌了口沁凉的酒消下小腹的躁热。

又把粥给她端过来,“不闹你了,赶紧喝,不然胃又要闹了。”

尤珉月虽然万般不愿,但还是接了过来。

陶沁怡在旁边观察了好一阵,觉得周京这个对象确实很特别,别的人都是上赶着去巴结周京,唯有她是避之如蛇蝎。

就凭她这铿锵傲骨,把周京调教得跟条哈巴狗似的能耐,陶沁怡都要给她鼓掌了。

陶沁怡这人确实像人家说的身段软,坐没坐相地歪在沙发上,娇软可人,虽然一出生就在北京了,但她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说话总是软糯糯的,经常被周京几个嘲笑怪腔怪调的不像北京人。

“珉月你皮肤真好啊,就跟刚剥了壳的荔枝肉似的,做的什么医美项目,用的什么护肤品呀,我开了美容院,请你来做spa呀。”

尤珉月这才正眼看她,这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矜贵娇气的主儿,笑盈盈的很讨人喜欢。

但她因为周京对她做的那些欺男霸女的事,对周京的朋友实在谈不上好感,甚至潜意思地排斥。

“不用了,谢谢,我不做医美,用的也是普通的保湿霜。”

礼貌地勾了点唇角,眼底是一片凉津津的清明,疏离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陶沁怡这下就觉得她不懂事了,她长到这么大还没从谁那儿受过冷脸呢,脸上的笑敛住了,脸色也跟着冷了一瞬。

但她们这群人是很喜欢拉帮结派的,既然周京这么宝贝她,那她就是自己人。

对自己人陶沁怡总是很宽容的,于是她再接再厉,眼尖地瞄到了尤珉月手上的腕表。

“这手表真漂亮,浪琴的?”

“嗯。”

“刚买的么?我也想买块浪琴,去看了没见着你这个款呀。”

她咬着唇,不管对谁都是娇滴滴的。

“上大学的时候买的,已经有六七年了。”

尤珉月是个恋旧的人,她大学买过一个ngont的单肩包,那时候是用来装书装笔电的,也是一直用到现在。

出来工作后倒不怎么用包了,i版的手机直接塞兜里,比亚迪可以用手机解锁开门,家里的门也安装了智能锁。

她垂眸看腕表的模样带了些温柔,泄露的眼波宛如永定河荡漾的清波。

陶沁怡捏着下巴终于想通了周京是怎么受得了她的,也许就是这片刻的温柔让她着迷吧。

“哇哦,精钢材质就是耐造,一点不显旧的,就跟新买的似的。”

尤珉月无话,倒是周京凑了过来,整个人靠到了尤珉月身上,扯着嗓门跟陶沁怡嚷嚷。

“欸,给我办张卡,天天搁外边风吹日晒,我感觉我都沧桑了。”

陶沁怡斜了她一眼,双臂抱胸哼道。

“你还需要办卡?这不磕碜我么?直接来我们店里,我让最好的技师给你做脸,保准你一次嫩五岁。”

“那敢情好啊。”

“京儿调任书不是已经批了吗?以后就待在北京跟我们一起玩吧。”

程冰淡定地抛出了个重磅消息,人群瞬间骚动不已。

她们这几个都挺出息的,陶沁怡爱捣腾脸上的功夫就去开了美容店,就这四九城里都有五家连锁店了,生意相当火爆。

程冰自己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尚秀文也在检察院步步高升,周京一身的牛劲儿使不完,早早地进了部队,在生死场里滚了几圈靠自己扛起了军衔,是家里老人提起她都要竖大拇哥的程度。

“那可不,姐可是专门为了你调回北京的。”

周京抛了个媚眼,尤珉月只想把一身酒气的她推开,但她压了死力气,尤珉月怎么都掰不动。

程冰也是个嘴贫的,拍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哎呦喂,我可真谢谢您,感动死了。”

尤珉月面无表情地被周京搂在怀里,脸色愈发冷淡。

包厢里的光昏暗,不容易看出人的表情,有个人跃跃欲试地想跟她攀关系。

“嫂子,我弟今年高考呢,说是也想报考法医,您有什么建议不。”

周京把手搭在尤珉月肩上,手臂垂下来挨着她的胸,暗悄悄地蹭,贴到她颈窝里的脸抬起来,没有丝毫顾忌地嘲讽。

“你弟就考400来分,报什么法医,有得书读就不错了。”

靠得近了,她胸腔的震动传到尤珉月身上,密密的麻痹难以忽略。

她看着五光十色的包厢,看着每一张浮夸表情脸上的光亮和沟壑,感觉像是进了盘丝洞,被放肆的打量和戏谑紧紧缠绕着,直到喘出最后一口气。

周京抱她抱得紧了,扣到最上一颗的纽扣顶着脖颈,尤珉月呼吸变得困难了起来。

周围哄笑一团的声音闷闷地钻进耳朵里,有一个油嘴滑舌的也高声道。

“等我死了遗体可以送给尤法医做大体老师搞研究,生前本本分分纳税建设祖国,死后也为国家奉献一份微薄的力量!”

身子坐直了,周京唇边哼出一声冷笑。

“哦?本本分分纳税?明儿我就让税务局去你家查账本,看你有没有说得那么老实。”

那人立刻老实,尴尬地笑着摆了摆手。

“别介——就不劳烦京儿姐了。”

这次聚会周京和尤珉月自然是话题的中心,周京什么话都能接,侃天侃地的,尤珉月跟她则是相反的两类人,冰雕似地坐在那儿,问题转到她时,如果不是必要,她也是不会回答的,于是周京会赶在她起身离场前把话给她圆回来。

尤珉月实在太闷,大家都知道从她嘴里问不出来什么话,聚会弄成了聚餐,兴致缺缺地待了个把小时就散了。

停满豪车的地下停车场里,尤珉月被周京攥着手臂往b区走,远远地离开了自己所停车辆的位区域。

她被甩到了一辆大g上,刚抬头就撞见了周京阴恻恻的脸色。

“非要在外头给我甩脸子是吧。”

尤珉月没有社交障碍,今天这一出纯粹就是看周京不顺眼,顺便再看她的朋友不顺眼罢了。

所以周京格外恼火,尤珉月此举无异于在她脸上甩耳光。

尤珉月仰着脖颈,颈项的线条抻出个矜傲漂亮的弧度,连着紧绷的下颌线,成了一副倔强的抗争姿态。

“周京,我有没有亲口答应你我要来?”

她仰视着周京,一字一句地说道。

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回荡着,有一股不近人情的冰冷。

周京被酒精弄浑了的大脑这才清醒了过来,皱了皱鼻,想着好像是这么回事。

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一弯腰,把脑袋埋到尤珉月的颈窝里蹭着,声音含混,吞音吞得厉害。

“那你也不能对我这样冷淡啊,我们谈了都快一年了,你让我的朋友怎么看我?”

尤珉月根本不理她,扣着她的肩膀一把把人推开,转身就走。

酒气上脸的周京懵懵的,傻不啦叽地问。

“你去哪?”

尤珉月头也不回,“我开我自己的车。”

离开的背影莫名刺痛了周京的眼,她稳了稳身形,大跨步迈出脚步,攥着那截细细的腕子,一把把人扯了回来。

“别介,车就在这儿了你坐我的车不行么,我让人把你的迪子开回去。”

这么两下尤珉月的气息就带了喘了,下唇被濡湿的呼吸浸润,唇色压了点艳丽的绯红,盘得好好的发两次被压在车上这下也变得有些松散了,丝丝缕缕的乌发垂了下来,枝蔓似地盘在脖颈处。

一本正经的尤珉月染了些凌乱,周京的理智也被搅成一团乱麻。

她脑子”嗡”的一声,不由自主地捧着尤珉月的脸吻了上去。

只是触到那柔软的唇她整个人就要酥了,飘飘然地想要深入、再深入。

她尝到了尤珉月口腔里的唾液,刚分泌的唾液带着微微甜意,让她迫不及待地吞咽。

尤珉月是个正常人,正常的中国人大都是含蓄的,没法接受在公众场合舌吻。

她气得浑身都在抖,猛推了周京两下没推动,反被压着吻得更深了。

在大脑缺氧的状态下人都是容易变得不理智的,尤珉月想都没想,直接一巴掌扇到了周京脸上。

“啪”的好大一声响,随着胶合嘴唇的分离,她也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你疯了吧?!”

她被吮得红肿的唇肉嘟嘟的很可爱,只是眼里无法掩饰厌恶和仇恨叫周京心猿意马不起来。

尤珉月看她的目光比看仇人还恨,周京一开始是心脏瑟缩极受伤,随后是颓丧的挫败,再然后是开始了东拼西凑的掩饰,将那颗被践踏得破破烂烂的心缝缝补补,最后强撑起了气焰。

舌尖顶顶那被打的腮,疼得发麻,尤珉月这一巴掌是真的没收着力道,小心给扇成面瘫。

薄眼皮轻颤,眯着眼居高临下地看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那尖尖的下颌威胁到。

“你听话点,我可想着你呢,再跟我犟,就在这里扒了你的裤子,办了你,你信不信?”

周京个高腿长,把腿插进尤珉月双腿间抬腿往上顶着的时候,难堪如滔天巨浪般将尤珉月淹没。

周京眯着眼直勾勾看人的时候恐怖极了,阴森晦暗,刀片似地削着人紧绷的神经,说出口的自然也不仅仅只是吓唬人的话。

没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一股无力的悲怆涌上心头,尤珉月几乎要把下唇咬穿,头顶白炽灯苍白的灯光射进她薄薄的眼皮,亮得晕眩,也照得她无处遁寻。

她浑身脱力,还要努力踮起脚,发热的疼痛若隐若现。

她都快要以沉默来让周京消气了,却突然瞥间尚秀文从拐角走出来,”嘟”的一声按响了解锁。

大脑闪过空白,软成面条的双手在紧急情况下突然充满了力量,她猛地推开周京,迅速蹲下来,双手捂着脸簌簌发抖。

身体颤栗得让她胃里一阵翻滚,喉头滚动着想吐。

她记不起两秒前尚秀文脸上究竟是什么神情了,是惊讶?轻视?还是厌恶?

总之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尚秀文的脸在她的脑海里成了空白的一片,她的手脚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且冰冷。

周京一颗心全扑在了尤珉月身上,朝好友扬了下下巴当作招呼,随即便蹲下来查看尤珉月的状况。

尤珉月抖得很厉害,像只被吓坏了的小兽,身体紧紧贴着车,发出磕碰的细弱声响。

膝盖上还残留着温热柔软的触感,周京却猛地打了个激灵,酒彻底醒了。

她心疼坏了,亲吻爱人的手指,温声软语地哄着,几次想掰开尤珉月的手都没有成功。

直到尤珉月狠狠地甩开手,打到她身上。

露出的是一张眼眶发红,眼睛里盈着浅浅泪意的脸,声音从牙关里蹦出来。

“周京你让我觉得恶心。”

尤珉月的情绪一向稳定,只要她情绪失控必然都是给周京逼的。

周京大概内心深处有隐晦的喜好,竟很喜欢看尤珉月隐忍哭泣的模样。

尤珉月的眼珠很黑,清透如琉璃,哭的时候泪水总是大滴大滴滚出眼眶,珠子般一颗一颗往下掉,别提有多动人。

如果就像现在这样只是含泪不落,则朦朦胧胧,别具一番迷离的风情。

心脏被掏出来里里外外地揉了个遍,汁水沁出,又软蓉蓉地给塞了回去。

周京爱怜地抚着尤珉月的脸颊,眼瞳折射出柔和的微光。

利落的下颌线一松,甜蜜蜜的笑也凝在唇边。

“没事,这不什么也没发生嘛,就算发生了也没关系,秀文嘴很严,不会怎么样的。”

尤珉月恨恨地看着她,脸被身后的漆黑车身衬得格外素白清淡,惹得周京心下软了又软。

尤珉月却是抿着唇打下了她的手。

既然手被打落了,周京就不会不识趣地再去抚她,而是牵着那葱白的手往自己脸上贴,发出拍打的声音,觍着脸讨打。

“我没生气,不就是一巴掌吗,再给你扇好不好?”

尤珉月跟周京没有话讲,甩开手就要站起来。

周京跟了上去,双手撑在车上,用车身和自己的胸膛给尤珉月造了个小小的囚笼,脸凑了过去。

“宝贝儿,让我亲一个。”

京腔拖得长长的,喊尤珉月宝贝儿的时候就像炸酥泡进了蜜里。

尤珉月偏过头,她的唇堪堪擦过脸颊。

“周京,你够了吗?”

这次是真的把人给吓着了,周京也就没再做混蛋事了,笑嘻嘻地把车钥匙塞进那软绵绵的手心里,最后还抱了一下。

“媳妇儿,今晚就辛苦你当下司机啦。”

贴心地打开车门,但身体却挡在了靠车头地那一侧,就是想堵着她的路不让她去开自己的车。

沁在冷泉里的眼瞳扫了周京一眼,尤珉月上了驾驶座,”砰”地一声甩上车门。

周京这才绕过车门,坐上副驾驶。

周京也不想逼她,两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不好吗?

可她要是不耍浑弄点腌臜的手段,尤珉月能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跟她说,她能怎么办?

两人的关系就这么胶着,不知道前面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欸。

周京eo没几分钟,等车开出地下停车场,霓虹灯往车窗里一照,她的心思又活跃了起来。

天生的乐天派,办法总比问题多,与其自怨自艾悲春伤秋不如行动起来。

“宝贝儿,你开这车真帅,给你买的那辆都在停车场里吃灰了,你怎么不开呀。”

周京本来就嘴碎,喝了酒之后嘴巴更是”叭叭”个不停。

开习惯了电车的尤珉月需要格外集中精力才能开得了这辆笨重的油车,没心思搭理她,只想拿个夹子把她的嘴给夹住让她闭嘴。

但周京不知道哪条神经搭错了,就算尤珉月不搭理她,她自己也能自言自语说一路。

最后尤珉月实在受不了她了,抽了空剐了她一眼。

“你要是不想出车祸就别说话。”

但是周京却会错了她的意,以为她心疼自己,甜蜜蜜地把嘴缝上了,痴痴地盯着她的侧脸。

回去后已经十点了,洗漱完直接躺下休息是不可能的,尤珉月看着周京拿出来的一排各式各样的器具,太阳穴”突突”跳动着,瑟缩着身体想躲。

可这一年来,又有哪一次是她真正躲过的吗?

只见周京拿起支布满了tu起的长条物,轻轻拍打着她的小腿,笑容恶劣地膝行着靠近。

“试试这个?好像是第一次用。”

在触到周京拍在她小腿上的选择时,尤珉月瞳孔瑟缩,照进眼眸的光被生生折断,细碎得像是被大力搅拌过的金色湖面。

肌肉痉挛收缩,清瘦胴体如秋叶般簌簌颤栗。

周京如愿以偿地品尝到了尤珉月的眼泪,咸涩缠绕舌尖,甜蜜却在心间蔓延开来。

彻底结束后尤珉月已经很累了,但她还是睡不着,睁着眼望向昏暗的虚空,和昏黑融为一体的眼底是一望无际的冰封荒芜。

她一直在想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以至于她要面临以前从来没想过的处境。

过往的记忆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眼前浮现,她受虐似地反复想着某一个记忆片段,企图找出造物主恶劣的玩笑戏弄。

尤珉月身体定得像一块石头,呼吸浅浅的也不动,但周京看着她背影的轮廓就是知道她没睡着,烦躁地捏了捏手指,以为尤珉月那无法跟人同睡的毛病又犯了。

“睡不着?”

周京想起了她们的过往,刚开始同居的时候尤珉月受不了跟人一起睡,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吃安眠药也不管用,后来她想了个损招,在床上把人弄得精疲力尽,彻底虚脱,几近晕厥,这样就能睡整宿了。

周京强势地闯进了尤珉月的生活,以一种近似于脱敏治疗的方式让尤珉月适应她的存在。

背对着周京的尤珉月闭上了眼睛,装睡,不答。

房间尤为安静,静到能听到两人缠绵的呼吸声,沉稳规律的心跳声。

肌肤染了洗护用品的香味在被子里这么一捂,香得诱人,是尤珉月的味道。

周京的眼神暗了下来,”啧”了一声。

“那就再来一次。”

被子里的手暧昧地滑进她的衣服里,摸到的是一整片的细腻柔滑,只是在腰际徘徊,尚未深入便被拍下。

尤珉月扯了些被子将自己牢牢包裹,声音冷淡中透着厌倦。

“明天还要上班,睡了。”

于是狎昵心思只能作罢。

周京离了尤珉月是不行的,就算隔着被子衣服也要贴过去,脸挨着她的后颈,闻着她冷淡的气味才能睡得踏实。

周京和尤珉月的初遇地点在一个忒不浪漫的地儿,周京永远忘不了在市公安司法鉴定中心的惊鸿一瞥。

当时是她表弟自缢了,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亡,送到医院,医院又担心涉嫌他杀,最后送来了司法鉴定中心进行解剖。

她妈让她过来看看,帮着照应着。

印象中这个小表弟性格一直比较内向,自杀原因不难理解,妈妈软弱拿不准话整天在家哭哭啼啼,他爸在外面又有个外室,头两年还生了一双儿女,愈发地不着家了。

周京那会儿刚从军委出来,被她妈一个电话喊去家里接婶子,然后又把婶子接到了司法鉴定中心。

本来那地儿是不随便让外人进的,只不过周京自己好歹是个处长,总不能这点事也办不下来。

就是婶子一路哭哭啼啼弄得她相当闹心,要说这可怜的小表弟为什么要寻死,还不是你夫妻俩闹的么?

要按周京的意思就是没学会怎么为人父母就别生,省得霍霍无辜的幼小生命。

在这里也点名批评一下她自个老娘,要不是周京情感迟钝,不得被她那重男轻女的老妈养废了啊。

好在她自个争气,朋友也多,没长歪,一路走来也还算顺利。

才到鉴定中心,鉴定中心的李主任便迎了上来,对着周京她婶子嘘寒问暖地说了些客套话,然后朝周京郑重道。

“周处您放心,是我们这儿专业最强的法医解剖的,已经吩咐过了一定仔细认真,结果用不了多久就能出来。”

周京颔首,“好,辛苦了。”

做解剖的楼层温度较低,才踏上走廊,寒气便直往脚脖子里钻,灯光苍白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一想到孩子躺在冷冰冰的冰柜里,她婶子就不行了,面条似的瘫软着,好在两边都有人扶着才不至于坐到地上。

“京儿啊,小堂走了,你让婶子怎么活啊。”

她婶子泪流满面,哭天抢地,身子止不住地要往地上坐,要伏到地上哭。

周京一个头两个大,这种时候又不好劝长辈不哭,毕竟家里死了孩子的不是自己,她婶子说到底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周京从小在爷爷奶奶家长大,跟这些个堂表弟弟妹妹们都不熟,听闻表弟自缢了后也只是感慨着说了句”怎么会?”情绪便就此止住了。

她都怀疑她妈是不是故意把复诊约到今天下午的,以此脱身把这个包袱甩给自己。

为了不把人弄疼,她费劲地搀着她婶子。

“婶儿,如果您看不得这场面,咱还是先回去吧。”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她婶子就炸了,青筋暴胀,声音嘶吼,捶胸顿足道。

“不!!!我要看我的小堂,我可怜的小堂啊,才15岁,怎么狠得下心丢下妈妈走了啊。”

周京被折腾得一身汗,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不知道该拿她婶子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纠缠困顿之间,她猛地抬头,看见一个手里拿着记事板,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女性从解剖室里出来了。

周京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白,冷玉似的白,再就是清瘦亭亭,简单随意的一个站姿怎么就那么清雅好看。

直到她扭过头来,清凌凌的眸光往这儿一瞥,目光穿过苍白的白炽灯和沁寒的冷空气直望进周京心里去。

周京承认自己那一刻给”电”到了,头皮发麻的颤栗,里里外外都是酥的、软的,世界变得安静,心跳声变得剧烈,人都愣住了,甚至连她身后什么时候跟了个小助理都不知道。

这在作战的时候可是要丢掉小命的。

李主任看到尤珉月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叫住她。

“小尤,解剖结果是什么?”

