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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怎么,你对这位月璃女尊者感兴趣?”

苏黎黎本来想继续了解一下这位老乡的事迹,但是转念一想,她都去世五百年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还是先专注于眼前的东西吧。

她摇摇头:“就是觉得一剑三连,听起来像串丸子似的,给大佬当称号有点离谱。”

符云卿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就沉默了。

“咳咳。我……我还是继续给你介绍这几件法器吧。”

符云卿不希望以后自己提起人族传奇人物,脑子里只剩下串丸子,只好再次主动起来:“这柄软剑品质虽然中等,但灵力亲和性强,且自带防御阵法。像你这样初入仙途的修士,只要不是对上超出太多的对手,可以一直用它直到突破炼气期。”

炼气期就是修真等级中最低一级,按照符云卿这个说法,这柄软剑算是新手福音了。在获得主角专属的武器之前,拿它当新手过渡是没问题的。

“那两件衣裙,则都是可以抵御一次致命攻击的保命法衣。是由金丹期的器修特别炼制的法器,属于是只要放进法器店,立刻就会被抢购的存在。”

“这样啊……”

苏黎黎拿起软剑挥舞了几下,只觉得不顺手。比起精致的单手剑,她更偏好那种又酷又帅的武器,比如双手重剑、唐横刀、砍马刀之类的。

再拿起裙子看了眼,看着粉粉嫩嫩,形制和料子却很粗糙,花纹也是早就不流行了的土样式。在她这个经营布庄的老销售眼里,这玩意儿放店里清仓甩卖都不会有人要的程度。

苏黎黎思索片刻,把东西都塞回了储物袋,然后好奇地朝符云卿问道:“按理说修真人士应该都有自己的集市或者店铺之类的吧?你知道哪里有吗?”

符云卿点点头,疑惑道:“你修行还未入门,不先练练心法招式吗?置办行头会不会太早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玩游戏操作和手法都是次要的,首先就是去商城把皮肤买全。我可以菜,但是我不能丑。宁愿做花里胡哨的菜比,也不能当简陋朴素的丑比。”

苏黎黎笑眯眯地摇摇手指,满嘴歪理却说得头头是道。

符云卿听得满头雾水,也不知道她这满脑子歪理到底是哪来的。他认识的人族有限,从没见过任何一个像苏黎黎这样怪的。

符云卿:“……不能理解。”

苏黎黎:“你就当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好了。”

符云卿摇摇头,决定放弃去了解苏黎黎。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临州城附近,好像确实有修真人士聚集的市集。不过这种市集一般不会每天都开,具体什么时候有人他也不太清楚。

“这样吧,我明天找几个朋友问问,等打听清楚了再告诉你。”

听了他的话,苏黎黎突然一脸好奇道:“符公子你是狐妖对吧?那你的朋友,岂不是各种意义上真正的狐朋狗友?你们狐妖会跟犬妖做朋友吗?”

符云卿:“……”

他的朋友确实是各种妖居多,但是被苏黎黎这么一问,怎么总感觉别有深意话里有话?但是不回答的话,总觉得好像就默认了苏黎黎狐朋狗友的说法。

“我确实是认识许多不同种族的妖族朋友。”符云卿斟酌着回答到,“交朋友讲究的是志趣相投,与种族无关。”

“那就是有犬妖朋友咯!那你们平时见面会聊些什么呀?会一起商量去哪里偷鸡吗?会有鸡妖愿意跟你们一起玩吗?你们当着他的面吃鸡他会觉得被冒犯到吗?”

“……你这个问题就非常冒犯!”

符云卿不知道为什么苏黎黎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但这些问题是真的让他头疼。

苏黎黎却毫无所谓道:“反正咱俩都快成亲了,互相多了解点不是应该的嘛。其实我刚见到你的时候就很好奇了,只是那时候不好意思多问。你要是对我好奇你也可以直接问呀。”

符云卿:刚认识的时候你可没少发问!

见符云卿沉默不语,苏黎黎催促道:“哎呀你别不说话呀,我是真的很好奇!是说既然你是狐妖,你能不能变成原型让我看看呀,还有那种保持着人型只变狐狸尾巴和耳朵的样子……”

好、好吵。

符云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符云卿想着要不干脆无视母亲的命令,自己先找个地方静静的时候,侍女小美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看到符云卿在,小美愣了一下,随即很是歉意道:“我不知道符公子也在这,要不我去厨房重新安排点佳肴美酒送过来吧。”

这几天府里也传开了,说这位住在府上的符公子是未来姑爷。

小美不知道符公子要跟苏黎黎一起用餐,她现在端了一整只烤鸡过来,生怕未来姑爷看到了会觉得自家小姐胃口太大。毕竟其他府上的小姐在外面都是人美胃口小,吃太多在外人看来可不是什么优点。

小美还在犹豫要不要把托盘放下来,苏黎黎却先闻到了烤鸡的香味,她出门拿货前跟厨房的王叔说过想吃烤鸡,果然王叔就给她安排上了。

“重新安排什么呀,你先把我的烤鸡放下。”苏黎黎迫不及待地朝着小美招手,小美却忍不住疯狂朝她使眼色。

小姐啊你在未来姑爷面前要矜持点,不要这么馋啊!

可惜苏黎黎根本接收不到小美的苦心。

小美无奈地走进来,她家小姐哪都好,就是太豪放。

老爷和夫人总嫌她不够文静贤淑,可惜小姐根本听不进去。偶尔被说烦了,她还会反驳说自己能赚钱,以后只有别人上门当赘婿的份儿,要贤良淑德干什么。

这样想想,小姐果然是说到做到,真的招了个赘婿,还如此相貌堂堂。

新鲜出炉的烤鸡放在桌上,香味立刻充斥了整个院子。

色泽金黄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焦糖色。果木熏烤让烤鸡自带一种果香味,再加上烤制的时候刷了蜂蜜,整个烤鸡的表面油亮饱满,在大晚上没吃饭的时候显得格外诱人。

符云卿本来都想走了,但狐狸的天性让他忍不住偷偷瞄了烤鸡一眼。

只一眼,香味就争先恐后地钻进鼻子,他默默地深吸一口烤鸡的香味,口水瞬间大量分泌,让他不自觉地悄悄咽了一下。

“噗。”

身边传来苏黎黎偷笑的声音。

符云卿抬头,就发现苏黎黎正盯着自己。他只觉得双颊发烫,差点没能维持住自己孤高冷傲的形象。

虽然这个形象早就维持不住了,但能少崩一点是一点。

苏黎黎见符云卿红了脸,坏心眼起来,对着小美说道:“符公子也没吃饭呢,去给他也拿一副碗筷吧。”

她从闻到烤鸡香味后就一直关注符云卿的动静,他是狐妖,看到烤鸡应该多少会有点本能反应。

果然,符云卿虽然面上还是那副冷静做派,仿佛对这只烤鸡不闻不问,但苏黎黎还是注意到他的喉结不露声色地上下翻动了一下,显然是在偷偷咽口水。

“不必了!我有事先走了!”

符云卿说完,也不等院子里的人反应,直接落荒而逃。

他才快步走出院子,就听见身后传来苏黎黎夸张的大笑声,当下就觉得羞愤欲死。

苏黎黎真的是他的克星,不然怎么他在苏黎黎面前总是这么狼狈!

与符云卿的狼狈不同,苏黎黎却觉得他这只狐妖有点意思。本来以为是个苦逼闷葫芦,没想到还这么经不起逗,果然是太年轻了。

也好,有趣的未婚夫总比无趣的好。

她慢悠悠地啃着烤鸡,开始思考以后的新生活要怎么办。

布庄的生意自然是不可能直接放弃的,她投入的心血不比她爹少,更何况现在生意做得大,赚到的钱也多,平白扔掉钱袋子去修仙,怎么想怎么傻。

但是她对修真界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了解,让她去找门派,她连有哪些门派都不知道呢。

苏黎黎想了半天,突然想起符三娘的保证,于是突然明悟,自己对修真界也不了解,这事应该交给符三娘来头疼,她现在是债主,只要躺着等结果就行。

吃完饭后,苏黎黎回到房里拿出笔墨,开始认真书写自己对修真门派的要求事宜。

她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也懒得管自己的要求是否前后矛盾,总而言之无理取闹的甲方怎么样,她就是怎么样。

没让符三娘给她描绘五彩斑斓的黑就已经很善良了。

谁让符三娘自己答应会替她牵线,让她踏入修行之路,她这个债主要是这么好打发,被迫成亲的气岂不是白受了。

苏黎黎写完满满好几页纸,又郑重地把它们装进信封里。

信让小美转交给符三娘,苏黎黎自己则美滋滋地洗洗睡了。

当天夜里,劝了苏父苏母一晚上的符三娘疲惫地回到客房。看到侍女递过来的信,她满头问号地拆开来,待看清苏黎黎写的这一大堆要求,差点没气得直接把纸撕了。

“这臭丫头!她把我当什么了!得寸进尺啊!”

当天夜里,整个苏府都听到了气急败坏的狐狸叫声,直到半夜才停。

第二天,苏黎黎是被她娘从床上揪起来的。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在睡!”柳氏一把掀开苏黎黎身上的被子,一巴掌拍在她身上。跟在她身后的侍女都习惯了,没等柳氏吩咐,就主动去将窗户上的遮光帘全部拉开。

苏黎黎睡觉的时候畏光,所以当初搬进这个大宅子前,她特地找店里的师傅给她特制了全套的遮光帘。

光猛地透进来,苏黎黎迷糊中用手臂遮住眼睛,大喊起来:“娘!大早上的你干嘛啊!”

“你还问我干嘛?你未来相公和婆婆都跟我们用完餐了,你还在这里睡大觉!”柳氏恨铁不成钢,又在女儿身上拍了两下,骂道:“赶紧起来,你们的婚期已经定好了,就在下个月。今天可以开始采办婚礼用品了,你们两人的婚服总得开始做起来吧?”

“……这么急吗?”

虽然早就猜到,但真听到的时候,苏黎黎依旧被震惊到。

“你都二十来岁了,能不急吗?”柳氏边指挥着侍女给苏黎黎梳洗打扮,边骂骂咧咧道:“你娘我十五就成亲了,十六岁就生了你哥,要不是他夭折了,今天你亲侄都会满地跑了!”

提起往事,柳氏眼里又闪起了泪花。苏黎黎一时无语,只能打着哈欠抱抱柳氏。

时代造就三观,她一般情况下也懒得跟柳氏去争辩什么。

上辈子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亲妈尚且摆脱不掉传统的婚姻观念,苏黎黎并不觉得靠自己几句话,就可以让一个三观更加封建的女人改变。

她确实可怜又可悲,但同样的,她在苏黎黎第二次人生里付出了很多爱,所以在苏黎黎看来,她依然是个值得敬爱的好母亲。

苏黎黎拍拍柳氏的背,然后引开了话题:“婚期定在下个月哪天?我等会去店里安排一下。”

柳氏笑眯眯道:“十五呢,我跟亲家母找人算过了,那天可是良辰吉日!”

“现在才月初,那就是说还有一个月多几天咯。”

苏黎黎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我去年画的那套婚服设计图还在,要不就做那套吧。正好我在隔壁镇认识了绣娘,却扇礼用的扇子正好找她来试试手。”

“全由你做主,制衣上你可比我熟多了。”听到女儿不像昨天刚回来时那样反对,柳氏也安心多了。

苏黎黎想的却是反正都要成亲,不如趁机给布庄做做宣传。

符云卿长得英俊潇洒,到时候让他骑上白马在城里转上几圈,这现成的广告模特不就来了嘛。

“娘,等会你拟一下宴请客人和物品的单子,回头我让爹去州衙报备一下,既然要成亲,就把婚礼搞热闹些。我再去请些京城那边的客人,喜帖送过去,骗不到客人,起码也能骗到点随礼。”

这样一想,苏黎黎瞬间觉得成亲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她现在就动力十足!

“啊?怎么还要去州衙,需要搞得这么隆重吗?”柳氏一脸懵,她还想着请两家的亲戚朋友在家里摆酒就足够了呢。

“那怎么够,你亲女儿结婚,怎么可以草草了事。快快快,别在我房里发呆了,赶紧跟我的婆婆大人确定宴请名单去。”苏黎黎说着就把柳氏往房外推,突出一个反客为主。

柳氏满头问号地走了,不知道女儿怎么突然就这么积极。

苏黎黎随便扒了几口侍女送进房里的早饭,就跑去书房想找她爹聊自己的宣传计划。

此时苏老爷正在书房给未来女婿显摆自己的书画藏品,符云卿是个很好的听众,不仅擅长倾听,还对书画品鉴也有了解,每每苏老爷说到兴起的时候,他还能恰到好处地提出自己的观点。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在苏老爷看来,这孩子不仅长得端正,性格温和,文化水平也不错,所以他对这个女婿非常满意。

他家女儿太过浮躁,又钻进钱眼里出不来,正需要这样一个夫婿平衡一下。

“爹!我有个计划!”

