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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谢臻后面的话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便敏锐地察觉到了谢时雨的存在,他一时流露出些许不自然,着急忙慌地道:“你怎么还没走?”

顷刻之间,满脸通红的谢天宇已经冲上去紧紧攥住了谢时雨的衣领,他面目有些狰狞,仿佛要当场勒死谢时雨:“你这个……”

“贱东西,你想说这个吗?”谢时雨反扼住谢天宇的手,争取给自己夺取出呼吸的空隙,他被掐得脸色涨紫,却还是云淡风轻地反问着。谢臻冲上来,拽着两个人的手往反方向拉,从牙缝中用力挤出几个字:“够了……!”

光是扼住一个成年alpha,就已经够麻烦了,更不用提两个状态不太稳定、死死纠缠在一起的alpha。以至于谢臻手指摁到发白,也只能微微拉开一定的距离,他力竭地呼了口气,松开双手,听着不堪入耳的骂声,终于忍无可忍。

谢臻退后两步,蓄力狠狠地往谢天宇脸上打了一拳,与此同时反手又给了谢时雨一巴掌。

两个人被冷不丁地打翻在地,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谢臻呼吸沉而重,他冷漠地开口:“我说够了!”

谢臻稳了稳呼吸,指向谢时雨:“最后一遍,给我回去。”

谢时雨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通红的眼睛,微微抬起来,死死地盯着谢臻。谢臻总有一股,那双眼睛马上就会滴出献血和眼泪出来的错觉,他不敢直视谢时雨,只能微微将头转开。仍旧跌坐在地的谢天宇依旧沉浸在自己被亲生儿子打了一拳掀翻在地的不可思议之中,出神地捂着自己的脸颊没有说话。

身侧不远处的谢时雨踉跄着准备站起来,却腿使不上力气,来来回回反复跌倒好几次,谢臻的那巴掌不比打谢天宇的拳头要轻,他又好似轻飘飘地问谢臻:“谢臻,我们完了,对吗?”

“对吗?”谢时雨又一次轻声问道。

谢天宇整个人几乎要从地上弹起,怒不可遏地要再次一把拽住谢时雨的领子怒骂一句,而谢臻眼疾手快地挡在两个人中间,他横在中间,手挡着谢天宇,离谢时雨只不过半步之遥。

于是谢时雨将头轻轻垂下来,像是要如往日、平时那般抵在谢臻的肩颈处,可甚至还未等发丝触碰到他,一只手便轻飘飘地抵住了他。

“回家吧,我送你一程。”谢臻托起他试图依偎的脸,然后静静回视了下谢天宇,坦然道:“太晚了,他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一下他。”

不容反对的,谢臻拽住谢时雨的手腕,手上的劲道很大,几乎是有要把人手腕捏断的趋势,谢时雨被他拽得踉踉跄跄,被迫跌跌撞撞地往前,谢时雨盯着谢臻露出的那节苍白的、血管清晰可见的手腕,抿着嘴不出声。

谢臻拽着他出了医院,再到停车场,打开车门,将谢时雨猛地塞了进去。一路上,谢臻都走得很急,呼吸急促,他努力平稳着呼吸,站在车门前看着谢时雨道:“你耍什么脾气?”

“你非要留在那里等着谢天宇把你生生打死还是让他用难听的话把你淹死?!”谢臻说完,抬脚恶狠狠地踹了一下车身,整个车被踹得剧烈摇晃了两下。谢时雨半个身子还在车外,姿势略显僵硬,他攥着皮革后座的手指紧了紧,却因为指尖出汗而猛地打滑了一下。

谢臻站在昏暗的停车场里,表情有些不明,谢时雨伸出手去触碰谢臻垂落的手,轻轻攥在手里,他慢慢地又从车里探头起身,猛地抱住谢臻的腰,轻轻埋在谢臻的肩膀上。

然后谢时雨似乎哭了,称不上所谓的嚎啕大哭,只是隐约掉了几滴眼泪,透过衣领流进谢臻的身体里,这人声音故作镇定,只是尾音还带着颤:“你不要我。”

谢臻听到这一句话,心却莫名冷了半颗,他抬手握住谢时雨的手臂,喉咙有什么东西卡住了,艰难地问出:“所以谢天宇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是……”

“……今天先到此为止吧,等妈醒了再说。”

谢臻轻飘飘地拍了拍谢时雨的背,想要将他推开,可谢时雨无声又安静地凑上来吻了他一下。谢臻没有躲,却在谢时雨捧着他脸想要索取更深入的吻的时候,保持着那张倦怠的、平静的表情。

“真的已经够了。”谢臻静静道。

将谢时雨送回家后,谢臻连着三天没有再回家,他在医院和谢天宇一起轮流照顾吴婉,避免情况再出现恶化。谢臻不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可他不想去问谢时雨,吴婉偶尔醒来的间隙里,嘴巴里反反复复念着些什么,谢臻已经听得耳朵几乎都要起茧子,无非是说谢时雨哪里不好,又说让谢臻离他远点。

