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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节

 

也不是没有可能。钟言思索片刻,又问柳筎:“那你往后打算如何?这会儿你已经没了软肋,不瞒你说,秦家并非久留之地,今后必定有一场血光之灾。你可以给你足够的银两,你带着银子去你想去的地方,置一处宅子,清清爽爽地过往后的生活吧。”

他以为柳筎会走,没想到她却用力地摇了摇头:“我不走。”

“为何?”钟言一惊,这姑娘不会因为无人关怀所以喜欢上秦烁了吧?这可就是天大的麻烦了。毕竟秦烁对她不错,一点点温暖就足以动她的心。

“我一个女儿家,能去哪里?”柳筎直到这时候才泪如泉涌,不知道哭的是自己还是同命相连的女子,“出嫁就没有娘家,外头的人又不认识,若是姐姐没死,我拼一把带上她也就走了,可是姐姐不在,我也不觉得人世还有什么乐趣。”

“再说,你觉着我这样能走多远?一个女子在外头能守得住银两和宅子吗?”柳筎自嘲地擦了一把眼泪,“既然秦家有血光之灾,我就看着吧,秦家之后最好柳家也有,一门一门结清。”

“别这样灰心。”钟言试探着劝她,“你往后说不定还会有好人家,说不定还有孩子。”

“男人都让我恶心,床笫之事更是。”柳筎停顿了一刹,转身开始呕吐,但吐出来的不是残余剩饭而是一整条的柳枝。她将柳枝拿过来:“看,这就是我的孩子。我爹娘日日夜夜催着曹良来警告我,务必要快快怀有身孕才能立得住脚,因为秦翎的孩子快要出生了。他们甚至派人去后厨准备下手,在你的饮食里头放些活血化瘀的打胎药。”

“呵呵,想得真多。”钟言没想到柳家都算计到自己肚子里来了,“所以你是为了赶紧装作怀孕来争家业才吞了柳叶?”

“也不全是,我若怀了,秦烁为了保住珍贵的胎气就不会夜夜动我,我就不会那么恶心。”柳筎索性都告诉钟言,“如今我决心留下,还把你当作长嫂,实不相瞒,我和秦烁并没有你和秦翎那般浓情蜜意。你们的夜是闺房夜话,我们的夜只会让我难受。”

钟言心里很酸,既然她认自己这个长嫂,他也愿意将她当作弟妹:“那你也不必吞这些,虽然你不会被柳树所伤,但毕竟伤身。你和秦烁已经成婚,有孩子是迟早的事……”

“不!不会的!”柳筎惊恐地摇了摇头。

这是钟言头一回见她这种表情:“为何这样坚决?”

“不会的,因为他……”柳筎脸都白了,她先是看了看童花,而后用满是泥泞的手抓住了钟言,将人拽到柴房一角,“长嫂,男女之事你可全懂?”

不懂,但男男之事我全懂了。钟言装作害羞的样子点了点头:“我都有孩子了,怎么不懂?”

“那……那这话我就告诉你了,你别往外说去。”柳筎颤颤地靠近钟言,这些话让她亲口说出来宛如天大的羞辱,放在平日里绝对说不出口。等到说完钟言整个人也傻住了,他看向柳筎,终于明白她为何要吞吃癸柳的枝条。

因为就算他们同房再多次,柳家再逼迫,柳筎也知道她怀不上秦烁的孩子。

“他根本就没有……那个……水。”柳筎羞得快要哭泣,紧紧抓住钟言,此时此刻只能和长嫂倾诉自己的苦,“一滴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秦翎:呜呜呜好想老婆,老婆什么时候能回来贴贴?

钟言:正在大杀四方。

【阳】湿癸柳17

钟言差点以为听错,这可不是一般的大事,而是秦烁最为致命的隐疾。

“……当真?”他抓紧柳筎的腕口,这确确实实惊着自己了。但转念一想,柳筎没有用这个来骗人的理由。

那是她的夫君,说出这事来对她和秦烁都没有什么好处。况且这病在钟言听来完全陌生,从没听过哪个男子没有……没有那个。天阉都有,秦烁居然没有?

柳筎原本唇色发青,被她无意识咬出了鲜血,鲜血沾在她釉白的牙齿上头又被瞬间舔去,当真是个对自己都狠的小姑娘。

“真的,是真的。”柳筎用力地点头。

“那你怀有身孕这事……他就没有疑惑过?”钟言被惊天的秘密给震懵了,这症候根本不像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怎么听都不大对劲。起先他只以为秦家被害的只有秦翎一个,莫非秦烁也是?