听到苏黎黎这样高喊着冲进来的时候,苏老爷真心觉得苏黎黎不像他的女儿,反而像他的商业合作伙伴。他好好的女儿,年纪轻轻的不想着谈一场风花雪月轰轰烈烈的恋爱,怎么整天想着赚钱计划!

苏黎黎进门,看到苏老爷手里拿着的画卷,顺手就给他卷起来了。

“好了爹,别整天显摆你那江南仕女图了,反正是个赝品。还是来听听你女儿的布庄宣传计划吧,赚了钱回头你直接去找宫廷画师约稿不香吗?”

刚才还满脸笑意的苏老爷一下就僵硬了,这可真是他的漏风小棉袄。

“你又想到什么了?”苏老爷叹气,他放下手里重金买来的赝品,捂着受伤的心脏问道。

苏黎黎于是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总的来说就是借着婚礼展示她家的婚服设计和绣品工艺,还有就是借此机会向大客户们投放绣品样品,包括但不限于店里最新研制的这批丝绸彩绣制品。

“听起来确实不错,但是开销会不会太大了些?”商人苏老爷指出了关键点。

苏黎黎却不在乎,布庄的收支情况她也清楚,在她看来,花这笔钱做营销绝对是利大于弊。

更何况……

苏黎黎:“我亲爱的老爹,你唯一的宝贝女儿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你就想随随便便糊弄过去吗?”

苏老爷:“……”说好谈生意,怎么突然谈起感情了!

涉及到唯一的女儿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苏老爷无奈答应了苏黎黎这一商业过激行为。

一旁的符云卿看得叹为观止,他本来以为苏黎黎就是对外人才浑身是刺,现在看来苏黎黎是如此的表里如一,她真的对谁都这样。

“好了我未来的夫婿,你也别在这里事不关己的样子,走吧跟我去店里。”苏黎黎得到商业伙伴的首肯后,又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符云卿,“你可是计划的执行人之一呢。”

符云卿被苏黎黎拽着袖子扯出了书房,他趔趄了几步后,这才僵硬着把袖子拽了回来:“我自己能走。”

“好哦,那就赶紧的吧,时间就是金钱!”苏黎黎催促道。

两人再次并行走在大街上,想起昨晚的情景,符云卿还有些怅然。

当初符三娘跟他说要他入赘到苏家的时候,他可是足足花了好多天才接受。两人不光是异族,对彼此一无所知,他甚至还是去当个上门赘婿。

符云卿跟母亲抗议过,但是他的想法完全被无视。

他不理解为什么代替母亲报恩非得是以这种形式,还是后来弟弟赤霄说漏了嘴,他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弟弟的替代品,要替他承受因果。

最开始见到苏黎黎的时候,他见她的反对态度如此激烈,还想着以她的性格,即便被迫接受这个结果,也多少会表现得郁郁寡欢一些,可苏黎黎的不痛快阶段一眨眼就过了。

才过了一个晚上,她就已经开始积极地筹备起这个婚礼。

符云卿跟在苏黎黎身后,看着她开开心心的样子,突然就很好奇,这样的人,真的就不会有痛苦和不甘心的时候吗?

两人相对无言走出苏府后,符云卿突然有些不习惯苏黎黎如此安静的模样,于是他开口问道:“你要我去店里干什么?”

“量体裁衣呀,做咱俩的婚服总得量一下尺寸吧。”

苏黎黎一路上都在想婚礼的计划,听到符云卿问,于是稍微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我准备充分利用你的外貌优势,到时候让你骑着白马绕城一周,保准迷死所有人!”

符云卿:“……我迷死他们干嘛。”

苏黎黎:“帮我向全城炫耀我相公长得好看呀。”

符云卿:“……”

见符云卿整一个无语住,苏黎黎笑得更开心了,逗符云卿这样的老实人就是好玩,他真的会把她说的话当真。

“好了好了,其实我是想借婚礼宣传我们苏氏布庄的产品。我们做布庄生意的,自己成亲都寒碜,那客人怎么会相信我们店的产品呢?等会给你量一下尺寸,才能做出体现你身材优势的衣服嘛。”

说完,苏黎黎侧过头上下打量起符云卿,摇摇头道:“你看你这身衣服,虽然你长得好看穿着也还行,但是裁剪还是差了点。如果刨除你的长相优势,这衣服有些过于宽松了,显得你有些臃肿。”

“衣衫都是外物,需要这么讲究吗?”符云卿不解,他是单纯觉得衣服差不多就可以了。

“普通人自然是这样,但是如果想把衣服卖给那些名门望族,那就必须让衣服成为他们的加分项,而不是差不多就行。”

苏黎黎说完,突然想到什么,随后露出一个让符云卿非常熟悉的表情:“是说我一直很好奇,你们狐妖变成人形,衣服是凭空变出来的吗?还是你们事先买好了换上的呀?”

符云卿:“……”

听到好奇两个字,他就猜到会是这样。

见苏黎黎目光灼灼地等他回答,符云卿无奈道:“虽然变形的法术也能变出衣服,但是比起买来的成品,样式和质感会差很多。”

“这样啊,那你们妖界也有布庄吗?你的衣服是你自己挑的还是你娘给你买的呀?”

“……你的问题都好奇怪。”

苏黎黎耸耸肩:“没办法,我对你们妖族一点都不了解,但是我真的挺好奇的。”

符云卿想想也是,妖族时常变成人的模样与人混居,但是人能去妖界的极少,会感兴趣也是正常的吧。

于是他也认真了不少,努力替苏黎黎解惑。

“我们在自己的地盘一般都是用本体,当然也有保持人形的。妖怪们也有自己的集市,虽然也会卖一些妖族独有的,但大体上与人族的相差不大。”

“也就是说可以看到狐狸兔子熊之类的动物摆摊逛街吗!听起来简直就是天堂啊!”福瑞控苏黎黎两眼冒星,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不害怕妖怪,甚至会感兴趣,苏黎黎果然是个怪人。

符云卿如是想到。

“你要是不害怕的话,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符云卿话音刚落,就看到苏黎黎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他回过头问。

苏黎黎突然一个九十度鞠躬,万分严肃且郑重道:“请符大人务必不要食言!为此小的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符云卿:“……”她仿佛有那个大病。

接下来的整段路程上,苏黎黎都用这种态度对符云卿,由于过于恭敬,搞得符云卿反而浑身不舒服。

两人到苏氏布庄的时候,掌柜正好在柜台里坐着算账,看到苏黎黎,他连忙站起来跟少东家打招呼。苏氏布庄有好几个分店,每个店的掌柜都是雇佣的亲信,基本上都是苏老爷创业的时候就跟他一起干了。

苏黎黎把婚礼的计划简单跟掌柜说了一下,随后又找出设计稿安排下任务,找来店里的工匠师傅们商讨了一下大概的工期。

工作时的苏黎黎很认真,甚至带着几分严肃。

有个新来的师傅嫌工期太赶,抱怨道:“少东家,城北林家的那批货还没做完呢,您突然加个急单进来,我们也只有一双手,做不过来啊。”

苏黎黎当下就皱了眉:“陈师傅,林家那批印染布你拖了半个月,我看你年纪大,所以给你留了脸面没提。你要是以为我不懂行好欺负,还是趁早滚蛋,我花双倍的工钱不是请你来拖后腿的。”

“别别别……少东家,我就随口一说,您别往心里去。林家的货今天就能做完,不耽误您的婚服。”

陈师傅谄媚地笑着,生怕苏黎黎真的开除他。

苏黎黎环视一周,抬着下巴说道:“诸位师傅,咱们共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凭良心说,干一样的活儿,我给的工钱是不是比别家都要高。你们看不上我这个小姑娘,总看得上银子吧。真要觉得不合适还是早些提出来,省得给我干活委屈了你们。”

说完,苏黎黎也懒得理会这些年纪比她大的“长辈们”,扭头就走出了开会的偏厅。

门外的符云卿是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一时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怎么,被我刚刚的王霸之气吓到了?”苏黎黎用手在符云卿眼前晃了两下,见对方回过神来,这才示意他跟自己走。

“确实,我还以为你没心没肺永远不会生气呢。”

想起刚刚苏黎黎发脾气的样子,符云卿总觉得跟他知道的那个嘴欠形象相去甚远。

“嗨,我也不想生气的,但是有时候你不发脾气,一些老油条就会觉得你好欺负。”苏黎黎说着,指了指门,“把门关上,然后衣服脱了。”

此时他俩位于布庄后面的一个小房间里,符云卿这才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他忍不住问道:“……这是要干什么?”

“量尺寸啊。”苏黎黎扯了扯手里的软尺,折起来的皮尺碰撞着,发出啪啪的声音。然后苏黎黎后知后觉道:“哦,当然你要是想开着门也行,我是不在意的。”

符云卿:“……”

就不能找个男裁缝帮他量吗!

活了两辈子的苏黎黎没能理解纯情未婚夫别扭的点,但是看他如此抗拒自己动手,最后还是如他所愿换了人。

啧啧啧,她真贴心。

符云卿测量完身体尺寸出来时,见苏黎黎不在,下意识地就开始找人。经过店里伙计的指引,他这才在仓库看到正在挑衣服的苏黎黎。

此时苏黎黎身边的少年怀里已经抱了起码十几套成衣,各种颜色款式的都有。

见符云卿进来,她也不含糊,拿起手里的黑色大袖衫对着他比划起来:“唔……尺码倒是合适,不愧是我,目测都这么准。就是颜色好像太霸气了,不适合你。”

符云卿:“……”

怎么还有人正常说话也不忘记自夸的。

他有些无奈:“不是说做婚服吗,你拿这些衣服做什么?”

“当然是给你穿啊,我说过了吧,你的衣服不合身。”苏黎黎又拿起一件翠绿色领边的白色交领长袍对比了一下:“唔,果然还是得先从白色衍伸吗,你看着苦哈哈的,太重的颜色穿不出感觉。”

“不用了,我并不在意这些外物。”符云卿摇摇头,他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确实很适合他一身白的特质。

“那怎么行!”苏黎黎理直气壮道:“我开布庄的自尊心不允许身边的人穿别家的衣服,这不是当着我的面ntr吗?”

符云卿:“?”

他虽然听不懂苏黎黎说的是什么,但总觉得不是什么正经词。

“好了别废话了,你简直比老奶奶还墨迹,赶紧去换衣服。”

苏黎黎抢过伙计怀里的衣服,强行都塞进了符云卿怀里,又随便找了个试衣间把他推了进去,关门的时候还不忘在外头叮嘱:“换好了出来让我看看,你要是不会穿我让伙计进去教你。”

“……不必了。”

里头传来符云卿闷闷的声音。

苏黎黎没察觉到未婚夫的情绪不对,她哼着歌,跑去找伙计拿符云卿的尺寸数据。

她没说谎,开了布庄以后,给熟人设计搭配衣服确实是她的爱好。

这年头的衣服设计虽然已经很丰富了,但是比起现代那些天马行空又卷到飞起的服装设计还是差太远。穿越之前,光是汉服这块各家店铺就已经卷出了花,更别说还有融合其他元素的各种风格服饰。

现代人的设计早就超脱了一切限制,只要好看,谁管你考据不考据,合理不合理。汉服和洛丽塔能结合,和服下面同样可以穿长靴配公主裙。

苏氏布庄产品设计的优势就在这里,不受时代观念所局限。

不过超前的思维也有缺点,就是过于超前的东西无法被接受,这些年苏黎黎也是努力在寻找那个合适的度。

等苏黎黎又挑了好几套衣服后,符云卿还没出来。

“符云卿,你还没好吗?”苏黎黎等得有些无聊了,走到试衣间门口拍了拍房门,“每一套穿了都要让我看呀,你别自己全换完了不出来。”

布庄的设计参考了现代服装店,试衣间里不仅宽敞,有架子、挂钩、置物台,还单独装了全身镜,为的就是方便客人。

此时试衣间内的符云卿满脸窘迫,他总算知道刚刚苏黎黎为什么说不会的话可以让伙计进来教他,原本还以为这是苏黎黎看不起他,觉得狐妖不懂人族常识。

现在看来,完全是自己错怪她了。

符云卿看着置物台上这堆衣服,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一连试了五套衣服,竟然每一套的穿法都跟他见过的衣服大相径庭。明明只是试个衣服,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弄得这么手足无措。

想到自己刚刚误会苏黎黎,还拒绝她的帮助,符云卿只觉得愧疚。

但现在要他主动说自己不会穿这些衣服,也太尴尬了些。

“我……”

符云卿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比较好。

苏黎黎听见这个动静,也算是见怪不怪了。先前周家的小娘子来试衣服的时候就是这样,信誓旦旦表示不要她帮忙,结果款式不同,半天没弄明白,又不好意思开口。

苏黎黎估摸着符云卿也是这样,于是干脆主动提供台阶:“我家衣服设计比较麻烦,有些一个人还穿不上,要我让伙计进去帮你吗?”