尤珉月朝他们的方向走了几步。

孩子服药后自缢,母亲哭到失声,父亲却没有到场,或许是父亲去世了?又或许是单亲家庭,父亲对这个孩子不管不顾?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个可怜的孩子,他身上究竟遭遇了什么,以至于在这么小的年纪结束自己的生命。

越往深处想眼皮跳得越厉害,脸色也愈发清冷。

冷淡克制的悲悯为她增添了圣洁的光环,周京得眯着眼才能看清她,走过来的几步每一步都踩在了她的心尖尖上。

直到三人跟前,尤珉月才收回了猜测,朝哭得肝肠寸断的中年女性遗憾地点点头,“节哀。”

再将目光移至李主任,稍稍垂下些眼眸,视线落在主任面中的三角区域,稍稍点头以示敬意。

她全程表现出来的姿态是恰到好处的不卑不亢,稳重而专业。

“主任,是服用过量安眠药后上吊自缢的,排除他杀。”

走进了看才发现这人是会让周京脸红的漂亮,脸上没有丝毫脂粉的修饰,柔和干净,琼鼻粉唇,清卷秀美,声音也清越好听,周京很丢脸地被迷得一愣一愣的。

李主任有些忐忑地看了周京婶子一眼,清了清嗓子。

“好,报告呢?”

“报告等会就能写出来。”

沉浸在自己悲伤世界的女人像是被点醒了一般猛地扑向尤珉月,紧紧攥着她的白大褂,一双红肿的眼睛里爬满了血丝,激动道。

“安眠药,他去哪拿的安眠药,是哪个医生竟然给未成年的小孩子开安眠药,是哪个医生害死了我的小堂!”

尤珉月沉着冷静地搀扶着中年女人,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遂保持沉默,小心不让激动的家属伤人伤己。

站在她后面的小助理还是个大四过来研习的学生,第一次碰见这种场面直接吓得呆住了,呆滞地瞪着一双眼。

现场谁也没想到她婶子突然爆发,周京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个跨步将她婶子从法医身上扒下来,用半边身子将人稳稳托住,护好她婶子那双做了延长甲的手。

临了还扫了法医一眼,看她是否受伤。

好在人家身上除了那身白大褂皱了些,并无大碍。

婶子的突然发狂让周京脸上像是被扇了一巴掌似地火辣辣,在一眼心动的人面前连最基本的得体都做不到,还把人家搞狼狈了。

人家会怎么想她?

脑子乱哄哄的,当下也只能安抚好婶子的情绪。

“婶子你冷静一点。”

“是啊,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

李主任也来劝,还叫尤珉月身后的小助理去拿包纸过来。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家属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下来,手里攥着纸巾擦着通红的眼。

尤珉月一直耐心等候着,内心悲悯,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痛苦的母亲感觉好受一些。

将心比心的前提是她经历过中年丧子的悲恸,嘴唇掀动,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保持了缄默。

安慰性的言语在这种时候多少有些显得宽泛空洞。

“这边家属想进去看看,小尤你觉得”

李主任将目光投向她,带着询问的眼色。

尤珉月委婉给出专业意见,“建议到殡仪馆后请入殓师帮忙修整过遗体后再看,不然怕家属承受不住。”

毕竟孩子上吊,面目狰狞,怕再刺激到家属。

一听到这话,周京她婶子刚止住的泪又要往下淌。

周京搀着她婶子礼貌道谢,“好,谢谢你,我们今天就先不看了。”

尤珉月回应地点点头,目光转向急得满头大汗的主任。

“主任,您看这边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主任这才意识到她还在,忙朝她摆手。

“你去忙你去忙。”

尤珉月走了,周京被拨乱的心湖却静不下来,看看她婶子又看看空荡荡的走廊,心急如焚。

人死不能复生,她咬咬牙,准备将婶子暂时托付给这李主任。

“李主任你帮我看一下我婶子,我找尤法医有点事。”

“这边交给我,周处你放心去吧。”

周京最后扫了一眼神情悲怆的婶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便转身朝尤珉月离开的方向迈出脚步。

周京边走边唾弃自己,她婶子为着孩子的事痛苦到了极点,可她却满心满眼的都是她的crh。

由此可见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从沁着寒气的解剖室走廊走到楼梯口,就跟踏进了蒸笼似的,热浪滚滚,不锈钢扶手都快被热融化了,闷得喘不过来气。

从阶梯快步下来的时候,周京的心脏砰砰乱跳,细细密密的汗窝在颈后,一片滑腻。

那年是个苦夏,天热得简直难忍,汗闷在衣服里,永远干不了,湿湿哒哒的让人烦躁。

炽热的阳光从窗子里射进来,晃得人眼睛都快瞎掉了。

才下一层阶梯,远远的,眼尖的周京就瞥到了楼层与楼层之间的平台上站着两个身影,那身戳中她心窝的白大褂明确了那人的身份。

周京一下就定了下来,迈出去的步子轻轻放下,被暑气蒸得躁动不安的心也安静了下来。

她往旁躲了躲,刚好藏身又可以窥视法医的角度。

身体贴着墙,沁凉的墙壁带走热气。

汗在脸颊上如蚯蚓般蠕动着淌下,衣服底下的每个毛孔都在沁出汗液,汗液蒸发又带走了热气。

周京虽然汗流得更多了,但却没感到热,榆树清苦的气味混着沥青被阳光暴晒后刺鼻的气味源源不断地飘进来。

周京在一阵晕眩中看着那位叫她心动的法医蹲在一个正啜泣着的小女孩面前,牵着她的小手,眉眼间的疏离融化开,面上的表情温和极了。

她眼里盛满了动人的悲悯,屈起的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小女孩的脑袋,与此同时她也稍稍偏了下头,声音如清泉潺潺流出。

“我们脑袋里有一块大小够盛下四滴雨水的小骨头,这里所需要的营养物质是妈妈在怀孕十六周左右时的饮食供给的,所以我们一生都携带着妈妈的痕迹,这就是妈妈永远不会离开我们的证明。”

放轻了的声音羽毛般拂过耳朵,话语却似磐石般坚定且郑重。

靠在石灰墙上的周京没由来地打了个颤栗,她看着对方颈后漾出的那一片冷白,心想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近乎童话的美好幻想让她这个没感受到什么母爱的人都感动了,震撼了,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脑袋,惊叹于那份命中注定的牵绊。

很久之后周京还记得那个闷热的苦夏,尤珉月的那句”一块大小够盛下四滴雨水的小骨头”。

“真的吗?”

小女孩眨着湿漉漉的眼,不可置信地摸向了自己的脑袋,都忘了哭。

圆圆的眼睛和圆圆的嘴巴,小女孩可爱得像条嘟嘟嘴的小金鱼,很是可爱。

眼尾浮起浅淡的笑纹,尤珉月双手牵着小女孩的手,仰着头保证道。

“是真的,阿姨不会骗人的。”

圆溜溜的眼睛在眼眶里转了小半圈,小女孩重重点头,倔强地抿着唇。

“嗯!”

她将一只手从尤珉月手里抽出来,往眼睛上重重一抹擦去眼泪,只不过这样一眼眼睛就更红了。

尤珉月牵着她的手轻轻晃动着,关切地问道。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带你回警察叔叔那里好不好?”

“我跟警察叔叔说想上厕所,其实是忍不住想哭,所以就躲到这里来了。”

“已经给警察叔叔添了很多麻烦了,不能让他再操心我了。”

小女孩往楼下看了一眼,声音里裹着浓浓哭腔。

本该是被照顾的年纪却体贴地照顾大人的感受,乖巧懂事得叫人心疼。

“你”

尤珉月的声音有些哑,她顿了顿,忍过那阵鼻酸后才继续说道。

“你真是个懂事的小朋友。”

幽幽叹口气,尤珉月站起身来牵着已经成为孤儿的小女孩往下走,不知道她的未来会是怎样。

单亲妈妈辛劳打两份工,在工作中猝死,因为是临时工,老板据理力争把赔偿压至最低。

做这一行久了,世间百态什么都能见到,有人面目可憎,做的恶事简直死不足惜,但有些人心地善良,却惨遭白眼狼残忍杀害,最可怜的莫过于小孩子,年纪小小便要承受丧亲之痛。

周京没有跟上去,反倒往里藏了藏,眼神复杂地看着那白大褂的一角拂过不锈钢扶手。

尤珉月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周京一开始就知道,是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尤珉月柔软的那一面一直都没有对她打开过。

她那时候只觉得心口被灌满了水,鼓鼓胀胀的,一个誓不罢休的目标悄然种下。

她都忘了追上来的目的的,等人走没影后才回过神来,提起脚步下了半层楼梯,想了想又调转回头往上跑。

她是怕自己的冒昧举动把人给吓跑了。

把婶子送回去安顿好了之后,周京就给李建华打了个电话,说了些客套话后话题便直接转向尤珉月。

李建华不知道她的态度,便如实回答道。

“你说小尤啊,她全名叫尤珉月,是协和法医学毕业的高材生,一毕业就考进我们单位了,工作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同志”

周京听着电话里滔滔不绝的男声,唇角已经翘了起来,无声地默念着尤珉月的名字,每个字都在舌尖里里外外地滚过一遭才恋恋不舍地吐出来。

想到她心尖就像淌了蜜似的甜滋滋的。

她是第一次这样心动,这样为一个人着迷。

唇角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弧度,北京腔懒懒的,漫不经心之中又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您帮忙把她微信推给我呗,我还有点事找她,刚才忘记加微信了。”

她没有问尤珉月有没有对象,事实上这从来没在她考虑的范围内,因为就算有,她也会不择手段地把人抢过来的。

她的自信是张扬盲目的自信,是她家境和自身能力的给她的底气。

“好好,我现在马上推给你。”

“谢谢了。”

周京心情甚是明朗,将腿翘在茶几上。

“周处实在太客气了,区区小事无足挂齿。”

挂断电话,将好友申请发送出去没立即被通过后,周京就变得焦虑了起来。

两条长腿不停地交叠着,隔十几秒就忍不住去看手机。

那时候尤珉月正在开放式的厨房给自己做晚饭,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处,熟稔地翻煎着鳕鱼。

她饮食喜好清淡,又不想弄得太麻烦,晚餐通常是煎鳕鱼、带鱼、牛排、小羊排等可以在商超买到的冷冻的肉,蔬菜则是整袋的沙拉,不用洗,拆开包装放到碗里挤点酱就能吃。

吃饭的时候她不喜欢看手机,小音箱的音乐从贝多芬放到巴赫。

等她慢吞吞地吃完晚饭,再喝完半杯新鲜的橙汁,又去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上水,时间早已经过了七点。

将碗具、平底锅、杯子放进洗碗机,下一步就是去洗澡,洗去一天的疲惫。

等她一身清爽地出来,距离周京发送的好友申请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半小时了。

捡了个抱枕搂在怀里,尤珉月滑动手机屏幕回复了几个工作上的消息,最后才通过了周京的好友申请。

消息马上就弹了出来。

“尤法医你好,我是向堂生的表姐,周京,非常不好意思,今天因为家属的情绪耽误你工作了。”

“小猫哭哭gif”

尤珉月回忆起今天下午在走廊上碰到的那位女性,人很高,她自己身高有168在人群中已经算是高挑的了,对方的身高应该接近175,印象中她腿特别长,又长又直地裹在直筒裤里,绷出利落的线条。

肤色是被晒得相当健康的浅麦色,整体给她的感觉像是头矫健的猎豹,有种说不出来的野性。

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人会用这么呆萌的表情包,尤珉月心下滑过一阵诧异,但是再多的想法就没有了。

事实上她很难欣赏或者对什么人有好感,她的情感总是淡淡的,没有什么波澜起伏。

“没事,能理解。”

细长的手指在26键上敲下简短的几个字,尤珉月待会儿的计划是看昨晚没看完的那本专业书,是关于美国连环杀手作案工具的分析。

周京在朋友面前贫得很,但在尤珉月这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急得涨红了脸后才憋出了这么一句。

“非常冒昧地打扰你一下,因为孩子自杀这件事,我婶子一直很痛苦自责,我想帮助她走出来,请问我该怎么做呢?”

尤珉月不会读心术,不知道周京的纠结,只是觉得对方这话问的确实有些冒昧了,她只是个法医,负责解剖查明死亡原因,并不负责做心理辅导安抚家属情绪问题。

但碍于周京是主任打过招呼的,所以她不得不用自己的休息时间来解答对方的问题。

“如果情绪一直低落,建议去心理医生或找心理咨询师做下哀伤辅导。”

“还有这种服务吗?”

周京试探着问道。

“有的,人民医院和康定医院就有心理科,微信公众号上提前挂号去看就可以了。”

尤珉月自认还算尽责地帮助家属解决了困扰,瘦白的脚往拖鞋里一钻,站起身来往书房里去,瞥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屏幕。

“您有什么医生推荐吗?”

“小猫可怜gif”

周京设想的是尤珉月能热心地给她分析,但没想到等来的确实冷冰冰的一句。

“医院的医生都挺专业的,你看着挂就行了。”

她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恨不得把屏幕看穿,手指飞快点击着。

“好的非常感谢你,可以请你赏光吃顿饭吗,今天这事挺麻烦你的。”

“谢谢不用了,这是我的分内事。”

结束对话后周京相当挫败,欲哭无泪,人倒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放声哀嚎。

过了小半周,忙过那一阵的周京按捺不住躁动的小心脏,又去撩拨尤珉月。

“尤法医你在吗?在吗?”

“我想给你送面锦旗可以吗?”

她发消息过来的时候尤珉月手头上正接了刑侦的案子,身穿一次性隔离衣,戴着口罩,清冷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缢死因为靠自身重力受力,所以力量较大,会同时压闭颈部动静脉,和勒死的力量只能压闭血液回流的静脉不同,缢死的尸体一般面部和眼睑的出血点没有那么多、那么明显。”

尤珉月一边轻摆受害人的头部,露出更多颈部,一边详细地解说着。

一旁研习的小助理非常认真地听着,奋笔疾书地记着笔记。

直到解剖完成后,细细做好了消毒,尤珉月这才看到周京发来的消息。

强势逼人的热络打破了她的社交习惯,让她感觉不是很舒服。

颜色浅淡的唇重重抿着,垂眸时漆黑眼睫投下的黛色阴影透着冷不丁的漠然。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这是我该做的。”

“尤法医你实在是太客气了,锦旗还是要的,我都已经做好了,你看今儿下午有空不?”

尤珉月拒绝得还是挺明显的,但周京还是觍着脸打哈哈,直接把”我就是要过来”六个大字甩尤珉月脸上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有些愠怒地把手机塞进口袋里,连回复也不想了。

“收拾收拾去食堂吃饭了。”

小助理艰涩地咽了咽唾液,一脸纠结。

“尤老师,咱刚解剖完就去吃饭吗?”

尤珉月顿了一下,她的脸在冷调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淡漠、不近人情,但话里却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和严厉。

“吃不下先不吃,等你下午什么时候饿了能吃了,给你点个下午茶。”

小助理抱着记事板,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用不用,我自己点就可以了。”

骨感修长的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最近刑侦口转来的工作多,通宵连轴转,尤珉月累得有些头疼。

就算皱眉,她的面容也是清丽至极,憔悴的眼神和苍白的唇色为她增添了几分病美人的脆弱。

她呼出口气,“没事,你们实习工资低,我这边能照应的都会照应着,你不用客气。”

小助理陈莉听到后都要哭了,抱着记事板朝她鞠了个躬,连声道。

“谢谢老师,老师辛苦了。”

尤珉月挺照顾她的,听说过她的实习工资后,每个月还自己掏钱额外给她转两千块钱,说辛苦她帮忙。

陈莉简直感激涕零,果然看人不能看表面,被分到尤珉月手上的时候她还想自己完了,尤珉月一看就是那种很不好讲话还特别严厉的人。

但是没想到,尤珉月是她同年级同学中最好的见习老师,别的同学都可羡慕她了。

下午尤珉月在办公室忙着写报告,走程序,拿着锦旗的周京笑盈盈地就走了进来,一瞄到电脑前的尤珉月眼睛都亮了。

“尤法医,好久不见!”

看久了电脑的眼睛有些疲劳,视线突然从冷光屏幕转到周京身上还有些不适应,眼睛里蒙了一层薄薄的雾,短暂的迷茫看人时有些空,空灵得让周京想要舔一舔她的眼珠子。

尤珉月愣了一下,瞥见她手上的圆筒状物体才想起她的擅作主张。

“是你啊。”她声音淡淡道。

周京却很高兴自己能被记住,一边拆锦旗一边道。

“我来送锦旗来了,感谢尤法医为人民服务!”

办公室的其他人闻言都围了过来,对着锦旗上的八个大字啧啧称奇。

“尽职尽责,热心服务。”

人越围越多,被围在中间的尤珉月也越来越尴尬,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同事的问题。

更糟的是这边的动静惹来了旁边办公室的人驻足,挤在办公室门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吵得尤珉月头疼。

最后好不容易挨到了拍照环节,尤珉月心想终于可以结束了。

“看镜头看镜头哈,珉月笑一笑,别太严肃。”

一个热心的同事自告奋勇要给她们拍照,站在前面指挥着。

尤珉月只好扯了扯唇角,勾出点笑意。

同事摆出专业架势,放出豪言要拍出可以上版面的照片,繁琐地调整着角度和光线。

尤珉月等得有些不耐了,旁边的人却突然凑近,手臂挨着手臂,温热的肌肤触感透出亲密的姿态。

过近的距离绷断了尤珉月的安全线,她下意识地要往旁躲,却听到一把压得低低的嗓音从右上方离耳朵很近的位置传过来,震得耳朵都麻了。

“别动,要拍照了。”

清新薄荷气息笼罩着她,裹在衬衫和垂坠西裤里的身体僵着,笑也凝在脸上,相当不自然。

属于另一人肌肤的温热和弹性在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深深地刻进了尤珉月的神经。

与其说是厌恶不如说是因为太过陌生而导致的不适。

尤珉月享受一切尽在掌握的安全感,一旦有事情超出她的掌控她便会很不安。

直到拍照的同事比了个ok,她逃也似地离开了。

于是最后拍出来的成品就是周京紧紧贴着尤珉月,笑得一脸乖巧,尤珉月表情淡淡的。

自从有了送锦旗这一契机后,周京找尤珉月聊天也就放松了些,厚脸皮也上来了。

尤珉月会回复她,只不过往往总是要隔那么个一两个小时,在忙完了所有事情,把微信里的小红点消除掉的时候就会回复她的消息了。

回也只是回"嗯""是的""还好"这样一类浇灭人激情的话,但周京一根筋,爱啃硬骨头,喜欢迎难而上。

微信上约了好几次尤珉月都是以工作忙为借口婉拒,后面还是在李建华的牵头下约出来吃过两顿饭。

期间周京好不殷勤,尤珉月却依旧不为所动,李建华很识眼色地早早离场,把雅致的日式小包间留给两人。

喝了点清酒的周京装作微醺,笑着越靠越近,大猫似地把下巴磕在手臂上,一歪头,发梢还会拂到尤珉月手臂上。

轻轻柔柔的,带来微微的酥。

只越界那么一次,尤珉月想收回手人家已经坐好了。

掀开薄薄的眼皮射出漫不经心的视线,腰背从衣服下拱起的弧度透出慵懒的意味。

和周京对上视线的时候,尤珉月感觉自己像极了被大型猫科动物盯上了的猎物。

眼皮重重跳了一下,残留的一点芥末辣得舌尖瑟缩。

只听得周京翘着嘴唇说,“珉月我感觉你真的很合眼缘,咱俩交个朋友呗。”

垂眸落在面前大麦茶的淡咖色涟漪上,眼瞳微动,再抬眸时已是如深潭般波澜不惊。

“抱歉,我比较喜欢独处。”

尤珉月的性子淡,性格也相当慢热,能保持联系的朋友就只有大学的一个合得来的同学,工作后两人聚得也少了,只偶尔会在微信短暂交流。

周京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笑也僵了,抿了抿愈发干燥的唇。

“试试嘛,我可是良民,不会吃了你的。”

尤珉月双手静静搭在桌沿,声音里染了几分冷硬。

“别麻烦李主任了,你混得这么开,也不缺我这一个朋友吧。”

周京哪被人当面拒绝过,从来都是她给人耍脸色,让人滚,如今却在尤珉月这里吃了一次又一次的瘪。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郁闷的气体膨胀着冲向大脑,身体先于意识行动,一把扣住了那只白净的手,修长手指攥紧了,用了些力道地生怕人给跑了。

“我要是说真就缺你这一个呢?”