柳筎刚要开口,没想到又吐出了一支柳条来,显然她并不好受。“他……他也吃药,吃完药后就觉着好多了,然后再来。我也不知道那些药能不能救治他,但他觉着有用。他还以为我的身孕是药石所致,所以他百般看重这一胎。”

“你确定他真的没有?”钟言拧着眉头,再次想要确认。

“没有。”柳筎摇了摇头,说出来之后她反而轻松许多,熬过了最初死去一般的羞耻,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在意的人或物了。“我和他同床共枕这么多月,我清楚得很。他能行人道,只是没有,成婚后吃下的药不比大少爷少。”

“这事,这事可有意思了,真是想不到……唉,你受苦了。”钟言捏了捏指尖。

秦烁若真是被人所害,那么害他的人肯定不是柳家的。柳家巴不得他赶紧和柳筎开枝散叶,让柳筎在秦家站稳脚跟,稳夺家业。那么这人又是谁?

再加上秦翎院里的胎神移位,秦家大少爷、二少爷的子嗣都被人算计没了?那么……最后坐享其成的,就是秦泠。莫非这事又把秦泠绕进去了?曹良那晚私会何清涟,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这事你知我知,万万不可对别人说了。”柳筎再次提醒钟言,“如今你快要临盆,有些话我就直白地告诉你了,柳家不希望你平安生产,说不定还会动手害你。”

“我倒是不怕他们害我,正相反,我倒是希望他们害我呢。”钟言当然这样想,自己这个肚子可以为秦翎挡些灾祸,那些人用心对付自己就不会忙不迭地杀他。只是眼下,柳筎的肚子钟言不能坐视不管,再过不久必定要出事,而且也瞒不住。

正想着,柳筎又吐出一支柳条,清秀的眉毛也忍不住皱向中间。

“你这样不行,柳条吸取你的血肉长大迟早要撑破你的肚子,况且再过几个月你生不出来也会被人拆穿,说不定柳家的人还会逼迫你。”钟言想了想,“干脆这样吧,明日我给你送一副药方去,你偷偷喝了,然后找个地方将柳条全部吐出,再随意编个什么谎言来。我给你的药喝下去之后会改变你身子的温性,就算请郎中来把脉也只能摸出你滑胎不久。你恨归恨,别把自己这条小命给弄死了。”

柳筎紧紧地捂住肚子,显然已经十分难受。“……你为何要帮我?我曾经加害于你。”

“那你不是没害着嘛,害着了再说。”钟言算着时辰,今晚也该回去了,“秦烁那边……”

“他不会知道我出来,我给他下了迷药。”柳筎说,“长嫂,你恐怕不会懂我的心情,他是我枕边人,可是我夜里经常要去找曹良,偷看干娘,每每都是将他药晕过去。给他下药的时候我可一点儿都不手软。”

“这……”钟言接不上来,我以前也没少给秦翎下昏睡散啊,妯娌都差不多。

大家把各自知道的事都说了,再也没有什么隐瞒。经历了晚上的事,柳筎和童花已经精疲力尽。钟言先把柳筎送回秦烁的院,然后拎着童花往回走,虽然湿癸柳已经解决可仍旧笑不出来。周围的谜团更多了,他每往前走一步都像踏入了另外一片大雾,脚下从来不是实实在在的。他以为自己触碰到了最终的谜底,然而只是引子。

不仅有内忧还有外患,还和隐游寺扯上了关系。钟言冒雨回归,眼前仿佛一片汪洋大海。

院里,灯火通明。

秦翎仍旧站在窗前,手里紧紧地捏着钟言为自己缝制的扇坠子。在自己昏睡的时候小言无事可做,日日练字、学女红,如今写得字好看多了,手下的针线功夫也有很大长进。可秦翎还是无端地喜爱着这个粗糙的香囊,只要一看到就能想象到那人笨手笨脚的模样。

“少爷,喝口茶吧。”元墨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放下吧。”秦翎点了点头,“你和翠儿不要陪着我熬,你们不比我,我白日里困倦会睡,你们难得打盹儿。”

元墨和小翠看着主子苦熬很是心疼,但也不敢告诉秦翎,他们早早死去,已经不是活人。别说是熬一夜,就是永永久久地熬下去也没见打哈欠。

“再点一盏灯吧。”秦翎撑着疲乏的双目,几炷香之前外头忽然下起瓢泼大雨,下得又惊又喜。城里的百姓这下会很高兴了,庄稼喝饱,溪水倒灌,城里城外寺庙又要满是还愿之人,他们会以为是诚心感动上天,降下甘露,却不知这场大灾是怎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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