话音刚落,试衣间的门倒是主动打开了。

符云卿穿着她最初挑的那件长袍走了出来,苦恼地扯着胸侧的系带,破罐子破摔道:“不是一个人穿不上,是我完全不会穿。”

他的脸微微发红,语气里还带着几分理直气壮。

苏黎黎在一旁有些失笑,不会穿就不会穿嘛,怎么还发脾气了。

“噗嗤。”旁边给苏黎黎当工具人的伙计被逗笑了,他是店里的学徒,才十四岁,喜怒还藏不住。

这一笑,符云卿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苏黎黎收起了笑脸,认真对伙计说道:“小王,客户服务手册上怎么说的?咱们做服务行业的要把客人当老天爷,遇到客人做错或者不会的,不可以不耐烦或者嘲笑。”

小王也反应了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啊少东家,我下次绝对不敢了!”

“别向我道歉,你该向……”苏黎黎斟酌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要怎么称呼符云卿好,只好随便选了个称呼,“你向姑爷道个歉吧。”

小王立刻朝着符云卿鞠了个躬:“对不起姑爷!”

这下符云卿脸更红了,本来就是他闹的乌龙,怎么感觉变成他在欺负小孩子。

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小王,符云卿有些不自在道:“……没事,不怪你。”

苏黎黎本来也没有要责罚小王的意思,只是想提点一下。所以她对小王低声道:“这次姑爷原谅你就算,以后要是对着客人,可千万不能这副态度。咱们做生意的信誉重要,服务态度也很重要。”

说完,她挥挥手让小王忙自己的去了。

被这么一打岔,符云卿立刻想起昨天两人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苏黎黎在对待店里的伙计时,总是会特别严肃认真,而对待客人的时候,又特别热情,这两者皆与她私下的模样截然不同。

符云卿不禁盯着她多看了几眼。

苏黎黎察觉到符云卿的视线,笑着问道:“怎么了?”

符云卿好奇道:“你看着轻浮随性,对待生意的时候却意外地认真啊。”

“你当着我的面说我轻浮合适吗?”苏黎黎撇撇嘴,不过她倒是毫不避讳,“不认真不行啊,只有服务态度和商品质量都好,客人才会买买买,我才能赚赚赚,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对吧。”

符云卿挑眉:“我看出来了,你是真的很爱钱。”

苏黎黎:“不要太妒忌,成亲以后我也会很爱你的,虽然你肯定比不上钱啦。”

符云卿:“……”

他是不懂,为什么苏黎黎这么喜欢说些让他无语的话。但是不得不承认,两人之间的关系确实因为这些玩笑拉近了不少。

总比两个人相顾无言尴尬相处要好。

看着苏黎黎得意的嘴脸,符云卿无奈叹气。

日常逗完了符云卿,苏黎黎这才笑道:“好了好了,不打岔了,咱们还是说回衣服吧。”

她指着符云卿的领口处解释道:“人族的衣服款式很多,在我们夏国一般都是右衽,也就是前襟向右掩。不过现在都是贵族们讲究这个,实际上平民百姓左右的都有,不过我店里的衣服都是按右衽做的。”

这时代男子穿的大多数是交领长袍,没有扣子之类的东西,单纯是用腰带系住。

苏黎黎改良了一下,在领侧胸口的位置做了暗藏的系带,符云卿把衣襟交叠的顺序弄反了,所以上面才会很突兀地多出一条带子。

她看符云卿腰带都已经系好了,也不方便演示,干脆去旁边又拿了件同款式的衣服示范。

“喏,你像这样两片领子交叠的顺序换一下,有系带的这边压在下面,然后把系带穿进上面衣领的暗扣里,打上结,这样做大动作的时候就不容易松开了。”

“真麻烦,一件衣服还搞这么多花样。”符云卿难得地抱怨道。

“等你英雄救美想要说些帅气台词,却发现衣襟大开露出红孩儿肚兜尴尬到脚趾抠地的时候,你就不会这样觉得了。”

符云卿:“……”

红孩儿肚兜又是什么鬼?

符云卿感觉自己活了一辈子,都没有跟苏黎黎相处这一天听的怪话多,真是个各个意义上的怪人。

他正准备回试衣间调整衣服,苏黎黎突然递过来一条硬质的宽边锦带:“你先束这个腰封,然后再系腰带,腰封中间有内扣,可以调松紧的。记得扣上呀,不然腰带系不紧容易掉。”

这种既视感,让沉默如符云卿都忍不住吐槽:“知道了,你好啰嗦。”

苏黎黎:“?”

苏黎黎:“我是为谁操碎了心?你居然嫌我啰嗦,有没有良心啊符云卿!”

符云卿:“我是狐妖,哪来的良心。”

说完,他把门关上了。

苏黎黎:“?”

不是吧阿sir,才一天这老实狐狸就学会说骚话了啊。

关上门后,符云卿还沉浸在自己斗嘴胜利的喜悦中。他转身正准备按照苏黎黎说的重新调整衣服,突然看到墙上的镜子里自己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他很少照镜子,所以也很少拥有这样审视自己的机会。

原来我也能笑得这么开心吗?他忍不住摸着自己上扬的嘴角这样想到,在涂山的时候,他好像从来不会这样情绪起伏。

母亲和弟弟都说过他性格太闷,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也以为自己本该是个阴沉的性子。

但是好像……不是这样?

也许他其实也很正常,毕竟跟苏黎黎才认识一天,他已经能这样笑了。

认识苏黎黎后,符云卿才头一次知道,原来试衣服也能这么累人。

除却衣服,苏黎黎还会给他挑选不同的外衫,腰带,配饰,甚至连发型和发饰都会指点一二。

最开始苏黎黎上手给他调整衣领腰带,或者给他挂配饰品的时候,他还会因为两人距离太近而不适应,甚至会因为苏黎黎的手在他身上触碰而脸红。

但这样一连搭配了十几套衣服后,符云卿已经大脑放空,他感觉自己就是个衣服架子,根本感受不到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了。

要不是现在还在已经初夏,天气逐渐开始炎热,符云卿都怀疑苏黎黎会把他的冬装都一并备齐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两人一起回苏府的路上,苏黎黎还有些意犹未尽。

“符云卿我跟你说,你平时穿衣服要多穿点凸显腰身的,即便外面套外衫,也要套布料轻薄或者柔软的外衫。”两人一并走在回苏府的路上,苏黎黎还在滔滔不绝讲她的搭配思路。

“正所谓细腰宽膀似猿形,古典美男子就该身材挺拔蜂腰猿背,腰肢纤袅鹤势螂形。”

符云卿听她对男装说得头头是道,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点别扭。忍不住问:“你平时对谁都这样吗?”

“啊?”苏黎黎眨巴眨巴眼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哪样?”

“……买衣服,之类的。”

苏黎黎盯着符云卿满脸茫然:“当然啊,我不是说了身边熟人的衣服都是我一手包办的吗?”

“……嗯。”符云卿意味不明的应了声。

他也不知道怎么表述自己的想法,只好沉默着往前走。

苏黎黎却以为是自己一直说外貌的事冒犯到他了,或者是自己挑的衣服符云卿不喜欢,毕竟两人其实也才刚认识,还没有熟到可以对别人的穿衣指指点点的地步。

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我挑的衣服你不一定非要穿的,我就是难得找到一个好模特有点忘乎所以了。你想穿什么都是你的自由!下次我要是说什么做什么让你不舒服了,你可以直接说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符云卿打断她的话,但是他本身也不善言辞,想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放弃了解释:“你选的衣服我很喜欢,我没有怪你。”

“真的吗?”

符云卿望着苏黎黎明亮的双眼,点点头笑道:“真的,我很高兴。”

苏黎黎见他不像是在勉强,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走了没几步又补充道:“符云卿,我不是那种擅长猜别人心思的人,如果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一定一定要直接说出来啊。既然决定合作,那我还是希望我们两个能以相对舒适的方式共事的。”

符云卿侧头看了苏黎黎一眼,见她语气诚恳,就差双手合十朝自己拜两拜了,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又觉得心情好像好了不少。

于是他风轻云淡地开口:“我不喜欢你总是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苏黎黎愣了一下,理直气壮道:“不行,说骚话是我的人生乐趣,是我生命的源泉,失去了它我的生命就会枯萎!”

符云卿:“……”有这么严重吗?

他本来也不是真的讨厌苏黎黎这样满嘴胡话,只是跟苏黎黎在一起,不知为何就会让人很放松,很想跟她斗斗嘴。

符云卿想了想,反驳道:“既然你不愿意改,那干嘛还让我有话直说?”

“我只是让你说,也没保证我一定改呀。”苏黎黎笑得一脸得逞,她摇摇手指,“有句话叫女人的嘴,骗人的鬼,难道你没听说过吗?”

“……”

符云卿无奈叹气,论口才,他是真的完全没办法跟苏黎黎相提并论。

只是看着苏黎黎脸上如阳光般明媚的笑,他也说不清,为何自己心中忽然就如同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酥酥痒痒的。

……

两人回到苏府的时候,家里三位长辈都不在。听管家说,苏老爷受人邀请赴宴去了,柳氏则跟符三娘去准备三聘九礼,好正式定下亲事。

苏黎黎有时候都觉得符三娘不去当媒人可惜了,也不知道符三娘是怎么跟苏家两位长辈说的,短短几天,这婚事就敲定了。

但凡她有心考公,朝廷的金牌冰人绝对非她莫属。

饭后,布庄那边传来消息,之前在隔壁镇碰到的绣娘,已经打听到果然是从苏州回来的,还曾经在苏州织造坊里做工。

这两年朝廷新上任了一位刚正不阿的监察御史,这位大人在办案时查出了一系列官坊里贪污腐败的案子,苏州织造坊也被牵扯进来,许多上层的官员都身陷囹圄,于是下面的工匠就趁机离开了织造坊。

这位绣娘正是因此回乡另谋生路来了,与她一同的还有好些人。

苏黎黎当下就冲去店里,跟掌柜商量派人去把这些工匠都搜罗回来。

苏州织造坊是朝廷建立的官方织造府,皇室的御用礼服,四时常服,还有大臣们的官服朝服,各种丝织用品,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由这里生产制造。由于是官方工坊,所以很多独特技艺都是不外传的。

苏黎黎有幸见识过一些皇家独门技艺,那真的是谁看了都眼馋。

这就跟织造界的武林秘籍一样,一听说有秘籍遗失在外,苏黎黎立马冲在了最前面。

这一冲,就冲了整整十天。

符云卿本来以为苏黎黎只是去趟店里,下午就会回来,谁能想到苏黎黎直接就跟着掌门一起出了城,连口信都没留一个。

苏家父母都习惯了女儿这样,既然有掌柜陪着,他们也就没有太过担心。

反倒是符云卿,起初他还没觉得有什么,白天在苏府陪苏老爷品鉴一下字画,偶尔陪着两位老夫人出去逛逛。但第四天的时候,符三娘回了涂山,留下他自己一个人在苏府,他这才突然意识到,苏府对他而言其实很陌生。

他不像岳父岳母那样有自己的爱好,一旦没有人需要他了,他就有种说不上来的空虚感。

在涂山的时候,他专心修炼,并不觉得时间难捱。

可在苏府,或许是因为没有归属感,又或者有别的原因,明明身边少了个呱噪的家伙,他却始终静不下心修炼。

符云卿走出苏府,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苏氏布庄门前。

店里的小王看到他,连忙打招呼道:“姑爷,少当家托人传了口信回来,说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符云卿愣了一下。

我不是来找她的,他想这么回复,但终归什么也没说。

……

第十天上午,苏黎黎终于回来了。

那些工匠住得并不近,彼此间联系也没有那么亲密,再加上还要说服他们来临州城,花了苏黎黎不少的功夫和口舌。村镇间道路崎岖难行,她坐着马车,屁股差点都颠散架了。

十天下来,她感觉自己起码瘦了十斤!

但不管怎么说,功夫不负有心人,苏氏布庄终于迎来了新员工,也算是可喜可贺。

她激动地冲回苏府想找人分享这个消息,可惜爹娘都不在,找来找去,只在书房找到一只安静看书的狐妖。

苏黎黎现在分享欲爆棚,要不是没有手机,她现在能把这个好消息发到起码五个亲友群里尖叫,然后再一键转发到微博朋友圈和扣扣空间。

“符云卿符云卿!别看书了你听我说!”