她稍扬了下巴,眼里分明是张扬骄傲得不容人拒绝的神色,等看到对方眼里增添了几分警惕,又先一步地松开手退回来。

“再考虑考虑嘛。”

手握成拳,残留的细腻触感像一团轻薄的云般被锁在掌心里,希望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触感消散得再晚一点。

看过来的目光比清酒还要柔冽,射过来的两把冷刀子叫人心口一痛。

唇瓣轻启,声音清冽,小包间的柔光都无法使她身上染上半点温和。

“我们不是一路人,没什么好聊的。”

她知道周京的身份,没有这个习惯也不想花精力去应付一个与自己人生轨迹没有交集的陌生人。

她有自己的世界,无需社交无需操心,更不希望被打扰。

周京只能尴尬地笑笑,饶是再怎么能侃,面对尤珉月的拒绝都憋不出一个字。

“失陪了,去一下卫生间。”

她要站起来的姿势很美,挺而不僵,亭亭玉立,修长冷白的颈有着纯净美好的弧度。

周京的目光粘在她颈上,舍不得抽出来。

“哦哦好,你去吧。”

尤珉月走了,小包厢里似乎还留着她身上冷淡的香,周京往她的位置挪了挪,小心翼翼地把那若有似无的香吸进肺里,百无聊赖地啜饮着清酒。

十分钟过后周京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她看着空荡荡的椅子不知道想起些什么,突然猛地打了个激灵,脸色阴沉,"咯吱"一声推开深色的木椅,往外走去。

把洗手间的隔间尽数推开,空荡荡的洗手间告诉了她一个不争的事实。

但她还是不想相信,跑去收银台问有没有看到镜花水月包厢出来的白瘦女人。

收银的是个年轻小姑娘,对尤珉月很有印象。

“哦她呀,她已经结账走了。”

说完后又狐疑地看着周京,仿佛在问"难道你们不是一起的吗?她走了你怎么还没走?"

周京愤然转身,尤珉月没有带包,她说出去上洗手间,拿了手机就走,连声告别也没有!

周京郁闷极了,约了几个朋友打牌,本来脾气就不好,这会儿更是一点就炸。

把那象牙做的老牌子往猩红桌布上重重一丢,英气的眉重重拧着,煞气氤在眉心。

“靠,什么狗屁牌面。”

陶沁怡可不惯着她的臭脾气,也是心疼自己的好东西,气得肝疼,葱白的指颤着,圆眼怒睁,大骂道。

“周京你他娘脑子被驴给踢了?抽疯了?你知道这是多老多贵的东西?你丫的就配玩儿塑料的,尽糟蹋我的好东西!”

“体谅点,京儿最近感情不顺。”

程冰把那砸到自己跟前的牌捡了起来,往中间轻轻放下,随后打出自己的牌。

陶沁怡是最八卦的,一听到这个便双眼发光,“快说快说!”

周京这才把追人被拒的事情说出来。

坐她对面的却笑得轻松,唇色暗红,风情摇曳中透出不择手段的狠劲儿。

“还有我们周格格追不到的人?下药强上,霸王硬上弓,再留点照片,还愁她不从吗?”

周京打出个二筒,眼刀剐了人一眼。

“你这叫牢底坐穿招吧,出的什么损招。”

她这段时间在尤珉月跟前表现得跟蠢二哈似的,但她实际上是又酷又飒的杜宾。

呃,把自己比做狗也是没谁了。

周京皱眉。

“格格还怕这个?这可不像你。”

那人笑着推出张牌,笑意愈发秾稠。

周京确实有想过,拿枪顶着人的腰还能不从?

但她不想这么对尤珉月。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一向被捧着的周京乐意捧着尤珉月,要是尤珉月能对她笑一笑,像对那个小女孩似地对她温柔一点,她不知道能有多开心。

可这些看来都是奢望。

但朋友的话确实提醒了她,既然迂回路径不行,考虑强攻策略也未尝不可,老跟人家说做朋友做朋友,人家一高知分子能缺她这个朋友?

订花送到人家办公室,蝴蝶洋牡丹,香雪兰每天都不重样,并大胆表白,落款总是她字迹潇洒的一个"京"字。

直白热情地让人做自己女友。

“我喜欢你,你看我怎么样?”

相比于周京的热切,尤珉月冷淡得叫人望而生畏。

“我不喜欢你,还有,花别送了。”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可以给我个机会吗?我爷爷是将军,爸爸做生意,我自己是处级,我条件还算可以,人长得也不赖。”

周京的笑容比那天上挂着的太阳还要耀眼,恣意洒脱,是个坦率问心无愧的性子。

不说她的家境,单凭她的外表也是顶优秀,顶抢手的。

“我拒绝。”

尤珉月明确拒绝,连个忽悠人的理由也不给。

周京明显被噎了一下,说话不经大脑。

“我没听说你正在交往啊。”

尤珉月冷冷地笑了,“这跟我拒绝你有关系吗?”

但周京还是不死心。

既然单独送花不喜欢,那就给整个办公室的同事买下午茶,奶茶蛋糕、地地道道的老式糕点、冷卤,雅的糙的,每天都不重样。

她性格热情开朗又接地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要想存心讨得一些人欢心那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才几天在这办公室就混得比尤珉月还开了。

办公室里年纪大的喊她小周,年纪小的喊她周京姐。

对于过来的意图,她也不是个傻的,自然不会跟外人宣称要追求尤珉月,只是客客气气地作着揖。

“是我朋友,辛苦大家帮忙照应着。”

吃人的嘴软,办公室的同事成天把小周周京姐挂在嘴边,对她一致好评,人品好性格好,还接地气,小尤交的这朋友简直了,说罢还竖个大拇哥,满脸的艳羡。

只有尤珉月不为所动,态度始终冷冷淡淡的,不见转变。

大家就以为姐俩闹矛盾,自发地在尤珉月跟前劝导,说周京的好话。

能阻挡得了周京送花,没法阻止她送下午茶,那是给给整个办公室的,又不是单给尤珉月一个的,拒绝的话也是相当不合适,不知该从何开口,只能受着。

周京此举的恼人之处尤珉月可算是见识到了,对方成天在她跟前晃着,关键她还不能生气,因为人家也没找她唠嗑,只是逗得办公室里的人阵阵欢声笑语。

唯有回到家才能安生片刻。

这天周京大包小袋地提了下午茶,才到门口便热络道。

“下午茶时间~”

她的声音吸引了一办公室的目光,潮水般的感叹随之涌出,有人激动起身欢迎,说着"又破费啦",人已经小跑到门口帮忙提东西了。

“周京姐你是掌管下午茶的神!”

“感谢感谢,今天又带什么好吃的啦~”

周京一边说着"是港式下午茶",一边往里走。

有人摩拳擦掌,跨出工位也跟着往前边走,手头上正忙着的同事也把脑袋探出来,欣喜又焦急。

“周京姐今天来的忒早,我这手头上有个要紧活还没干完呢!”

周京看了她一眼,笑呵呵道。

“都有都有,等会给你单独留一份。”

周京这阵仗着实像大明星出行,人群夹道欢迎,蜂拥而至。

堪比敲锣打鼓的动静大到让尤珉月无法忽视,耳畔的嗡鸣实在恼人,黛眉颦蹙,她朝门口的方向瞥去一眼。

浅淡悠远的眼神正好跟周京的目光对视上,只见她漆黑明亮的眼惊喜地闪了闪,接着面上的笑便似被拨乱的金光湖面,数千片的折射面细碎地闪烁着,晃得人眼花。

淡色的唇抿出柔软的褶皱,视线错开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目光定了定,聚焦后,才看清上面的方块字,键盘又敲出清脆声响。

权当她是透明人,态度冷淡极了,别说给个笑脸了,就连多看一眼都没有。

是个人都要被伤到心了,只有周京是个没心没肺的,一心以为自己的热情烈焰能够融化对方的寒冰。

她自己对着尤珉月的方向展现灿烂笑容,提起脚步便往里走,来了好几次,对这办公室的布局再熟悉不过了,熟稔地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把打包带里面的奶茶、点心拿出来摆好,招呼大家来吃。

一个大姐笑着掐了恰腰上的肉,嘴上说着,“小周天天投喂,都快长胖了。”

但手已经伸过去了。

周京很有眼力见地把蛋挞奉上,乐呵呵道。

“哪里胖了!中国人个个都是瘦子,你看人家老美,180斤都穿均码,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了。况且能吃是福,等老了吃不动了吃啥都没滋味的时候欢欢姐你就要哭了。”

她的话总是一套一套的,把人哄得心尖儿淌蜜,欢欢姐的圆脸上堆满了喜滋滋的笑,开心地接过蛋挞,一口一大半。

“味道还行不?”

欢欢姐用手接着蛋挞酥脆的渣,重重点头。

“特别好,小周总是能找到好吃的。”

忙完了手上活的小姑娘也挤了进来,看了满桌的港式奶茶、蛋挞、西多士,垂涎不已。

“哇,谢谢周京姐。”

等把周围人照应了个遍,周京才拿了杯单独包装的伯爵奶茶和一盒两个的蛋挞放到尤珉月桌上。

手扣在她椅背上,另一只手搭在她桌沿,矮下身,虽然没有肌肤接触,但过近的距离和把尤珉月圈在怀里没什么区别。

周京是爬楼梯上来的,两手提了满满的两大袋跑上四楼,身体正热烘烘地往外散发着热气,心跳声也如擂鼓般在尤珉月耳边响起。

冷气在这个时候失去了作用,尤珉月感觉自己被一团湿热的气和闷声包裹,对方身上残留的洗护用品的香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

私人领域被放肆入侵,这让尤珉月相当不适且烦躁,落在桌上的手指绻紧了,指关节在薄薄的肌肤上绷出淡淡的青。

只听见周京那口京腔压得低了,慵懒而漫不经心的语调添了几分稳重。

“三分糖,不甜,奶味浓,你尝尝好喝不,蛋挞够酥,蛋香浓郁。”

还没等人拒绝,又轻巧地转过身去,热情地跟人攀谈着。

“芬姐我刚进来的时候您说什么呢?看您满脸愁。”

一提起这个事,芬姐嚼着醇香的蛋挞都不香了,面露苦色。

“还能愁啥呀,孩子上学的事,我们家学分还差点,眼看着就要分到通州去了,愁得头发都白了!”

“这有啥可愁的呀,芬姐你把孩子的信息跟心水的学校发我,我等会儿就去找教育局的朋友帮忙。”

周京说着就把手机掏了出来,点开二维码让芬姐扫码添加好友。

芬姐唇上还粘着酥,眼睛瞪圆了,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一句抱怨的话,人家听了还真要帮忙。

连忙摇头,“这,这可不敢麻烦你。”

周京无甚所谓地摆了下手,“嗐,这算什么麻烦,就一句话的事情,那小子还欠我的,对他不用客气。”

说罢还搞怪地眨了眨眼,主动从芬姐桌上拿起手机,让人解锁了后扫码添加好友。

后边围了一圈,便显得尤珉月这边尤为清净。

奶茶杯上凝着水珠,完整的冰块在里面晃动,碰撞着发出脆响,放在手边的蛋挞还散发着热气,是买了后马上开车送过来的。

周京在待人接物这块实在用心且讨喜,也怪不得办公室的人喜欢她,天天念着她。

只不过因为她的贸然出现,给尤珉月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办公室的人总是在她耳边念叨着小周、周京姐,打听她们是怎么认识的,是不是闹矛盾了,周京人这么好就算闹矛盾气液要消了云云。

如今周京又无事献殷勤,做给谁看的她自己心里有数!

今天芬姐的事情她这样开了先例,到时候办公室少不了会有人向尤珉月求情请周京帮忙办个事。

尤珉月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习惯应付办公室的这些人情世故,她只想跟同事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办公室关系,下了班谁也别打扰谁。

可周京这么一搅和所导致的后果每每想起都令她心烦。

尤珉月回头看了一眼,周京背对着她,到下巴长度的头发齐齐堆在颈后,白t塞进宽松的工装裤里,掐出一段锋利的腰线,高挑的身材斜斜抵在办公桌上正同人聊得火热。

男的女的、年长的年少的,周京都能跟人家聊到一块去。

脚撑在地板往后退,带轮子的办公椅便滑出些距离,尤珉月起身,对着那抹高挑修长的背影说了句。

“周京你跟我出来一趟。”

周京闲散的站姿即刻站定,欣喜地转过身来,鞋底快速磨擦地板,发刺耳的一声”咯吱——”。

“欸,来啦。”

她脸上绽出一多笑花,被阳光烘烤成浅麦色的脸灿烂得好似向日葵。

阳光、明媚,足以驱逐一切的阴湿、晦暗,有一种强势的敞亮。

是尤珉月从来没有过的笑容。

她并不羡慕,也没有别的什么特别态度,更不觉得自己的性格有什么问题,只是因南辕北辙的人或物自发引起的对照。

尤珉月转身便走,听到周京在她身后开朗地跟人解释。

“我先出去,等会再找你们唠!”

紧接着便是”嗒嗒”赶来的脚步声,在走廊轻轻地漾开,和着蝉鸣,恼人地钻进耳朵。

被阿姨拖得锃亮的磁砖地板隐约反射着人形轮廓,周京的目光便从地上的那团模糊映像往上看,先是一双柔软的小牛皮乐福鞋,几乎没有声音地踏在地上,白色阔腿裤裤脚盖住鞋面,上衣扎进裤腰里,抽扯出富裕的空间,腰身细窄的轮廓便在轻薄的衬衫下若隐若现。

尤珉月今天穿了一件杏色桑蚕丝的衬衫,后面有几道风琴褶,后颈的位置由一颗圆润的珍珠扣成的一个镂空的圆,露出小片冷玉般白皙的肌肤。

很是简洁柔和的穿衣风格,很普通的单品,但穿在她身上就是有一种极清丽秀美的感觉。

在周京的记忆中尤珉月基本都是这样的穿衣风格,衬衫加长裤,不怎么露肤,很少穿短袖,即便在大夏天也是长袖或七分袖衬衫,吝啬地只露出一小截皓月似的手腕。

但那股子冷淡禁欲的劲儿即使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也能勾起她的躁动,总是要去寻她裸露的手腕、修长的颈项。

那抹冷白数次进入她的梦境,被吮得泛红,留下占有的指痕。

她太稀罕尤珉月了,抓心挠肺地想抱她,和她睡一个被窝里。

被尤珉月的冷淡浇灭的火焰一次又一次地蹿起,直到熊熊烈焰将她自己也烧成了灰烬到了。

短短十来米的路,周京思绪翻飞,一双眼却眨也不眨地盯着那颗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的珍珠,如此圆润、莹白,适合被捻在指尖细细把玩,也适合被含在嘴里用舌尖和唾液挑逗。

狎昵的幻想膨胀,头脑也跟着发热。

尤珉月刚刚停住脚步,跟到她身后的周京跨出去的脚步却收不住了,看着尤珉月又喜欢得紧,于是干脆主动发起了攻势,飞快地吻了下她的脸颊。

“对不起咯,今天来得急了,没跟你打声招呼就过来了。”

之前她都是会在微信上跟尤珉月说她今天买了什么什么,大概几点过来云云,虽然尤珉月不会搭理她,她也乐得跟对方汇报。

这次是刚买好东西就接了个要紧的电话,在车上谈了一路,也就忘了给尤珉月发消息了。

脸颊冒昧的柔软触碰让愠怒在眼底灼烧,尤珉月往后退了一大步拉开距离,脸色完全冷了下来,清冽的声音被窗户席卷而来的热风刮到周京脸上。

“周京我已经拒绝过你了,你是不能理解”拒绝”这个词的意思吗?”

嘴唇冷硬地抿着,她颦蹙眉头升起愠怒的样子竟冷艳逼人。

周京整个给电麻了,脸上的盈盈笑意顿了一下,接着又灿烂地笑着。

“我太喜欢你了,想追求你嘛。”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并不适用尤珉月,她面上结着冰霜,眉眼间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抗拒。

“如果让别人难做是你喜欢一个人的表现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她们的位置在走廊尽头,手边有一扇窗,绿意盎然的榆树枝丫伸展,枝条被风吹着敲响玻璃窗,”磕嗒、磕嗒”。

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周京心下一咯噔,笑容垮了下来,她咬了下唇,语气突然放得极软,像是在哄人又像是在撒娇。

“好嘛好嘛,你要是不喜欢我不来就好了,别生气嘛,咱们有商有量的。”

她伸手去抓尤珉月的手腕,却被毫不犹豫地拍开。

尤珉月看了她几秒,看到她神情明显焦灼不安后,才声音缓缓,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道。

“周京,你真的很烦、很讨人厌。”

她们的距离近到咫尺,能清晰看到对方脸上的寒毛,所以尤珉月自然没有错过周京眼瞳的瑟缩。

周京心口像是被挖去了一半,空落落的,她张了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尤珉月也不给她机会,侧着身子绕过她便往回走,留着那抹高挑的身影在热风里僵硬,轰然倒塌。

尤珉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用流水反复冲了几遍被周京吻过的脸颊。

被冒犯的尤珉月愤怒极了,可良好的涵养、匮乏的人际关系经验叫她说不出更过分的话以斥责周京。

一时间羞耻与气愤让她的情绪翻涌着,”哗哗”的水声中,双手捧着水不断地往脸上浇。

等她抬起头时,镜子里的是一张被冷水刺激地眼眶微红的脸,水顺着下巴滴滴答答地砸在大理石的台面上,堆到手肘的袖口耷拉了下来,沾了水,湿哒哒地贴着她的手臂。

浸了水的尤珉月看起来更白了,没有人情味的冷白,在在背光的阴凉洗手间里简直白到发光,以此便又衬得她眼眶红得突兀,红得脆弱。

她垂下眼,漆黑的眼睫将眼里的红意挡住。

她如冰雕般矗立,神色漠然。

尤珉月没回办公室,而是直接上楼去了解剖室。

她那好学的小助理陈莉跟队出刑侦现场并拍了些好些照片,如获珍宝地捧着相机回来了,一进办公室闻到香味就知道那个又飒又酷的姐儿过来了,眼睛往座位一瞟,果然,给她留的那一份已经放到她那张小工位上了,再往旁看,尤珉月桌上也有一份。

公车空调不给力,从郊外一路开回来人都快给烤干了,汗黏在衣服上又贴着皮肤,别提多痛苦。

但是一想到能大口喝冰凉奶茶,陈莉便感动得涕泗横流。

环顾一周,却不见那飒姐儿人影,办公室的其他人也都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工位上。

陈莉喜滋滋地把吸管戳进奶茶里,猛吸几口,瞬间消灭了一半,打开装蛋挞的盒子,里面蛋挞、西多士、芝士波波肠那些都有。

用签子插了个波波肠,一口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又插了两个,放好签子。

陈莉给她师傅发消息。

“师傅您去哪儿了?奶茶不喝了吗?”

“在解剖室准备,你吃完再过来吧,我这边不急。”

“谢谢师傅!”

“我桌上那些你拿去吃,或者给你同学,别浪费了。”

“师傅你不吃吗?”

“嗯。”

陈莉咽下波波肠,知道这便是话题的终结了,遂欢天喜地地叫楼下的舍友来接奶茶。

解剖的遗体是刑侦队刚从玉米地里挖出来的,身上全是泥土,部分躯体甚至出现了白骨化,处理起来非常吃力。

尤珉月主导,陈莉帮她打下手。

陈莉站两个小时都要虚脱了,但她看向尤珉月时对方还跟没事人一样,极专注地处理着遗体,并且还跟她讲很多注意点。

“注意看身上有没有致命打击造成的伤,不同的器具攻击人体回留下不同的痕迹,生前攻击和死后攻击都会有差别注意看指甲缝隙,人在抵抗的时候指甲缝隙可能会留下对方的皮肤组织、血液残留,如果有戴戒指的更要重点关注”

等处理完,两人在洗手池洗手,丰富的泡沫堆在手上,七步洗手法的顺序已经刻进了尤珉月脑子里,不用想,身体已经本能地那样去做了。

陈莉看着尤珉月包进擦手纸里的手,纤长白皙,漂亮得可以去做手模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再看两眼。

在尤珉月投来注视目光时,着急要找话题,问出了她想要把舌头咬下来的话题。

“师傅,上次的玫瑰是不是也是周京姐送的?”

办公室的同事都在猜是哪个才俊在追求尤珉月,但作为姬女的陈莉一眼就看出了周京喜欢她。

尤珉月翻着记录,抬眸给了陈莉一个眼神,淡声道。

“怎么说?”

