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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节

 

珍妮机,全称是“珍妮纺纱机”,它是用来纺纱的,不是用来织布的!

在英国工业革命前,是因为有钟表匠凯伊发明了飞梭,使得织布速度大幅提高,棉纱供应不上了,然后才有一个纺织工人哈格里夫斯发明了珍妮纺纱机,正式开启了工业革命的序幕。

珍妮纺纱机可以一次性生产十几条棉纱,大幅提高了棉纱的生产效率,但它纺出的棉纱也有偏细、易断的缺点。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谢慕林现在想要提高织机的效率,暂时又还看不到湖阴县一带有什么棉线供给不足的问题,所以她应该把时间精力放在飞梭纺织机上,而不是去捣鼓什么珍妮机。

她才读了四年大学,居然就把历史课的内容给丢到了脑后,犯了这么大的错误。谢慕林都觉得自己没脸去见高中的历史老师了。

飞梭纺织机的图很少,谢慕林只能在初中历史课本和参考资料上,找到两张很小的图片,模模糊糊是几个长短不一的梭子模样。

她再根据课本上的描述,又查了《辞海》,才从这东西的文字定义中,大概猜出它是个什么模样,然后,就迅速想起了高中时的经历。

那时她刚刚从爷爷奶奶所在的北方乡镇离开,转道去了外公外婆所在的广东省二线城市读书,重读一年高一。那里的学校上课的方式、风格,甚至连老师说话的口音,都跟从前的学校大不一样。历史老师用了动画来演示珍妮纺纱机与飞梭纺织机的运作原理,令乡下妹谢慕林大开眼界,印象很深刻。现在仔细一回想,她也就记起了当年看过的动画了。

飞梭纺织机里的飞梭,是要安在一个滑槽中的,滑槽两端安装有弹簧,使得飞梭迅速来回穿行于经线之间,提高织布速度。这个滑槽的结构,动画中并没有清晰的结构显示,谢慕林也记不清楚了,但飞梭她还记得如何运作。现在哪怕是弄出这么一个梭子来,不用滑槽,不安弹簧,只靠双手去让它在织机上“飞”起来,也能提高不少织布的效率,只是不如真正的飞梭织布机快而已。

这种机械上的东西,谢慕林没法通过伪造一本旧书或笔记,来解释它的出处,因为织机的图纸太明显了,不是几行糊模不清的字就能蒙混过去的。谢慕林自己又不具备古书造假的技术。与其做出一本破绽百出的“古书”,还不如直接拿灵光一闪搪塞过去呢。

目前闺学里教学用的织布机,也用梭子,只是梭子式样很传统罢了。把这个传统的梭子变成飞梭,只需要一点灵思妙想就能办到,原理也很简单。至于要如何给这个飞梭安上滑槽,那是以后的事了。

谢慕林在考虑要不要招揽一两个纺织技术特别出众,又通晓织布机制造的人才到自家来?这样以后她可以想办法“启发”这个人,让真正的飞梭纺织机现于人世。必要的时候,珍妮纺纱机什么的,也是可以用这种方式“发明”出来的嘛……

谢慕林亲自画了几十张飞梭的图纸,各种大小尺寸的都有,自己也拿不定哪一款更好,索性就全都交给马路遥,让他去找几个好木匠,不光是前湾村那个,湖阴县城里手艺好的木匠也要,都照着图纸,用不同的木料,给她做几十个样本出来瞧瞧,顺带还要做一批配套的线轴。

等到样本做出来了,她就亲自把棉线缠到线轴上去,然后插装到飞梭上,拿到织机上慢慢做试验。

她也不着急,反正这一个个不同尺寸大小材质的飞梭试用下来,她总能找到最合适的那一种。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想要拿出靠谱的“发明”,耐心是必不可少的。

谢慕林一边做着飞梭的试验,一边继续着自己的学业与绘画练习。谢老太太那边,她就按照往日的惯例对待,并没有额外分心去留意。她实在是太忙了,忙到没空去理会谢老太太又闹什么别扭。闺学的功课与飞梭等事就已经占据了她几乎全部的精力,更别说她每旬还要抽出时间来,帮母亲文氏算家里的账目,免得叫宛琴有机会钻空子。小妹谢映芬与二房的表妹杨沅还不省心,近日正磨着她,要求她履行承诺,陪她们做新点心。

谢慕林确实是答应过她们的,倒不好食言。她想着八月马上就到了,自己又早有心要捣鼓一下广式月饼,丰富一下自家的点心食谱,便趁着飞梭那边稍稍有了进展,闺学又为过节放假停了课的当口,向谢老太太辞行,打算回新宅去住两天,连月饼带教妹妹们做点心,都一并解决了。

谢徽之已经答应了会过来陪谢老太太两日,倒也不愁老太太没人陪伴。不过她的病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需要再休养些时日,补充一下元气罢了。杜逢春老爷子都不再亲自上门复诊了,最多是打发徒弟过来诊个平安脉,所以就算放她在老宅待几日,也没有问题,反正还有马路遥夫妻以及珍珠、何婆子在呢。

谢老太太却拉长了脸,十分不情愿放谢慕林回去:“你若有事,就回去办,天黑前回来就好了,无缘无故地跑去谢家角住那么多天做什么?!我才不要让谢徽之那臭小子来陪我,他半点不知道孝敬人,只会嬉皮笑脸地说笑话,自以为风趣,其实讨厌得很,我都不想看见他!”

