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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看样子,今天该是晴天。

兰芝通宵打完牌之后是要吃了早饭再去补觉,这一觉可以睡到吃晚饭才起。

朱丹替她煮了一碗汤圆,兰芝问她:“怪事体,侬今朝起得吤早?”

她低着头道:“唉,下雨吵得没怎么睡好。”

心里直发虚。

兰芝将信将疑的吃了汤圆进屋睡下,她悬着的一颗心方才放下,稍作打扮便去了公司。

他比她更早的来了公司。两人只是远远对视了一眼,各自去忙手头上的事体。朱丹从录音棚出来的时候正值晌午,一群女职员围在总经理的办公室前叽叽喳喳。

他比她更早的来了公司。两人只是远远对视了一眼,各自去忙手头上的事体。朱丹从录音棚出来的时候正值晌午,一群女职员围在总经理的办公室前叽叽喳喳。

朱丹走了过去,她们像鸟群似的忽而惊地逃窜。

思琪眸子一亮,眼睛放大了一圈,扯着嘴角道:“哎?朱丹妹妹怎么也在这儿?”

“我在这里上班。”

思琪嗓子里发出咯咯的笑声,走过去拉住她的手道:“朱丹妹妹真是多才多艺,一会子在医院上班一会子又到电台上班,看来顾叔叔需要你做什么你便能做什么。”

朱丹窘道:“都是为了谋生活而已,哪像陈小姐锦衣玉食,朱门绣户,自无烦恼。”

思琪气歪了嘴,嗔怪道:“顾叔叔你听,明明我们都是陈小姐,外头也都知道有两个陈小姐,我都改口喊你妹妹了,也未曾听你喊我一声姊姊!”

朱丹看着她的脚,不情不愿的喊了声“姊姊。”

思琪笑道:“这就对了,冲你这一声姊姊,今天我做东。”

三人去的是租界里的一家日料店,店内店外垂挂着各式各样的纸灯笼。他们脱鞋坐在榻榻米上,一名穿着和服的艺妓跪坐在一旁柔声伺候点菜,说的是日语,思琪可以听懂两句,便充当起了翻译。各点一份烤香鱼、金枪鱼肚腩、海胆鱼籽饭,生鱼片寿司,饮抹茶和大麦茶。

有人在一旁操着桐木古琴,调子很怪,像哭丧。

思琪一双眼睛在朱丹和越珒的脸上扫来扫去,越看越气,他本该是她的,是她麻痹大意让她钻了空子!

她为了使她出丑,故意打翻了桌上的茶盏,泼了朱丹一身的茶水。

思琪一面抱歉一面起身佯装擦拭,艺妓见状微笑着领了朱丹出去。朱丹垂眸看见艺妓木屐上的白色袜子,赫然想到了吾国女人的三寸金莲,一样的都是被什么东西束缚着,步伐迈得很小,像鸽子走路。

艺妓替她换了一身浴衣,朱丹穿得很不习惯,忸忸怩怩的拉开了障子门,觉得自己像个叛徒。

越珒怔住,半晌才回过神来打趣道:“我还以为是哪位日本小姐走错了屋。”

思琪见状肠子都悔青了,何苦闹这一出让她更出风头,绿着一张脸道:“中国人可不兴穿这个。”

朱丹连忙道:“我看她给我比划的意思,应该是说我离开前她便能将我衣服上的茶渍处理干净。”

越珒道:“不碍事的,你放松一些,不过是借穿一下。”

思琪哼着鼻子道:“自然,人的出身可不是因为一件衣服就能改变的。”

朱丹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脸色一沉。

越珒握住她冰凉的手,暖了暖,也不大高兴,袒护道:“人靠衣服马靠鞍,衣服的确不能代表什么,多少人不过是徒有其表。”

思琪气得咬牙切齿,恨恨道:“哼,徒有其表也好过有些人装腔作势。”

一阵空白。

琴师重新点上一炉檀香。

思琪用力咀嚼食物,上下牙齿摩擦出火星子。

哭丧的古琴音调一转,急促地登登登——呜呜呜——

屏风的后面,琴师右手抚琴,快出层层重影,弹指间似有千军万马,十面埋伏,刀光剑影之间香灰四起,直叫人背脊一凉。

思琪烦躁的盯着他们叠握在榻榻米上的手掌,他的手像寿司上面的生鱼片,软软地搭在一小团白米饭上,而她呢?她大概是白米饭里的醋,整个嘴里都在冒着酸水。

气氛一时冷到了极点。

思琪想到自己前段时间在街边的卦摊算了一卦,地火明夷卦,犯小人,特意戴了桃木手串化解,又想到那道士叮嘱她谨言慎行,索性撂下筷子,结了帐,先一步离开了。

她一走,琴师手腕一转,又切了个曲子,这次也不丧了,像寺庙里的禅乐,清心安神。

朱丹靠着他的肩膀,手里玩弄着一把折扇,上面绘着山樱,与桃花相似,都是一张美人面。

越珒呷茶望着她的手,笑着问:“你方才怎么不去辩驳她?让她唱着独角戏,好不寂寞。”

朱丹嗔怪道:“好呀,你是不是看戏没看够,恨不得我们打起来才好!”

“你看,这会子人家走了你又神气起来了,我看他们都把你瞧错了,误以为你是块面团,任他们搓圆捏扁,殊不知,你还藏着好几副面孔!”

朱丹气定神闲的摇了摇扇子,香风习习,憨笑道:“其实我就是嘴笨说不过人家,写文章我或许还行,但叫我和她唇齿争辩三百回合,是比要我写一篇骈文还难。”

“怎么会呢,你可以同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朱丹嗤笑着摇头道:“你不懂,女人生起气来是不讲道理、不听道理、不管道理,但没人招惹的时候,是最讲理的。男人嘛”她笑着睨了他一眼,继续道:“男人是吵起架来最理智,最爱讲道理,一套仁义礼智信侃下来真叫人目瞪口呆,哼,其实啊——”

“其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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