“悄悄告诉你,师傅其实我是女同,我有姬达,能够感觉到周京姐对你有那方面的意思,但是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说出去,我不会做那么没品的事情的!”

陈莉言之凿凿地伸出中间的三只手指,做发誓状。

“什么是姬达?”

“就像雷达一样,diudiudiu,嘿嘿。”

陈莉一脸兴奋且自豪地比出射击的动作。

尤珉月把记录放下,手压在笔锋有力字迹清隽的纸张上。

“今天的报告你来写,下班前交给我,我要检查。”

“啊?师傅”

现在都五点半了,她不想加班啊。

要是尤珉月自己写的话最多半个小时就弄完了,但是她是个菜鸟,不行的哇。

“你有意见吗?”

清明浅淡的目光越过摆放架,落到陈莉脸上。

陈莉不由自主地站直了,像军训时偷懒被教官当场抓包,可怜地讪讪道。

“没,没有,我这就回去写。”

她眼神瞥到尤珉月手下压着的记事板,望眼欲穿,双手合十。

“师傅可以参考下您写的记录不。”

尤珉月把手一抬,陈莉生怕她师傅反悔,两个大跨步拿起那记事板,火急火燎地跑出去了。

等她出去后,尤珉月才靠在台面上,头疼地扶额。

周京打小就是院里的孩子王,特别调皮,成天带着一群同龄的孩子疯玩、恶作剧,把大她好几岁的男孩揍得嗷嗷叫,从小就知道靠”武力”能简单粗暴地解决一切问题。

后来进了部队,那更是一个等级森严,看个人能耐的地方,只要你实力强,想要的都能有。

所以当她按照从小培养的思维——想要的就积极去争取,在面对尤珉月时却屡次吃瘪,苦不堪言。

一个电话把尚秀文约出来喝酒。

当她看到对方半新不旧的小飞度时,冷嘲地挑了眉。

“怎么开这破车。”

尚秀文见怪不怪地瞥了她一眼,并往她背上锤了一下。

“唉哟您不知道在机关单位干活要低调吗?我要是开辆保时捷过来上班,都不用明天,今晚就能有我上了那秃头局长床的谣言传出来。”

阴阳怪气地拉长了尾音,“你是不知道,我是如履薄冰啊。”

“你单位的人不知道你什么来路?”

“老头子说了让去基层磨砺,你当说着玩的?”

“这么低调?”

“那不然呢?”

尚秀文把衣服下摆拉出来,解了两颗扣子,把盘好的头发散下来,弄了个中分。

对着手机看了看,总算是不那么呆板了,又从包里拿出根口红抹,一边涂口红一边挑着眼睛看她。

“说吧,叫你姐出来干嘛?你不是快回西北了吗,怎么还这么闲?”

提起这个周京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眉压着眼,阴沉沉道。

“进去再说。”

她们进去的这个地方是圈里一个朋友开的会员式的俱乐部,里边吃喝玩乐的东西应有尽有,隐私也做得极好。

一到卡座,周京便闷声喝了三杯酒,等她说出烦恼的根源时,尚秀文惊诧道。

“你说你喜欢谁?”

“市公安司法鉴定中心的一个法医,我挺喜欢她的,可她对我不感冒,油盐不进,眼看着我就要离京了,要是半个月后还追不上,等我三个月再从西北回来,黄花菜都凉了,我都快郁闷死了。”

周京颓丧地靠在沙发上,将头发尽数往后拢,在脑后扎了个直挺挺的小啾啾。

头骨饱满,高眉骨,眼窝深邃,配着她那身健康的浅麦色皮肤,浑身都散发出危险的野性来。

尚秀文捏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说的这位法医小姐的我好像有点印象。”

“我也是想你们检察院应该跟司法鉴定中心有工作上的联系,所以想你给我支个招,我是实在没办法了。”

她想起年少时那些个对自己表白的男男女女,自己一声冷冷的”滚”就给他们打法掉了,现在轮到自己被人说”滚”了。

苍天饶过谁。

周京那叫一个愁,从桌上摸了酒杯一饮而尽。

周京自己争气,在她们这个圈里是顶风光、意气风发的,尚秀文什么时候见她这样过,又好奇又好笑。

“所以上回陶陶跟我说你想霸王强上弓的就是这位法医小姐?”

周京眼光高,就没她瞧得上的人,在部队里也没时间谈,所以一年一年的被耽误了,都28了都没谈过。

所以这次听说她有喜欢的姑娘,大家都很惊奇也八卦。

但她捂得死死的,怎么也不松口那人是谁。

周京乜了她一眼,哼道。

“你听她胡扯呢。”

尚秀文偷笑,唇角的弧度费劲压下去。

在微信上搜了一下聊天记录,等她把屏幕熄了,翘起的腿也放了下来,正色道。

“我想起来了,你这位法医小姐我确实没接触过,但是倒听说过她,人长得漂亮又不谄媚,专业极强,短短三年就成了司法鉴定中心的骨干法医,人虽然高冷,但品性还是满正直有爱心的。”

“既然你强追人家不答应,要不你试下卖惨?再让她们主任牵个线搭个桥,一来二去的这事不久成了?”

周京一下惊喜地坐正了,声音也扬了起来。

“好办法,她人是蛮好的,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很有爱心地跟一个丧母的小女孩说我们脑袋里有一块大小够盛下四滴雨水的小骨头,那里有妈妈留下的信息,以此证明妈妈是一直陪在我们身边的之类的话,当时听得我都怪感动的。”

她又一次想起了那个闷热的下午,她贴在沁凉的墙壁上,风从她的袖口钻进来,把肚子填得鼓鼓的,她在怦怦的心跳声中听着尤珉月清越的声音安慰着那个小女孩。

“哈?”

能把对妈怨恨的周京都听感动了?这是哪路来的神仙?

“挺有意思的。”

尚秀文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决定明天去会会这个法医小姐。

周京接受了尚秀文的卖惨建议,自己想了个馊主意,联系了医院的朋友给她一边的手腿打上石膏,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往那单人病房一躺。

然后再跟李建华打电话,让他把尤珉月叫过来。

她没跟李建华说她那是假车祸,当时李建华还在外面,接到电话后开着车火急火燎地往鉴定中心赶,还咬咬牙闯了一个红灯。

车歪歪斜斜地停着,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大汗淋漓地出现在尤珉月的办公室,把人叫了出来。

“主任有什么事吗?”

李主任一身的汗味,尤珉月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让走廊的穿堂风从中间穿过,带走对方的汗味。

李建华特别着急,才刚站稳了便让尤珉月跟上他,气喘吁吁地边走边说。

“周京出事了!她出车祸了,你快点跟我去医院看她。”

尤珉月哑然,一时间不知道是周京荒唐还是李建华更荒唐。

“有个案件,等会要跟着刑侦出现场。”

“让他们换个人,周处的事情要紧!我这就给你们张队打电话。”

皮鞋”嗒嗒”地踩在地上,急切又凌乱。

李建华是个人精,他知道周京对尤珉月有意思,但他面上装作不知道,只按照周京的意思积极促成这段关系。

尤珉月在他手底下干活,要是最后这两人成了,他攀上了周京的关系还愁升不上去吗?

因此对周京比对他父母还上心,看两人关系迟迟没有进展自己比周京还着急。

来到病房一见着打着石膏躺在床上的周京,眼前一黑,哭天抢地地扑到她床前,带起一阵风。

“周处你怎么伤成这样,真是遭罪啊。”

周京的目光却越过李建华,直直看向他身后的尤珉月,眼睛惊喜又害羞地亮了亮。

“你来啦。”

尤珉月极轻地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她右半边身体打着的石膏,看人动弹不得地躺在病床上,没了那股生龙活虎的劲儿了。

李建华还在那嘘寒问暖,可周京已经不需要他了,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人支去买东西,然后在床上哎哟哎哟地扮着可怜相。

“珉月你坐这陪我一会儿呗。”

尤珉月虽然讨厌周京,但没法丢下一个受伤的病患先行离开,况且她是和李建华一起来的,自然也得一起回去,不然领导该怎么想她?

捡了张椅子坐到病床前,尤珉月皱眉地看着分外冷清的病房。

“你家人呢?”

周京都不用想,睁着眼睛就能说瞎话。

“我爸妈不在北京,爷爷奶奶岁数大了,不敢让老人家操心,所以就没有通知家属。”

“没告诉你朋友吗?”尤珉月眉皱得更深了。

“你就是我的朋友呀。”

周京自己傻乐,看到尤珉月脸色不对劲,又连忙补充。

“那些都是狐朋狗友,叫她们过来除了给我添乱没点儿用。”

“护工呢?”

尤珉月的目光落在她打了石膏的右手和右腿上,思索她自己一个人该如何行动。

“在找了,在找了,就是最近护工紧缺,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找到。”

说罢周京眼巴巴地看着她,舔了舔干燥的唇,又暗示地瞥了眼果篮里的水果。

“我想吃苹果。”

李建华做事挺周到的,饶是急急忙忙地赶过来还不忘在医院门口的水果店买了个果篮,就连水果刀都体贴地备好了。

周京想着两人就这样干瞪眼等回没话讲,就叭叭地喊着想吃苹果。

尤珉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起了身,从果篮里挑了个红彤彤的苹果,又拿起水果刀。

“等着。”

听着”哗哗”水声的周京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她预感这个法子肯定得行,紧张又激动,打着石膏的小腿肌肉抽搐,一伸腿便撞上了栏杆,发出”砰”的一声响。

立马笨拙地将笨重的腿挪开,伸长了脖子往外看,不知道洗手间里的尤珉月听见没有。

等尤珉月出来后,她又马上牢牢实实地躺好。

湿淋淋的苹果、手和水果刀被纸巾一一擦干,”嚓”的一声,是锋利刀片刺穿果皮的声音,接着便是连续的”沙沙”声,红红的苹果皮成了小蛇,在她白皙的指尖下越拉越长,苹果水润的清香爆出来,干净饱满的果肉在她手里无接触地转着。

水果刀使出了手术刀的架势,削水果也是视觉享受。

周京看着那长长吊下来的果皮,觉得自己暧昧的喜欢也被越拉越长。

“你明天还可以来看我不,我一个人无聊,想跟你说说话。”

眼睛缓缓地眨着,声音里带着恳求的意味,就连头发都是软趴趴地贴着脑壳。

尤珉月瞥了她一眼,素白脸上的神情寡淡,唇色浅浅,像一幅韵味十足的水墨画。

“明天周四。”

周京失落地”哦”了一声,手指绻着扣她手臂上的石膏,垂下眼的模样很是无助。

这与她平常那副模样相差甚远,落魄又颓然。

她做的事虽然让尤珉月讨厌,但人是不坏的,尤珉月咬了咬唇肉,于心不忍,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明天中午我可以来。”

就当是还她下午茶的人情好了,尤珉月心想。

周京简直要蹦起来了,激动得尾音都压不住地颤着。

“太感谢你了!”

“你还是尽快请个护工吧,你自己照顾自己也不是个事。”

尤珉月的声线依旧冷淡,但在周京听来却是满满的关心,感动得眼泪水都快下来了。

“嗯嗯。”她点头如捣蒜。

擦着水果刀上的汁水,尤珉月想了想,问。

“明天中午你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带。”

“都可以,我什么都不挑。”

李建华离开的那半个小时的时间是周京这几年来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她最讨厌的医院都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整个人豁然开朗,像是飘在云端,幸福得不得了。

等尤珉月和李建华走后,她的医生朋友过来给她拆石膏,看她翘着腿哼着歌好不快活的模样,”唉哟”了一声。

“格格您这又是使的哪一出呢?”

周京啃干净手里的苹果,抬起胳膊将果核掷进垃圾桶,颇为傲娇地哼道。

“你别管,管好你底下人的嘴,别让她们给我乱说,还有这事就你知我知,别让程冰她们知道了。”

医生比了个ok的手势,“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嘛,妥妥地。”

第二天中午,尤珉月提着饭盒来医院,推门进病房就只看到周京一个人躺在床上看手机。

“护工呢?”

闻声的周京把手机放下,眼睛亮亮地看向尤珉月,费劲地抬起打着石膏的右手朝人招手。

“我让护工去吃饭啦。”

笑容灿烂,没心没肺的乐天派,二得可以,要是给她的那群朋友看到不得毛骨悚然,还以为这家伙被脏东西附身了呢。

“你过来堵车不,辛苦你啦。”

“还行。”

尤珉月看她稳稳地把右手放下后,才将全部的目光移至床头柜子,简单拾掇了柜顶后将食盒放上去。

周京耸鼻嗅嗅,好奇地盯着尤珉月的手。

“带了什么好吃的捏。”

“茶树菇鸡汤,糖醋排骨,小炒黄牛跟白灼秋葵。”

“都是我爱吃的,珉月你也太会点了吧。”

她哇哦一声后,脸上的五官都动作了起来,并且竖起了大拇指。

“是酒店的招牌菜。”

尤珉月扫了她一眼,以平淡的态度对待她夸张的反应。

“你的床,要调整一下,往哪弄?”

“在这。”

周京给她指好位置后便像只乖乖小狗等着尤珉月给她调整床头,尤珉月俯身的时候带来一阵淡淡的冷香,周京那时候又恰巧垂眸,目光顺着她精致的锁骨往下看。

尤珉月穿了件垂感很好的桑蚕丝面料的衬衫,藕粉色的颜色很是贴近肌肤,衬得人清隽秀丽,略微宽松的领口做了小v领的设计。

日常行动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尤珉月第一次调整病床,俯身的幅度便大了些。

于是周京的视线顺利滑入她的领口,触到一片白腻的美好,隆起的弧度是叫人词穷的柔美,丰盈的肉感让她不禁咬住了下唇,心神荡漾。

斑驳树影落在地板上,随风晃动,她在悸动中淌下热汗,流汗程度堪比那次在热带雨林的救援。

等尤珉月把小餐桌横到她面前,并将餐品一一摆好,她神情还恍惚着。

病人躺在床上满头大汗,尤珉月问她。

“很热吗?需要把温度调低一些吗?”

“嗯,好,是有点热”

一看温度24度,脸上也挂不住了,嘟囔道。

“医院的空调机子用了都快20年了吧,一点儿也不制冷。”

尤珉月的好奇心寡淡,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空调温度调低了。

尤珉月一下班就去酒楼拿提前订好的餐品了,她是没吃饭,但也不会在周京这里吃,想着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在路上买点对付两口。

周京一听她不吃,把碗往桌上一推,赌气道。

“那我也不吃了。”

“明明有这么多菜,又有多的碗筷,怎么就不能一起吃了。”

别过去的眼眶都红了,一副受伤的表情。

尤珉月看着她打着石膏的手跟腿,终究还是于心不忍,解释道。

“我只是不饿。”

“那我也不饿!”

没有让病人饿肚子的道理,尤珉月给自己也盛了一份。

在病床的小桌上,这是周京和尤珉月这么久以来吃过的最和谐的一顿饭。

连续来了一周,护工都不见人影,尤珉月留了个心眼,提着空饭盒找了护士站的护士问。

“请问有看到1302病房的护工吗?我找她有点事。”

浅蓝色的袖口挽至手肘,露出一截冷白的小臂,手肘搭在护士站台上。

小护士一抬眸便撞进了那片纯粹的白中,略微惊叹了一瞬,才疑惑道。

“护工?1302房没有护工啊。”

不请护工,家人朋友都没通知,尤珉月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她本想一走了之,把周京的微信删除,再把电话拉黑,但想想还是气不过,提着饭盒折返。

面对周京满脸惊喜的表情,她把饭盒丢到那打着石膏的腿上,脸色森冷,不近人情。

“别装了。”

周京这会儿也没法扮弱了,把饭盒扶正,挪着石膏腿让自己坐直,语气发虚地说道。

“你怎么发现的?”

尤珉月不语,她穿了件青玉色的衬衫,清冷的色调衬得她的冷脸仿佛被冰冻了所有生气的荒原。

周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舔了舔干燥的下唇,认错态度诚恳,带着卑弱的哀求姿态。

“抱歉,除了这样的损招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跟你接触。”

道歉并不一定会得到原谅,对尤珉月这种人尤其不适用。

多看一眼都没有,尤珉月转身便走。

周京一下慌了,连声挽留。

“欸欸,你别走。”

她翻身下床,那石膏着实笨重,一下跪倒在地上,钻心的疼痛从脚踝传来,这下真是给扭着了。

穿着病号服的周京冒着豆大的冷汗发出凄惨的痛呼,可尤珉月却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透出决绝。

联系方式全被拉黑,周京联系不上尤珉月,就只能天天往司法鉴定中心门口蹲,愁得人都快蔫了。

本来不抽烟的,为了打发时间都抽起了烟,眉眼间笼着挥之不去的浓浓阴翳,不知道该拿尤珉月怎么办。

尚秀文笑她竟是个痴情种,程冰骂她别丢人现眼,陶沁怡一心八卦那叫她魂不守舍的天仙到底是谁。

这天尤珉月碰着在临市做法医的大学同学过来办案,忙了一天可算在七点收工,他们一边往外走着一边讨论着一起疑点重重的刑事案件,分析死者的死亡原因,施害者的动机。

因为是同一个派系学出来的,聊得也投机,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一排榆树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乍一听还以为是下雨了。

尤珉月抬头看了一眼,稀疏的星挂在高空,万里无云,是个分外晴朗的夜。

他们在门口停了下来,话题也转了。

“你大老远的过来不容易,今晚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附近有家粤菜不错,粤菜你吃得惯吗?”

那男生点头如捣蒜,“吃得惯吃得惯,有生之年竟然能吃到法医系高岭之花请吃饭,感觉像是在做梦!”

尤珉月上学的时候更高冷,以全科近满分的成绩连续五年霸榜年级第一,强得可怕,出来工作后人还温和些了,有时候会开一点小玩笑,对人也照顾。

尤珉月一下笑了,冷淡疏离在浅浅笑纹里烟消云散。

“说什么呢,就只是一顿饭而已,有那么夸张吗?”

不远处的露天停车场,有一辆陆巡停在一颗茂盛的榆树下,驾驶座上坐了个人。

是一直候在这儿的周京。

车里很黑,看不清她的脸色,只见她落在方向盘上的手攥得死紧,青筋爆发,指关节里的骨快要冲出那薄薄的皮。

锐利目光死死盯着司法鉴定中心门口的那两道身影,她的眼被尤珉月清浅的笑意灼伤了。

俊男美女好不养眼,可滔天醋意夹杂着背叛汹涌而上,转瞬间理智便被彻底淹没。

从见到尤珉月的那一眼起,周京就拿她当自己的所有物了。

她的底气造就了她的盲目自信,尤珉月的冷脸与拒绝她一直就只当作是小打小闹,小女友闹别扭,把人追到手是不在话下的。

如今却被一个小白脸”插足”了,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那股子痞劲儿跟莽劲儿就上来了,压都压不住,推开车门,迈开长腿,周身低气压,眸光晦暗,看那男的表情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她是从斜面大跨步走过去的,三级阶梯轻易跨上去,黑色长裤抻直了贴着腿,勾勒出紧绷流畅的大腿线条。

修长小腿有力地一蹬,剩下的三级阶梯已经在她身后了,拖长的身影鬼魅般倾斜、交错着横在阶梯上。

她过来的速度快且无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推开了尤珉月身边的清瘦男人。

她手上用了十足的力道,将近180的男性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被掼在了地上,在光滑的瓷砖地板上滑出去几米,”砰”地一声撞在了墙上,痛呼出声。

这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尤珉月颜色偏浅的瞳孔骤然瑟缩,嘴唇微张,惊呼哑在喉咙里。

在看清是周京后,目光里带着极深沉的憎恶和指责,冷声如剑般劈开紧张的气氛。

“你发什么疯?”

脚步比意识更快地调转方向,尤珉月转身就要往陈健平的位置去,手腕却被大力抓握着往回拉扯,疼到抽搐。

“你敢去扶他一个试试?”

暴虐的声音充斥着耳膜,她对上了周京扭曲的布满了阴霾的脸。

暗色在她眼底沉浮、翻涌,周京的眼神太过恐怖,颤栗从脊骨末端蹿起来。

尸检的死人不恐怖,有特权的活人比死人恐怖千万倍。

周京是真的会把她弄死的。

尤珉月第一次被一个人的眼神吓到,身体的保护机制让她呈现了木僵状态,五感封锁。

咬紧了牙关,抿紧着唇,周京拽着尤珉月就往外走。

陈健平缓过那阵痛后,忙爬起来要去把尤珉月拉回来,步子跟不上,喝斥脱口而出。

“你这人怎么回事?”