她扑到书桌前,兴高采烈地说起自己这几天发生的事,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懂,总之一大堆信息就以不可反复播放的语音形式灌进了符云卿的耳朵。

“……怎么样我是不是超级厉害!”

苏黎黎说得满脸通红张牙舞爪的,符云卿却只是点点头,轻声道:“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

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苏黎黎撑在桌上,死死盯着符云卿看了半晌,对方却依然无动于衷只顾着看书。她忍不住狐疑道:“几天不见,怎么感觉你变得好冷淡。”

她没注意到,从自己进来到现在,符云卿一直盯着那一页,根本就没有翻过书。

听到苏黎黎抱怨,符云卿这才从书中抬起头:“有吗?”

“有!”苏黎黎把他当朋友,所以骚话随口就来,“十天没见你的未婚妻,你就没点表示吗!”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符云卿身边的温度都骤然低了下来。

他黑着脸起身走到苏黎黎面前,俯身看着她:“那出远门连个口信都不留下的未婚妻,你想我说什么?是说你一走十日都不愿意跟我打声招呼,还是说你连伙计都不带几个就孤身到处跑?”

“额……”也不是没带伙计啊。

但这句反驳她没敢说。

强烈的压迫感让苏黎黎瞬间没了底气,她总算知道符云卿为何是这个态度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无根的野草随风飘惯了!没想到你会这么关心我,浪费了符大人对我的一片赤诚与关爱之心!”

苏黎黎双手合十疯狂道歉。

她是想着自己常年这样乱跑爹娘都习惯了,跟往常一样有店里的伙计告知家里,应该就没问题。

谁知这只狐妖如此实诚,居然这么不放心她。

她虽然只是一个引气入体十年的废柴,但是拳脚功夫也学过不少,自保能力没问题的,真要出事了打不过也能跑。

当然这些话现在不能说,道歉的时候说别的容易引起二次生气。

对方因为遭受忽视而生气,所以道歉的时候一定要针对这点来发言,理论检索完毕。

“符大人下次我绝对不敢乱跑了!以后出门一定先通知你!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为小的动怒,生气伤肝不值得!”

符云卿看着苏黎黎道歉都没个正经,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闷声提醒道:“下次出远门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我好歹是狐妖,可以保护你。”

苏黎黎:啊……差点忘了那个因果的事。

早救她早完成任务,不带着符云卿出门,那哪来的机会救她一命呢,也难怪符云卿会生气了。

苏黎黎用奇妙的脑回路找到了符云卿生气的缘由,于是瞬间理解了对方。

“我一定记得!以后你就是我的贴身保镖!我坚决不会让你错过任何一个拯救我的机会!”苏黎黎把头点得如同捣蒜,生怕符云卿没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符云卿:“……”

见她这样,符云卿只觉得自己的无名之火悉数都化作了无奈。

他叹了口气,道:“你之前要我打听修真集市的事,我已经打听到了,在五百里开外的遂州,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都有一次集会。离此地有些远,但如果你要去的话,我可以施法载着你。”

“去去去!”苏黎黎立刻举手,她算了算日子,“这不是没几天了?我们现在赶过去来得及吗?”

古代这交通速度,五百里搁现代不到两个小时,但是在这儿起码要大好几天。

符云卿道:“你要是再晚几天回来,就赶不上月中这次了。你先休息两天吧,集会前一天晚上过去就行,我施法的话两个时辰就到了。”

苏黎黎:“好家伙,您就是高铁成精?”

又是符云卿不理解的词。

……

傍晚,因为这些天路上食宿艰难,苏黎黎没忍住吃得有些过饱了,于是她就带着符云卿在城里四处溜达,顺便消消食。

临州城很大,因倚着临江而建于是得名。

作为水道交通的枢纽城市,这里可凭借水路漕渠前往夏国四境,往北直抵京城,往东能通苏杭。在当今夏国,属于是相当重要的一个大城市了。

城里的各种设施都非常完善,甚至在城的西北角,还有一个与临江内接的江边码头。

苏黎黎引着符云卿边走边介绍道:“临州城其实住久了也挺无聊,不过你刚来的话,可以逛的地方还是很多的。比如东市那边主要都是吃喝玩乐的,基本上酒楼茶馆都在那边。”

“北市就卖各种金器玉石小玩意儿的多,城里的书院也在那边,所以卖字画书籍的店铺也多。”

“我平时没事的话,就喜欢约上几个小姐妹来青织坊这边,这里整条街都是卖布匹织缎类和各种饰品的,胭脂水粉也有。”

说着,苏黎黎指了指青织坊两家较大的店铺:“当然我带你过来主要还是认认路,这两家店都是我家的。苏氏布庄在临州城里总共有四家店面,还有一家在城南。那边的地租最便宜,所以店面最大,不过那边主要是用作布匹印染,平时基本上也不会去。”

“除了家边上的总店是主营成衣之外,其他店面基本上都各有分工。我一般会在这三家店里来回跑,如果哪天你在总店没找到我,我应该就在这两家店里了。”

听到这里,符云卿挑眉问道:“所以?”

“所以我的意思就是,跟你交代一下我在城里的大体行踪,免得你找不到我。然后哪天要是我没空陪你,你一个人也可以在城里逛逛,别整天闷在屋子里呀。”

“我不需要你天天陪我的。”符云卿答道。

苏黎黎盯着他平静的脸看了半天,意识到符云卿可能是真的宅,不喜欢出门。

这就显得她刚刚的话有些自作多情了,她本来以为对方是人生地不熟所以才没出门。

尴尬的时候,就需要一些骚话来缓解,于是她福至心灵,说道:“你们妖平时都喜欢闷在屋里?我还以为吸收天地灵气什么的需要多出来走走,原来纯打坐就能吸?一坐就是几十年?”

符云卿:“……怎么可能。”

石妖也不可能一坐几十年吧。

他正想反驳,突然反应过来,问道:“你这是在担心我一个人在家没事做?”

苏黎黎:“有点。你看你独自一人嫁过来,也没有个亲戚朋友在这里,当全职家庭煮夫的话,不得给自己找点爱好打发时间吗?”

符云卿:“……”全职家庭煮夫又是什么?

好在符云卿已经掌握了跟苏黎黎交流的小诀窍,如果遇到听不懂的词,其实不懂也不影响沟通。

符云卿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狐妖,穿梭往返千百里,对我而言也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若我觉得闲闷,自然会去找朋友喝酒论道的。”

苏黎黎:“对哦!”

在这个落后无聊的世界生活了二十一年,她还没体会过法术带来的便利,观念没办法立刻转变到修真频道。

看到苏黎黎这样一惊一乍的样子,符云卿悄悄勾起嘴角,这些天的烦闷好像在一瞬间都消失了。

她在关心他。

虽说苏黎黎是打算休息两天的,但她实在是闲不住,一想到符云卿要带她去逛修真者们的集会,她就兴奋得睡不着觉。

上一次有类似的感觉,好像还是国庆长假前,还得上班上学的时候。

苏黎黎本来在画却扇礼用的扇子的设计图,画着画着,没忍住拿起符三娘给她的那个储物袋,掏出那柄她很嫌弃的软剑端详了起来。看了一会,她又觉得这样不行,赶紧把剑又塞了回去,埋头继续画图。

可没画几笔,又忍不住开始研究那个袋子。

……它到底是怎么把超出自身体积的东西给吞进去的?

果然这就是传说中的异次元菊花吗?

等符云卿走进苏黎黎房间时,就看到书案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东西,而苏黎黎站在书架旁装饰用的大瓷瓶面前,正举着储物袋往下套,似乎是准备把它装进袋子里去。

“你不是说要画图吗?”符云卿将手里端着的桑葚放在厅中间的圆桌上,他走到书案前,顺手就开始替她收拾桌面。

大约是怕储物袋不够放,苏黎黎把符三娘给的那些值钱的东西全拿了出来,一股脑都扔在了桌上。

“额……我画不出来,休息一下。”苏黎黎叹了口气,随手把储物袋扔到了桌上。看到那盘还沾着水的新鲜桑葚,她吃了颗,结果被酸得龇牙咧嘴的,“嘶——这谁买的,怎么这么酸!”

符云卿看到她这样,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偷笑:“刚从门口挑筐的小贩那儿买回来的,我还尝了几颗,挺甜的呀。”

“真的吗?”苏黎黎不信邪,又挑了两颗颜色深的,果然很甜,“好吧,算我倒霉。”

符云卿收拾好了桌面,走过来将先前储物袋里的杂物一一又放了回去。

他忙里忙外,从进门开始就没停过。纱质的外袍随着他的动作在屋子里来回飘荡,倒是有点文雅书生走路飘逸的感觉了。

苏黎黎撑着脑袋看他,突然“咦”了一声:“这不是我走之前给你选的衣服吗,店里已经改好了?”

“嗯,前几天就送过来了。”

符云卿看似面色平常,心里却忽然感觉到一丝甜蜜。

他穿了两天,总算被发现了。

其实昨天苏黎黎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穿的是苏黎黎选的衣服了。只是那身太素,大概苏黎黎自己也没看出来。

所以他今天起来后,特地挑了套显眼的。

身上这套衣服的上半身是白色的,衣襟则是翠绿色。内外衫都是自下摆和袖口往上晕染着深浅不一的绿,特殊的染料画的墨竹点缀其中,因为料子轻薄,所以衣摆做成了好几层,所以走起路来竹影婆娑,很是好看。

符云卿还按照苏黎黎当时说的,特地束紧了腰封,为的就是她说的什么蜂腰。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自己的审美被肯定,苏黎黎也很开心。

她盯着符云卿上下打量一番,确实是肩宽腰细腿长,同样的衣服他穿起来就是比旁人出众。

苏黎黎补充道:“回头给你买个发冠戴上,腰间再挂上香囊,手里得拿个笛子或者扇子,那就真的是秋水为神玉为骨,皎如玉树临风前了。”

符云卿听完,忍不住打趣:“想不到穿你的衣服,还要装配这么多东西。”

苏黎黎:“那当然啊,穿搭是一门艺术啊,同一套衣服不同的配饰发型妆容,穿出来的效果可以天差地别。”

符云卿:“我看你穿得简朴,还以为对这些不感兴趣呢。”

“嗨呀,我的爱好是打扮别人,我自己怎么方便怎么来。”她总不能说自己只是拿身边的人代餐奇迹暖暖,而她本人则是个特别怕麻烦的人吧。

苏黎黎挠挠头,又挑了几颗桑葚扔嘴里掩饰尴尬。

符云卿看出了她的心思,却也并不在意被苏黎黎当娃娃装扮。他笑着转移了话题道:“你今天要是实在画不下去,我们可以提前去遂州,我已经跟爹娘他们打过招呼了。”

“嗯?”苏黎黎表情古怪地看向符云卿,吐槽道:“你小子怎么爹娘都叫上了,改口也太快了吧。”

符云卿被她盯得满身不自在,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他低着头故作镇定道:“前几天请媒人下了聘书后,爹娘就让我改口了。昨天也喊了,你可能没注意。”

说完,等了好一会都没听见苏黎黎的反应。

符云卿以为她不高兴了,急忙找补道:“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婚后再改口。”

抬头,却看见苏黎黎似乎是桑葚吃上瘾了,塞了满嘴,根本无暇应答。

等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苏黎黎这才摆摆手:“没事没事,你想什么时候改口都行,反正咱俩成亲也就是做个样子给长辈们看。等你身上那个因果解了,咱们总归是要和离的。”

她没注意到符云卿突然僵硬的表情,还在自顾自地说:“和离以后,他们要是再催我婚,我就能寻死觅活说第一段婚姻伤透了我的心,只想青灯古道了哈哈哈。”

符云卿没有应答。

屋子里好像一下就变得特别安静。

窗外的虫鸣鸟叫也好,苏黎黎略带兴奋的声音也好,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突然就变得特别遥远。

唯独和离二字,在符云卿脑海里回荡,就像是催命咒一般。

符云卿抿着嘴,默默捏紧了手里的东西,过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嗯,也是。”

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只想早日完成任务,好回涂山安心修炼,这话明明是他自己跟苏黎黎说的。但现在,猛地听见苏黎黎这样轻易的说出和离一词,他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

刚才的甜蜜,似乎只是他一个人自作多情。

两人明明才认识没多久……

苏黎黎自然是没有发现符云卿的异样。

在她看来,两人是同一阵营的,假结婚只是为了应付彼此的父母和解决那个什么因果。她不介意符云卿住自己家里,喊挂着丈夫的头衔跟她同进同出,那他肯定也不会在意她把和离挂在嘴边,毕竟两人是战友嘛。

炫了大半碟桑葚后,苏黎黎伸了个懒腰。

被这么符云卿这么一打岔,她离家出走的专注力又回来了,现在不是玩的时候,还得赶紧把手头的工作做完。

“我还是继续画吧,今天赶过去人家集市也没开,去了也是空等。”

苏黎黎回到桌前,看到符云卿手里捏得皱起的画纸,突然惨叫起来:“我的设计稿!”

