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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女子记事(双重生) 第47

 

李婠上前看了那喜字一回,面上不见喜怒。这里李婠心里也还当贺夫人强让梅儿与旁人成了亲,并未多想。谁知,屋里一丫头听了外头动静,一面掀帘子出屋,一面道:“梅姨娘正等着水洗脸,怎么把水打翻了?”待出了屋,一抬眼看见李婠,顿时吓得飞去三魂七魄,跪地上不作声。李婠道:“梅姨娘?”众人不敢言语。李婠令众人在屋外候着,自己进屋去。只见梅儿梳了个妇人簪端坐在圆桌边上,房正中贴了个“囍”字,一对大红蜡烛燃了一半。梅儿低着头,倒了碗茶捧上,跪在地上道:“见过奶奶。昨儿本该给奶奶见礼的,奶奶不要见怪。”李婠听罢,踉跄一步,扶着门栏,只觉得头忽地疼得厉害,问她:“这又是做什么?太太逼你的?”梅儿摇摇头,道:“我自个儿求的太太。”李婠不明白了,问她:“那又是为何?你心悦陈昌?”梅儿苦笑道:“二爷生得好,人品中正,哪个又不喜欢?只我心中欢喜二爷,二爷怕是连我叫什么名字都记不住。二爷亦没与我说过半句话,喜欢的是那副皮囊家世,还是里头那个人,我心里头也晓不得。”李婠问:“那又是为何?”梅儿哽咽道:“姑娘,我只是想不通,为何你生下来穿着华服锦衣,我生下来披着破布麻衣?为何你吃的是珍馐,我吃的是残杯冷炙?为何你住着大屋,我只能和别人挤小床,为何姑娘能嫁才貌双全的夫君,我只能配个无才无貌的小厮?为何我一辈子要跪在地上伺候姑娘?为何、我不是姑娘你?”说罢,梅儿将茶举过头顶,道:“姑娘,成全我罢。我不敢同姑娘争,只是想过次好日子。”李婠久久无言,她盯着梅儿发顶,只觉心里头压了块大石头,说不出话来,只余两行泪从她两颊流下。李婠说:“随你罢。”却说四月里来, 正是春光好景,万物生盛。偏偏李婠因着梅儿一席话,时而仲怔不言,常心中郁郁, 加之春风料峭, 一时不查便病了场。春慧伺候李婠汤药, 见她着实伤心狠了, 心里头又是气, 又是恨, 又骂了梅儿一回。李婠道:“昨儿你才去指人跟前骂了通,日后不准再去了, 只当没这个人罢。”如此罢了。春慧也不好再说,想着法逗李婠顽笑, 因瞧着往日李婠对真姐儿有几分喜爱, 便时不时将人带到跟前陪李婠说话, 如此又过了半月。只李婠的病大半是因“思虑太过”而起,药只治表症, 不医心病,加之李婠又管着外头的商行、坊子, 少不得操心劳力,正应了那句古语:“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待大好已是六月间了。期间, 陈昌寄了封信回,说在八月归家, 其余皆是二人私话,不必细说。一日, 李婠叫厨房做了‘白玉糕’,要请真姐儿吃糕,令春慧去将人叫来。春慧四处没寻见人,便去找了秋大娘问。秋大娘正在厨房洗菜,见春慧来问,说道:“难为姑娘记着真姐儿。今儿早吃了饭,我打发她外头玩去了,我找找她去。”一面说,一面搽手要动身。春慧忙道:“大娘莫劳动,也不是大事儿,我自个儿寻去。”于是又到园子里寻了几个平日里和真姐儿一处耍的小丫头,问:“你们可晓得真姐儿哪处去了?”几个小丫头笑嘻嘻地说:“这几天真姐儿没和我们一道耍,不晓得哪儿去了。”春慧无法,如此回了李婠。因真姐儿好动,半天不见人影也是有的,李婠也没上心,只使了个小丫头将白玉糕拿盒子装了给真姐儿送去。到了掌灯时分,李婠正梳洗,忽听外头院门作响,不多时,一小丫头来报:“秋大娘来求见姑娘。”春慧道:“大晚上来,怕是遇着事了。”李婠令人进来。秋大娘匆匆进了屋,还不待看茶,便扑通跪到地上,急道:“姑娘,真姐儿那丫头不知哪了去,往日到了吃饭时辰,自个儿就回了,今儿门都落锁了,也不见人,我去找,也没找着人。”春慧道:“她人小贪玩,怕不晓得躲哪儿去了。”李婠也说:“大娘莫急,府里头地方大,一时寻不着也是有的,我令人与你一道找去找。”