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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男子点头:“已经搜过了,里里外外搜过两遍,连那几处上了锁的箱笼,我也都查验过,并未见有那封书信。淑卿,你确定信真是被那庶女盗走了么?”

曹氏不敢确定:“她死不肯坦言从书房里带走了什么,我又不好明说,更担心显之会起疑心。如今我只能怀疑信是在她身上,又或是被她藏在上房某个地方了,正让人悄悄儿搜索呢。”

男子叹道:“如今顾不得这许多了,赶紧把信找出来要紧!王家已经往大理寺递了状纸,要定了谢璞的罪,就差那封信做铁证了。若没有信,根本没办法把河工消失的那一大笔银子跟谢璞联系起来。其余所谓罪证,都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大理寺卿是个认死理的,绝不会因为这些真真假假的证据,就判了谢璞死罪。他的罪定不下,倒霉的就是王家,万一把曹家与程家牵连进去,你哥哥就有麻烦了!而你我多年夙愿,也难有得偿的一日。此事关系到你我终生,不可轻忽。就算谨之会疑心到什么,他不过是个孩子,事后你好好哄一哄就是了。他终究是你亲生,难道还能逆了你的意不成?”

曹氏抿了抿唇,咬牙道:“若不到万不得已,我实在不愿意让显之知道真相。这孩子爱较真,就怕他想不开……”

男子打断了她的话:“淑卿!我们没时间了,大局要紧!更何况,此事一日未定,你们也会被困在这府里出不去。你难道就不担心两个孩子的身体?”

曹氏脸色变了变,抓住自己的领口:“你说得是……”

然而,她总觉得有些不安,忍不住再问:“闻山哥,你确定信不在别的地方么?若是从三丫头处也搜不出东西来,又该怎么办?能不能再假造一封?既然你们能造出第一封信,那第二封信必定也没问题吧?”

男子摇头道:“只怕来不及了!当日为了伪造这封信,王家费了老大的功夫。听说他们为了防止消息走漏,还把造信之人给灭了口。如今箭在弦上,到哪儿再找这么一个能人去?最重要的是,信虽假,上头的私章却是真的。可如今私章早被抄走了,并不在我手中,想借来用都不可能。你也不必多想,只管去搜信。我带人把这宅子前后再搜索几遍,只要信没被毁掉,总能有搜到的一天。”

曹氏叹了口气,默默点头,又犹豫了一下:“闻山哥,谢璞罪名若定,是不是……就逃不过死罪了?不能饶他一条命么?好歹……他也是我两个孩子的生身父亲。当年是我哥哥看中他家的银子,才非要把我嫁进谢家的。这十几年来,我不知从谢家拿走了多少银子,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又是为了给姻亲脱罪,方才算计到他头上,我心中实在不安。我们只要他的万贯家财就好了,别要他的命了吧?”

男子抬眼认真地看着她:“淑卿,莫非你与他做了十几年夫妻,便与他生出真情了么?他若不死,你我如何能相守?这谢家的百万家私,又如何能落到你们兄妹手中?他若不死……就怕牵扯出真相,反而会置我们所有人于死地!淑卿,你难道忘了你哥哥的大计,当真要感情用事?”

曹氏的脸色又惨白起来。

男子看了看天色:“我以宵夜的名义,把原本守上房的官兵支走,才争得这一刻钟的时间,与你相会。如今时辰差不多了,再不走,只恐叫人生疑。你不要胡思乱想,只管照计划行事。至于谢璞的生死,是由皇上定夺的,大不了定罪之后,你再想办法救人便是。”

他亲了亲曹氏的手,便转身离开了。曹氏想要叫住他,却又怕声音让人听见,只得慢慢地重新关上窗,上了窗栓。

谢慕林在黑暗中暗暗咬牙,心想她终于知道谢映容偷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无耻

钱妈妈用手护着烛台走近了曹氏:“太太?”

曹氏双眼被烛光映出了水光,声音犹带几分哽咽:“钱妈妈,闻山哥他……他是不是生气了?他甚至不愿意再与我多言!”

钱妈妈连忙安慰她道:“太太多心了。方将军方才不是说过了?他好不容易才把原本看守上房的官兵支走,争取这一刻钟的时间与太太说话。如今时间差不多了,他本就该走的。他也是担心会叫其他官兵发现端倪,对太太不好。他长年在军中,说话行事不免带上了那些粗人的习性,略有些粗心。太太不必想得太多。方将军若不是对太太一片痴心,二十年都不曾变过,又怎会尽弃前嫌,冒险助伯爷一臂之力?”

曹氏拿帕子擦了擦眼泪,稍稍平静了些:“你说得是。当初我与他私情曝光,哥哥几乎把他打死,又赶出曹家,他不知吃了多少苦,才有今日的成就。他心里本该有怨,若不是钟情于我,也不会主动与哥哥和好,甚至愿意帮哥哥做事了。我实在不该猜疑他的。”

擦干眼泪后,她又露出了几分落寞的表情:“可是……我说饶过谢璞性命的时候,他还是生气了。他觉得我与谢璞有情,才会说这样的话,但我是真的于心不忍!谢璞根本不知道我与闻山哥的事,这些年对我不坏。我妨碍了他与文氏的姻缘不说,又谋取了他上百万的家产,如今更打起了他全副身家的主意,甚至还要坏他的性命!这太过了些……哥哥拿走他的银子便可,何必非要害死他?我自有法子说服谢璞答应和离,甚至还有把握带走两个孩子,一样能与闻山哥成就姻缘。留谢璞一条性命,也算是全了我与他的夫妻之义了,在两个孩子面前,我也好交代。哥哥不肯听我的话,也就罢了,怎的连闻山哥也……”