谢臻安安静静地替吴婉擦脸,一身不吭地洗完毛巾后,跑到没人的地方待上一段时间。

他承受的东西似乎有些太多了,以至于他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去调节。在谢时雨不在的这三天里,谢天宇絮絮叨叨地讲了很多有关于谢时雨的事,从各个方面论证他究竟是一个有多么歹毒的人,不仅是他这么说,吴婉也这么说。

谢臻不想太过于苛责谢时雨,但或许谢时雨从某种角度上说得很对,他们确实完了。

无论如何,他们不可能再以恋人的关系继续待下去。

太多事压得谢臻喘不过气,于是他想选择逃避,而逃避的方式就是让一切都回到原点。谢臻规划得很好,等谢时雨高考完后,如果他不想继续住在这里,可以替他租个离大学近一点的房子,拉开他和谢天宇吴婉之间的距离。作为风暴眼中心的自己,谢臻可以少回家,等这段时间过去,或许一切都会好的。

而解决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他和谢时雨的关系必须恢复到原点。

谢臻知道这对谢时雨来说有多残忍。

再无谢时雨

80

吴婉醒来的那天,泪眼朦胧的,跟疯了似的大喊大叫,连谢臻也认不得了,她本来就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在谢臻小时候怀过一次二胎,后来在七八个月份的时候死在了肚子里,最后是剖出来的。自那以后吴婉的精神状态就变得不是很正常,大部分时间里或许还认得谢臻是谁,有时候发病了,连谢臻也不认得。

后来谢时雨来了谢家,吴婉不喜欢他,虽然谢臻也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或许在吴婉心目中第二个孩子该是个乖巧懂事的,而不是一个有些阴沉木讷,还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眼下她又发病,不认识谢臻,却还记得谢时雨,尖叫着骂离我儿子远一点,滚开。谢臻在病房里默默地听着,尖锐的声音刺痛着自己的耳膜,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天宇冲上去安抚她。

谢臻实在是很疲倦了,闭着眼睛,神经却片刻都不敢放松,他离开医院,赶着早高峰开车到警局里去工作,一颗心脏跳得很快,不知为何惴惴不安,他魂不守舍地看着桌上厚厚的一沓,伸手用力搓了搓脸。

谢臻母亲病重这件事早就传到同事耳朵里,又谅在他看上去倦色满满的份上,局里让谢臻早点回去,他那天下班下得早,似乎有些不是时候,提着给谢天宇打包回来的饭走到病房门口时,透过透明的、低矮的玻璃窗,谢臻看见一个挺拔又有些瘦削的身影。

大脑停滞了片刻,谢臻恍然意识到那是谢时雨,推开门忙不迭地冲了进去,与此同时,吴婉爆发出尖锐刺耳的尖叫声,弓起身子意图用指甲抓谢时雨,她泪流满面,头发乱糟糟的,场面一瞬间混乱至极。

“我们该做的都做了,我说了,这就是你想听的。”不过几天,谢时雨仿佛瘦了,脸颊有些清瘦,嘴唇发白,泛着干涩的皮,黑漆漆的瞳孔微微转动盯着病床上的吴婉,他平静又诡异地补充完这最后一句,插着兜准备侧身离开。

却在听见吴婉急促、喘不上气来的呼吸声时驻足留步。

谢臻手里的饭在一瞬间掉落在地上,猛扑上去敲响呼叫铃,厉声大喊:“医生!!!”

成群结队、训练有素的人窜进病房,将谢时雨挤到门边上,他被推出病房,眼底错愕地盯着里面的一切,喉结滚动几下,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谢臻趴在门口时刻注意着里面的情况,手指紧紧抠着墙壁,仿佛不让手指渗出血来不罢休。

谢时雨静静等待了片刻,想伸手去抓谢臻的手臂,让他不要再抠这面墙壁上的瓷砖,却只是动了动手指,没有其他动作,于是他盯着谢臻的背影,抱着很难形容的心情,离开了。

他不想再去在意谢天宇会和谢臻说什么,他不想再忍气吞声,不想再那么窝窝囊囊地活在这个姓氏之下。谢时雨知道自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知道在吴婉要见他时,他就必须得抛下课业来见她,在吴婉执意逼问他,他说出事实后,他又得背下这口沉重的锅。

谢时雨真的要没办法呼吸了,他来来回回思考无数遍,思路拐到无数个死角,转弯很多次都无果。

过了几天,谢时雨才收到吴婉的死讯。

是从谢臻的口中知道的。

是从精神濒临崩溃的谢臻口中知道的,是在重重的一拳、彻底崩盘的一切之下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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