于是院中一众丫头、婆子俱都起身,点了灯笼聚在院子中。李婠先令春慧每人发了几百大钱,道:“若谁找着人,赏十两。”众人听了,纷纷往四处去寻,只过了两个时辰,也没寻见人。李婠怕真姐儿人小,跌到了塘子里头,又命小厮燃起火把,拿着长杆去捞。众人一直寻到天色渐亮。李婠、春慧等都聚在荷塘边上,秋大娘跌坐在塘边也不动弹,面上灰蒙蒙的,宛如死了般。忽而塘边一块山石后头,一小丫头探头探脑地冒出来,李婠见是平日里与真姐儿耍在一处的小丫头,忙将人唤上前。那丫头凑过来小声说:“前几天我见真姐儿正在园子里和三爷一处玩了,要不去问问三爷。”李婠听了,赏了这小丫头二两银子,道:“一事不烦二主,不若你去替我去叫永哥儿来?”那小丫头欢喜地接了银子,一溜烟去了。不多时,永哥儿领着自家奶妈子并三四个丫头扭扭捏捏地走上前,似模似样地请了安,问:“嫂嫂叫我来是为着什么事?”自他入京来,李婠与他见面不多,寻常也只远远见过。这里李婠打量他一回,见他抽条长了不少,眉眼间还是一团孩子气,只嘴角青紫了一大块,问他:“昨日你和真姐儿一道耍的?”永哥儿慌张地摇摇头,道:“我、一直在屋里头读书。”李婠问:“那你这伤哪儿?”永哥儿捂着脸,支吾着:“不小心碰的。”李婠瞧出永哥儿说谎,又去问那个奶妈子, “真姐儿去哪处了?”那奶妈子慌手慌脚地说:“二奶奶,哪儿个真姐儿?我不大认得。”春慧见了,没好气道:“你这妈妈,真是张口就来!有丫头瞧见这几天真姐儿和永哥儿玩在一处,你又时时跟着永哥儿,说不大认得人哪个信?怕不是你将人藏了,撒谎骗我家姑娘。”李婠亦佯装恼怒,道:“原来是哄我的。”说着,就要命人拉下去打嘴巴子。这一唱一和唬得那奶妈子趴俯在地上,求饶道:“昨儿是见了真姐儿一回。”于是把怎地一回事说了。原是到了京里,老太太说:“永哥儿年岁渐长,字到没习得几篇,白耗了时光。”便寻了个先生教永哥儿读书,等闲不叫他出屋。那先生乃前朝落第秀才,年七十,满口是之乎者也,永哥儿年纪小,听了一耳朵便晕晕欲睡。每每熬到下学,便如囚鸟出笼般到园子里找耍处。一日,永哥儿放了学,恰好见着真姐儿也在园子里头拿铲子在小地上挖东西,左右也看不出门道来,便出声问:“你挖土作甚?”真姐儿回:“我挖在土龙。”说着从地上揪起一条来凑到永哥儿跟前。永哥儿哪儿见过这等腌臜物,当即捂嘴干呕两声,道:“这是劳什子东西?”真姐儿道:“我家姑娘病了,我瞧着荷塘里头有鱼,我钓几条来熬汤。”永哥儿不说话了,只瞧着她动作。真姐儿将土龙挂一鱼线上,又将鱼线栓一树枝上,投到塘里,不过一炷香,竟真的钓了条鱼上来。永哥儿奇道:“竟真能钓起鱼。”真姐儿见他跃跃欲试,将鱼竿给他,二人钓了一回子。永哥儿也钓了一条,喜得他将鱼看了又看,问:“你叫什么名儿?”真姐儿回道:“李真,院里人唤我真姐儿。”永哥儿道:“你是哪个院里的丫头?我等会儿求了老太太,将你要过来我两一道玩可好?”真姐儿道:“我忙着,你自玩去罢。要再遇着了,再一道耍。”说罢,提着鱼走了。二人年纪相仿,一来二去到玩在一处。昨日,永哥人闲着无事要去找真姐儿,半路脚累了,便在园子里叫一婆子趴地上给他当马骑。待寻了真姐儿,他问:“走路累脚,你要不要上来?我昨儿叫人作了个美人风筝,一道去放风筝。”真姐儿看了看趴地上的婆子,这人早上还给过她一个馒头,便说:“我今天不想放风筝,你先下来,我带你去看个好去处。”永哥儿一听是个好去处,下了马,问:“什么地儿?”真姐儿道:“只得我两人去。”永哥儿便命跟着的丫头婆子退下。二人走了小半个时辰,到了一处空地上,真姐儿站住脚不走了,说:“我累得走不动了。”永哥儿也有些累,发脾气道:“都是你不骑马的,要骑着马早到了。”真姐儿回说:“不若这般,你给我当马骑罢,你驮我去,就在前头了。”永哥儿心里不愿意,皱眉道:“我也累了,怎么不是你给我当马骑。”

