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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不许走!我哥哥待你不薄,背着程冰姿把家里的田产契约都交到你手上,那是完完全全要跟你交心,可你却……”杨平安一把抓住少女的胳膊,气恨声儿都颤了:“你要是敢走,我就去衙门告你抢夺财物!”

“你去啊。”表姑娘手指连连戳杨平安的肩膀,毫不留情道:“如今整个留芳县谁人不知,为着你哥害死了沈轻霜,马县令都恨死你哥了,他会管你杨家的闲事?再说这也不全是你哥的东西,有大半是人家沈轻霜的!”

“可、可……”杨平安顿时六神无主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表姑娘的腰,哭号着哀求:“哥哥要被斩首了,你肚子里的就是我们杨家唯一的男孙了,求求你留下吧,只要你把孩子生下来,我就变卖家产,把所有钱都给你。”

表姑娘掩唇笑:“你当我傻啊?孩子生下后我怎么养?他有个杀人犯的爹,长大后如何在邻里抬得起头?我才十七岁,凭什么一头钻进你们杨家这个深不见底的坑!”

说到这儿,表姑娘坏笑,蹲身拍了拍杨平安的头:“不怕你恼,我压根就没怀孕,那是在骗你哥呢!”

杨平安大怒,挣扎着起来,张牙舞爪地去打表姑娘。谁知这时,表姑娘的家仆们赶到,几人一起将杨平安按在雪地里打。

表姑娘摸了下被抓伤的脖子,足尖踢了下杨平安的脸,无情地嘲笑:“那位沈小姐倒是怀孕了,你让她给你哥生儿子呀,哦,忘了,她被你哥捅了一刀,母子俩都死了。我告诉你杨平安,别埋怨,这就是报应!”

说罢这话,表姑娘带着仆人,转身就走。

杨平安一个人瘫卧在雪地里,慢慢地坐起来,从地上掬起捧雪,擦鼻血,她不住地谩骂,骂表姑娘、骂程家父女,甚至还骂哥哥,忽然,杨平安号啕大哭起来,委屈地说了句:“要是轻霜姐姐还活着,她可不会这么绝情!”

这边。

春愿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她面无表情,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将车帘子放下。

而这时,唐慎钰一扬马鞭,驱车行进在漫漫雪夜里,他从怀里掏出个酒囊,牙咬掉塞子,自己喝了几口,然后擩进车里。

春愿接过带着他体温的酒囊后,连住喝了好几口,酒是滋补的,有股淡淡的药味儿。

“解气么?”唐慎钰问。

春愿一笑,怎么才喝了几口,就上头了呢,她懒懒地靠在他的背上,小声说了句:“腊月廿七那晚也下雪了,我比杨平安可绝望多了。”

……

约莫行了两刻钟,就到了地方。

因杨朝临乃死刑要犯,所以囚禁的地方稍有些偏远,唐大人早都事先安排过了,今夜看守杨朝临的,全换上了自己人,能保证发生的一切不会泄露。

春愿换上了那件有帽子的斗篷,戴上面纱,下了马车后就紧跟在唐大人身后,直接进了地牢。

牢狱并不大,但修建在地下,终年不见天日,只有头顶有巴掌大的小窗子,阳光不进,风雪不来,非常潮,阴冷就像牛毛细针,直往人骨头里钻。

春愿惴惴不安地左右望了圈,地牢是空的,以前的犯人早都挪出去了,地上随处可见粪便,墙上挂着各类刑具,上面沾了陈年血污,时不时有胖老鼠跑过,在泥缝里刨出只腐烂了很多年断指,窸窸窣窣地啃食。

这时,从最里头的黑暗处传来男人痛苦的哭声,绝望而又无力。

“他就在那里。”唐慎钰侧过身子,下巴朝前努了努。

春愿上前一步,借着昏暗的烛火往前看,杨朝临换上了囚服,脖子上了几十斤的重枷,双脚戴了指头般粗的铁链,脚腕早都磨烂了,无法躺下,也不能站起来,就只能坐着,腰都要折断了。

他头发蓬乱,身上有不少鞭伤,看来进来后,得到了很优厚的“款待”。

春愿轻叹了口气。

“怎么?”唐慎钰垂眸,看着眼前娇小玲珑的女人,笑着问:“觉得他可怜?”