舌尖抵住上颚,周京止住了脚步,扭头横过来的一个眼神带着肃杀的冷冽,京腔不再漫不经心,变得沉缓而标准。

“我劝你不要碰你不该碰的人,要是还想保住你脖子上的那个东西的话。”

天色突然黑沉得可怕,那个高挑女人周身的气场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几乎要和这压抑的夜色融为一体了。

陈健平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是做什么工作的,但那一下真的被定住了,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四肢像是被架起来般动弹不得,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滚下来,后背汗湿。

周京的功勋是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挣来的,如果说法医的使命是”为生者权,为逝者言,追求真相,坚守正义”的话,那她在某些时刻就是一把冷血无情的枪,指哪打哪。

周京平时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懒散调子,可一旦她认真起来,周身的气场便如开了刃的冷剑,对付这些遵纪守法的普通小市民都用不着动真格。

尤珉月被塞进车里的时候,狭窄封闭的空间造成了更大的恐怖,她的身体猛地恢复了力量,却怎么也推不开车门。

车门被反锁,心脏瞬间沉入海底,尤珉月背靠着车门瑟瑟发抖,声音是她自己也意识不到地颤。

“我警告你放我下去,不然我就报警了。”

她的威胁不堪一击,可她惧怕、惊恐的目光让周京心碎的同时又点燃了她的愤怒。

“报警?”周京冷笑。

“好啊,我帮你。”

她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电话刚打出去就把手机塞到尤珉月手里,启动了汽车。

她操纵着车就像摆弄着一个大玩具,方向盘在她手里转了几圈,车便简单利落地出了车库。

副驾驶座未系安全带发出的”滴滴”报警声,倒退的景物都让尤珉月右眼皮跳得很厉害,她不知道周京要带她去哪,直觉告诉她跟周京待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危险的。

指尖很快冒出细密汗珠,电话很快接通,来不及听那边的介绍,苍白的唇便张开了。

“你好,这里有人在限制人身自由,位置在”

尤珉月听见自己紧涩的声音中夹杂着一声响过一声的心跳。

贴着耳朵的手机却被一把抢走,汽车行驶得飞快,周京单手稳控着方向盘,声音阴沉狠厉,态度嚣张轻慢。

“把这个手机号报给你们孟局长,看他敢吱一声不。”

还没等那边有所反应,挂断了的电话就被她狠狠掼下。

手机屏幕被磕碎了一角,静静地躺在她脚下。

尤珉月的家庭和睦,她自己更是品学兼优,念的都是重点学校的卓越班,直到目前为止的生命中她都没有经历过暴力,没遇到过对她造成伤害的坏人。

周京表现出来暴虐让她无法招架,只觉得脖颈像是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掐住,恐惧无处遁形,空气也越来越稀薄。

周京今晚疯过了头,把头发往后梳,露出张又凶又狠的脸。

她撕开了无害憨直的面具,彻底地暴露了蛮横、掌控的恶劣本性。

每每想起尤珉月对那个男人的态度,卸下防备的轻松姿态,愉悦的交谈都叫她狠的牙痒痒。

这边对自己冷言冷语,转头就对别人笑,还是个瘦弱的男的。

妈的!

男的有什么好?

能比得上自己吗?

因为她妈重男轻女,周京对男性的厌恶和排斥从小就根植在潜意识里,她非常好强,一定要强过、争过男性。

她那圈子里也有男的玩在一起,但她可从来都没正眼瞧过人家。

周京一脚油门把车开得蹿出去,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灯。

她在北京有几处住宅,选了个最近也是隐私最好的独栋别墅,从车库直接进宅子,尤珉月就算想找人求救都没有机会。

但来的中途等尤珉月恢复冷静后还是用自己的手机报了警,报了自己的身份证号码以及周京的名字。

在车灯晃过万和书院的别墅名时,又沉着冷静地拨通了报警电话。

“你好,我是刚打来电话的尤珉月,我被周京强制带至万和书院,请尽快安排警力过来。”

临了还不忘礼貌地说了句,“非常感谢。”

周京也不阻止,只是挑着眼尾嘲弄地瞥向她,任她不自量力地发出求救信号。

她们的第一次闹得相当不愉快,修长的指几乎刺穿了尤珉月的身体,周京的脸也被尤珉月挠出了四道血痕,滴滴答答地出着血,好不瘆人。

衬衫的云母纽扣崩掉了,滚进床底下不见了踪影。

尤珉月被一条黑色丝巾牢牢绑住了双手,缚在头顶,徒劳地挣扎着,脸色苍白如纸。

黑与白的鲜明对比,理智之弦轰然绷断。

“别白费功夫了,你不是看到我的奖杯了吗?市擒拿冠军。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省点力气不好吗?”

脸颊被极轻佻地拍了拍,尤珉月眼里的光亮在她的话中彻底熄灭。

周京浸在甜蜜又惊喜的欢愉中沉沉浮浮,想到从前顶快乐的事情也不过如此了。

整个过程狎昵而难堪,身体的反应背叛意志,强自尊被摔得粉碎。

尤珉月眼泪止不住地落,泪水濡湿了她白净的脸颊,像一朵被风雨肆虐的小白花,凌乱脆弱的模样叫周京重重咬下唇肉,才堪堪挨过那猛烈的颤栗。

尤珉月全程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可越是这样周京就弄她弄得越狠,非逼她出声。

直到被咬着肩叫人再次贴上身,尤珉月也没能等来救援。

她极失望、悲哀地闭上了沉重的眼皮,在精疲力尽中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醒,昨晚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尤珉月看着这陌生的房间,听着身后传出的动静,忍住不适翻身下床,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一件件穿起来。

眼皮又肿又沉,尤珉月这小前半生的眼泪加起来都没昨晚流得多。

头脑昏沉,意志脆弱,眼眶又湿润了。

身形颤颤,青桃似的臀晃出溺死人的肉浪,就着侧影看到胸前美好的隆起。

周京气息微喘,把尤珉月睡过的枕头夹到腿间,扯过尤珉月盖过的被,下半张脸深埋下去深深地嗅着被子上还带着她体温的冷淡的香。

抱着被子就像是在抱着那具温香软玉,周京慵懒又餍足地侧躺在床上,欣赏尤珉月玲珑曲线是怎样被裹进衣物里的。

直到对方连个身也不转,径直地往门口去。

周京这才披了件丝质的睡袍,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跟在尤珉月身后。

尤珉月扶着扶梯艰难地下了楼,她不是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只是她怕看到周京后会忍不住撕烂她的脸。

出去后她就去派出所报案,即使再难堪,她也会把昨晚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出来,如果因为周京的背景让这事没法受理,那她就当吃了哑巴亏,远远地离开这座她待了11年的城市,逃得远远的,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那张让她作呕的脸,轻慢的眼。

踏下最后一级阶梯,尤珉月步履蹒跚地扑向厚重的大门,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咔擦作响,像生了锈还要强行运转的齿轮。

她死死盯着门把手,眼睛里迸射出近乎狂热的期望,那是摆脱屈辱通向救赎的希望。

“嗒嗒嗒——”

周京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了她的心脏一般,胸腔一阵阵瑟缩、阵痛。

往前是希望,往后是地狱。

快点,再快点。

这该死的客厅怎么这么大?

尤珉月的呼吸里带了喘,额头冒出细密的汗。

在距门仅有一步之遥时,她听到一把懒散微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确定要开吗?”

尤珉月的背影只僵了一瞬,纤白的手搭上了门把手,义无反顾地往下按,浅褐色的瞳孔放大,心脏几乎蹦到了嗓子眼。

“咔——”

门锁遇阻,深色大门像一堵厚重城墙,无法撼动。

期待落空,尤珉月一下慌了,崩溃地把门把手往下按了好几次,一边按一边把下面的锁头扭地咔咔作响,门始终紧闭。

直到身后的影子覆到了她身上,压迫的气息逼得她寒毛直立,胃酸泛滥、翻涌,喉头生理性滚动,几欲作呕。

破烂的身体无力地瘫软在门上,再慢慢地滑下来,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目光落在虚空,喘气声在诺大的客厅里幽灵般回荡着。

突然她安静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眼睛在苍白的脸上是两颗黑窟窿。

“让我走,周京你让我走!”

尤珉月再次失态,清越嗓音拔高,尖锐刺耳。

周京在她面前蹲下,昨晚被挠的左脸只做了简单的处理,此刻正泛着肿,有一半结了痂,剩下的能看到粉嫩的肉从撕裂的表皮里露出来。

“你爸爸叫周望,是昆市组织部的公务员,妈妈叫宋清,在昆市第一中学担任高二年级英语老师,你还有个妹妹叫尤若星,在理工大学读大二,学通信对吧。”

她用一种谈论天气的轻松姿态说出让尤珉月头皮发麻的信息,明明没有怎么剧烈运动过,但尤珉月眼前一片昏黑,得用力眨眼才能有短暂的清明。

“虽然我没什么能耐。”

周京耸耸肩,脸上是让尤珉月憎恨的散漫,眼里甚至漾出些笑纹。

“但好歹根在这北京城里,有的是人愿意替我鞍前马后地做一些腌臜事情。”

“你爸勤勤恳恳当了一辈子的公务员,但人是禁不得查的不是吗?你也不想他老人家临了快退休了身上背个污点在牢里度过下半辈子吧。”

一时间天旋地转,指甲用力掐进皮肉里,胃里一阵翻滚,清瘦身体颤栗不已。

尤珉月的声音虚弱如蚊蝻,褪去颜色的嘴唇哆嗦着,整个人看上去都要碎了,虚张声势一戳就破。

“我爸行得正坐得端,你敢污蔑他试试?”

尤珉月这才意识到自己惹来了一个定时炸弹,她知道只要周京想,没什么是她办不到,就凭她们这小康之家,如何撼动得了京城的苍天大树?

周京笑了,笑得特别灿烂,扬起下巴的模样恣意又贵气。

“你大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也看他禁不禁得住查咯。”

这句话扼住了尤珉月的咽喉,嘴张着却说不出来话,她蜷在地上簌簌发抖,脱力的手捂住嘴,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嗯,还有你妈妈,给她造点谣,老教师一辈子的名声可就毁了。”

周京却并不放过她,声音轻快地说着,又幽幽地叹了口气,像是在为谁委屈一般。

“还有你那读大二的妹妹的好前程,努力读书要十几年,可要是想摧毁嘛,那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她虚伪的模样令人作呕,心狠手辣折毁了尤珉月还不够,还要搭上她一家子。

无力的愤怒涌上心头,尤珉月拖着虚弱的身体扑到她身上,死死地揪着她的领子。

在一阵晕眩中,她脖颈的青筋狰狞勃发,”突突”跳动,她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周京你有什么法子就冲着我来,你敢去招惹我家人,我会弄死你的,大不了同归于尽,我不怕你!”

她抖得好厉害,周京用力地抱紧了她,很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目光深情。

“你把我弄死了,你家人有可能会好过吗?”

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乍然断开,小扇形眼睛怒目圆睁,巴掌高高扬起。

周京却笑嘻嘻地把那肿起的左脸往她跟前凑,“嗯,再来一巴掌,还往这儿打,宝贝儿用点力,挠深点儿。”

带着凌厉掌风的手却在中途垮掉,尤珉月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点力气又给击得溃散,她颓然地往后倒,却倒在了一双有力的臂膀里。

她仰着头,满头的青丝瀑布般垂在脑后,颈项如受戮的天鹅般无力地倒下,绝望让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来势汹汹又骤然泄下的愤怒让她的眼眶红了一圈,病态的红晕在苍白的肌肤下漫漫地铺开。

最清丽的五官和气质生生逼出了最艳绝的画面,激得周京心尖止不住地颤,一时间竟看得怔住了。

周京很少被什么人惊艳过,尤珉月是个例外,那种浑身过电般的颤栗最终会在发顶汇聚,造成头皮紧绷,小范围的颅内高潮。

激动的心情带动了官能的运作,血气上涌,脸和耳朵的皮肤都被蒸热了。

尤珉月没有聚焦的眼看着虚空,她感觉自己的血肉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具躯壳,丝缕思绪在飘荡。

“你放过我。”

她呐呐地说出口,声音太小以至于精神恍惚不知道自己是说了还是没说,如果说了,那她说的是什么,如果没说,那么她想说的又究竟是什么?

尤珉月自己恍恍惚惚的,周京却把那几个字听得真切,低头在她眼睛上吻了一下,轻声呢喃道。

“不放。”

她这简短的两个字一下提醒了尤珉月想起了自己刚才说的是什么,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我喜欢你啊,你跟我好好过日子,你爸爸、妈妈还有妹妹,他们的日子都会过得好好的。”

周京哪看似安慰人的话刚刚说完,尤珉月的眼泪就滚落了下来,濡湿了鬓角,嘴里满是咸涩。

吻了吻她湿润的眼尾,手里攥着柔滑的发,周京抱着乖顺的尤珉月心里极开心,这比她拿下国际实战演练个人优秀奖还要让她心情澎湃。

“别哭啊,我这么喜欢你,只要你好好跟我,我保证他们一点儿事也没有。”

尤珉月的眼泪非但没止住,反倒簌簌落下,漂亮清透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翳。

周京却亲亲密密地把她抱了起来,往那旋转楼梯上走去。

“饿了吧,先去洗漱,待会儿就有人送早餐过来了。”

在她们身后,地上的一滴泪渐渐干涸。

周京下周就要回西北了,正好趁机对尤珉月好好调教一番。

给她请了一周的假,这一周的时间里就在屋子里守着她,哪也不去,脸上的伤还是叫人过来处理的。

尤珉月里里外外都被她弄了个遍,一身的傲骨生生给折断了,从人人敬仰的年轻法医成了她床上的脔宠。

当然她自己不这么认为,只当两人是情投意合,水乳交融,你侬我侬。

她也知道尤珉月恨毒了她,但总想着以后会好的,她也没对尤珉月怎么样,这不人还好好的嘛,她又没打也没骂的,天天好生伺候着。

一天有大半的时间是混在床上的,周京那些稀奇古怪的手段还有那源源不断送来的用在她身上的小玩具都让她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午后的光景,房间落地窗的遮光帘没拉上,只拉了层亚麻的半透光白纱遮挡了黄灿灿的光,屋内则是明亮的昏暗。

冗长的q事刚结束,尤珉月抱着被子疲惫地趴着,裸露的肌肤上叠了密密麻麻的痕迹,深浅交错,有的更是反复嘬吻才留下的。

纯白色的肌肤到处烙满了周京的印记,被子下面挡住的部分更是触目惊心。

“我要去上班。”

她垂下眼睫,声音带着暧昧的嘶哑——她不爱出声,周京就故意用上最淫邪的手段,让她尖叫、大哭,凭白吊哑了一把清越的好嗓子。

周京跟个鼻涕虫似地粘着尤珉月,尤珉月挪到哪她就要跟到她,一定要挨着、贴着,直到再没有位置给尤珉月挪动后才心如死灰放弃躲避。

“跟你们主任请了一周假,再陪我待几天,嗯?”

修长的深色的指在尤珉月肩背的那些痕迹上游走,她的声音里是餍足的不紧不慢,指尖甚至触到了尤珉月下巴,想要把她的脸转过来。

尤珉月心生厌恶,闭着眼别过脸,眼不见为净。

尤珉月一躲,周京就心慌,她那神经兮兮的占有欲不仅折腾着尤珉月,也折腾着她自己。

“宝贝儿,亲一个。”

她把脸凑过去,嘴唇黏黏糊糊地贴着尤珉月的脸颊,手已经顺着被子往里摸了进去。

尤珉月突然一颤,猛地睁开双眼,眼底燃着羞耻的愤怒,她死死攥着被子,声音陡然拔高。

“你没完没了是吗?”

周京笑嘻嘻地在她唇上响亮地亲了一下,扯开她的被,线条锐利的眼里藏狎昵的暗色,声音甜蜜地说道。

“我要不够你嘛。”

这一周尤珉月过得浑浑噩噩,但可算是到头了。

周京把她拥在怀里,密密地抱着,生怕她跑了或者被人夺了去似的,非常没有安全感地拿脸在她脖颈间蹭着,细细嗅她身上好闻的冷香,被拍开又马上缠了上去。

黏黏糊糊地吻了又吻,才幽幽叹了口气道。

“宝贝儿,我明儿就要去西北了,你留在北京乖乖的,等我三个月。”

以前她对北京没有留念,说去也就去了,在大西北一待就是十年,偶尔休假才回来,但现在她有了心爱的挂念的人,还真是不想走啊。

她话才说完,口气立马变了,捏着尤珉月的尖下巴威胁道。

“不准搞失联,我的消息必须回复。”

漆黑的眼睛里充满了狠厉,盯着尤珉月冷淡的脸”啧”了一声。

“别想着跑,有本事你带着你爸你妈还有你妹从此隐姓埋名生活,否则掘地三尺也会把你找到。”

尤珉月看也不看她,也没个什么反应,好像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脾气说来就来,捏着人下巴的手也跟着不自觉地用力,眉眼间染上几分阴鸷。

“听到没有?”

回应她的只有尤珉月长眼睫的一下轻颤,和一声极冷清的”知道了”。

嘿!什么态度?!

周京正想”教训教训”尤珉月,可等她松开手的时候,就看到尤珉月的下巴被她给捏红了。

她心疼死了,气说消就消了,往那红痕上爱怜地亲了好几下,抱着她低声下气地哄。

“你就住这儿,离你们单位也近,我给你个电话,有什么短缺的你就联系他就好了。”

尤珉月始终垂下眼睫,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周京就拿过她的手机,牵着她的手指纹解锁后,给她存联系人。

“给你备注好了,叫老张的那个就是了。”

周京抱着尤珉月轻轻地摇,跟她咬耳朵,明明房间里没有别人,还是要说悄悄话。

“我跟你们李主任说一下,出刑侦现场的那些脏的累的活就不安排你了,你”

尤珉月耳朵敏感,她是故意把又湿又热的气呼进她耳朵里,把人紧抱住在怀里感受她细细的颤。

这话一出口尤珉月反应很大地推开、并打断她,眉头颦蹙着,面部的走向都是紧绷的,声音冷得掉渣。

“用不着,这就是我的工作。”

周京马上退了一步,“好好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嘛,都依你。”

眉梢都带着暖,周京笑着服了软,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私底下跟李建华说几句。

晚上,在尤珉月进了浴室后,周京又给尚秀文打了个电话。

“总算是收到你的消息了,还以为你被绑架了,这几天都干嘛去了,到处找不到你,约你也没个消息。”

人民检察官加班到九点才下班,坐在车上解了颗纽扣,把眼镜摘下来放在一边,按着疲惫肿胀太阳穴的同时也不忘跟周京调侃。

“秀文,我明儿要去西北了,你帮我看着点尤珉月,别叫人给欺负了,还有那些个阿猫阿狗给我拦着点,别让她惹了一身骚。”

“???”

尚秀文一脸问号,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你把尤珉月拿下了?”

“嗯。”

周京瞥了眼浴室,虽然看不到尤珉月的身影,但听着她”哗啦啦”水声就觉得心安。

她还把尤珉月穿过的衬衫捞过来抱在怀里,舒舒服服地半躺在尤珉月睡过的位置。

周京稳当的回复又把尚秀文惊到了,她后面跟尤珉月接触过,对她的最大的感受就是身世清白的高知分子,照理来说那样冷淡、不慕权贵的性子大概率是不会接受周京这款的。

而且周京的卖惨举动也被识破了,怎么突然就在一起了。

把嘴唇的内侧的软肉细细咬了一圈,尚秀文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预测,瞳孔骤然放大。

“怎么会你该不会”

犹犹豫豫半天也说不出那个词,倒是周京直接接了她的话。

“过程确实有些不光彩,但我们确实在一起了,她只能好好地跟着我过日子了。”

“强抢民女”这事放在哪个年代都不稀奇,只是尚秀文到底是个人民检察官,虽然手伸不了那么长去管周京的事情,但还是感觉很唏嘘。

可惜了。

尤珉月那样的性格对上周京这军痞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手指扣着安全带,尚秀文又问。

“所以你这一周不会都跟她待在一起吧?”