钱妈妈叹了口气,劝道:“太太,您素来是个再心慈宽仁不过的好人,才会不忍心对谢璞下死手。可您也想想,这些年谢璞待您真的好么?您堂堂公府千金,下嫁他一个商户子,生儿育女,侍奉婆母,主持中馈,哪一样做得不周全?可他又是平妻又是纳妾,生了一堆庶子庶女叫您养活,一次又一次伤您的心,这也叫待您不坏么?我看伯爷与方将军这回非要下狠手,未尝不是想为您出气的意思。”

曹氏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谢慕林却已在心中大骂了。谢璞与文氏是自幼定下的婚约,两人都没有毁约的意思,甚至都抢先完婚了。是曹家明知道实情,还上赶着非要插一只脚进来的。

如果曹家觉得曹氏是公府千金,下嫁商户子,又要与平妻相处,太委屈了,那当初又何必要嫁?不就是为了钱吗?

曹氏这些年也没少往娘家搂钱,上百万两的银子呢!公府千金既然都为了钱,自卖自身,做了破坏别人婚姻的小三,现在捞足了好处后又反悔,把自己当成无辜的元配去踩人,是不是太无耻了些?她都跟方才那方闻山有二十年感情了,又有什么脸说自己很伤心很委屈?

还有,谢璞的三个妾是怎么来的,曹氏心里就没点数吗?谢慕林分明记得谢映真曾听父母说过,大小金氏都是平南伯曹三爷送过来的,还死皮赖脸地要了三万两银子的身价银去。至于宛琴,那完全是曹氏自己主动安排开脸的!谢璞接受了这三个妾,称不上清白纯洁,但曹家人如果要因此指责他不尊重曹氏,完全就是贼喊捉贼了吧?

这个钱妈妈太不要脸了,曹氏明知道实情也不吭声,也不是什么好人!

谢慕林可不会因为听到她说了两句不忍心的话,就真以为她会放过谢璞了。

果然,钱妈妈接下来再劝:“倘若只是小事,太太看在大少爷大小姐的份上,不愿伤了谢璞性命,自是太太仁慈。可如今兹事体大,若是谢璞不死,王家那边就保不住了,可能会牵连到伯爷,甚至危及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危及整个曹家!还有方将军,此事原与他毫无干系,他是一心为了太太,方才参与进来的。万一叫人发现实情,他的锦绣前程岂不是要受阻了?要知道,他可是拿命去拼了十多年,方才得到皇上信重,用不了多久就能升为禁卫大统领的人!这个位置有多重要,太太心知肚明。孰轻孰重,您可要想清楚呀!”

曹氏立刻便冷下了心肠:“你说得是。事有轻重缓急,我不该感情用事的。横竖……我护住了显之与慧儿,替谢璞留下血脉,便也算对得起这十几年的夫妻情份了。”

厚颜无耻!

谢慕林在黑暗中暗骂,目送她二人开门离去,门一关,她便再也忍不住了。

谢慕林翻身坐了起来,深呼吸了几下,才把胸口这口浊气吐尽,但内心那种憋屈的感觉,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消去。

她听出来了,怪不得曹氏与她手下的钱妈妈等人不再把二房放在眼里,原来是因为她们早就笃定,谢璞要倒霉了,她们无需再顾虑什么,自然就没必要再对二房做表面功夫了!

既然曹氏打算在谢璞罪名定下后,便带着一双儿女离开,然后嫁给她的所谓真爱方闻山,那她一定会要求和离。理由嘛,多半就是谢璞犯了罪,不再配做她的夫婿之类的。

只要拿保全儿女做借口,谢璞很有可能为了让孩子脱身,松口答应让他们母子三人离开,甚至连家产都会双手奉送。而曹氏一但脱身,便再无后顾之忧,到时候谢璞是死是活,谢璞的其他儿女是死是活,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平南伯曹三爷与方闻山等人既然都铁了心要置谢璞于死地了,后者的罪名就轻不了,祸及家眷是绝对的。真要让曹家人阴谋得逞,谢慕林就真要往大牢里走一趟了。之后那什么杀头流放、贬为官奴之类的地狱模式,再不情愿也要去经历一回。

谢慕林才不想做这样的炮灰呢!

她又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回想方才曹氏与方闻山、钱妈妈三人的对话,她大概能推测出,他们打算陷害谢璞贪了河工的银子。

以谢家的财力,要让这个罪名听起来可信,那钱的数量就绝对不能少。

这么大一笔钱,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消失了。要诬告别人贪|污,钱一定是确实被人贪了的,贪钱的人说不定就是曹家,又或是与曹家相关。

谢璞一向为官清廉,而且家私百万,作风又不奢侈,根本不缺钱花。他不可能去贪河工的银子,甚至在开州知府任上,为了治河修坝,还自掏腰包——这件事,谢映真是亲耳听母亲文氏跟底下的掌柜说过的。曹家人要诬陷他,就得有充足的证据。账簿之类的肯定得有,但要把这件事与谢璞联系起来,几个假证人是不够的。

所以就有了那封伪造的信。

一封由专业人士伪造,却又盖上了真印章,然后被藏在谢璞书房里的信。

此时很有可能就在谢映容手中。

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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