苏黎黎掰开符云卿的手,企图抢救一下自己的稿子,但是符云卿刚刚捏得太用力,宣纸不仅皱了,还被戳出几个手指洞。

符云卿终于回过神,看到苏黎黎哀嚎的样子,这才发现自己沉浸在失落的情绪里,压根没注意到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他瞬间慌了神,支吾道:“这……我、我……对不起,我以为这是废纸……”

宣纸上用毛笔随便勾了几下,第一眼看确实很像是废纸。

“算了。”苏黎黎叹气,“我等会重新画一遍吧,反正本来也是草稿,细化以后还得拿去店里,再让师傅重新誊一遍的。”

看着自己破破烂烂的草稿,苏黎黎痛苦地捂住脸。

纸上画的大概是一把圆扇,扇子两侧随便涂了两笔,可能是垂着的带子什么的。而扇面则是两只大概是鸟的东西在张开翅膀,它们的翅膀很大,甚至超过了扇面,画到了圆的外面。

设计是挺有意思的,就是画工……非常的粗糙。

也难怪苏黎黎说要找师傅重新誊一遍。

符云卿之前就听苏父说布庄里东西的设计稿都是苏黎黎在画,他也见过成品,本以为苏黎黎肯定特别擅长画画,没想到她的设计稿如此的……别致。

符云卿一边因自己的鲁莽而愧疚,另一边,看着苏黎黎画的东西,确实也觉得忍俊不禁。

“画画好难!符云卿,有没有什么法术可以直接把我脑子里想的东西直接印在纸上,这样我就不用自己画了!”苏黎黎满怀希望地看向自己的未婚夫,却只得到对方歉意的摇头。

苏黎黎:“啊我就知道!”

符云卿想了想,试探着提议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如我来帮你画吧,我先前学过两年工笔。不过才疏学浅,画的不是很好。”

苏黎黎一听这种标准言论,心里就已经萌生了对方很可能是大佬的念头。

果然,符云卿随手几笔,一只大白鹅的形象就跃然纸上。

“你好厉害!”苏黎黎崇拜地看着眼前的大佬,“符云卿以后你来给我打工吧,我出创意你出稿子,这样我就不用每天对着宣纸痛苦掉头发了!”

符云卿忐忑的心终于落地了,他轻声道:“只要你不嫌弃我画得太差就好。”

“怎么会!我把你供起来都来不及,怎么敢嫌弃你啊!”苏黎黎就差泪目了,店里倒是有好几个师傅帮她细化,但是草稿还是得她来出,她又不可能请个画师住在家里为她待命。

现在从天而降一个现成的全天候陪伴画手,她终于不用强迫自己用猪蹄拿画笔了。

苏黎黎:“不过你为什么要画大白鹅。”

符云卿错愕:“你画的扇面上不就是两只斗殴的大白鹅吗?”

苏黎黎:“……”

大哥你怎么回事!她画的那明明是鸳鸯戏水!

好不容易到了集市前一天,苏黎黎翘首以待,终于等到了春游这天。嗯,学校春游都是夏天才去,也没啥毛病。

午饭过后,苏黎黎蓄势待发,开始了积极收拾行李。

符云卿见她往储物袋里疯狂各色男女服饰,好奇道:“集市只开三天,你带的衣物会不会太多了?”

“这些不是换洗的,我是准备拿去卖的。”

符云卿见她出门都不忘做生意,一时有些失笑。

但修士们都自视甚高,很少会跟普通人接触。更别说他们日常吃的是灵花灵果,穿的是灵兽毛皮,哪怕是粗麻布衣,那也是蕴含灵力,附着了特殊法术的高级粗麻布衣。

这些凡尘俗物带过去了,多半也不会有人看得上。

符云卿不想扫了苏黎黎的兴,又怕她到时候在集市里被人讥讽,只好委婉地提醒道:“修仙之人都热衷把服装饰品做成法器,就好比我娘给你的那两件衣服,里头都封存了保命的法术。你带的服饰在他们看来虽然华美精致,却有些不实用了。”

苏黎黎却神秘一笑,摇摇手指道:“你要是觉得连这最基础的客户需求都搞不清楚,就太小瞧我了。好的销售就是你没有需求,也能给你创造需求。”

见符云卿满脸迷惑,苏黎黎反问道:“那我考你一个经典问题,如果现在要让你去和尚庙卖梳子,你会怎么做?”

符云卿直接满头问号:“和尚连头发都没有,要梳子何用?”

“这就是核心考点所在了,你好好发动一下你的小脑瓜,仔细想想看。”说完,苏黎黎就没再理他,哼着歌继续整理行李去了。

先前符云卿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个集市隐匿于山谷之中,地点虽然隐蔽,但是基础设施还是很完善的。客栈茶馆,基本上一应俱全。与其说是一个山中集市,不如说是一个山中的小镇。

听说设备齐全,苏黎黎勉强放了心。

原本她都做好了要自带帐篷被子的准备,现在看来,带点洗漱用品足够了。

吃完了午饭,苏氏父母将两人送上了门口的马车。

临走前,柳氏还拍着苏黎黎的手叮嘱道:“出去玩玩两天也好,可以提前培养一下夫妻感情,婚礼筹备的事就尽管放心,有娘看着呢。”

到现在为止他们都不知道符云卿一家的狐妖身份,符三娘骗人的功夫很深,家庭背景信息捏得完美无缺。

甚至连苏黎黎想修仙的事,符三娘都成功说服了苏氏夫妻。

苏氏夫妻对修仙没什么概念,平日里也少有接触的机会,在他们看来,苏黎黎这行为跟拜入少林寺上山学武差不离。反正她只要不是真的出家,偶尔还能回来看看,那也没什么大问题。

好不容易听柳氏唠叨完,马车载着二人到了城外官道上。

苏黎黎找马车也就是做个样子让父母安心,等车夫走了以后,她带着符云卿一头钻进树林里。

确定左右无人后,苏黎黎满怀期待道:“你变吧!”

符云卿:“……”

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像是个街头耍杂技的。

其实符云卿本来是想施法驱使灵舟载着二人飞行的,灵舟自带防护法阵,可以抵御危险,又能遮风避雨。

但是苏黎黎一直嚷嚷着从未见过他狐妖本体,哀求着非要他变回本体载着她飞行。

符云卿劝了很久,说在空中高速飞行时,风会变得极其迅猛,很容易就刺伤皮肤。偶尔还可能会撞到飞禽之类的,要是速度过快,当场撞死都有可能,所以骑着他完全没有坐灵舟安全。

但苏黎黎就是不听,宁可他飞慢点,赶不上集会第一天也没事。

苏黎黎语气诚恳,又极其谄媚。

符云卿到底是个单纯的狐妖,不知道人族多么擅长花言巧语。他一时心软,就答应了用本体载着她飞一小会。

其实符云卿内心非常忐忑,一来是害怕自己的本体吓到苏黎黎,二来又觉得让她骑在自己背上飞行太过危险,三来……三来,他也觉得这样的接触太过亲密,多少有些害羞。

他还记得人间有个叫《白蛇情》的戏剧,故事里的人族对人形的妻子爱得很深,可一见到她的白蛇本体,就被活生生吓死了。

虽然狐狸不似蛇那般相貌恐怖,但是他的本体毕竟不是寻常狐狸,长得不一样,大小更加不一样。

但……

等好不容易克服了复杂的心情,符云卿这才寻了处空地站定。

“等会你骑在我背上一定要小心坐稳,不要乱动,我会用法术护住你,但终归还是有危险,你也要自己注意安全啊。”

“符云卿大人您已经叮嘱过我几百遍了,我都记得的!您就放宽心!”

看着苏黎黎这兴奋的样子,符云卿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的法力并不算低,但是关心则乱,就怕万一。

苏黎黎:“快变吧快变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符云卿:“……”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符云卿也不再别扭,他调动体内妖力,脚下突然生风卷起阵阵烟尘。闭眼再睁开的瞬间,一双黑色的眼睛化作金色妖瞳。身后不知何时幻化出来的红色狐尾将他卷起,等烟尘散去,原地只剩下一只伏在地上的巨大狐狸。

狐狸符云卿歪过头,正想让苏黎黎小心些爬上来,扭头却看到苏黎黎瞪大了眼睛,一整个惊吓过度的样子。

果然还是会害怕吧……

符云卿心中有些失落,他正准备变回人型,却突然听到耳边爆炸般响起苏黎黎的尖叫声。

“哇啊啊啊!真的是狐妖啊——!”

一向情绪就不像是很稳定的样子的苏黎黎没忍住,红着脸大叫着扑了上去。

虽然已经反复告诫过自己,见到狐狸本体的时候务必冷静,成年人不可以失态,不能太激动吓到了对方。

但是真的看到如此巨大又漂亮的狐狸出现在眼前时,她心里的福瑞控之魂还是占据了上风。

她一个飞扑趴到狐狸背上,手脚并用开始疯狂乱蹭。

松松软软的狐狸毛包裹着她,那种柔软温暖包容一切的感觉,不管是谁都会陷在里面再也出不来。苏黎黎感觉自己简直就要热泪盈眶了,她把脸埋进毛里深吸一口,感觉灵魂深处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这就是毛绒绒的治愈吗我这辈子值了呜呜呜……”

穿越这么多年,总算看到点奇幻世界该有的好东西了!

被柔软皮毛征服的苏黎黎蹭了又蹭,她的手顺着狐狸的身体一路摸到肚子下面,跟背上皮毛质感完全不同的肚子毛轻柔得就像是云朵一样。

苏黎黎迫不及待,推了推符云卿的狐狸本体催促起来。

“快!符云卿你赶紧翻个面,让我rua一下你的肚子!”

“请、请不要这样!”耳边传来符云卿羞恼的声音,狐狸才是他的本体,所以苏黎黎的行为他通通都能感觉到。

意识到苏黎黎竟然在它身上狂吸后,符云卿吓得都颤抖了起来。

两人相处这么多天,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现在突然被苏黎黎抱住,还进行这样的过激行为,符云卿害羞之余,又担心苏黎黎闻到奇怪的味道。狐狸一直被人族诟病身上的臭味重,虽然狐妖不同,但他仍然本能地担心。

现在对方还企图把魔爪伸到他的肚子上,这已经太超过了。

符云卿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又怕这样会把苏黎黎摔伤,一时间竟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苏黎黎感受到身下狐狸浑身肌肉紧张得紧绷,连背上的毛似乎都炸起来了,她连忙安抚:“你别害怕,我保证只摸两把,动作会很轻的!”

“不行,你快下来!”

狐狸一个劲摇头,尾巴在地上不安地来回拍打起来。

苏黎黎也急,这么大一只狐狸摆在面前,不能摸有什么意思啊。她像个渣男诱骗纯情少女一样,循循善诱道:“我发誓,我就蹭蹭,绝对不会做其他奇怪的事!”

符云卿:“……”

信你个鬼!你已经做很多了!

狐狸形态的符云卿被苏黎黎的上下其手搞得实在是受不了,他害羞过度,慌乱之下只好又变回了人形。

苏黎黎只感觉到周围突然爆炸一下涌出许多云烟,又飞速消散。与此同时,她的身体迅速下落,然后怀里的大狐狸就不见了,变成了一个趴在地上的成年男人。

“诶!我、我狐狸呢!我那么大一只狐狸呢!”

苏黎黎坐起身,看到被她压在身下的符云卿后,整个人瞬间陷入了失落:“你怎么这么快就变回来了呀……嗨,没意思。”

此时符云卿被苏黎黎压着,也不敢乱动,只好磕磕绊绊地开口:“你、你刚刚被夺舍了!”

失去了毛绒绒后,理智回笼的苏黎黎难过地撇撇嘴。

——这狐妖好扫兴啊!

她万般失望地从符云卿身上站起来,脸上的红晕也很快被遗憾取代。回忆着刚才那只完美的巨大狐狸,再看着眼前这个普通的人类帅哥,她的失望是有目共睹的。

苏黎黎拍了拍裙子上沾的灰尘,理直气壮地解释道:“不是夺舍,是普通地陷入了对毛绒绒的狂热中。”

符云卿:哪里简单了!

