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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节

 

“若他只是寻常的和尚也就罢了,偏偏他就和成佛差一步。可这一步便是千万步,一便是万,万不能越,所以他若有了‘我执’也不奇怪。”

“居然是这样……”徐长韶往后靠了靠,忽然间,余光里多出一抹人影。他起先还以为是秦瑶,马上将头低下,用袖口将自己的脸面遮住免得唐突,可又觉着不对,这人比秦瑶高出一些。

而且秦瑶也不爱穿鲜艳的颜色,那回她穿得是鹅黄色的长裙,裙角绣着兰花。

“不必遮挡,我是柳筎。”柳筎原本躲在屋里没想出来,不料被他发觉。

“柳筎……失礼失礼,在下徐长韶。”徐长韶起身行礼,“听闻柳四小姐和秦烁喜结连理,才子佳人一段佳话。”

“算不得一段佳话,但目前也不是怨侣。”柳筎也行了礼,“听闻徐家公子一手好琴,不知往后可否有幸欣赏。”

徐长韶赶忙摇手:“如今不成了,抚琴需要极大的心力,我如今坐一炷香都心力交瘁。两手发抖怎会拨出绝妙琴声?已经是不行了。对了,小妹要的东西我给带回来了。阿旺……”

阿旺拎着两个食盒,手腕早就酸了,他赶紧往桌上一放,马上轻松许多。心里却暗自嘀咕,明明秦家小姐只要银杏果,谁料少爷一口气拿了这样多,吃都吃不完。

“银杏果子我多拿了些,让小妹放开吃,吃完我再派阿旺去山上拿。”徐长韶听不见阿旺心里的话,又拉开第二个食盒,“这里头都是斋菜,不知道小妹喜欢吃哪一道便多拿了些,喜欢吃的往后我让阿旺再去拿。”

手腕刚轻松下来的阿旺幽怨地看着自己少爷,又看了看旁边无所事事的元墨。

元墨歪着头也看向他,傻呵呵地笑了笑。

“什么小妹?那是我小妹,又不是你的妹子。”秦翎还是听不得他如此亲热地称呼秦瑶,“不过我还是替小瑶谢过,其实家里不缺她的吃穿,只是小孩子贪嘴。”

“女孩子喜欢点心也是常事,无碍,无碍。”徐长韶说,又看向钟言,显然有求助之意,“你说小师妹不会还缠着我吧?她今晚去我府上找我怎么办?”

“这个好说,我给你写个符纸,暂且让你避一避吧。”钟言也不愿看他难受,认真地写了符纸给他带走。等他一走,钟言立马想起曾经来过的那位玄尘道长,当时他就算出秦翎的师母和小师妹的尸首还在水中。

为何被人偷走的残尸会出现在隐游寺里呢?

在他想事的时候,秦翎轻轻地到了身后,还未开口,已经先学会了叹气:“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钟言不喜欢听他叹息,便说:“你放心,往后咱们不上山就是。”

“可这也不是法子,等过了秋天我又要沉睡,放你一个人过冬又内忧外患,我实在……”秦翎心里着急,“原本我还想着实在不成你带小逸在冬天上山避一避,现在连寺里都不平安。”

“我们不去,我们就在家里守着你,再说还有我师兄呢。”钟言的心里泛着酸楚,还未分别已经有了不舍之意。是啊,日子过得很快,不久之后就要出伏,然后又是冬天。

再想见到秦翎起来,又要等几个月,等到明年的惊蛰。

“我不舍得你们。”秦翎揉着他的手说,“真对不住,我未曾尽过夫君之责,凡事都有你挡。”

“又不碍事,谁让我能耐大呢。”钟言灿烂地给他笑了一下,忽然听到小逸大哭起来。这哭声很不对劲,连陈竹白都从梦中惊醒。一行人赶紧去瞧,只见正在奶妈妈许兰的怀抱中熟睡的秦逸脸色青紫,像是喘不过气来。

“少奶奶不好了!小公子忽然大哭!”许兰吓得一下子跪了下来。

“你先起来,我看看。”钟言将她扶起,再接过孩子,刚刚贴近小逸就闻到一股酸味。

“这是什么味?”钟言没闻过,转身将孩子抱给了陈竹白。陈竹白来不及整理衣衫,衣衫不整地抱住了秦逸,先贴了贴他的小脸蛋,然后说:“是邪病!”

