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何平安将?门开了条缝,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倌便把脸凑了上来。
鸣玉叫上来的人是秋银。
“夫人?”
“你可真有大出息!”他用身子把门缝挤开,兴奋道,“我说这满院的男人,怎么平白多了个夫人,果然是你!”
“短短一夜工夫,就叫先生如此尊敬,可见你也入了贵人的眼?,日?后有大前途。”
他站在何平安面前,歪头?看着她的脸,兴奋劲过后,好奇道:“今早上南馆来了好几个大夫,是不是你生病了?”
何平安瞥了她一眼?,坐下?吃粥,而秋银是头?一回白日?上这间房,趁着她吃饭,四?处瞧了瞧。
先生叫他上来伺候夫人,他原先还以为是什么老女?人,等从门缝里看见何平安,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她来历不凡的身份这会儿算是坐实了。
秋银逛了一圈,拖着个春凳坐在她身边贴着,还把自己的手给她看。“你要吃自己拿就是,难道还要我送到你手上?”
秋银笑道:“夫人真没良心?,亏我心?里想着你,学琵琶时走了神,叫先生把手都打肿了。”
何平安不相信:“我打了你好几巴掌,你为什么要想着我?就这么欠打?”
“打是亲骂是爱。”
何平安捧着粥,想起自己受过的苦楚,扭头?呸了一声。
“别犯傻了,这鬼话也就你当真!”
秋银支着手,见她有几分孩子气,咧嘴笑道:“我当然不会当真,不过挨了你的打,我甘之如饴。”
何平安皱眉,将?他推开,厌恶道:“别说的这样肉麻。”
秋银捧腹大笑,趴在桌上,等笑够了,长长叹了口气:“我从小长在这里,来的男人不计其数,挨了不知多少的打,但你不一样。你打了我,却没有跟我上床,就凭这一点?,我就有些喜欢你了。”
眉眼?清秀的少年伸手勾着她的衣角,笑眯眯道:“你还是我接的头?一个女?客,与那些臭男人不同。”
何平安记起他的身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要是自己与他一般处境……
何平安猛地摇头?,想也不敢想。
一个顾兰因就快要了她的命。
“方才我说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披头?散发的少女?小声道。
秋银大度极了,点?点?头?便原谅了她。
“先生让我来服侍你,你坐好了。”
他找来玉梳,一面给她绾发,一面自夸道:“我梳头?的手艺,贵人都说好,现?下?扬州的时兴发髻,我都会,你想要什么样的?”
何平安吃着饼,或许是想到陆流莺昨夜的牡丹髻,也叫他梳一个。
头?发梳到一半,鸣玉喊来的裁缝到了门首。见她跟秋银相处十分和睦,鸣玉便让秋银住在了隔壁,做个日?常伺候的小厮,暂时不必去?接客了。秋银大喜,等鸣玉一走,扑过去?就要谢何平安。
“我的好姐姐,真是托你的福!日?后你可要多多提携提携我。”
他围着何平安转,笑嘻嘻道:“先生刚才在门边上告诉我,说你怀孕了,叫我好生照看,你就放心?罢。”
何平安手一顿,斜眼?看着隔扇,雪白的窗纸后,男人的影子还在。
鸣玉混迹在烟花柳巷多年,并不好糊弄。
何平安一时找不到好的方法落胎,眼?看着又过去?一个月,她心?想不行?就从楼梯上滚下?去?好了,偏偏秋银跟着她寸步不离。
他像是知道自己的想法。
终于有一日?,他不知从哪弄来了一碗堕胎药。
何平安被骗过一次,压根不相信。
秋银跟她再三保证,何平安接过碗,正要尝一口,那门却突然被人踹开,鸣玉带着一伙人冲进来,砸了碗不说,将?秋银绑了出去?一顿毒打。
隔着门,白日?里就只能听见他的惨叫。
何平安心?绪不宁,她看着毯子上的药汁,眼?前发黑。
不知过了多久,鸣玉开了门,将?要死要紧的少年丢到她的跟前。
鸣玉对着他道:“你弄来的脏东西,自己舔干净了。”
浑身是血的少年趴在地上,将?洒了一地的堕胎药一一舔到嘴里,毫无尊严可言,他沿途爬过的地方红的刺眼?。
何平安跌坐在榻上,心?想这不过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
她别过脸,嗅着空气里的血腥味,咬紧牙关。
鸣玉这时候又给她端来一碗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夫人,该喝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