此时的符云卿衣衫凌乱地坐在地上,一张白净的脸涨得通红,他坐在地上微微喘着气,被苏黎黎吓得不轻。

这副我见犹怜的狼狈样子,任谁看了都会怜爱。

除了苏黎黎。

苏黎黎盯着他看了半天,犹豫好久还是忍不住试探性开口:“……要多少钱你才肯变回去?”

符云卿:“……”谁要你的臭钱啊!

最终,符云卿强硬地驱使灵舟带着苏黎黎赶去遂州,彻底取消了乘坐狐妖这个选项。

苏黎黎在船上哀求许久,可惜铁石心肠的狐妖都不为所动。

万般无奈下,苏黎黎只能认命。

“唉,乘灵舟就乘灵舟吧,这样也挺好,我还以为你会因为生气干脆不带我去了呢。”苏黎黎感叹了一句,结果符云卿更生气了,直到下船为止,都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

苏黎黎只能一路哄劝:“符大人?云卿大人?你别生气了,我不就是对你本体的反应激动了点嘛……我道歉!”

“要不我们来聊天吧,这样不说话多闷呀。”

“或者你猜一猜我储物袋里的衣饰是做什么用的?咱们出发之前的脑筋急转弯你也还没回答我呢。”

“……”

“其实想要去庙里卖梳子,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们提供购买的理由,比如说在梳子上刻上禅语或者让大师给梳子开光,作为香客礼佛的赠品,在梳子的使用上附加更多的意义等等。”

“好的销售除了要实现客户的原有需求,还要善于为他们额外制造需求,华美精致的衣服就是额外的制造需求啦……”

她说得口干舌燥,最后只换回对方金贵的一个字。

符云卿:“哼!”

苏黎黎:嘤,男狐狸好难哄啊。

到落地时,太阳还半垂在天边。

符云卿率先下船,被哄了一路,他已经不再生气了,为了示好他正想扶苏黎黎一把,却看见对方径直从灵舟上跳了下来,开始四处乱瞄,压根就不需要他的帮助。

符云卿的手有些尴尬地在空中顿了顿,一挥衣袖收起灵舟。

此处位于山谷之中,地处偏僻,四面环山。在苏黎黎看来,也就是一块植物稀疏些的平地,根本没看到半点人影。

“你确定是这里?”

苏黎黎转了几圈,别说集市了,鬼影都没看到一个。

符云卿走到一处不起眼的残碑面前,催动妖力注入其中,只见残碑缝隙里透出阵阵金光,迅速将两人笼罩起来。

等光芒散去,残碑旁边就突兀的出现了一条山路,山路尽头,俨然就是一个坊市的模样。

苏黎黎难以置信地眨眨眼:“这是障眼法?好厉害啊。”

“为了防止生人乱入,集市都是布了结界的。”符云卿解释道。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苏黎黎继续惊呼:“咦,符大人终于不生气了吗,我差点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跟我说话了,好感动!”

符云卿语塞,抬步就往前走,可他耳朵尖发红,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他其实也没有真的生气,只是不清楚怎么面对苏黎黎对他本体的热情,恼羞成怒罢了。

虽然理智告诉自己,苏黎黎是把他当做小猫小狗一样喜欢。可狐狸也是他,人也是他,不管苏黎黎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份喜欢都是独属于他的。

哪怕是被当做宠物也好。

符云卿也被自己这种可怕的想法震惊了,但是一想到苏黎黎抱着他时狂热的表情,想到她为自己挑选衣饰,她会逗他,会哄他……他又觉得好像当宠物也没什么。

毕竟不管是谁,目光都只会落在他的天才弟弟身上。

只有苏黎黎不同,哪怕他的天赋不好,哪怕他不善言辞,苏黎黎眼里依然有他。

想到这里,符云卿突然庆幸起来。还好母亲强行把弟弟的因果强加在了他身上,否则他怎么会这么幸运,代替弟弟入赘到苏家。

或许他应该对苏黎黎更坦诚一点,但一想到对方总是口无遮拦说些戏言,符云卿又不知道怎么应对。他其实更想让苏黎黎看到自己好的一面,而不是总是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

但……

他悄悄回头看了眼苏黎黎,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于是歪着头对他笑了笑。符云卿于是慌乱地转了回去,加快了往前走的脚步。

苏黎黎:“?”

咋回事,她笑一下犯法?

……

两个不在同一频道上的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镇子,虽然明天才是集市开张的日子,但此时镇子里已经热闹起来了。修士们大概不在乎门面规整漂亮,很多人拿了块布往地上一摊,就是一个现成的摊位。

这些摊位上卖的东西五花八门,武器装备、灵丹仙草、材料灵宠就不说了,各种奇怪的小吃玩具居然也属于修真集市的一部分,她还以为修真人士都脱离了世俗的趣味了。

苏黎黎被热闹迷了眼,可符云卿还在一直往前走。

她犹豫了一下,想着等会再跟上去也来得及,于是朝着路边的小摊走去。

那是一个卖玩具的摊位,摊上摆了些材料不明的雕刻小玩意儿,摊主是个戴着斗笠身上绑满了绷带的怪人。

苏黎黎凑过去,看到他手里正在摆弄一个兔子形状的柱形物体。

店主按了一下兔耳朵,这个兔子的嘴巴就向后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排列有序的小圆孔,原来是个牙签筒。

想不到修士也要剔牙。

苏黎黎看了两眼,觉得这牙签筒还挺可爱的,就走过去蹲下问道:“老板,你手里这小玩意儿怎么卖啊?”

绷带怪人抬头,见苏黎黎是个小姑娘,露出一口尖牙桀桀桀地笑了起来:“小姑娘有眼光,我这暗器品质虽然不高,但一次可以连续射出三十发毒针,最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用来虐杀偷情的夫君了。”

苏黎黎:“?”

果然是民风淳朴修真界,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是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牙有点疼,我先去别家看看吧。”

苏黎黎起身想找她那个挂名“夫君”,却发现不过两句话的时间,本来走在前面的符云卿已经完全没了人影。想起对方还在生她的气,她突然觉得各自逛逛也挺好的。

反正这镇子不大,两个人也都带了钱,等晚点符云卿气消了再去找他好了。

苏黎黎毫无心理负担,扭头扎进另一条街道。

修真集市不愧是修真集市,不单单卖的东西怪,就连逛街的客人也怪。除了三三两两结伴,穿着明显是统一制服的人,各种缺胳膊少腿的社会闲散人士也不少,还有一看就是有钱人的衣着华美者。

苏黎黎甚至看到了一头上长角的红发修士,这典型的魔族特征,要不是对方散发的气息过于危险,她真的很想冲上去递条口香糖交个朋友。

这集市的主办方不知道是谁,但街道上时不时都会有拿着长枪穿着铠甲的人巡街,这也是苏黎黎敢跟符云卿分开行动的原因之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黎黎向巡街的士兵问了客栈位置后,正准备去找符云卿,突然听到旁边一阵喧闹。

刻在血脉里的看热闹本能让她凑过去围观,只见是一个慈祥和蔼的老奶奶在摆摊卖盒子。

她面前的盒子有大有小,材质从破旧的木盒到精雕的漆盒、玉盒,一应俱全。拢共十个,就直挺挺地摆在地上,连块布都没垫。

“周婆,今天有什么好货?”旁边一男子问道。

老人笑眯眯道:“今日的特奖是我手上这枚法器,名为秋水铃,最适合水灵根的修士使用。老规矩,一百灵石一个,开出什么全凭运气,里头可能是破铜烂铁,也可能是宝器丹药。”

“哇,你这铃铛品质上乘,怎么也得价值五六百灵石吧!”另一男子惊呼起来。

苏黎黎:“……啊这经典的盲盒套路。”

但凡是个主角,这会儿就该一发入魂,然后收获无数艳羡。

可惜苏黎黎上辈子被抽卡游戏和开箱嚯嚯无数工资,早就对这种资本家套路了然于心。赌狗一无所有,十连保底抽个她用不上的铃铛,怎么想怎么亏啊。

她对本次卡池里的东西没兴趣,扭头就准备走。

此时旁边一个年纪看着不到十岁的圆脸小姑娘凑到摊前,对着那秋水铃两眼放光,她拉着身旁少年的衣袖喊道:“赤霄师兄,我想要那个铃铛!咱们不是带了五百灵石吗,正好可以开五个!”

她那位名叫赤霄的师兄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看着眉眼如星,有种熟悉的感觉,不过说话脾气却有些暴躁:“哈?你现在把钱花光,那接下来三天怎么办?”

“不够再回去找我爹拿呗,买嘛买嘛!”小姑娘撒着娇,赤霄没办法,于是付钱让她挑了两个。

一只玉匣一只石匣,里面自然只放了些便宜货。

“唉……运气好差啊……”小姑娘叹着气。

“让你非要买吧!回头师父准要扣你的零花钱。”赤霄嘴上这么嫌弃着,刚刚却还是给她买了。

苏黎黎在一旁默默摇头,被抽卡销售骗钱的可怜小朋友啊,这就是社会的毒打,两百灵石买个教训了。

那小姑娘白费两百灵石,有些丧气地想走,旁边站了许久的一个中年男人却突然开口,对着摊主说:“周婆,给我也来两只。”

他跟周婆对视一眼,随后挑了两只盒子,虽然没开出那个铃铛,却开出了一个金坠子。

“哎呀,你这坠子好,怎么也价值三百灵石了吧?”最开始问周婆有什么好货的男人满是羡慕的开口,“周婆今天大方啊,放了这么多好东西。”

另一个围观的人也开口附和起来:“只剩下六个盒子,这抽到铃铛的概率岂不是变高了?恐怕抽不到秋水铃,也能抽到别的好东西。”

被他这么一说,那个圆脸小姑娘果然心动。她年纪小,看不出套路,于是傻乎乎地央求师兄给钱让她再开三个盒子。她那师兄皱着眉,显然是想走,但是又对小姑娘无可奈何。

苏黎黎在一旁听得眉头直跳,搞盲盒可以,但是这明显做套骗小孩子的钱,多少也有点过分了吧?

这里里外外全是托儿,就刚刚那个金坠子,她一眼就看出来不是纯金。虽然不知晓修真界金价如何,那么个破坠子要是能卖三百灵石,她以后就在人间跟修真界里倒卖金饰得了,暴利啊。

苏黎黎见不得小孩被骗,于是挤进人群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师弟师妹,你们怎么还在这玩儿啊,师父找你们俩都快找疯了!”

“哈?”少年疑惑地回过头。

看到苏黎黎的一瞬间,他的呼吸突然顿了一下。

苏黎黎今日为了方便出门,特地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白色劲装,配合她束起的马尾,整个人看起来明媚又干净,十足的一个女侠。

她不知道的是,比起钗裙,眼前的少年更喜欢这样的女侠。

“没时间解释,该集合了,我可不想回头被师父罚!”苏黎黎一手拽一个,把两个小家伙拉出了人群。

等跑到了人少的地方,少年这才红着脸甩开苏黎黎的手,质问道:“你、你你谁啊!”

苏黎黎也不恼,解释道:“刚刚那群人是一伙的,骗你们的钱呢。”

少年本来满脸防备,但是听苏黎黎这么说以后,顿时了悟,横头一横道:“这群混蛋!我说怎么这么巧,师妹前脚在说想买个水系法器,后脚我们就看到这个摊子!”

圆脸小姑娘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一头雾水的看着苏黎黎,还在问:“我不是你的师妹呀,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苏黎黎有些无奈,但是看她这么单纯可爱,又觉得孩子有什么错呢,都是大人用心险恶。

她揉揉小姑娘的脑袋,对着少年说道:“大约是你们谈话透露太多信息,他们才设了这么个局骗你们的钱呢。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好。”

少年却脾气上来了,取下背上的佩剑,就想回去找场子。

苏黎黎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拽住:“你现在回去,闹事的人可就是你了!再说了你师妹怎么办,你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在这儿等你吧!”

少年本来担心师妹,但又气不过被骗钱,被苏黎黎这么拽住手,顿时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他头一回被陌生女子拉着手,热血一下就涌上了头顶。

像是为了躲开一般,他甩开苏黎黎的手,背对着她说道:“那、那你帮我看着师妹,等我去教训完那群混蛋,我再来接她。”

“刚说完小心被骗……”苏黎黎扶额叹气,这小孩年纪不大,怎么这么冲动。她循循善诱道:“那万一我也不是好人,把你师妹拐卖了怎么办,有没有可能我也是这连环骗的一环呢?”

