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曹氏吃了一惊:“怎会如此?我明明很小心的!”又觉得长兄长嫂这么做,太过分了些。
程氏冷笑:“若妹妹足够小心,根本就不该擅自动用那些人!你以为大房对我们还念旧情么?若他们还记得伯爷与你是他们的亲手足,外头就不会有那些莫须有的谣言了!他们都把脏水往你我头上泼了,你凭什么还觉得,他们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
曹氏懊恼不已,知道自己破坏了兄嫂的布置,就算心里再不甘,也只能向嫂嫂赔罪了。
程氏一点儿都不打折地接受了她的大礼,转身就走。
她也在气头上呢,耳目的损失固然令她生气,婆婆承恩公夫人拒绝接收谢映慧,也同样令她生气。她与弟妹程王氏策划得好好的,儿子曹文衡也尽力把谢映慧糊弄住了,只要承恩公夫人再把外孙女儿接过去,让曹氏放心,计划就成功了大半!可偏偏,承恩公夫人不肯配合,这戏还不知该如何唱下去呢。
难不成承恩公夫人察觉到了她与程王氏的谋划?先前曹氏要随方闻山出京,那老太婆也是赞成的,这心都不知偏到哪里去了,好象忘了曹文衡才是她唯一的嫡亲孙子一般!
程氏在心中暗暗诅咒着婆婆,暗骂她还不如早早死了,让曹文衡能在三年孝期内顺便把祖母的孝也一并守完了事。况且她死了的话,承恩侯与曹二爷两家便都要跟着丁忧,人人都得关起门来老实过日子,谁都别想压在平南伯府头上。那曹文衡三年孝满后想出头,兴许还能少些阻碍呢!
程氏骂骂咧咧的,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冷笑两声,决定要给长房一点颜色看看。
于是,关于承恩侯夫妇不孝不悌,暗中给继母下药,致其病重,还嫁祸弟媳幼妹的传言,便在金陵城内外迅速传扬开来。
纷杂
最近曹家真的很热闹。金陵城中关于他们的流言传得到处都是,就连街头巷尾的升斗小民,都有人念叨不知打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兴致勃勃地议论着本朝最显赫的外戚权贵高门内部发生的恩怨纠葛、爱恨情仇。
曹家大房、二房指责三房的寡妇与和离大归的姑太太对承恩公夫人不孝,彼此还姑嫂不和。
三房的寡妇则向外暗示大房的哥哥嫂子需要为承恩公夫人忽然的中风与重病负责,并且控诉他们阻拦承恩公夫人的亲缘晚辈面见她老人家,是为了掩盖自己的阴谋。
曹家大房、二房指责三房的寡妇造谣,为自己的不孝举动遮羞。
和离大归的姑太太又被人发现即将改嫁丑闻对象,而且还是在亲兄长刚刚死了没几天的时候。有知情人分析,这大概就是她与亲嫂子亲侄儿反目的缘由。
和离大归的姑太太没有否认自己的婚讯,倒是加入到嫂子对曹家大房、二房的指控中去。
承恩公夫人透过宫里派来给自己诊脉的太医,向外透露了自己对于亲闺女、亲儿子媳妇以及亲孙子的失望,声称长子长媳对自己很孝顺,并未对自己下毒,所谓谣言完全是胡编乱造的。不过她也没有承认女儿和媳妇争吵导致了她的病情加重,只是说,女儿和三媳妇只是寻常口角,但长媳太过担心自己的病情,才有些大惊小怪了。
其中,曹家和离大归的姑太太与前夫的恩怨情仇,以及姑太太的千金与表哥的婚约等等相关信息,也没少被人提起。
金陵城中吃瓜者众多,连一直安坐在家整理行李的谢家人也不例外。谢徽之为此还不得不多跑了一趟曹家族地,去寻早已道过别的好友曹荣打听消息。
不过,曹荣一家身为曹家族地中的小角色,对于这种曹家两大嫡脉之间的内斗,完全插不上手,顶多就是给谢徽之提供些边边角角的小道消息罢了。谢徽之只能打听到谢映慧安然无恙,更多的内情,就无能为力了。
不过,他确实打听到,谢映慧与曹文衡的婚约,似乎已经得到了双方母亲的默认,只等曹文衡孝期结束,就可以正式定婚了。眼下因为曹氏即将离京,为避嫌计,打算把女儿送到承恩公夫人那里去。可承恩公夫人拒绝接收外孙女儿,令曹氏措手不及。这些日子,正因为曹氏与程氏分别去求见承恩公夫人而不得,外头关于承恩侯夫妇软禁继母、给继母下药的传闻,才会越传越烈。
谢徽之连忙把打听到的消息通知了家人,文氏听了便担心:“这都叫什么事儿呀?曹家人内斗,怎么就把慧姐儿搅和进去了呢?老爷在家时,再三说过,慧姐儿的婚事必须由他做主,不得他点头,曹家不得擅自决定慧姐儿的婚配。平南伯府那边应该对此心知肚明才是,怎的如今又胡说八道起来?”
平南伯之死虽是曹皇后与承恩侯下的决定,但背后也有谢璞告状的因素在。谢曹两家已是死仇,如今不过是受情势所制,表面上做出和平共处的假象来罢了。谢璞绝不会答应把女儿嫁给平南伯之子,平南伯夫人也不该同意让儿子娶谢家的女儿才对。这些流言算什么?一旦金陵城上下都认定了谢映慧与曹文衡的婚约是真的,她将来想要再说好亲事就难了!