作者有话要说:

元墨日记:

今天被大少爷针对了10次,被徐家公子的小厮瞪了一眼,我好苦。

【阳】胡桃魈5

刚被扶起来的许兰又坐下了,两腿虚软无力,语无伦次:“不是,不会的,小公子好好的……小公子没出去过。”

“你别慌,我知道不干你的事。”陈竹白虚弱得几乎抱不动秦逸,但还是用尽全力地抱着,“这是邪病,不是你想让他染上就染上的。”

许兰喃喃地说:“怎么会……怎么会……”

钟言其实也有点吓住了,不是他胆量小,而是他没听说过什么邪病。世间之大无奇不有,饶是他也只能领悟一角,不能全知。“师兄,这病怎么治?要什么法子?是下蛊还是邪术?你说,只要你说出一个法子来我一定……”

“邪病是专门给小孩儿下的病症,很难治愈。”连陈竹白都摇头了,他陪着秦逸的时间最长,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小嘴巴旁边起了一个红泡,“看着和见喜差不多,很多时候都按照见喜的法子去抓药。”

“小言你别着急,先听家兄把话说完,别着急。”秦翎扶住钟言,生怕他悲伤跌倒,“除了弟妹、徐长韶和阿旺,咱们院里也不曾进来什么人啊。更没有人接触过小逸,怎么会投毒让他中邪?”

“这东西古怪得很,和小孩子的眼神明亮有关系。”陈竹白摸着秦逸的额头,酸酸的味儿又开始飘散出来,像什么极酸极酸的果子,“想要下邪病的人不需要接触孩子,只需要让他们‘看见’。”

话音未落,秦逸又一次在陈竹白的怀中哭闹起来,小小的脸蛋因为呼吸不畅而憋得青紫。他的两只小手无助地抓向前方,陈竹白赶紧将自己的头发塞给他。

听到孩子哭,钟言的眼圈瞬间红了,虽然不是他亲生可他一直将自己当作小逸活着的这个“娘亲”。“师兄你快想想法子,实在不行将这邪病转到我身上来,我不怕,别让他受这个罪。”

陈竹白眼中也有了泪花,看向秦逸的时候温情,想到他的病痛又变成了无法解恨的阴冷。种种情绪交杂,他和钟言一样终归是人不成人,鬼不成鬼。若只是鬼,他们便不会生出怜悯之心,无心无德地活下去。

有情总要吃苦头的,反而成为了他们的困境。

“我要是有法子,早就把他的邪病引到自己身上来了,也犯不着你受这份苦。”陈竹白擦了擦眼尾,又逗了两下秦逸,“肯定是身上有邪病的人让他瞧见了,或者那都不是人。孩子的眼神明亮,瞧见了就特别容易中邪病,有些只是哭闹惊恐,或大睡几日如同三魂六魄分离,休养几日也就罢了。”

“如果几日之后还不见好,便可请个马仙,助邪病快快远离。所以自来就有‘小孩儿天黑不出门’的说法,就是怕见到不干净的东西。”

“只能是找到下邪病的那人,才有可能救小逸一命。”

师兄都这样说了,钟言便知道自己也找不出其余的法子。两人同时低头,秦逸嘴边的那个水泡像是要破了。

“我只能暂时用法术拖住病痛,但也不是上上之策,否则小逸今晚必定过不去了。”陈竹白单手结了一个法印,随后竹叶的清香飘满全屋,如同轻柔的手抚摸秦逸受伤的脸蛋。秦逸顿时就不哭了,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陈竹白,虽然明知道他这个时候什么念头和记忆都没有,可那眼神仍旧十足的依恋,分明是认识了。

只能拖住病痛,却不能救治性命,陈竹白一直劝说师弟放手,原来“放手”比“不放”要难得多。

他的昏厥突如其来,直接抱着秦逸往后倒去,像一株不堪重负的兰花草已经被雨雪冰霜蹂躏得不成样子。钟言立马扶住师兄,提臂将人打横抱起,转身走到床边给放下了。

用术太过,再这样下去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别说秦逸保不住,师兄的性命都会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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