少年完全没想过这个可能,一时间也顾不得害羞,整个人愣住了:“……啊?你也是骗子吗?”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嘛。”见少年还在纠结,苏黎黎叮嘱道:“我看你们就当这点钱买个教训了,看你师妹的样子也不缺钱,还是安全重要。”

她摆摆手,本来就是心血来潮做好事,现在也无意跟这俩小朋友多说,转身朝着客栈的方向去了。

她倒是潇洒,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却不知道自己这豪气云天的女侠之举,已经深深捕获了一个从小对“大侠”充满向往的少年的芳心。

名叫赤霄的少年看着苏黎黎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直到看不见对方了,这才懊恼地想起还没来得及问对方姓名。

唯独他的师妹年纪尚小,还满脸疑惑。

……

再说符云卿,他原本也不是发脾气,只是心里别扭不知怎么办好。进了镇子没多久后,他就发现身后跟着的苏黎黎不见了。

他急忙回头去找,路上遇到一对吵架的中年夫妻,为了躲开两人,符云卿特地往边上让了让。谁想这对夫妻吵得兴起,竟然非要拽住他这个正好过路的人来评理。

“不、那个……两位,在下还有要事……”

符云卿急着去找苏黎黎,哪有这个闲工夫管别人家的事。

可这对中年夫妻却不依不饶,加之两人修为不低,一时间符云卿竟然还挣脱不开。

于是符云卿没办法,只得被迫听他们两人诉苦。

原来这对夫妻成亲多年,男方觉得妻子太作,整天一点小事就耍脾气,自己为了养家辛勤工作,可妻子不仅不体谅,还总指责他不像婚前那样爱自己,生活里既没情趣也没惊喜。

而女方则觉得是丈夫不解风情,她并不想要什么锦衣玉食的生活,只是想丈夫能多陪陪她。她耍小性子也不过是想考验丈夫,看他会不会像热恋时那样包容她。

两人本是对着符云卿诉苦,说着说着眼前又要吵起来了,符云卿正纠结该如何是好时,那女子忽然就哭了起来。

“我与你争吵,不过是想你主动服个软,对我说些甜言蜜语。”她泪眼婆娑道,“你是我夫,哄哄我怎么了,非得跟我争那点对错?认下这个错又如何,还能教你偿命不成!”

她哭得梨花带雨,中年男子顿时手足无措,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道歉:“我该死,都是我的错!娘子你别哭了……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男子反反复复道歉,就差扇自己嘴巴了。

那女子总算不再难过了,破涕为笑道:“要早知道哭一哭就有用,我还跟你吵什么。”

这对莫名其妙的夫妻和好后,向符云卿道了歉,这才离去。

被他俩这样一耽误,符云卿心态似乎也发生了一些改变。等找到苏黎黎时,他远远地看到苏黎黎自己一个人逛得正高兴,他突然就不想过去了,怕扫了苏黎黎的兴。

符云卿默默地回到客栈,他找了处石阶坐下,这种等待的感觉,让他想起前些天苏黎黎不声不响出远门的事。

他一个人静静地想了很久。

他很确定自己是喜欢这个有些跳脱的人族姑娘的,只是不明白要如何与她相处,他既想靠近她,又不敢太过靠近她。苏黎黎太热情耀眼了,只是靠近她,符云卿就觉得自己的心脏会因为害羞承受不住。

但对苏黎黎而言,他这个莫名其妙的行为,或许是一种困扰吧。

符云卿忍不住想,她是不是已经厌烦了自己这种扭扭捏捏的作态,否则怎么会抛下他,选择自己一个人去逛集市呢?

苏黎黎之所以这么照顾他,忍耐他,只是因为她现在没有法力,需要他带路。

等以后她成为修士有了法力,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她会结识更多的人,拥有自己的法器和灵宠,届时就不需要他了。或许到时候她就会发现跟他成亲是个错误,毕竟他只是个代替弟弟入赘的狐妖,既没有好的天赋,能力也不强……

符云卿心里越发惊慌起来,他跟苏黎黎的婚姻只是交易,因果破解以后,他们的关系也会很快消亡。

或许三年,或许十年,或许就两个月。

这因果什么时候破解都说不定,他必须想个办法,在苏黎黎抛弃他之前,跟她拥有更密切的关系。

也许是爱情,也许是利益,也许是孩子,也许……

符云卿的眼里闪过一丝疯狂。

不知怎么的,那个中年女子的话突然回荡在他的耳边。也许他该学学那位夫人,主动对苏黎黎服个软,再不济哭一哭,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再像这样松懈被动了。

……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街上挂满了灯笼,倒是很有几分过节的感觉。

苏黎黎回到最初那条街上,慢悠悠地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还没到客栈,远远地她就看到似乎有个人影坐在客栈门前的石阶上。橙黄色的灯笼就挂在他头顶,灯下的阴影笼罩着他,看起来就特别凄凉。

苏黎黎只觉得此人眼熟,走近一看,还真是符云卿。

“你怎么坐在这儿啊?”

听到苏黎黎的声音,符云卿猛地抬头,此时他眼角红红的,看起来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可怜小狗一样。

符云卿仰头看着苏黎黎,语气委屈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苏黎黎想着我就是逛个街,不至于这样吧。但是看符云卿这么可怜,她又没了办法,只能蹲下来平视着他,安慰道:“小狐狸乖,没有不要你,咱们进去吃饭吧。”

“真的?”

“真的真的。”

苏黎黎叹气,怎么搞得她像个渣女一样。

虽然是挂名夫妻,但是苏黎黎还是定了两间房。

符云卿从发现她走丢以后就一直坐在客栈门口等她,什么都没做。呵,男人果然没什么用!

得亏现在房源充足,不然搞不好她还得带着一只狐狸找地方过夜。

苏黎黎本来对这种行为想要斥责一下,但是看到符云卿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最终还是放弃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只狐狸最近怪怪的。

苏黎黎压下心中的怪异感,吹灭房间的蜡烛结束了这一天。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符云卿已经恢复了正常,大概。

苏黎黎按照原定计划拉着他去逛武器装备店,准备把符三娘送的那几件东西都卖了。这些东西对她而言并不趁手,不如全都处理掉买合适自己的。

她昨天已经打听过了,这里除了修士们自己摆的摊位,还有不少专门提供给商会或者大型组织的店铺。

由于是集市的第一天,街上的人明显比前一天晚上多了不少。

符云卿大约是对昨天的事有阴影,今天跟着苏黎黎几乎是寸步不离,好几次有迎面而来的路人从两人中间穿过,他都会立刻紧张地追上来。甚至还因为太着急,好几次都撞到了路人,差点引起纷争。

苏黎黎也说不上为什么,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中会不自觉地有些窃喜。她也不是没谈过恋爱的小女孩,符云卿的意图实在明显,很难让她察觉不到。

但她又觉得两人认识不久,彼此都不算很了解,这样是否太快?

符云卿又一次因为撞到人鞠躬道歉时,苏黎黎终于还是无可奈何,主动去牵住了对方的手。

“这样应该不会再撞到人了吧?”

苏黎黎说完,感觉到手里的狐狸爪子突然僵硬了一瞬,随即对方反手与她十指相扣,紧紧地握住。

“嗯。”符云卿欣喜地点点头,脸上掠过丝丝红晕。

苏黎黎微微怔了一下,有些认命地牵着符云卿往前走。完了完了,都说大姐姐终究逃不过年下的诱惑,她居然还是没能把持住。

只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她虽然不讨厌符云卿,甚至觉得他有些可爱,也很喜欢他的狐狸形态,但这跟爱情相差甚远……她这个不讨厌就等于接受的行为,真的很像欺骗纯情少年的渣女啊。

她看着符云卿脸上挂着的傻笑,又实在说不出“只有一点好感是不够的”这种话。

苏黎黎叹气。

走了几步,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问道:“你今年多大了,我好像还没问过你的生辰是哪天?”

符云卿眼神黯淡不少,垂下头答道:“五月初三的生辰……”

“咦?那不是才过不久?”现在是六月十五,也就是说符云卿的生辰是他来苏府的前没多久,苏黎黎又问,“那年龄呢?”

“嗯。”符云卿犹豫片刻,似乎挣扎了一下,然后才如实回答,“我今年二十。”

“那你比我年纪要小呀,难怪。”她没去解释难怪的下文,而是说起了自己:“我是十二月初六的生日,比你大个一岁半的样子吧。”

听她这么说,符云卿急了,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拔高了声音追问道:“你不喜欢年纪比你小的吗?”

旁边的路人们纷纷侧目,对这种大街上秀恩爱的嗤之以鼻。

苏黎黎捂脸,想赶紧把符云卿拉走。偏偏后者跟这个问题杠上了,怎么扯都不肯走,颇有你不回答他就不走的架势。

“喜欢喜欢,我不介意年龄的。”

苏黎黎无奈地说出有些羞耻的话,见符云卿因为得到肯定的回答,露出满意的笑来,她也不禁弯起了嘴角。

算了,顺其自然吧,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

修真界似乎没有专门的布庄,更像是把衣服统统归类在法宝里。苏黎黎打听到的这间宝器阁,正是整个集市里最大的一间售卖法宝的店铺。

她之前注意到符三娘送的两件衣服款式都非常老旧,所以起了心思想来看看修真界这边的流行趋势。果然跟她想的一样,因为衣服首先是法器,所以定价是以衣服附加的属性为主,其次才是美观和布料。

诶!这不就有她服装制造商介入的空间了吗?

苏黎黎在宝器阁里溜达了一圈后,立刻进入工作模式,掏出储物袋里的衣服,找掌柜的三言两语,就被掌柜的一句“里面请”,给带进了贵宾室。

两人在屋里等宝器阁的负责人,苏黎黎还在打腹稿想着等会怎么开场合适,扭头看到符云卿盯着自己一动不动的,不禁失笑:“你要是觉得谈生意无聊的话,可以自己出去逛逛。”

符云卿摇摇头,显然只想在这里陪着她。

苏黎黎却不太喜欢这种牺牲自己的一切去陪伴另一个人的做法,不管是父母还是恋人,都应该把自己摆在第一位。

她知道劝是没用的,干脆打发符云卿去给自己买糖炒板栗:“我昨天好像看到街上有卖,不如你去帮我找找吧,我突然好想吃。”

“等你谈完了生意我们再一起去。”符云卿神情坚定,就像个坚决执行保护主人任务的小狗。

苏黎黎失笑,只能假装抱怨起来:“唉,这还没成亲呢,就已经连帮我买个板栗都不肯了。成亲以后可怎么办呀,恐怕……”

她话还没说完,符云卿就败下阵来,起身说道:“我去给你买就是了。”

苏黎黎听他声音闷闷的,甚至幻视他头顶两只兽耳都因此垂了下来。

怎么回事,这狐狸从昨天开始好像就掌握了不得了的技能,他是发现自己对小狗没有免疫力,所以自甘堕落不当狐狸,从此狗化了吗?

苏黎黎摇摇头,甩掉脑海里奇怪的想法。

她站在窗边,确定符云卿走出来后,这才挥挥手喊道:“你去多逛一会儿也没关系的。”

符云卿回头对着她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才点头表示明白。

生意的事谈得还算顺利,苏黎黎的服装设计别具一格,确实对宝器阁很有吸引力。她跟宝器阁签了一份契约,由她出一批成衣,宝器阁出炼器师附加咒法,先实验一下,看看销售情况如何,再决定要不要深入合作。

而她带来的那两件法衣和软剑,宝器阁则表示可以免费帮她寄卖。

谈生意花的时间比预想的快了很多,此时符云卿还没回来,苏黎黎就干脆在宝器阁里逛了起来。

这宝器阁分上下五层,每一层都摆放着不同的法器。

苏黎黎顺着武器架一路看过去,一把白色玉纱面的折扇吸引了她的注意。这扇子给符云卿不错,她这样想着,伸手正要去拿,另一只手飞快地抢在她前面握住扇子,于是她的手没来得及收回,恰好按在了对方手背上。

“我先来的。”少年略显青涩的声音里带着几丝嚣张。

苏黎黎挑眉,正想说这声音有点耳熟,抬眼望去,却是昨天晚上那个名叫赤霄的少年。

“诶?好巧。”苏黎黎打着招呼,顺势把手收了回来。

少年方才只顾着抢扇子,压根没注意到背对着自己的女人是谁,发现是苏黎黎后,他随即一愣,脸瞬间就涨得通红,心里又是后悔又是懊恼。

平日里为非作歹惯了,他压根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居然会作威作福到昨天一见钟情的人身上!

赤霄年纪不大,一向对同龄的女孩子就没什么好感。

比起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他更喜欢那种成熟又温柔的大姐姐,如果对方再带着几分江湖儿女的侠义之气,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昨晚的苏黎黎就完美符合了赤霄心中梦中情人的模样,这位大姐姐长得好看心地善良有勇有谋,还侠肝义胆助人为善不求回报,很难让他不心动!