“嗯,别说出去。”

周京的回答相当坦荡,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但对于尤珉月这个人她倒是蛮保护的,假使自己把尤珉月说出去了,她们那个圈子可有得闹了,加上周京不在,尤珉月的工作生活受到打扰是必然的。

好友的请求不可能不答应,挂断了电话的尚秀文心情复杂,在车里待了好一会儿才开走。

因为是最后一晚了,周京相当磨人,尤珉月被弄得几度崩溃。

但这还不是最过分的,当周京拿出手机对着她裸体拍摄的时候,尤珉月整个人都炸了,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去抢周京的手机,态度严厉。

“在拍照吗?”

“删了!”

周京把手机往身后一藏,态度轻浮。

“不会泄露出去的,我走三个月,给我留个念想吧,宝贝儿。”

她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声”宝贝儿”喊得又苏又软。

尤珉月却气得浑身发抖,拥着薄被都快喘不过来气了,脖颈青色的血管暴起,她用力地抓着周京的手臂,白净手背上的青筋和细骨狰狞地突出来。

直视着周京的眼,她说。

“删了。”

周京唇边还浮着软笑,隔着被抚摸尤珉月的膝盖,又俯身在她软白的小腹上蹭了蹭。

“信不过我吗?我比你更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的身体,一点点都不行。”

“跟那个有关系吗?我让你删了。”

尤珉月态度十分强硬,仇恨的目光射向周京,周京的一腔热血也冷了下来,脾气也跟着被点了起来。

她抿了唇,将熄了屏的手机丢到床尾,把尤珉月按倒然后骑在她腰上,一手按着她挥舞的手臂,另一只手伸长了,拉开抽屉取出条细皮带。

薄薄的眼皮重重跳了一下,尤珉月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奋力推搡、反抗,但她的力气在周京面前实在不够看,两只手腕被单手攥住,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困境。

软皮带一圈圈地往那纤细的腕子上缠,用了点绑缚的技巧,没有绑实,皮带和手之间有富余,但仅凭她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挣开的,最后把皮带的标扯了下来,不然她动作剧烈的话那块”h”形的金属会划伤她的手。

尤珉月最恨周京绑她。

双手拉高至头顶,身体被彻底打开。

她就像实验室里的白鼠,一切都暴露在灯光下,没有丝毫隐私可言,尊严被恶劣地践踏。

罪魁祸首坐在她腰上,湿润贴合,面上的表情竟是无辜,好像她才是良心丧尽的施害者。

“干嘛老对我发火,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

居高临下的姿态却是埋怨的语气,黑白颠倒,是非倒错。

尤珉月必须紧紧咬住牙关,抗过那阵汹涌的情绪后才能在说话的时候稳住声音里的颤。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她闭上眼,眼睛很热,不是想哭,是因为无能的愤怒在她身体里燃烧。

窗户大开,徐徐凉风卷起窗幔,袅娜翩翩,和影子共舞,圆月悬空,皎白的月光水似地泄下来,铺在尤珉月身上,又蔓延至她淡漠的眉眼间,清冷异常好似覆了层薄薄冰霜,坚韧又防备。

周京的心忽地就软了,俯下身在她下颌处蹭蹭,声音放得轻了,一口京腔也成了她嘲讽陶沁怡的那般怪腔怪调。

“我都要走了,都不给我个好脸色。”

是啊,明明她都要走了,可尤珉月却觉得最后这点时间怎么就这么难熬。

以前尤珉月从来不信命的,就没日没夜地过了这么一个星期,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老天看到她的前半生过得太顺了,所以要派一个周京来折磨她。

发丝戳着密密匝匝的眼睫,像被猛兽咬住脖颈的啮齿类小动物,只知道细细地颤。

挑开那缕发丝,周京再一次欣赏起来尤珉月的胴体。

尤珉月肌肤光洁细腻,身上体毛很少,就连腋下也是光滑的。

她身上几乎没有斑斑点点的东西,唯左边腋下有一颗小红痣,点缀在她冷白的肌肤上很是性感妖冶,周京爱它爱得不行,总是把那块肌肤舔得湿漉漉的,又吮又咬。

而且她还藏了坏心眼,尤珉月腋下敏感

单单只是把气息呼在那儿,就足够引起她的颤栗,更别提一口含咬上去,那样会让尤珉月直接喘出声来,漫漫的粉意先是出现在她脸颊,接着周身都透出漂亮的粉。

比起冷漠,她更希望尤珉月脸上出现别的神情,例如脆弱、例如失控。

所以她俯下身去,再次含住了那颗小红痣。

周京虽然叫尤珉月住在万和,但自从她走后,尤珉月再没踏进那栋别墅一步。

她在清湾家园租了间套内70平的两房一厅,装修得现代简约,一间做卧室、一间做书房,还有个大阳台,种了好些花花草草。

房租5千一个月,是她四分之一的工资,距离工作单位8公里,她就买了辆比亚迪做代步车。

单位有给他们配宿舍,就在司法鉴定中心边上,但是配的宿舍是一居室,采光太差又不通风,尤珉月不满意,她自己出来租房子住,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年了。

等她终于可以走出那栋别墅回来后,阳台的花花草草都枯得差不多了。

她没力气也没心情去收拾,蜷在藤椅上把脸埋进膝盖里,一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这几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事情是真的。

可身上宣示占有的吻痕、粗暴的指痕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的人生从此偏了轨,正轰轰隆隆地急速驶向万丈深渊。

第二天她去上班,才踏进办公室其他人就对她嘘寒问暖,她礼貌客气地做了回应,坐进工位。

芬姐却小跑了过来,蹲在她身边关切地问道。

“小尤身体好些了吗?”

她把手机放到桌面上,弯腰尽量放低视线。

“嗯,好多了,多谢芬姐关心。”

脖子上的痕迹没消,尤珉月穿了一件小立领的珍珠白色衬衫,袖口盖住手背,吝啬地露出一点颈项和手部的肌肤。

她平常也是这样的穿着,因为没人会疑惑她为什么在大夏天里穿长袖衬衫。

芬姐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压得低低的,满眼感激。

“小尤啊,芬姐这次真的要谢谢你了,多亏了京儿这妮子,不然我家乐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即便这事是周京当着大伙的面答应的,但还是不宜宣扬,自个心里偷着乐就行了。

她轻轻拍着尤珉月的手背,喜笑颜开。

“没想到这事这么快就办好了,我跟我老伴想请你们吃个饭,今晚有空吗?”

尤珉月听到周京的名字就反射性地排斥,但看着芬姐感激的眼神,又没法挑明。

咬了咬唇,眼神躲闪。

“她她去西北了,这几个月都不在北京。”

“好,那等她回来我再请你们吃饭感谢。”

尤珉月刚想说不用,芬姐又像是猛地想起什么似的。

“你们没再闹别扭了吧。”

芬姐人很好,尤珉月刚来单位的时候还是芬姐带的她,力所能及地帮助她,现在租的房子也是芬姐介绍,怕她一个小姑娘自己看房不安全,还陪着她一起去。

甚至悄悄跟她说了各个领导的行事风格,单位的派系,还有哪些人是不能惹的,让她少踩了很多坑。

望着那双关心的眼,尤珉月没法说出让人膈应的话,只好含糊地答。

“没”

“好好,这就好,芬姐知道你是个外冷内热的好孩子,只是这么些年也没看你跟谁走得近,好不容易有个贴心的好朋友”

在芬姐嘴里,周京是个热心肠,身居高位还不摆架子,人亲和又接地气。

但芬姐讲的跟尤珉月的实际情况相当割裂。

那是她的伪装。

实际上的周京是个自私自利,仗着特权无法无天的恶人。

周京在西北一摸着手机就要联系尤珉月,捏着嗓子给她发语音,声音在甜与怪之间反复横跳,她的分享欲变得特别旺盛,踩死只甲壳虫都要发个三四十秒的语音从头到尾地给尤珉月描述一下,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题。

“今天太阳贼毒,晒一天皮都要给晒脱了。”

“北京明天下雨,记得带伞。”

“睡了吗?亲一个。”

她发来的语音尤珉月是从来不听的,图片也没点进去看过,发来的消息会回,但往往都是晾她半天,再不冷不淡地回个简短的”嗯””没有””在单位””在忙””开车”之类敷衍的话。

周京也知道自己在西北手伸不到北京去管尤珉月,一边恨得牙痒痒,一边又想得那叫一个抓心挠肺,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北京,把人抓进怀里抱个够也亲个够!

晚上周京会踩着点地给尤珉月打电话,军靴踩在办公室的茶几上,在等待的过程中把茶杯一个个摞起又一个个放倒,终于等到电话快要自动挂断了,才一脚蹬在茶几上,生生把几百斤的茶几蹬歪了个角。

“靠!敢不接我电话……媳妇儿!”

周京的低咒在电话接通那一瞬间变了调,换成浓稠齁腻的甜蜜,笑意都快要溢出来,被炙烤成麦色的脸上神采奕奕,光彩照人。

“媳妇儿,怎么这么久没接电话。”

“没看到。”

周京像是没察觉到电话那头的冷淡,沉浸在自己的恋爱幻想里,说话时尾音微微上扬,眼里漾着笑意,跟上午训斥人的模样天差地别。

“在干嘛呀。”

回应她的是尤珉月不咸不淡的一声,“忙。”

周京的声音一下提了起来,还是那副懒懒的调子,但是里面裹满了愠怒。

“不是下班了还这么多事,是不是李建华那秃子违法劳动法强制你加班?”

把茶几另一角也踢了一脚,歪斜的茶几正了,茶杯磕砰在一起发出脆响。

周京满眼的狠厉,下颌紧绷,放着狠话。

“回北京看我不弄死这丫的!”

疯狗一条。

尤珉月对着妹妹轻抬了下巴,示意她继续吃,垂眸时唇角平直。

“跟妹妹吃饭。”

周京了然地”哦”了一声,声音里又黏糊糊地带着笑。

“吃饭呀,在哪儿吃的?吃的什么?”

“王府井,海鲜。”

纤白手指摆弄着茶杯,荡起涟漪的茶汤将她的影子搅得模糊。

“王府井那儿做海鲜的都坑,我给你发几个地址,你上这些地吃去,海鲜都是海里现捞起空运过来的,贼肥贼鲜,你去了报我的名记我账上就行。”

周京明朗的声音钻进耳朵里,但尤珉月却听得厌烦,只想立刻挂断电话。

妹妹好奇地睁着眼睛看她,脸颊鼓鼓得像只小松鼠。

和周京的这些事情尤珉月断不会告诉家里人,让他们担心的,当着妹妹的面也不好发作,压下烦躁的情绪,”嗯”了一声。

要说周京没有眼力见是不可能的,她听出尤珉月不想再聊下去的意思,自己主动收了线。

“好好,那我不打扰你们吃饭啦,拜拜~”

电话刚挂断,就看到妹妹眼睛滴溜溜地转,满脸透着八卦的兴奋。

“谁呀,晚上还给你打电话,不会是姐你偷偷谈了对象吧。”

“一个朋友。”

尤珉月抿了口茶,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全然没有尤若星臆想的羞态。

她想了想,撑着下巴问,“善萍姐吗?”

尤珉月摇头,“别的朋友。”

“哦哦。”

尤若星点点头,又抿了下唇,想起男友是脸上充满了甜蜜,眼睛亮晶晶的。

“姐我告诉你昂,我交了一个男朋友,是金融系的学长,学习好人长得帅!”

说着她就点开了手机相册,找到了一张两人合照,献宝似地给她姐看。

“给你看照片!”

看到妹妹开心,尤珉月也笑了,扫了眼照片,男生长相英俊端正,个高腿长,妹妹则甜蜜蜜地依偎在他身边。

“是挺帅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听说你回一趟北京谈恋爱了?”

刚参加完会议的周京被留在了一把手办公室,自觉地给领导沏茶,一套功夫行云流水,惹来领导频频点头。

把茶杯送到领导面前,周京笑容满面。

“麦叔您真是神通广大,您看我有机会调回北京么?”

她领导吹着茶面后抿了口茶,撩起眼皮看她,不怒自威。

“当初进部队的誓词是什么,你背来我听听。”

周京坐直了身,后颈绷得紧紧的,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地背。

“为建设大西北军工”

国字脸的领导哼了一声,反问。

“怎么现在不想建设大西北了?”

周京耷拉着眉眼,愁眉苦脸。

“领导,咱都建设十年了,您看看咱如花似玉的一个小姑娘已经被摧残成什么样了,再不考虑人生大事都快成高龄产妇了。”

周京没想当着跟她爸妈差不多年纪的老古董领导面前出柜,她也不是什么女同战士,要跟整个世界的同性恋偏见什么的做对抗,她只想怎么省事怎么来。

想到周京这么些年的艰辛一次抱怨也没有,拿命拼出来的战绩,领导若有所思,目光黑沉如深潭。

“你调是没问题,也得有合适的位置才行啊,过两年尚家那位就要退了,到时候重新洗牌机会才多,你不再等等?”

周京可以等,她这段岌岌可危的关系可禁不住耗啊?

她不把尤珉月栓在身边心里就慌,怕自己还没打开尤珉月的心扉,她就喜欢上了别人。

尤珉月性取向不详,喜欢女的还不打紧,要是爱上了男的,再怀个小的,周京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从尤珉月嘴里问不出些什么,周京就变着法地骚扰尚秀文,一天到晚地问她尤珉月的情况,没有及时回复就连环夺命call。

尚秀文忍无可忍,人民检察官对着手机爆粗口。

“周京你丫的是不是心理有点什么问题?要不你去你们随军的心理医生那里看看,好好治治。你不疯,尤珉月不疯,我都要疯了。朋友你不觉得你这事做得相当不厚道吗?我的命也是命啊。”

周京悻悻地摸了摸鼻尖,好声好气道。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看我车库里的车,喜欢哪辆你就开走哪辆,还有我的那些房子,你不是喜欢我远洋那栋别墅么,回去我就去给你办理过户。”

周京在部队生活简朴,日常也低调,只不过家里生意做得大,家世摆在那里,一水的豪车豪宅饶是叫尚秀文这官二代都眼红。

还是做生意有钱啊。

周京远洋的那栋别墅漂亮得很,又不住,暴殄天物,尚秀文眼红得要死。

语气含糊地哼道,“把钥匙给我就行,我名下要有那东西,纪委不得找我坦白从宽啊。”

“行,随你。”

于是尚秀文开始任劳任怨地关注尤珉月的一举一动,就当加班了,为此还专门接了个活对接尤珉月的,毕竟当一辈子检察官也挣不到一栋远洋别墅啊。

甚至通过数次工作上的联系,两人的关系竟还处得可以,可以中午约出去吃饭的程度。

周京实时把控尤珉月的动态,脾气也没那么暴躁了,一天天地掰着手指头过日子,还专门弄了本台式日历,每到晚上就在当天的数字上画个”x”。

周京会掐着点给尤珉月打电话,每周日晚九点,雷打不动。

她倒也想天天给尤珉月打,但是怕人烦,以后电话都不接她的了。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着,周京又翻了一遍来之前给尤珉月拍的照片,她看了太多次,细节都刻进了脑子里了,但每看一次还是会很激动。

刚洗过凉水澡的皮肤泛了热,呼吸也灼热得过分。

看了眼时间,还差一刻钟到九点,但周京等不了了,她想立刻听到尤珉月的声音,如果能视频那更好了,只不过她试过一次,被毫不犹豫地挂断了,只好灰溜溜地又打了语音通话。

屋外是加训跑操的呐喊,月亮又大又圆,玉盘似地挂在高空,照亮了那一张张黝黑坚毅的脸,也铺在了她立体的眉骨间,思念与渴慕如潮水般涌来,月光被撕扯成无数个碎片,每一个碎片都承载着她充沛的情感。

周京耐心地听着对方微信自带的铃声,等得都快要不耐烦了才接通。

也没发脾气,而是欢天喜地地问候。

“今天忙吗?”

洗过澡的尤珉月待在书房里,坐在一张宽大的人体工学椅里,穿一身珍珠白的蚕丝睡衣,乍一眼竟找不到哪里是衣服和肌肤的分界线,还散发着余热的长发侧拢着,柔柔地垂下来,发梢堪堪及腰。

尤珉月有一头光泽柔滑的长发,但在外面她从来都是把头发盘得整整齐齐,或者用鲨鱼夹夹在后脑后,低调干练,克制专业。

披散的长发多少柔和了她眉眼的冰冷和凌厉,尤其在她垂眸时,鸦黑的长眼睫细颤,尽显温婉。

她后面是整墙嵌入式的书架,深檀木的颜色沉厚庄重,书房整体的布置都是暗色调,肃穆又庄严,比起卧室,尤珉月更常待在这里,国内外最新法医学的进展,钻研手头上的卷宗。

她面前摆着一本厚厚的大部头,摊开的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骨玉细手握着一支笔,指尖粉润。

“还好。”

冷感的声音放得轻了,传到千里之外的西北竟显得有些温柔,引人遐想。

周京激动地咬着手指,在指关节上留下了细细密密的牙印,绞着腿,脸也憋得通红。

“你这周末要不要来西北看看我?我带你参观我们基地。”

她可以冒着风险悄悄留尤珉月过夜,然后她近两个月的思念和渴慕通通都能在尤珉月身上彻底安息。

眸色暗了又暗,胸脯的起伏剧烈,将黑色的衣服撑出饱满的弧度。

光是想想就觉得激动,被呼吸濡湿的唇殷红,微张吞吐气息,眸光深沉压抑,房间里的气氛愈发紧绷。

“没空。”

面对周京的盛情邀请,尤珉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冷漠而不近人情,似乎刚才的温柔只是周京的错觉。

吃了瘪的周京并不气馁,还是软声软语地跟尤珉月说着话,尽可能地逗她多说两句。

可尤珉月实在惜字如金,隔着手机她对周京的态度也是毫不掩饰地厌烦,连句敷衍的话也不愿意讲。

但周京总可以找到办法满足她对尤珉月的渴望,光是听着她微不可察的呼吸,周京便兴奋得面红耳赤。

换上耳机,把手机界面调到尤珉月的照片,熟稔地放大,看她白净而隐忍的脸,又快速滑动转向

十多秒的沉默。

周京没说话,又不挂断电话,尤珉月瞥了眼通话时间,想着再过半分钟她就挂了,懒得理周京会不会在那边暴跳如雷。

她自己不吱声,责任总不能算在尤珉月身上吧。

笔尖点在书页上,目光重新落回那一个个方块字。

才看了三四行,突然间尤珉月听出了对面泄出的一丝凌乱的呼吸,尤为突兀地在肃静的书房荡开。

她忽然意识到周京在干什么,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二话不说地把电话挂断了。

手止不住地细细发抖,觉得那微微发热的手机简直就是块烫手山芋,在铃声炸响的同时她把也手机扔了出去。

手机躺在桌上响着亮着震动着,尤珉月像是被劈头盖脸地泼了盆冰水,整个人都僵了。

周京的喘息直到现在还残留在她耳边,带着不易察觉的电流质感潮湿暧昧地煨着肌肤,让她既气愤又羞辱。

电话自动挂断,又一遍遍地响了起来,想要弥补的心情在尤珉月的冷暴力下很快转为愤怒。

周京一边咒骂着一边继续打,忍着满腔的气,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想着回去定要把尤珉月这个不爱理人的坏毛病好好改改,要那张清冷淡漠的脸露出无可奈何又不得不承受的顺从和折辱来。

可等到电话接通,周京脑子里设想了超百条的"教训"尤珉月的想法顷刻间荡然无存,脸上自动贴着笑,低声下气地捧着她冷情冷脸的白玉盘。

尤珉月能再接她电话已是谢天谢地了。

“怎么突然挂电话了?有急事吗?”

“你自己知道!”

尤珉月憋着气,脸色更冷了,声音更是冷得像冰渣子。

“你想什么呢,我在爬楼梯。”

周京此举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既然尤珉月认定她是在做下流的事情,那么不管她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

笔放在书脊里,手撑在书桌上,被台灯映亮的脸上,唯有两只眼睛是黑黢黢的,像是恒古不化的冻土。

“我什么也没说。”

周京声音都不带停顿的,眉梢浮着软。

“宝贝儿,你不能不让我想你吧,你叫我怎么忍得住?”