真姐儿立在原地,想了想道:“不如这样,我比你累些,你先给我当马骑,我歇好了,我再给你当马骑?”永哥儿千百个不愿意,只又想不出借口来,点了点头。只过了会儿,也不见他动作。真姐儿催他,他便不情愿地单膝跪到地上,又匆匆站起来。真姐儿歪了歪脑袋,问:“你不愿意?”永哥儿皱眉不言语。真姐儿道:“姑娘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愿意跪到地上给人当马骑,那个妈妈又何尝愿意?以后你不要再这样了。”听了这话,永哥儿脸涨得通红,恼道:“我不是不愿意,只我比你还累,你先当马,我才当。”真姐儿盯着永哥儿瞧了一会儿,说:“好罢。”说罢,就趴在地上。永哥儿坐上去,真姐儿驮着人走了会儿,道:“到你了。”永哥儿跳脚道:“我还没骑够呢。”真姐儿道:“该你当马了。”永哥儿道:“我是少爷,你是丫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今儿不当马,你当马。”这话没说话,只听嗖地一声,真姐儿扑上前一拳打在永哥儿脸上。永哥儿先愣了愣,后头嚎哭:“你、你竟敢打我!我要告诉我妈。”转身要跑。真姐儿猛地揪住他衣后领,问:“你当不当?”永哥儿哭道:“我不当、我不当——你放开我——”真姐儿一听,骑到他身上,一拳打到他脸上,问:“当不当?”永哥儿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不当——”如此三次,终地抵不过身上痛楚,哭哭啼啼趴在地上。真姐儿坐他背上,叫他来回爬了几圈,手脚也磨出皮来。真姐儿问:“以后还敢不敢要人给你当马骑?”永哥儿哭道:“不敢了。”这边永哥儿奶妈子久久不见人回来,就往丫头说的方向去寻,哪知正巧看着真姐儿坐永哥儿背上,永哥儿哭得涕泗横流。那奶妈子奶大永哥儿,将他当半个儿,此时见了又是气,又是怒,不由分说要上前抓真姐儿。真姐儿年纪小,没躲过去。那奶妈子劈头盖脸地扇了人两巴掌,骂道:“作死的小蹄子!让爷们儿给你当马骑,你也想得出!”真姐儿道不服气,一嘴咬在那奶妈子手上,满口是血,她呸了两声:“我也给他当过!”。那奶妈子捂着手疼得嗷嗷叫,气道:”小贱种,没法没天了——那是主子,你该给他当!”真姐儿挣开来,转身要跑。岂料又有几个丫头婆子听了动静往这边赶来,真姐儿一头撞进人怀里。奶妈子道:“快将人拦住,别叫她跑了——”那婆子被撞得哎哟了声,听这话赶忙将人辖制住,真姐儿道:“放开我——”只挣扎不开。奶妈子见状,松了一口气,她将永哥儿抱在怀里,上下验看一番,见他脸上一大快青紫着,手和膝盖磨出皮,心疼得替他吹了吹。永哥儿爬在奶妈子怀里直哭:“妈妈,我好疼——”那奶妈子慌地又吹了吹,道:“我这就替三爷找大夫去。”又道:“将那小蹄子捆了,一应送老太太跟前去。”接上一回说道, 真姐儿不见人影,却问出是永哥儿奶妈子将她扭送到老太太跟前。秋大娘本愣愣坐在塘子边上,听罢庆幸大哭,众人见了忙劝:“找着人就好了。”春慧即忧心真姐儿, 又忧心她家姑娘, 心中皱眉说:这可如何是好?少不得又要和老太太对上, 便怨那奶妈子, 冷道:“不过两小孩子家家闹着玩, 何苦惹到老太太跟前。真是吃饱饭闲嗑牙了 ——没事找事。”那奶妈子不愤, 道:“她一个丫头,打了少爷, 又让少爷当马骑,眼里没半点尊卑, 难不成不该教训?”秋大娘哭道:“真姐儿人小, 晓不得尊卑, 我日后定好好说她,我这便去求老太太, 什么打罚我都受着。”李婠亦忧心真姐儿,劝道:“大娘安心, 此事我自有章程,你先回屋歇息。”说罢, 命春慧将人扶回屋中,令众人散了, 领着几个丫头婆子一径往老太太院内去。到了正门,院门紧闭着, 命人叩门也没人应声。李婠心中奇怪,命:“往后房门去。”一妈妈忙在前头引路, 几人由院门往西,过了一条南北甬道,转到后门檐下。只见后房门开着,两个丫头正在旁躲懒。李婠问:“老太太可在屋里?”两丫头忙迎上前,道:“老太太在屋内礼佛,不如奶奶回头再来。”李婠道:“我这儿事急,耽误不得。”丫头忙为难道:“老太太将我等遣了出来,不许旁人进屋去。”