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谢显之不同意:“二叔祖母的意思是,母亲是父亲的正妻,同时也是二房与三房的媳妇,不再有什么正妻、平妻之分了。但我仍旧是三房嫡长孙,二弟你也依然是二房嫡长孙,这个名份是不能错的。”
谢谨之张口欲驳,被谢慕林打断了话头:“两位哥哥就别吵了,你们俩都安心上学去吧,我去侍疾才是最好的安排!”
谢显之与谢谨之齐齐转向谢慕林,不约而同地开口说:“不可!还是我去!”
谢慕林有些想笑,一旁的文氏却看得热泪盈眶:“好孩子,若是老爷知道你们兄弟俩如此友爱,心里一定会很欣慰的!”她决定要在家书里详细记述这件事。
“其实我和小四也跟哥哥们很友爱的。”谢徽之从门边探出脑袋,冲着屋里的人挤眉弄眼。他身后还站着怯生生的谢涵之,小声表示:“我去侍候老太太吧,我其实最清闲,族学的功课很容易,我少上几天课也不打紧。”
文氏更加感动了:“快进来吧。你们什么时候回家的?瞧这一头脸的汗!赶紧擦擦。”她寻了干净的帕子,塞给两个小儿子。
谢慕林替四个兄弟倒了解暑的温茶,十分淡定地道:“你们谁都别争了,都给我老老实实上学去!老太太不想让外人知道她住在老宅养病,你们哪一个向学里告假去侍疾,都容易引人注目。况且你们是亲兄弟,若是一个人为了给长辈侍疾而缺席,其他三人又怎么好继续在族学和书院上课?为了一个人的孝名,把其他三个人给坑了,蠢不蠢?
“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以声称我是去做重修老宅的监工的,闺学那边的课程我也可以照上,三天一课,每课只上半天,对我没有妨碍。老太太还没有病到不能离人的地步,我只不过是从家里搬到老宅那边暂时住几天罢了,除了上学路上花费的时间长一些,生活根本不会受影响。”
谢谨之皱了皱眉头:“重修老宅?”
谢慕林笑道:“没错,老太太要求重修老宅,好方便她在那边长住。我们姑且听着,把老宅简单修一修,修到可以住人就行了。就算以后老太太离开湖阴,我们要祭祖或扫墓时,也可以就近到老宅里去歇脚。就算族人问起来,我们也能照实说,这是老太太的要求。只要不提老太太眼下就住在那里,以她老人家在族里的名声,说她干了什么荒唐事,别人都会信的。”
谢显之咳了一声,说:“这个理由不错,我借口要做监工,向老师告假,也没什么不妥之处。我知道二妹妹是想帮我分忧,但我身为老太太的孙子,应该承担起自己的职责来。”
谢慕林摆手:“都别提,无论是大哥你,还是娘,我都反对你们去侍疾。老太太那是什么脾气?她这回病情加重,就是自己作出来的!”她把谢老太太的病情变化与杜老爷子的复诊结果说了出来,然后道,“你们到了老太太面前,个个都只有听话的份,哪里能硬得下心肠来约束她老人家?我就不一样了,我能管得住她,也不在乎她骂人。所以,我才是最适合侍疾的那个人选!你们全都没法跟我争!”
谢显之兄弟四个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
文氏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坐回了原位。
太宗
没人能反驳谢慕林的话。
文氏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她在谢老太太面前,是从来都不敢大声说话的,不管心里是否有反抗之心,都只有俯首听话的份,顶多是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偷偷地哭,私底下埋怨几句。以前她可能连这个事实都不敢承认,现在敢承认了,却也没胆子去改正这个缺点,只能说稍有一点小小的进步吧。
谢显之与谢谨之是差不多的毛病,读书人的脾气,认为自己应该孝敬祖母。谢显之在这件事上更死板,谢谨之想法要灵活一些,但也同样不认为,对长辈严加管束是自己应该做的事。谢老太太不肯吃药,非要吃大鱼大肉的话,谢显之会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谢谨之则会想办法去哄她听话。拿话顶撞?那是休想!