春愿摇了摇头,“我可怜他,谁可怜我呢,我只是觉得,他现在还是太舒坦了。”

说着,春愿从袖筒里拿出那把匕首,噌地声拔出来,她用力攥住刀柄,呼吸急促,盘想着怎么宰这活畜牲。

“怕么?”唐慎钰绕到女人身后,抓住她拿匕首的右手,目视前方,惜字如金:“走,我带你去杀。”

“等等!”春愿忽然出声,她低头想了想,咬牙切齿道:“大人,就这么宰了他,还是太便宜了他,我得折磨他。”

“你想怎么做?”唐慎钰抬手,将她垂落的头发别在耳后,“全都依你。”

春愿转身,直面男人,手拽住他的袖子,歪头笑:“怕是阿愿要冒犯您的清白了,您不愿意没关系,可以换其他人,好不好嘛。”

唐慎钰莞尔:“答应。”

春愿再求:“我还需要一个地牢,这里太脏了。”

“简单。”唐慎钰站的笔直,昂起下巴:“马如晦这几年收受了不少贿赂,悉数藏在外宅的密室里,这两日被我意外发现,呵,正巧就在你住的那间屋子下面。”

……

子夜时分,正是万籁寂静的时候。

回府后,春愿沐浴了番,梳了繁复精美的灵蛇髻,化了桃花妆,朝她住的南边小院走去,唐大人默默跟在她身后,他果真配合她的想法,沐浴后换上了御赐飞鱼服,戴上官帽,一手拿着绣春刀,另一手提着个大食盒。

小院静悄悄的,只有上房还有点光亮,是这凄冷寒夜里唯一的暖。

春愿提着拖泥裙,踏上青石台阶,她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先走到纱窗那边,轻推条缝儿往里瞧,屋子里又香又暖,点了一盏豆油小灯,只能照亮方寸,故而屋子里很暗,在正中间跪着个年轻男人,穿着肮脏的棉囚服,赤着双脚,脚腕处血肉模糊的,正是杨朝临。

杨朝临这会儿脸上满是疑惑,眼里透着对生的渴求,偷摸四下打量着,估计盘算着到底是哪路神仙,有本事深夜将他从死牢里提出来,这人明显早都饥肠辘辘了,几次三番望向桌上的果子,使劲儿咽唾沫,到底没敢动。

春愿冷笑了声,扭头望向身后的唐慎钰。

要么说,人比人,气死人。

比起杨朝临那畏缩肮脏的模样,唐大人简直就是天神下凡!

春愿扶了下发髻,学着小姐旧日走路的姿势,妖妖乔乔地推门而入,果然,杨朝临听见了动静,迅速跪好了,低下头,做出恭敬畏惧之样。

“呵。”春愿只觉得好笑,她身子斜倚在门框上,忽然就想起了过去,杨公子最目无下尘了,天资又极高,年纪轻轻就考中了举人,这些年被人捧得太高了,于是忘记自己是从哪里爬起来的,对了,之前杨公子嫌她多嘴多事,逼着小姐把她许配给家里那个有狐臭有孩子的中年奴仆……

“朝临哥,好久不见了啊。”春愿笑吟吟地打招呼。

听见声音,杨朝临身子猛地一震,立马扭头望去,当看见门口的女人时,他瞬间惊吓的尖叫,不住地往后挪,口里喊着:“鬼啊!你不要过来!”

春愿心里翻了几百个白眼,笑着走进来,压低了声音,不慌不忙道:“朝临哥,那晚上咱们在小酒馆见过了呀,你早都确认过我不是鬼,怕什么,怎地,你竟忘了轻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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