少年的初恋大抵就是如此,一个眼神,一件小事,就可以让他们好感爆表,越是回忆就越是沉溺。

可惜这样如火焰般热烈的一见钟情,往往都很难善终。

赤霄此刻就极度尴尬,他眼神飘来飘去的,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昨晚躺在床上还在后悔没有问对方的姓名,没想到今天才碰上,自己就抢了她的东西。

“……好巧。”赤霄僵硬地开口。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悄悄摸了下被苏黎黎碰过的手背,心里一边高兴,一边辱骂自己,不就是个扇子嘛,至于这么着急去抢吗!

想到这里,赤霄连忙将扇子递到苏黎黎面前,郑重其事道:“昨天的事还没向你道谢,要不是你帮忙,昨天我跟师妹的钱恐怕就被骗光了。这把扇子我送给你,就当做是谢礼!”

少年这么霸气的话让苏黎黎也愣住了,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把扇子让给我就足够了,我帮你也不是为了谢礼,再说哪有让小孩子付钱的道理。”

大约是小孩子一词刺痛了对方,赤霄下意识皱眉,执拗地辩解道:“我虚岁二十,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苏黎黎看着他尚显稚嫩的五官,知道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最在意别人说他们年龄小了,于是装作一本正经道:“嗯嗯,一眼就看出来你已经二十了呢。”

哪里的虚岁呀,虚这么多。

她在心里笑出了声。

“赤霄,我们该走了。”一名十分有压迫感的中年道长走了过来,他手里牵着昨天那个圆脸小姑娘,看来应该就是她的父亲了。

赤霄见到他来,朗声道:“师父,这就是昨天帮了我们的那个侠……额,那位姑娘。”

道长朝着苏黎黎点头致意,说道:“有劳姑娘昨日出手相助,在下涂山谢灵君,以后若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姑娘尽管吩咐。”

接着,他又说些了非常官方的场面话。

一旁的赤霄看着着急,几度想要插嘴,但是奈何师父在场,不敢造次。

直到最后谢灵君说了句“还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赤霄这才放松了不少。对对对,师父你就该先问这个!他在心里大喊道。

这位谢灵君大约是个修为很高的人,苏黎黎面对着他总有一种打从心底的恐惧感。好在她经历得多,见的大人物也够多,这才没有露怯。自报了家门后,又是一些成年人场面话。

等谢灵君一行人走后,苏黎黎这才松了口气。

赤霄刚刚强行买下了这把扇子送给她,当着谢灵君的面,她也不好多拒绝。只是看着手里的扇子,她多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别人送她的礼物,她再转送给符云卿,是不是不太合适呢?

可这扇子她拿着也没什么用啊……

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符云卿也回来了。苏黎黎迎上去,看到对方手里真的拿着一包糖炒板栗,立刻笑了起来。

“这集市上还真有卖的?”

“嗯。”符云卿点点头,脸色却不是很好的样子。

“怎么了吗?”苏黎黎好奇问道。

符云卿摇摇头,过了片刻又像是不死心般,试探性问了句:“我刚刚好像看到你在跟谁说话,是遇到熟人了吗?”

“你说刚刚那一家三口吗?是个叫赤霄的少年,和他的师父师妹,我昨天帮了他们一把,刚刚偶遇到,就聊了两句。”

说到这,苏黎黎没注意到符云卿瞬间变得惨白的脸。

她举起扇子苦笑道:“喏,本来我选了这把扇子,想买给你补当生日礼物的。结果他们非要抢着付钱,现在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把这扇子送给你了,别人付的钱,你不会介意吧?”

符云卿没有回答她。

苏黎黎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只见符云卿修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这才勉强回过神来。

“嗯?啊……我不介意。”

符云卿赶紧掩饰自己的情绪,笑着答道。

“你怎么了?”苏黎黎总算察觉到他的异样,担心起来。

“没事,我可能就是累了。你送的扇子我很喜欢,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我的生辰还没有人送过礼物呢,我会好好珍惜的。”他看着苏黎黎的脸,心就像是浸在了蜜糖里。

可蜜糖到底与蜜蜂息息相关,某个瞬间,符云卿又觉得心就像是被锋针扎到了一样,突然刺痛起来。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介意呢。说起来,刚刚那个叫赤霄的少年,我总觉得有点眼熟,他这个名字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原来她没有发现赤霄是他弟弟?!

符云卿眨眨眼,心中忽然松快了不少,他急忙掩饰道:“没有吧,大概是你记错了。”

苏黎黎:“是吗?”

符云卿:“嗯,我完全没听过这个名字,你应该是记错了。”

苏黎黎歪着头想了想,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于是干脆放弃了。

“不管这些了。”她满脸轻松地拉着符云卿往外走,“我这边生意谈好了,接下来是自由时间,我们可以随便逛。”

弟弟一行人才走不久,符云卿怕到时候自己跟他们撞上,少不了要交谈一番。想起刚刚符赤霄的表现,符云卿心里满是危机感。

毕竟赤霄才是苏黎黎原定的未婚夫,同样都是狐妖,弟弟赤霄天赋又好,还年轻,狐狸原形又比他好看……好不容易才跟苏黎黎的关系进了一步,万一她喜欢上赤霄怎么办?

符云卿不敢赌,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开苏黎黎。

“唔……”符云卿突然捂着额头,很是愧疚地开口:“我……我突然不太舒服,不如你陪我回客栈休息一下吧,可以吗?”

苏黎黎以为他真的不舒服,于是二话不说陪他回到了客栈。

她让客栈老板帮忙请了个大夫,可大夫也看不出是什么原因,只能开了些安神的药让符云卿先喝着。

如此一折腾,苏黎黎也没了逛街的心思,只能在符云卿床边守着照顾他。

夜里,苏黎黎突然惊醒。

她睁开眼,反应了好久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居然睡在了床上,身边已经没了符云卿的影子。

她坐起身,被子被身体带动着掀开,露出了躺在她旁边的一只小狐狸。

苏黎黎:“……诶?”

躺在身边的小狐狸是符云卿本体的缩小版,跟符三娘不同,符云卿的本体更偏向红狐,虽然身体大部分都是白色,但尾巴和四肢都是橘红色的。

由深至浅,就仿佛一团火从下面往上蔓延。

此时的小狐狸蜷缩着身体盘成团,蓬松厚重的尾巴偶尔不自觉地摆动两下,正好扫在了苏黎黎垂在身侧的手腕上。

苏黎黎的心一下就化了,什么道德什么理智都离她而去。

她颤抖着抬手从小狐狸的头顶一路摸到尾巴尖,顺滑柔软的手感瞬间将她征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形的缘故,小狐狸的毛发似乎比大狐狸更柔软一些。那种轻绒的质感,简直比苏黎黎摸过最好的皮毛制品都要舒服。

啊……虽然这么说实在是过于罪恶了。

从事布庄生意难免会接触各种皮草制品的苏黎黎愧疚了一瞬。

她躺下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小狐狸,抬手在它身上一下又一下地抚弄着。

小狐狸应该还是很舒服的,在她的爱抚下,即便还在沉睡中,依然可以听见从它喉咙深处发出的细微的咕噜声。

就像是被撸舒服了的小猫一样,带着撒娇和兴奋的意味。

苏黎黎简直要闭目落泪了,柳氏对绒毛类的东西过敏,所以这些年她也没机会养只宠物什么的。偶尔在外面摸了别人家的小动物,回家之前还得好好清理一下。

现在她居然拥有了一只属于自己的小狐狸,这婚结得真值!

果然是听妈妈的话吧,赶紧把婚结啦,我知道你未来的路,但妈妈比你更清楚。

——好吧并不是。

柳氏根本不知道符家母子是狐狸的事,她就是单纯被狐狸精的花言巧语骗了,各种意义上的。

苏黎黎过足了手瘾,又转而开始做些其他小动作。

她回忆着玩弄小猫的手法,轻轻揉捻小狐狸的耳朵,然后在耳根的位置打圈按摩。按到某个凹陷的部位时,只见两只耳朵快速抖动几下,随后小狐狸梦呓着扭了下头,躲开了苏黎黎的手。

这算是变相拒绝了吧?大概狐狸跟猫的爽点不同?

苏黎黎想着,干脆放弃了耳根,把目光投向小狐狸的尾巴根。

猫的尾巴根也是爽点呢,不知道揉小狐狸的尾巴根它会不会也爽到。准备伸手的时候,苏黎黎突然想起对方到底不是真的小动物。

尾巴根对于智慧生物来说,或许还是有点不太合适,她心虚地转移了目的地,将手探向小狐狸的肚子。

小狐狸的肚子上夹杂了许多白色的毛,手悄悄探进去,高于人类体温许多的温暖感迅速包裹住她的手掌,更加柔软的绒毛填满她的指缝。

苏黎黎曲起五指,轻轻挠动,于是手下的狐狸便发出了跟刚才完全不同的更加舒服的咕噜声。苏黎黎能感觉到它的身体在颤抖,于是她稍稍加强了力度,从下巴的位置,一直抓弄到肚子。

她熟稔的撸猫手法放在狐狸身上显然也很奏效,小狐狸发出的愉悦呼噜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不过趁着对方睡着这样做,多少显得有些趁虚而入了,更何况对方还在生病……

想到这里,苏黎黎念念不舍的松开了手。

趁着符云卿生病做这样的事果然还是让她很有罪恶感,虽然过足了手瘾才这么说有些过于事后诸葛亮,但她还是强忍住继续摸下去的欲望,重新翻身看向了天花板。

还、还是赶紧睡觉吧。

苏黎黎在心里不断催眠着自己。

但是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到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两下,侧头看去,睡眠中的小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她手边,还像是无意识诱惑她那样,用脑袋蹭了蹭她。

苏黎黎:……!

这要是能把持得住,还怎么配叫福瑞控!

苏黎黎一把将小狐狸捞过来搂在怀里,闭眼埋头进它的毛发中狠狠吸了一口,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了,我是一位正直的女士,睡觉睡觉。”

她像抱着一个洋娃娃那样抱着小狐狸,强迫着自己进入了睡眠。

怀里的小狐狸将尾巴搭在她的腿上,像是表达不满一样,轻轻扫动了几下。只是这一次苏黎黎无视了它的动作,再也没有对它做什么。

过了好久,等苏黎黎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绵长又沉稳后,她怀里的小狐狸发出淡淡的金光,随后身形舒展,变成了一个男子的模样。

符云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他轻轻睁开了眼睛,那双金色的瞳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他用饱含恋慕的眼神看着苏黎黎,久久回不过神。

沉睡中的苏黎黎有些不舒服地调整了一下睡姿,符云卿于是趁机将手臂垫在她的脖子下方,将苏黎黎整个拥进自己的怀里。他的脸因为这大胆的动作开始发烫,却又安耐不住想要亲近的心情,抱紧了怀里的人。

就这样,符云卿一直抱着苏黎黎,直到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他感觉怀里的苏黎黎有要醒过来的倾向,这才重新变回狐狸。

由于畏光,苏黎黎的睡眠很快就被打扰了。

醒来后,她只觉得浑身僵硬酸痛,就像是一晚上保持一个姿势没有动过一样。稍微伸了个懒腰,身体各个关节立刻就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在抗议她的不良睡姿一般。

“唔……好刺眼……”苏黎黎按着自己的脖子嘟哝着。

她扭头看向窗户,却发现上面的遮光帘不见了。

平时出门她都会记得带上遮光帘,要么就是选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否则第二天只要天亮,她必定会被光照醒。

眼前的房间有些陌生,她好好回忆了一下,又看到身边睡得香甜的狐狸,这才意识到昨晚自己压根就没回房间,这是在符云卿房里。

两人虽然是未婚夫妻,但是这么快就同床共枕,放在平时苏黎黎肯定要给他一拳。

“得亏你还知道变成小狐狸,否则你必定会挨我一顿毒打。”苏黎黎揉了揉小狐狸的背,又替它盖好被子,这才嘟哝着起身离开了符云卿的屋。她困得要死,得回房间再睡一会。

小狐狸符云卿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被窝有些失望。

但被子里残留着属于苏黎黎的温度和气味又让它眷恋,于是它低头轻嗅着怀里专属于她的气味,又高兴了不少。

因为符云卿说身体不适,这次的集市之行很快就落入了尾声。

虽然苏黎黎表示可以在客栈陪到他病好,但符云卿还是坚持要回家,说不想耽误苏黎黎的工作。

乘着灵舟回航的路上,苏黎黎一度担心以符云卿这样生病的状态会不会发生航空事故,可不管她怎么劝,符云卿都坚持想要赶紧回到苏府。于是她也没办法,只好顺着符云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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