谢徽之就是只容易冲动的活猴,不能指望他干细活;谢涵之年小体弱,他那小身板在老宅里住上两天,指不定就倒了,跟谢老太太一同卧病,珍珠与何婆子她们到时候还不知道该先照顾哪一个呢。
就连闻讯赶来的谢映芬想要自告奋勇去老宅,谢慕林也把人拦了回去:“四弟的事,还要四妹妹操心呢。你老实留在家里照看弟弟吧,顺便为我娘分忧。老宅的事你就别管了。”
谢映芬看了谢涵之一眼,再瞟一眼同样闻讯赶来的宛琴,顿时消停了。
她打着要给出了汗的谢涵之换干净衣裳的旗号,拉着弟弟与生母宛琴离开了正院,把空间留给了谢慕林一众人等。
谢慕林则仔细向所有人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她去老宅,不仅仅是要盯着谢老太太吃药养病,同时还要负责监管老宅翻修事宜。她从“古书”里找到一个水泥方子,可以用廉价的材料修整房屋,还能节省时间。如果这种材料在老宅能方便应用,那以后家里还可以开拓一个新产业,专门生产、销售水泥,贴补家用。
正好水泥这种材料的制作需要用到窑,文氏有心要拉谢谨华一家一把的话,让他家参与进水泥制作,也是可行的。到时候谢谨华可以在家照看老娘,以砖窑与原材料、工匠当作资本,入股水泥作坊,就算不分心去经营,也能坐收红利了。
况且水泥这种东西,一旦能顺利生产出来,打开了市场,一个作坊是没法满足所有人的需求的。谢氏族中若还有族人生计不顺,继续开作坊制水泥也没问题呀。
就是污染可能大一些。在水泥作坊里工作的人,都需要做好防护措施。
文氏与谢显之兄弟几个都没太把谢慕林这句话放在心上,个个都为谢慕林的主意而欣喜。倘若家里真的能象谢慕林说的,开起这个水泥作坊来,不但家中收入能大增,谢璞门下的掌柜、伙计们可能也不再需要辛苦奔走,买卖南北杂货了,守在家门口就能赚到银子。
谢慕林估计事情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容易,但眼下也没必要给家人泼冷水,先画个大饼给他们瞧瞧吧。这一家子妇孺,就没谁是真正懂经商的。谢徽之可能好一些,但他暂时还看不上这种“小作坊”呢。谢慕林自己不熟悉这个时代的工商规则,只负责把水泥搞出来就行了,其他的事,还是交给懂行的人去办。
一家人达成了协议,由谢慕林回老宅去给谢老太太侍疾。文氏原本还担心她会耽误了闺学的课程,在谢慕林决定要三日一次从老宅回来上学之后,就不再忧虑了。老宅距离谢家角,也就是两刻钟的水路罢了。家住得离四房远的那几房族人,家中女儿要走路去上学,也差不多要花这么长的时间。倘若担心谢慕林清早上学,起得太早会辛苦,也可以提前一天晚上回来,还能在家住一晚,与母亲、手足们团聚。
谢显之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时不时去向祖母请安问好,不能把所有责任都压在妹妹身上。倘若妹妹有需要自己帮助的地方,他也可以出一份力。他甚至觉得,每晚去老宅过夜,陪伴祖母、妹妹,并不会妨碍自己的学业。
谢慕林并不反对他偶尔去老宅探一回病,但反对他住在那里。因为接下来老宅要开始翻修工程,肯定是又吵又乱又脏,万一影响他学习与睡眠就不好了。
谢谨之劝住了兄长,又问妹妹:“若是老宅喧闹不堪,老太太如何养病?”
谢慕林笑笑:“我会尽量叫工匠把动静弄小一些的。但老宅是老太太要修的,要停工也该是她老人家亲自发话,我怎么敢自作主张?”
谢谨之叹气:“这话拿去搪塞老太太,她老人家都未必会信。虽说妹妹不怕老太太责骂,但整天被骂,也不是件好事。”
谢慕林摆摆手:“老太太不出后楼,她要是骂人的话,我不去后楼就行了。整个老宅那么大,哪里不是随我造呢?”
她又想起了一件事,便问文氏:“咱们家老宅的地契在哪里?上头可有标明地界是如何划分的?我想着老宅的围墙都不太行了,修了几处破损的地方,还是感觉不够稳当,最好是重新建造。但老宅周围僻静,把旧墙推倒另筑,估计不太安全。最好的方法是在墙外再建一圈墙,那就得弄清楚老宅的地基是如何划分的。虽说那一带都是我们谢氏的土地,但族人之间为房屋地界的事起了纠纷,传出去也不好听。”
文氏便说:“这事儿容易,你只管建去。咱们家老宅的占地大着呢。当初本就扩建过一回,已是向族里要过地了。因当时老太爷与老太太都没想到咱们家会搬走,所以留够余地,预备以后家里人口繁茂时,可以再往外加盖新院子。别说你只是再建一圈新墙,只怕再加建几个新院子,地都够了。宅子后面的土坡,其实就有很大一块是咱们家的。”
谢慕林闻言立刻就放心了:“那就好,我明儿回去,就叫人把老宅周围的土地清理出来。”
事情就此议定。谢显之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谢谨之拉走了。谢徽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追了上去。不等谢慕林细想他们兄弟三个会说些什么话,就被文氏拉去二房见宋氏了。谢慕林要去老宅侍疾,还有三房出资帮助十三房等诸事,文氏都认为需要禀报嗣婆婆一声。
宋氏听完了文氏与谢慕林的说明,沉思片刻,面上难得地露出了困惑之色:“映真是从哪本古书上找到的水泥方子?这水泥方子……莫非指的是太宗皇帝所造的那种水泥?我听说这方子如今只有内府还有留存,民间早已绝迹了,原来还有人知道么?”
谁?太宗皇帝?那是谁?这水泥怎么就成他造的了?
谢慕林不由得懵住了。
永乐
本朝太宗皇帝朱标,年号永乐,乃是太|祖皇帝嫡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