文氏为丈夫的长女发愁不已。
而身为谢映慧胞兄的谢显之,则是真真切切的发怒了:“岂有此理!曹家欺人太甚!”他察觉到了平南伯府对自家亲妹不带善意的算计,恨不得立刻去把妹妹带回家来。
但谢谨之、谢慕林与谢徽之还是劝住了他。因为谢映慧不能回谢家,最大的障碍是她本身。她自己不想回来,想要继续留在平南伯府,谁还能勉强她呢?
谢显之心中苦痛,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只觉得一片茫然。
谢慕林则道:“我其实觉得曹家的情况有些古怪,承恩公夫人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不答应让大姐姐跟她住在一起?若她点了这个头,大姐姐就不必跟着她母亲去北方了,也不必担心留在平南伯府被平南伯夫人与曹文衡欺负。虽说承恩公夫人心里未必不会偏向儿子和孙子,但对嫡亲的外孙女儿,总不至于太绝情才是。”
谢显之稍稍振作了一些:“这事儿确实古怪,外祖母待大妹妹一向很好。大妹妹比我更乖巧讨喜,在外祖母面前,素来是比我更得她老人家欢心的。无论外祖母是否赞同娘再嫁人,又或是反对大妹妹与曹文衡的亲事,她都没理由将大妹妹拒之门外。”
谢谨之说:“承恩公夫人不可能反对令堂再嫁,令堂与方闻山的亲事早就定了好几个月了。而大妹妹如今是住在平南伯府里的,与曹文衡朝夕相处。倘若承恩公夫人反对他们的亲事,就更应该接大妹妹接到身边去,杜绝二人再见面。而她若是不反对,也没有理由不肯接人。”
谢慕林想了想:“难不成……承恩公夫人身边不够安全,她不希望让外孙女儿落入险境?你们想想外头的传言,不是说承恩侯夫妻俩对继母下毒,让她病重难起,还把责任推到平南伯夫人与大哥哥的亲娘身上吗?”
谢显之脸色变了变:“若这传言不是空穴来风,那么……难不成是因为舅舅之死,大舅舅生怕外祖母追究,所以才用下药的法子,制止外祖母发难么?”
这个推测太过可怕了,谢显之再一次发现,从前所认识的舅家亲人,比他原本以为的还要心狠手辣,而他居然没有察觉到!
他有些坐不住了,这种事光靠自己猜测是没有用的,还得需要事实来证明。他示意伤势大为好转的菖蒲与青松,带着从谢家大宅里找到的丫头婆子们的部分私人物品,以“向从前的闺蜜亲友归还旧物”的名义,私下重回曹家族地,找故人打听消息。
菖蒲与青松给他带来了更多的情报,似乎从侧面证实了他们兄妹几人的猜想,并非没有可能。
青松甚至还打听到,由于承恩公夫人不肯接收外孙女儿,谢映慧又死活不肯跟随母亲前往北方,可留在平南伯府又容易招闲话,所以,曹氏与程氏最新商量出来的方案是,让谢映慧住到宁国侯府去,由程王氏照顾。
谢显之听了这些消息,脸色更加难看了。
谢慕林也忍不住吐嘈:“大哥,令堂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程王氏的娘家兄弟差点儿把父亲害死,结果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而平南伯府袖手旁观,导致程王氏娘家亲人死绝。谢、曹、王三家根本就是仇人,程家谁都有可能与曹谢两家交好,唯独程王氏最不可信。
“我是不知道平南伯夫人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地跟程王氏交好,半点戒心皆无,但人家好歹还是亲姑嫂。令堂也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太天真了些?她真要找个地方安置闺女,就不能送回谢家来吗?难道我们家不比程家更安全?跟大姐姐的关系不是更密切?!”
搬回
正当谢家兄妹们搅尽脑汁,想要设法给身在平南伯府内宅的谢映慧传个信,让她回谢家一趟时,谢映慧本人先一步坐车来到了谢家大宅门前。
门房处守候的蔡老田立刻把消息通知了正在书房打包书本的谢显之与谢谨之兄弟,后者则立刻派人回贡院西街,把谢慕林与谢徽之给叫了过来。
面对着四位兄弟姐妹,谢映慧坐在父亲的书房中,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那什么……我说过要回来看你们的,这不就来了么?我还给你们带了点心,是大哥最爱吃的那家店,二妹妹也曾夸过他家的百果酥做得好……”
“别管点心了!”谢慕林打断了她的话,“最近外头的传闻是怎么回事?大姐姐,爹爹有过明言,你的亲事必须要得到他同意的!现在外头人人都说你跟曹文衡定了亲,要是这事儿将来不成,你想要再说人家就难了!曹文衡若是在乎你的名声,就不该任由这些小道消息传得满城皆知!”
谢映慧抿了抿唇,撅嘴道:“我当然知道呀,表哥也知道,可大舅舅大舅母他们不讲道理,对我们这些小辈一点儿怜惜都没有,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急得都快哭死了!大舅舅大舅母就只会欺负孤儿寡母……我去求大舅母,想见一见外祖母,她都不肯答应!从前她对我的好,全都是假的!就连大表姐、二表姐她们,也不是真心与我交好。如今出事了,她们就一个个全变了脸,我算是看透她们了!”
谢显之闭了闭眼,叹气道:“大妹妹,你不是孤儿寡母……算了,这件事若是大舅一家不留情面,你确实拿外头的流言没办法。但若不是你与曹文衡太过亲近,也不会让人对流言信以为真。你以后……还是离他远些吧。有舅舅的死横在中间,父亲是绝对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他越是疼爱你,越是不会把你交到仇人手中,生怕你今后会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