李婠冷笑声,一步步上了台阶。二人既怕李婠命人将她们打得烂烂的,又怕老太太将她们赶出去,拦又不敢拦,任由李婠进了门里。待穿过游廊厢房,廊上空无一人,余些画眉鸟雀叽叽喳喳叫着,行至窗下,只听侧屋中有念经声。李婠凑近,里头一个姑子正念着:“……有恶人李氏在家,十恶五逆,犯邪见,惹是非,挑拨离间,不安于室,只求她轮转到下三道,受果报,下地狱,变畜牲,变饿鬼道众生,受三百六十种疾病障碍、七七四十九种魔障业孽……”又听老太太念了声‘阿弥陀佛’。李婠一听里头人咒她,气得手抖,脸色由红变青,而后姑子又念了些什么的经文,已听不入耳了,她一脚踢开门进屋,不由分说,扬手将那尼姑扇到地上。那姑子正点香烧蜡烛地咒人,忽而听‘嘭——’的一声,正主儿踢开门走进来,又被打了一巴掌,登时宛如见了青面鬼般,缩在一旁不敢作声。老太太亦是心头一惊,她佯装镇定,喝道:“你这是做什么!越发没有规矩了,还不滚出去——”李婠冷笑一声,往四周一望。只见正中桌上供着个红布蒙脸的佛母煞神,周围是些泥塑的罗刹魔王,还有个身上扎满针的草人,点了香蜡等物。底下一个蒲团,左侧置着把圈椅。李婠径直拿起那个纸人,翻过一看,果真是自己生辰八字。李婠怒极反笑,一手将那纸人砸那姑子脸上,纸人上全是针,那姑子又是一声惨叫。李婠气极,问:“我二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点香烧蜡的咒我?”老太太心慌,索性不言语,一面闭目,一面拨手里的佛珠。李婠见状,冷冷看了她回,而后环视一圈,指着这那尊盖了红布的佛母问那姑子:“这是劳什子东西?”那姑子已是三魂去了七魄,不敢作声。李婠回身给了她两巴掌,道:“说。”那姑子捂着脸,慌忙道:“是石佛母。”李婠冷看了看,抬手要将红布撤下,那姑子忙制止:“不可——”话音未落,李婠却已抬手将红布扯下。那姑子满头冷汗,道:“石佛母需红布盖头蒙住她眼睛,要她看了人,只怕大祸临头——”说罢,低头念起经来,心中后悔接了这府上供奉。李婠冷笑道:“大祸领头?它可不就大祸临头了么?”说罢,一手将这尊邪佛掀翻在地。那姑子见满地碎片,怕得瑟瑟发抖。李婠又拿起一尊青面獠牙的煞神,问:“这又叫什么?”那姑子道:“摩妲尼天,包有人加官进爵的。”只是要吸人运势。李婠问:“府上有人加官进爵了么?”那姑子忙摇摇头,李婠听罢便将手里佛像砸在地上:“如此无用!供它作甚!”又拿起个婴儿还在肚中,面如肉色的佛像来,问:“这是求子嗣的?”那姑子点点头。李婠扬手又将它砸在地上:“如此不灵!供它做甚!”又拿起瞧不用处的煞神来,问:“这又是什么用处?”那姑子支吾着不敢说,李婠冷笑道:“一点用处也无,供它作甚!”一转眼,桌上所供十几个邪佛煞神,一一都被李婠寻由头,砸了个遍地开花。那姑子伏在地上呜呜地求饶。李婠踏着碎片,走到一直闭目念经的老太太旁边,垂眼道:“怎不供些送子观音,福禄寿三仙,供这些邪魔外道作甚?它们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与其求他们,还不如来求我,老东西。”老太太额角青筋直跳,她蓦地睁开眼:“你——”李婠道:“我什么?”老太太已气得头昏眼花:“你个丧尽天良的畜生——我要休了你。”她大口喘着气,眼一黑,眼=身子就歪到了圈椅上。李婠冷冷看了她一眼,道:“求之不得。”这边丫头婆子们早听了动静聚在屋外守着,又不敢进去。李婠出门来,一丫头给了她打帘子,顺着帘子一瞧,却见老太太歪在圈椅上,惊呼一声:“老太太——”而后众人据都唬慌了,一面抬人入房中,一面延医请药,一面知会贺夫人等,如乱麻一般。一旁跟着李婠的丫头婆子拥着李婠,小心问:“奶奶,这如何是好?”李婠道:“找了真姐儿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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