“你在电话里做的这些事情太恶心了。”

尤珉月的嫌恶毫不遮掩,周京愣了一下,并不觉得这是件什么大事,不明白尤珉月生气的点的同时也有些伤自尊。

情欲早在那36通未接电话的漫长等候中耗竭,尤珉月的态度又如釜底抽薪把最后一丝感觉也抽掉了。

受伤的同时也想着回京后该怎么狠狠地教训下尤珉月,每天都想得出几个折腾人的新法子,一条条记在备忘录里。

天气由夏转秋,周京套上了外套,也终于在处理完一个军工项目后迎来了短暂的两周假期。

她一整天心情都很好,递交休假材料的时候忍不住哼了歌,那文职惊诧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都忘了接她的材料了。

她这才敛了笑,把材料正着放人面前,屈起食指在办公桌上敲了两下,眉微扬。

“怎么,我材料有问题?”

那文职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连忙低头看了一眼她的休假材料。

“没”

“祝您休假愉快,周处。”

好在还没忘记基本的社交礼仪,微笑着祝福,只是唇角的笑有些僵罢了。

一想到终于可以亲亲抱抱她的心上人,周京脸上的笑是藏也藏不住,朝人抬了下下巴。

“谢了。”

哼着歌”踢踏踢踏”地下着楼梯,想的不是怎么教训尤珉月,而是怎么和她亲热,增进感情,想得心窝都是热烘烘的。

一出办公楼迎上金灿灿的太阳,周京眯着眼,心情比天气还要晴朗,摸出手机给尤珉月打了个电话。

单手插着兜沿着小路慢悠悠地往回走,听着对面手机自带的铃声也是美滋滋的,她跟着节奏哼,已经习惯每次打电话过去都被晾个十几二十秒了。

但电话总会接通的,尤珉月再”放肆”也不敢不接她电话,那是她的底线。

电话一通,周京的声音就扬了起来。

“我明天下午飞机落地,宝贝儿你来机场接下我。”

对面顿了一两秒,然后传出个极冷淡的声音。

“上班,没空。”

周京一脚踢飞路上的一颗小石子,“我跟你主任请个假,明天早点下班。”

“我说了要工作。”

尤珉月态度强硬,声音里透出薄薄的愠怒。

“尤珉月。”

周京皱眉警告,脸上的笑也敛下了。

良久,久到周京都以为她把电话挂断了,赶紧看看是不是,才拿下手机,在强光下看清屏幕上跳动的数字。

紧接着她就听到听筒传来了尤珉月的声音,“几点。”

她赶忙把手机贴到耳朵上,笑意又在眼里漾着,声音带着蜜似的。

“宝贝儿你明儿下午四点来首都机场就好了,亲一个~”

尤珉月直接挂断了她的电话。

面对着”嘟嘟”的机械音,周京唇角抽搐,眉眼压着凶狠的暗色,用力捏紧了手机,狠狠地咒。

“丫的还是欠收拾,看我回北京不收拾你!”

尤珉月从接到周京的电话那一刻起心情就变得烦躁了起来,三个月的自由时光实在太过短暂,在这三个月里她无数次想过逃跑。

逃没问题,逃去哪是个问题。

可周京的背景太过强大,唯有出国才是最安全。

出国也不是不可以,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欧洲,可她还来不及开心,转念间便想到周京会不会报复她的家人?

心情忐忑,唯有全家移民才是最安全妥当的。

可要父母和妹妹放弃一切跟自己去到完全陌生的国度,这对他们是否公平?

还是牺牲自己一个,保全大家?

本来这件事也不关他们的事,要是因为自己而受到了牵连,尤珉月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没过多久她便被李建华叫去了办公室,他谄媚得像条狗,又是沏茶又是问候,光秃秃的发顶由着顶光一照,光溜得像颗卤蛋。

尤珉月想接他手里的茶壶却扑了个空,李建华满脸堆笑地将茶壶移远躲避。

“不用不用,你坐着就好。”

“谢谢主任。”

尤珉月看着清透的茶汤在小茶杯里斟了七分满,然后送到自己面前,她在荡漾的涟漪里看见了自己扭曲的脸,心里忽而意识到其实她自己不也跟她轻视的李建华一个样吗?

为权势折腰,献媚。

收回的手掩在风衣下握成了拳,愤怒底下是深深的无奈,尤珉月整个人都在宽大的风衣里细细颤抖。

无尽的悲哀如潮水般涌向她,看向李建华的目光里带着无尽荒芜,只一眼,便掩下了眼睑。

“主任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李建华本来想放她明天下午的假的,被她这个眼神看得心里一咯噔,好好的小姑娘怎么感觉这么忧郁,难道是最近太辛苦了?

“嗐——哪有什么事啊。”

想着想着又是一阵寒颤,他已经按照周京说的给尤珉月少排点脏苦累活了,但干法医这一行就是这样,人手不够了,管你金枝玉叶的还是得上啊。

好在尤珉月不是那种恃宠而骄的性格,就算有大树乘凉,为人也是不卑不亢、勤勤恳恳。

如此想来又松了口气,抹了把汗津津的额,笑着劝。

“小尤最近工作实在辛苦,明天准你一天假回家好好休息,刚好周处明儿也回来了嘛。”

尤珉月的指甲掐进了肉里,面上又恢复了不冷不淡的模样。

“不用一天,请下午三个小时就好了。”

“没事没事,小尤你多休息,你要是累垮了,咱这部门真不知道该怎么运作下去”

和领导说话这点很麻烦,总是要把话说得够委婉,绕一大圈,来回讨价还价,客套一番,尤珉月从主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深深地吸了口气,脑袋胀痛极了。

第二天,和尤珉月共事的实习生陈莉看着尤珉月的脸色越来越冷,在她看了个消息后更是降到了冰点。

“陈莉。”

覆着冰雪的薄薄眼皮瞥了她一眼,陈莉整个人都快要从椅子上弹起来了。

“在!”

意识到自己态度太过冷硬的尤珉月无声地叹了口气,即便呼吸缓慢也不能缓解的胸闷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下午你跟着张队他们出现场,干活机灵点,不懂的多问问吴法医。”

“师傅你不去了吗?”

“嗯,有点事,请了三个小时假,就不回来了。”

尤珉月边说边穿外套,腰细细的一乍,被宽大的风衣一裹,便细得有些羸弱了,精致秀丽的眉眼间染着倦意。

陈莉以为她是病了,小心翼翼问。

“师傅你生病了吗?我那有感冒灵,师傅你可以喝点。”

“没病。”

留给陈莉的就只是一抹高挑纤瘦的背影了,淡漠疏离,没人能走得近她冰封的内心世界。

嘈杂、人潮涌动的机场,刚下飞机的周京大步走来,她穿一件中性的飞行员夹克,一双又长又直的腿被长裤裹着,脚上是她穿习惯了的一双黑色高帮鞋。

头发长了好些,及肩的头发散着,表情是很欠扁的谁也瞧不上的漫不经心,盯上人时眼底才快速滑过一缕凶狠的精光。

175的个头高挑,身材修长匀称,腿尤其长,麦色的健康皮肤配上尖线条的立体五官又凶又野,表情散漫但周身气场强悍,让人误以为是哪个模特。

她只单肩背了个包,面无表情地走得飞快,迫不及待地要去找尤珉月。

不像别人捧花或者拿着灯牌提示接机,尤珉月就只是双手插兜,冷冷地站在那儿,面上的冷漠与周围人的焦急、迫切格格不入。

她穿一件到小腿的雾蓝色的长风衣,上衣是棉麻的衬衫,搭配一条花生白色的直筒裤,身上没有任何饰品,只腕上戴了一只浪琴手表,通体精钢材质。

不买弄,不讨好,和她的主人如出一辙。

根据尤珉月提供的大概位置,眼尖的周京在茫茫人海中扫了一眼便精准瞄到了她,幽兰一般亭亭站在人潮边缘。

她身后是整面十几米高的窗,一眼望去视野极为宽阔,高而深远的蓝天下她穿一件雾蓝色的风衣,脸很白净,被光晕笼罩着感觉整个人都在发光,竟看不真切她的五官,只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的美好印象。

她还是第一次看尤珉月穿黑白灰驼色之外的颜色,那雾蓝色的风衣她穿起来特别有气质,柔化了的雾蓝跟她很搭,让她看起来冷静、理智又清冷。

看得周京稀罕得不得了,心跳速度马上加快了,她先是保持着原本的快步走的步伐,但没走几步就跑了起来,唇角快要咧到耳后根了。

轻松穿过由人组成的障碍物,雀跃地要飞奔到尤珉月身边。

三个月,可算是熬到头了,她死死盯着那张未曾注意到自己的冷淡的脸,激动得甚至胸口有些闷,哽咽的酸胀感从咽喉处蹿上来。

她头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久别重逢,思家心切。

虽然很酸溜溜,但确实是她的真实感受。

她18岁那年义无反顾去参军,三年后第一次回家探亲都没有这么激动,甚至可以说心情没有一点波动。

她妈确实没骂错她,她就是一白眼狼,不管别人对她再怎么好,只要她不认,那她就可以当人家是陌生人,只有那些被她认定了的人她才会掏心窝子地对别人好。

陶沁怡尚秀文这些一起玩到大的是,如今又多了个尤珉月。

爱情比细水流长的友情多了无数的不确定性、激情、怦然心动,足够让人脑热、失智。

鞋底重重踏在光可鉴人的瓷砖上,尤珉月终于在周京距她五米远的时候看到了她,眉头颦蹙稍稍侧过身,但还是被扑过来一把抱住。

尤珉月被扑得倒退了一步才堪堪稳住。

身体紧贴的亲密接触,有力的心跳和肌肤的温度透过织物传到她身上,从西北荒漠带过来的干燥气息强势地笼罩着她。

发丝拂着她的脸颊,周京雀跃的声音擦着她的耳朵响起。

“我的小月亮,可想死我了——”

真切清晰的声音之外是嘈杂模糊的人声,像隔了一层屏障,真真假假的难以分清,有一种梦境与现实交织的困顿与迷惘。

就像尤珉月迷雾重重的未来。

她被抱住的时候联想到了周京临走前的那一周所发生的事情,大脑”嗡”地一下宕机了,身体木僵着,睁着一双略显空洞的眸望向前方。

带着孩子的父亲捧着花束和出差归来的妻子拥吻,西装革履的男士激动地朝一个慢慢走来的白发苍苍的老人挥手,看他的口型,是在喊妈妈。

这些画面都在尤珉月眼底匆匆掠过,封闭的大脑再也不会想起,因为从来就没有进入过她的思维。

颈侧贴上两片唇瓣,收拢了做出吮吻的举动像是电击一般把尤珉月木僵的身体和大脑强制唤醒,她猛地把人推开,皱眉,脸色特别不好看,带有喝斥地低声。

“人这么多你能不能别发疯?”

吵闹的人声疯涌进耳朵,在数千人的机场,周京刚才的行为让尤珉月尤为羞耻,被亲吻的那一小块肌肤热辣滚烫,像是给热油灼伤了。

被推开的周京马上又亲亲密密地贴了回来,牵着她的手,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然后把自己的手指插进她的指缝里。

她心里热乎乎的,思绪高涨,犯了浑,唇角兴致盎然地翘起,眼尾上挑的眼睛里浸着轻浮的笑,压低着声音。

“人少了就可以发疯了?”

周京总是能精准地踩到尤珉月的雷区,简直没法正常沟通!

冷月般白皙的面庞上羞愤交加,尤珉月奋力挣了几下,甩开她的手转身就要走。

周京迈开长腿,狗皮膏药似地再次贴上尤珉月,搂着她,对自己怀里的冷美人稀罕极了。

“欸欸我才回来,就不能给个笑脸吗?”

回应她的只是尤珉月冷冷的一瞥。

枪灰色比亚迪的驾驶座上坐着周京,明明是尤珉月的车,但她非要开,掌控欲强到让人窒息。

尤珉月一路上都没说话,都是周京自己捣腾蓝牙放点音乐,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

“你猜怎么着,这小子可真点背的,一转头就碰上他们队长了,两人大眼瞪小眼呢。他队长脸都黑了,横眉冷眼、唾沫横飞地训斥他。这小子撞枪眼上了,可不有得挨罚!等我晚上下去的时候他还在跑圈呢,一米八的小伙都快累哭了。”

她口条不错,语气又是欠欠的京腔,能把一件无趣的事说得趣味横生。

要是别人可就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被她刻意讨好的尤珉月办公室的那些个大姐小姑娘。

但受用的对象不包括尤珉月。

她说得嗓子都快冒烟了,尤珉月表情始终冷淡,冷冰冰的没有人气。

直到看到一个标志性的建筑,尤珉月才有些反应,抗拒地说道。

“我不去万和书院。”

清凌凌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荡开,周京感觉嗓子都没那么干了。

“行,我前面调个头,回你清湾家园,你这仨月不是都在你那窝里么。”

瞥见她转过来的一张清丽的脸,周京笑着补充,语气里没有丝毫责怪。

“我还不了解你么,怕是我前一脚刚出万和,你下一秒就回清湾了。”

尤珉月别过脸去不说话,目光落在不断后退的街景上。

偶尔窗玻璃上能映出她的脸,模糊而飘渺的,淡色的唇紧紧抿着,神色复杂。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周京把她落在膝上握成拳的手翻出来,在掌心浅红的指甲印上轻柔地抚了抚,然后把手指一根根插进她肌肤细腻柔软的指缝里。

她看着尤珉月如秀丽山峦般起伏的侧脸线条,压低的声音是温柔地退让。

“别这样,你试着接受我,我会对你很好的,你看你随便挂我电话我都没冲你发火,你故意晾我我也没生气啊,咱俩不能好好过吗?”

尤珉觉得周京这个人真的不可理喻,让别人把强迫当成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气得发抖,手挣了好几下都没挣开,反倒是被扣得更紧了,于是指甲在对方手背上留下了好几道泛红的指痕。

绿灯亮起,前面的车开走了,后面的车见她不动,按响了喇叭。

周京瞥了一眼交通指示灯,稳当地单手开车,闲适地抚着她的手背。

“我不疼,别把你指甲弄劈叉了,你指甲软。”

尤珉月的头发细软,指甲也软,挠周京的时候还没让她感觉到疼,指甲就已经危险地折了起来,指尖泛着白。

尤珉月在面对周京的时候总是容易生气,用力掰开她的手。

“你好好开车!”

周京特别粘人,上电梯都要跟尤珉月牵着手,尤珉月受不了她那腻歪劲,一个劲地要挣开。

那时候电梯里还有邻居,尤珉月尤其看重脸皮,不敢把动静弄得太大,就把手藏在风衣下暗暗用劲,把一只白皙的手弄得泛了红还没分开。

她出电梯的时候感觉邻居好像狐疑地看了她们相连的手一眼,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羞愤又厌世,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但令她崩溃的还在后面,周京在外面装得明朗憨直,一回到家后恶劣的本性便暴露无遗。

尤珉月被她推到门上,两只细细的手腕被她单手攥着束到头顶,一条腿挤开她的双腿插了进来。

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尤珉月的挣扎就像是在她身上讨好地扭,除了增加点情趣外没有丝毫作用。

尤珉月如临大敌,平淡的小扇形眼颤动、眼瞳瑟缩,迸发的声音也是破碎的,带着无能为力的哽咽。

“放开我!”

周京屈膝弓腰和她目光对视,临近五点的光已经暗了下来,她背着光,健康麦色的脸上落下很深的阴影,眉骨高,眼窝深,聚拢的暗色便也愈深愈厚。

但是这都挡不住她汹涌炙热的眼神。

尤珉月被她盯着,就像被猎豹咬喉的猎物,身体僵直,皮肤紧绷,濒死感强烈。

下颌被一只有力的手捏紧,动弹不得,比她眼神更炽热的吻落了下来,她吻得很凶,吸得很用力,强势的入侵让那唇形优美的唇很快发麻发烫,绯红取缔了粉蔷薇般浅淡的颜色。

“唔”

尤珉月没法摇晃头部,口腔侵入的气息让她很是排斥,于是她抗拒地咬那探入的舌,咬到血腥弥漫口腔。

可周京依旧不松开,倒是她有些顾虑了,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就在这犹豫间,她瑟缩地松开了些,紧接着那受伤的舌便放肆搅入。

反应过来的尤珉月立刻合上牙,却在半路被用力锢住了下巴,嘴大张着合不拢,唯一的武器也被缴械。

暧昧的声音不绝于耳,口涎从唇角溢出,羞辱地在颊边滑过。

结束过后尤珉月侧过脸大喘气,眼眶逼出浅浅泪光,高举过头顶的双手酸胀沉重。

修长有力的手落在她胸前,云母纽扣崩开,露出小吊带款式的文胸,珍珠白色的肌肤比白色文胸的颜色更细腻,更美,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微白光。

周京变态神经质地在她皮肤上嗅着,凉凉的鼻尖陷入她的皮肉。

由于过于激动、渴望,她麦色的耳沁出薄红,像是被蒸熟了的颜色。

尤珉月被强势抱起,雾蓝色的风衣外套被丢在椅子上,从椅背上慢慢滑落,软塌塌地堆在地上,颜色在西沉的暮色里越来越暗,最后完全被暗色笼罩。

紧接着又在”啪”的一声响中,卧室恢复了明亮。

周京吻了吻拥着被背对着她躺下的尤珉月,翻身起来麻溜地套上衣服,打开窗透风散味,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放眼眺望百米外的主干道,车串成一串,在车道上慢腾腾地挪。

绕过床尾,临走前她又蹲到尤珉月跟前,在她秀挺的鼻上吻了吻,蹭了蹭,语气温柔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宝贝儿你再躺会儿,我做好饭了叫你。”

尤珉月理都没理她,把脸往被里一埋,只露出颗黑脑袋,如水的黑发铺了满枕。

周京神清气爽,肚量也大,糟了冷脸也还是笑着捻过一缕黑发,抵在唇边摩挲了一会后才起身离开。

等门被彻底关上后,尤珉月才把脸露出来,眼神冰冷,仿佛被冰冻了所有生气的荒原。

周京在床上炒完菜后又准备去厨房炒菜,打开奶油白色的冰箱检视了一圈,里头由高到低整整齐齐摆满小青柠饮料、苏打水、椰子汁以及没见过的矿泉水,还有一颗孤零零的鸡蛋。

虽然,但是

这也确实是符合尤珉月的作风。

周京皱眉”啧”了一声,蹲下身拉开冷冻室,里头整齐码着进口超市买来的冻肉,鳕鱼、牛排、鸡翅那些,然后她还不死心,将厨房翻遍了也没见着葱姜蒜。

她想直接下楼去商超买菜的,但转念一想她的指纹还没录进智能锁,要是她回来了尤珉月不给她开门那就尴尬了,于是赶紧用小程序在盒马下了单,又叫了个跑腿,加钱让人急送过来。

等的过程她也没闲着,撸起袖子,找了根皮筋把头发扎好,在尤珉月的房子里逛。

地板是浅色的木地板,扫拖一体的机器人在地上转着,把地板拖得锃亮,纤尘不染,这家里多余的装饰性摆件是没有的,小茶几、斗柜等一切木制家具都是樱桃木的,颜色细腻质感,上面有使用过的淡淡痕迹,颜色也有些微变化,特别漂亮,云朵般的宽沙发坐下去很是舒服。

书房有一整墙的书,刚打开门的时候还是挺震撼的。

书桌后面嵌入式的书柜一看就是自己找人打的,费心费力,这在租房的北漂一族里实属罕见,尤珉月这小日子过得比周京讲究多了。

这房子不管给谁看都会说装得漂亮,欣赏、探索尤珉月的生活轨迹让周京很是愉悦,她细细逛了一圈,逛到了阳台,阳台上的花草摆放得错落有致,就连搭配都带着用心,让人赏心悦目,不得不说尤珉月的审美确实是不错,房子住得很舒服。

她看花盆里的土有些干,拎个洒水壶装满水把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了个遍,正好跑腿也按响了门铃。

洗菜择菜,处理葱姜蒜,把肉焯水,小火翻炒大火收汁,动作一气呵成,不到四十分钟的功夫她做好了菜还高压闷炖了个鸡汤,厨房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见丁点油烟。

把菜端出来放在餐桌,看着热气袅袅上升,周京想这辈子就这样跟尤珉月好好过得了。

摆好餐具,周京喜气洋洋地往主卧走,拉长了尾音喊。

“媳妇儿吃饭了——”

她手落在门把手上正想往下按,门便从里打开了。

一阵冷香扑面而来,尤珉月洗了澡,长发挽在脑后,露出冷白修长的脖颈,穿一身极贴近肤色的藕粉色睡衣,真真是肤若凝脂,眉眼如画,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心脏软了又软,想去抱又嫌弃自己一身的油烟,不想把味道染到尤珉月身上了。

她的心肝就得是冷冷清清,干干净净的。

“宝贝儿,饭做好了。”

周京笑得跟不要钱似的,尾音上扬着邀功。

“我把花都浇啦。”

尤珉月神情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了句颇为扫兴的话。

“你什么时候走。”

冷冷的白炽灯照在尤珉月素白的没有半点波动的脸上,就像盆冰水”哗啦”一下泼到周京身上,心口拔凉拔凉的,她灿烂的笑僵住了,唇角抽搐,抬了好几下才勉强抬起来。

“还没吃饭呢就说这些,吃了再说,尝尝姐的手艺。”

因为有些尴尬,北京腔里欠欠的调更加明显了。

只不过她欲盖弥彰之技实在拙略,声音干巴巴地响着,自己都听不下去,觉得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怪丢脸的。

于是抿紧了唇,牵起尤珉月的手就把她往餐椅上按,十分热情地跟她介绍餐品以及其做法。

而这些,全都被尤珉月自动屏蔽了。

周京一副不吃免谈的态度让尤珉月恨极了,但也只能吃掉小半碗饭,味同嚼蜡地吃掉周京用公筷夹来的菜。

“怎么样,姐们手艺还行吧?”

