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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绣说着,拖着农具,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吴青英心里不是滋味起来,可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她只能默默地在于绣身后跟着。纵使她们曾在无人知晓的夜晚有许多次亲密无间的相处,可两人间依旧有一条怎么也跨越不过去的鸿沟。
不,不仅是鸿沟了。吴青英清楚地知道,她的嫂嫂,多半还是恨着她的……怎能不恨呢?
于绣来到吴家时,吴青英还很小,那时的记忆早已模糊。她隻记得,那时,她怕黑,爹娘便让于绣来和她一处睡觉。
怕黑的孩子有人陪着,在夜里便安心了许多。可若是这孩子半夜醒了身边没人,她便免不了哭闹一番。每当此时,隻比她大了两岁的嫂嫂便会跑出来,将她搂在怀里。
“别哭了,”她总是轻声哄着她,好像生怕被人发现,“青英,我求你……别再出声。”
年岁渐长,吴青英才慢慢回过味儿来。那时,她已经不怕黑了。夜里,她依旧会和于绣睡在一处。躺在床上,她总是望着一旁的木门。那木门看起来是那样脆弱,似乎一脚就能将它踹开;可这木门又是那样的破损,轻轻一动,便是吱呀一响。
如果可以,她真想牵着她的手离开这里,以弥补儿时无心的过失。
“嫂嫂,”她说,“对不起。”她的声音很轻,刚刚好让她听到。
“睡吧。”于绣也没问她究竟在对不起什么,只是重复着:“睡吧。”
又过了些年,哥哥也到了可以娶亲的年纪。父母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便急急地张罗着去办婚事。那天,于绣难得地没有做活,她穿上了一身嫁衣,在这简陋的院子里,在一片起哄声中和吴魁拜了堂。
但吴青英没看见他们拜堂。彼时的她正在厨房里忙活,满院的宾客,摆了七八桌,父母兄长都在接受乡邻的祝贺,于绣也已经被送进了吴魁的屋子……所有的活计,只有她来做。她盯着锅里那块渐渐失了血色的肉,一时失神,却忽然又掉下泪来。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笑?为什么?她不理解。她恨不得现在便拎着菜刀衝出去,把所有桌子都掀了!
可是她终究是没有这么做。
那一夜,吴魁又喝多了。他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而父母早已熬不住,早早休息了。吴青英躺在自己的床上,自她有记忆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独享这一张床。她望着屋顶,心中五味杂陈,不觉又悄悄伸出手去,抚摸着于绣惯常躺的地方。可如今,那里只是一片冰凉。
正想着,她忽然听见轻轻一声“吱呀”。抬头一看,只见一身嫁衣的于绣走了进来。“你哥哥醉了,”她说,“我来这里睡,天亮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