周京满脸期待地问,尤珉月没有理她,只是垂眸咀嚼着米饭,丝丝津甜弥漫口腔。

“呵呵。”

她嘟囔着给自己找补了一句,随后便埋头吃饭,还不忘时不时用公筷给尤珉月夹菜。

瞄着尤珉月吃饭了,她自己也麻溜地扒光了米饭,把餐桌上的碗筷盘碟利落地收进厨房,该倒的倒,该放进洗碗机的就放进洗碗机,不能放进洗碗机的就手洗。

把这儿当自己家似地走出去,“一身的油烟味,我去洗个澡,有多的毛巾牙刷吗?放哪了?我自个去拿。”

尤珉月交叉双臂端坐在餐椅上,抬起眼看她,平静如水的目光刺破灯光直直射进她眼里。

“你什么时候走。”

要往主卧走的周京止住了脚步,转了个方向朝尤珉月走来。

她在离尤珉月极近的位置停下,大腿靠着餐桌,弯腰俯身单手撑在尤珉月椅背上,站姿随意松散,线条干净利落,像头漫不经心但时刻警觉的豹猫,只要猎物有片刻动静,它便会立刻扑过去,一口咬穿那可怜食草动物的咽喉。

凝视的目光很是沉静,语气和态度都裹满了不容置喙。

“宝贝儿,要么我住你这儿,要么你跟我回万和住,二选一,你选哪个。”

威胁的口吻胶水似地黏住了咽喉,尤珉月一言不发,眼睫在薄薄的眼睑处投下黛青的阴影,密密匝匝的眼睫所汇聚的暗色遮挡了她的神色,唯有睫梢极轻微的颤动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思绪。

周京也不想把尤珉月逼得太紧,可尤珉月总是执意要推开她,这谁都得了?

但人还是蹲了下来,牵着那只攥紧的手,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然后把自己的手塞进了她的手心,放软了声音。

“也给我录个指纹呗,等会儿我丢完垃圾上来就不用折腾你给我开门了。”

尤珉月在书房待到十点半就被抱上了床,她从床上挣扎着起来要回书房,整个人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还有工作要处理。”

周京努了嘴,“嘁什么工作哦要忙到十点半哦。”

她把尤珉月抱住,锢住对方乱动挣扎的手和腿,脸亲亲密密地贴了上去,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闷闷地在咽喉里震着。

“你一晚上都没怎么理我,腾点时间我俩说几句体己话呗。”

嗅着被对方体温煨热的冷香,周京撩起眼皮看她。

“叔叔阿姨身体怎么样?”

理智尽数绷断,尤珉月的身体僵得更厉害了,她面上布满了阴霾,眼底晦暗如许,那般清丽的长相甚至显出了几分凶相和狰狞。

“你敢动他们一个试试?”

周京都愣了一下,随后拍着她的背安抚。

“别这么敏感,我是真的关心叔叔阿姨,毕竟你跟你妹都在北京,老人家年纪上来了身体方面还是需要多加关注的。”

但尤珉月还是像全副武装的刺猬,警惕地看着周京。

“他们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周京,”

尤珉月的声音清越好听,就算是生着气喊她的名字,周京都贱兮兮的有种沦陷的感觉。

周京被她的凝视弄得有些心神荡漾,简直要溺死在她如湖水般平静、幽深的湖水里了,只听见她平缓的声音底下涌动着殊死一搏的决绝。

“我可以陪着你玩,但是你别去招惹他们。”

“什么叫陪我玩啊,我真的是认真的,这辈子还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你怎么老怀疑我的真心,那可是我丈人跟丈母娘啊,我上赶着孝敬还来不及呢,怎么就叫招惹了。”

周京脸色也沉了下来,挑着眼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又有些冷,压迫感十足。

尤珉月脸色稍稍发青,错开目光避免直视。

“吓着啦?”

周京突然笑着在她下巴那儿亲了一下,甜蜜蜜地抱着她摇,捏捏她手臂内侧的软肉。

“是不是吓着了?不怕,我脸臭,只要不笑都显凶,但其实没有生气。”

尤珉月的脸色慢慢恢复了,犹如珍珠般莹白润泽。

周京看着看着心脏便怦怦跳动,喜爱的愉悦蜜一般在胸膛和大脑里流淌。

“亲一个呗。”

她歪着头看尤珉月,眼底荡着笑纹,甜蜜蜜地说道。

尤珉月偏过头去,她就把脸往人家耳朵上贴,声音闷闷的带着笑。

“嗯?还很害羞吗?”

敏感的耳朵被含着,那声尾音上扬的”嗯”又直往耳朵里钻着,颤栗一触即发。

尤珉月从她怀里挣扎着起来,把被子往自己身上一裹,只露出个黑脑袋。

周京脸枕着她清黑的凉津津的发,发烫的兴奋却并未消散,反倒是愈演愈烈,心口窝着一团火,烧得噼里啪啦地响。

鼻尖抵着蓬松的被,尽可能地嗅到点尤珉月的气味。

“老实告诉我,以前有没有谈过?”

尤珉月不回答,把脸更深地往枕头、被子里埋着。

但周京是不依不挠的性子,一个劲地扒拉着她,一遍又一遍地问着,心里酸涩又忐忑。

周京有一种近乎动物性的直觉,尤珉月是那种认准了人就一根筋的性格,即便现在是单身,但对前任肯定念念不忘。

她本来就嫉妒、着急得要死,又见尤珉月是这样的逃避态度,心下愈发笃定尤珉月有个白月光前任,在臆想的毫无胜算的竞争中兀自红了眼眶。

只听到清冷的透着不耐烦的声调从被子里传出来,“没有时间,不感兴趣。”

七上八下的心终于稳稳落地,骄傲如尤珉月根本不屑说谎,她说没有,必然就是没有的。

“那太棒了!”

周京雀跃地欢呼了一声,心口咕噜咕噜地冒着酸甜的气泡,整个人都沉浸在爱恋的酸酸甜甜里。

她隔着被把尤珉月拥住,面部摩挲羽绒被发出的”沙沙”声小虫子似地钻进耳朵里,酥酥痒痒的,脸都快要笑烂了。

“我们都是彼此的初恋,好幸运。”

对尤珉月来说却是噩梦。

尤珉月紧闭着双眼,漆黑长眼睫打下的扇形阴影里透出疲惫的厌恶,面色沁出灰败的苍青色。

一捧冰雪被恶劣地掷入炎炎烈日,注定是要融化、蒸发的。

尤珉月的脸被捧了出来,清黑的长发落在她脸上,黑白交映,清冷得像一幅水墨画。

周京吻着她颜色浅淡的唇,皎月似的颈。

手则钻进被窝,暧昧地在她窄紧的胯骨上摩挲,缓慢地往下游。

咬了下唇,绯色从健康光泽的麦色肌肤里透出来,火热的气息灼得鼻腔滚烫,她把脸埋进尤珉月的脖颈里,淡淡冷香萦绕鼻尖,心猿意马。

指尖挑开布料继续向下

“你手上洗洁精的味道太难闻了。”

暧昧的气氛被冰块碎裂般凌凌的声音破坏。

“艹!”

周京把手抽出来贴着鼻闻了一下,强力洗洁精浓烈柑橘的气味残留在手上,淡茶香的沐浴乳根本盖不住,她黑着脸翻身下床,趿着鞋去浴室哗啦啦地冲水。

等她重返回床,贴着尤珉月的后背黏黏糊糊地喊”宝贝儿”的时候,迎来的却是尤珉月兜头的一盆冷水。

“我困了,明天要上班。”

啊这

周京当然不甘心,隔着被抚摸她身体的曲线,在腰际来回徘徊,口吻商量到。

“你看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多陪陪我呗,明儿请个假怎么样?或者休两天年假,连着周末咱一起过呗。”

尤珉月睁开双眼,侧过些脸,语气平和地问。

“你又想关着我是吗?”

平静的底色是亘古不化的冰冷,周京后颈的皮肤马上就绷紧了,一双手将她冷冰冰的宝贝拥了个满怀。

“没有没有,我疼你还来不及呢。”

周京在西北的那三个月也觉得自己把尤珉月关一个星期的行为太过分,可尤珉月实在美味,她又在北京待不了多长时间了,所以只好

到最后什么也没做成,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房间漆黑不见五指,月色愈发浅淡,风也停了,小区里死一般的沉寂着。

一双清明的眼突然睁开,望进混沌虚无的暗色里。

尤珉月睡不着,怎么也没法跟人在一张床上安然入睡。

一晚上她都在睁眼与闭眼间熬着时间,直到第一缕晨光射进窗户,悠悠地落在她脸上。

尤珉月起床洗漱,浴室里传出细微的动静。

周京从枕面上捡了一根长发,含进嘴里,细丝和唇齿纠缠着,被舌尖顶在上颚打了一个又一个结,直到盘成一个繁复的圈,尤珉月才出来。

周京撑着脑袋,目光盯在尤珉月身上。

她穿了一件米白条纹精梳棉的收腰衬衫,里面是不显胸的文胸,无论正看还是侧看胸前的弧度都很是得体庄严。

下身是一条直筒裤,露出点骨感精致的脚踝,她的脚踝白得像捧雪,叫人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大脑也跟着臆想把它圈在手心里细细把玩。

放肆的目光从上到下细细欣赏了个遍,等尤珉月涂完防晒拿起手机要走,她才幽幽开口。

“宝贝儿——”

刚睡醒的嗓音沙哑,懒散侧躺在床上的模样跟野豹子似的,那用发丝缠成的发圈被她藏在舌下,话说得更懒了,欠欠的。

“我中午回趟我奶家,再顺趟回下我爸家,晚上接你去吃饭。”

尤珉月瞥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拒绝。

“加班,没空。”

周京一下就翻了起来,t恤下是修长笔直的腿,一手把戳眼睛的有几分凌乱的发往脑后梳,恼火极了。

“嘿!我要弄死李建华那个死地中海,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唇角极轻微地勾出点嘲讽的弧度,清澈眼眸里尽是冰霜。

周京的脸上的凌厉马上就缓下了,拥着被,歪着脑袋,眼里沁出细细密密的笑。

“宝贝儿你炸我呢,我也就提点提点他,除此外什么都没做昂。”

尤珉月理都不理她,把门”砰”地一声关上去上班了。

周京回爷爷奶奶家陪了半天,又回父母家待了两个小时,饭也没吃,开着她的大g走了。

餐厅都订好了,本来是想接尤珉月去吃晚饭的,没想到尤珉月晚上真的加班,刑侦来的紧急案子,大晚上的还跟着出了现场。

恼火地锤了下方向盘,调转了方向,又在群里发了个消息。

尚秀文难得准点下班,车开到一半看到了周京的消息,竟是第一个到包厢的,吃得喝得点了一桌周京才来。

尚秀文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越过她的肩膀望向她身后,失望地发现她身后竟空无一人。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失落是怎么回事,掩下情绪,颇有些调侃地抬了下下巴。

“不把她叫出来?”

“加班呢。”

周京神色阴郁,说到这个就来气。

“叫她出来干什么,她跟陶陶她们又聊不到一起去。”

“金屋藏娇?”

尚秀文捏着食指的指关节,上面贴着一张创口贴,是尤珉月给她的。

那样冷淡的人却细心极了,就连她被纸张划破的不值一提的细小创口都能注意到。

周京往宽沙发上一坐,四仰八叉的姿势,从桌上摸了瓶酒,给自己斟了一杯,看着琥珀色的酒液撞进厚底玻璃杯里。

尚秀文的话说进她心坎里去了,挑着眼皮颇有些惋惜地说道。

“要真的是就好咯。”

“啧啧,你真是个变态,别把人高知分子折腾坏了。”

尚秀文一脸的嫌弃,倒惹得周京哈哈大笑。

“我喜欢她嘛,妈的这辈子还没这么迷过一个人,她真的是”

从里到外都绝了。

看到周京的眼神越来越兴奋,尚秀文连忙叫停。

“行行行,打住吧,我不想听你的那些腻歪事情。”

周京手肘支着扶手,将酒送入喉中,在烈酒的灼呛中勾起了回味的弧度。

门被推开,陶沁怡和程冰结伴同行,叽叽喳喳的娇笑声戛然而止。

陶沁怡闻到了八卦的气息,两眼放光地看向尚秀文。

“什么什么腻歪事?”

尚秀文耸耸肩,看向周京。

可陶沁怡一整晚都没法从周京口中掏出半点儿信息,失望又威慑地掐住尚秀文的脖子。

尚秀文把手一摊,无奈地摇了摇头。

“姑奶奶,周格格不想说的事情,您看我敢透露一点么,是嫌命长么?”

尤珉月加班到凌晨,回来后还得应付喝了酒的周京,头疼得很。

在浑身散发着酒气的醉猫凑过来要吻她的时候,尤珉月冷着脸扇了她一巴掌。

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是她嫌弃的冷声。

“臭死了。”

周京却是喝多了,但没醉得那么彻底,只是身形有些晃,傻子似的装醉。

她捂着自个的脸,身体还半挂在尤珉月身上,缓缓眨着眼装可怜。

“媳妇儿,疼——”

“滚。”

尤珉月一点不惯着她,把她推开。

缺少了遮挡物后,她看到了床尾的褶皱,秀丽的眉狠狠皱了起来,扭过来的脸覆着厚厚的冰霜。

“是不是睡床了?”

被酒精蚕食的大脑有些迟钝,周京仰着脸看着尤珉月,光线映照下她冷白的肌肤纯净无暇,宛如明烛映亮的雪山。

美好的感受在心尖流淌,周京好半会才知道尤珉月说了什么,呐呐道。

“就躺了一会儿。”

尤珉月二话不说把床单被罩都给卸了下来,丢进脏衣篓,从衣柜拿出了新的四件套,动作利落地铺好了,看也不看人一眼就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只留下周京一个坐在沙发上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等周京一身水汽地出来,看到的就是尤珉月背对着她在吃药,她心里咯噔一下,酒气已经散了大半。

“吃什么?”

尤珉月瞥了她一眼,将水杯放下,拧好瓶盖丢进抽屉里,淡声道。

“维生素。”

周京松了口气,她点点头,想着尤珉月不爱吃蔬菜,补点维生素也挺好的。

她往床上爬,跪坐在床上仰望着尤珉月转过来的身影,空虚的舌尖和上颚形成个真空地带,自发地吮吸了几下。

“媳妇儿,我想吃馒头。”

尤珉月一开始还不知道她说的”吃馒头”是什么意思,以为是食物意思,直到发现一道炙热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胸。

她这才恍然大悟,黑着脸把灯给关上了,侧躺在床上留给周京一个冷冰冰的后脑勺。

尤珉月是拒绝了,周京听不听得进去就不一定了。

尤珉月一直在阻止那双乱摸的手,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在她手臂上用力挠了一下。

“周京!”

被挠了周京也不放手,搂着细腰美滋滋,把脸往尤珉月颈窝里埋,无赖地撒着娇。

“我醉了,难受,你都不给我喝点酸奶醒醒酒。”

尤珉月太阳穴”突突”跳动着,指甲掐进掌心,传来的痛感让她稍稍冷静下来。

“没人逼着你喝酒。”

“你都不心疼我。”周京继续着。

“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

尤珉月深吸一口气,一伸手拍亮台灯,手撑着床,人也跟着起身。

“我去书房睡。”

“别介,我不乱动你还不行吗?”

周京边说边撑起身,腰部线条柔韧而充满了力量,眼疾手快地按下了台灯按钮,尤珉月才起了一半的身又被按了下去。

尤珉月喜欢喝茶,桌上摆着凤牌的滇红,周京捏着下巴,眯着眼沉思,心生一计。

第二天一大早就开着车屁颠屁颠地跑到九龙山脚下的门头沟王平镇韭园村,那儿有很多饮水泉,其中的九龙泉因水质甘甜尤为出名。

她穿着那件飞行员夹克,拿了个五升的空桶,想着如果尤珉月喜欢这水泡的茶的话,就再来打。

这高知分子精神物质上啥都不缺,周京就算想献殷勤都找不到地儿送,如今可算是给她瞄准了点儿,这不得把小法医的心拿捏得死死的。

周京哼着歌,排着队接泉水,还跟前面那大爷唠了几句。

“大爷您打这水是做什么用的啊。”

“泡茶、养鱼、浇花,这水好着哩。”

“您往这九龙泉打水多久了啊。”

“少说都有十年了,隔三岔五都往这九龙山跑,一是锻炼,二是打水,身体倍儿棒!”

周京跟大爷侃着,眼也尖。

“好嘞好嘞,大爷您水满了。”

于是就换周京撅着屁股在这九龙泉接水,水接到一半,电话响了,她瞄了一眼接了。

“在哪呢?晚上约不约?”

一阵寒风袭来,周京冷得吸了吸鼻子。

“在九龙山这边打泉水呢。”

程冰傻眼了,“这不是才六点吗?”

“对啊。”

“你这么孝敬你老子?看不出来啊。”

“谁说是给他打的?”周京反问。

“不约,晚上有事。”

“你有什么事啊,休假回来不跟姐们一起玩?陪你小情儿?”

“嘿,什么小情儿,那是我媳妇儿。”

“都不知道是何方圣神,领出来见见呗。”

“再说吧,水满了,拜。”

还没等对面的回复,周京就挂断了电话,收手机的时候手一滑,手机掉进了水里。

“艹!”

低咒了一句,去捞手机,接水的袖口也被满溢的水打湿了,被这妖风一吹,冷到了骨髓里。

“妈的。”

诸事不顺。

好心情在回到家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尤珉月正挽起袖口坐在餐椅上插花,头发松松盘在耳后,几缕乌黑的发丝从耳廓垂下来柔柔地缠绕脖颈间。

窗户大敞,风将她棉麻的米白色上衣吹得微微鼓了起来,衣服的质地宽松柔软,眉眼间也是暖色,光从她背后洒下来,光晕让她圣洁得不像个凡人。

周京愣在原地,直到尤珉月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薄薄的眼皮掀起,瞥了她一眼,目光里透出疏离的冷淡。

浅湖水绿的花瓶配粉色的洋牡丹。

洋牡丹开得粉润娇嫩,碗口般大小,花瓣重重叠叠,让人赏心悦目。

换了鞋的周京提着她的山泉水就到尤珉月跟前邀功,五升的桶放在花瓶边边上,指尖点了一下洋牡丹娇嫩的花瓣。

“宝贝儿,你不是喜欢喝那滇红么,我上九龙山给你打了桶山泉水,等会烧开了泡一壶试试。”

把最后一枝花插进花瓶里,尤珉月又抬起眼皮看她,声音平缓清越。

“没经过滤,不卫生,这滇红用纯净水泡就可以了。”

周京马上急眼了,为了打这山泉水她开了四个小时车,袖口到现在还湿着呢,手机还得拿去去修,尤珉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否定了她所有的付出,能不着急吗?

“搁我前头那大爷说这水是饮用水标准,自个喝了十来年,我看他身子骨贼硬朗。”

咄咄的话锋一转,腰弯着凑近尤珉月,压低的声音里竟带着点恳求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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