谢慕林一听便知道老太太又闹别扭了,哄她说:“三弟也是一片孝心,只是他陪您的时间少了,不知道该如何哄您开心罢了。他那样的性子,愿意给您讲笑话,逗您高兴,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您瞧我们家的人,哪个是擅长说笑逗趣的模样?虽说您老人家一向更喜欢我这种开口就怼人的孙辈,但有个愿意讨您欢喜的孙子,调剂一下也不错呀?”

谢老太太有些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只是叫你别在外头过夜,每天都要回家里来才好。你给我扯到哪里去了?”

谢慕林哂道:“瞧您说的,新宅那头才是家呢,我正是要回家去住,如何能算是在外头?况且马上就要过中秋了,这还是我们家回乡后头一次过大节日,要如何往京里送礼,还有族人亲友间如何礼尚往来,事情繁多忙乱着呢。琴姨娘只懂得侯府的规矩,在这种事情上是没办法指望的。哥哥们又要忙于学业。我娘一个人哪里操持得过来?我少不得要回去帮衬她一番。”

她眼见着谢老太太张嘴就要驳回,便抢先一步开了口:“说起来,今年中秋,您老人家还打算继续留在老宅过吗?那不好吧?中秋可是一家团圆的时候,怎么好叫您孤零零一个在外头过节?不如老太太您也随我一起搬回家里去?人多也热闹些。”

劝和

谢慕林一提让谢老太太搬回谢家角,后者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习惯性地拉长了脸拒绝道:“不去!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提这事儿干什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谢慕林淡定地表示,“您以前不回谢家角,不是担心消息走漏,会让京里的永宁长公主知晓您的行踪,然后派人来对您不利吗?现在既然都弄清楚了,一切都是三妹妹故意说谎吓唬人的,永宁长公主压根儿就没打算搭理您老人家,自然更不会对您不利了,那您也就没必要再隐姓埋名了嘛。总是待在老宅里,院子都不出,您不会觉得无聊吗?趁着过节的机会,搬回谢家角去,也瞧瞧咱们家的新宅子是怎样的,爹爹给您准备的新院子又如何。

“中秋节时,族里家家户户都是团团圆圆,高高兴兴的,只要您待人客气些,和气些,别动不动就跟人拌嘴,再说几句好话哄人,大家估计也就懒得跟您计较以前的事儿了,省得节都过得不开心。等过完节,往事已经揭过,您就能正常在族里生活,那岂不是比您一个人清清冷冷地住在老宅这边强?就算您病好了之后要回京城去,至少也没了心理负担。爹爹在北平知道您跟族人和解了,也定会感到十分高兴的。”

坦白讲,谢慕林这番话已是极为谢老太太考虑了,甚至还有点对不住族人的意思,然而谢老太太并不是很领情。她还撇着嘴说:“我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要去说好话讨好别人?我儿子可是三品的高官!谢氏全族就没一个比我儿子更有出息的!理当是别人来巴结讨好我才是!死丫头,你把话说反了吧?!”

谢慕林瞥了她一眼,见她是真心这么认为的,完全没有跟谢氏宗族和解的意愿,便也不啰嗦了:“那行吧,反正族人们也不是很想跟您和解,既然您没有这个意思,也就不必勉强人家配合了。说实话,族人们待我不错,若为了您老人家,非得让他们受委屈,我这心里实在是很过意不去。您这么说,倒是省得我去做坏人了,心里也轻松些。”

谢老太太眨了眨眼:“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慕林也不去解释:“您就不必问了,反正您也不想跟族人们和解,更不想搬回谢家角去。那这个中秋节,我估计您老人家就得一个人过了。幸好还有珍珠姐姐与何妈妈陪您,不过其他下人也有亲友在谢家角或是湖阴县城的,我恐怕得提前给他们放一两日的假,好让他们能跟亲友吃顿团圆饭,也算是嘉奖他们这些日子的辛苦了。老太太您能顺利把病养好,也少不得他们用心服侍的功劳呢。”

谢老太太顿时又瞪人了:“你在说什么呢?你还真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老宅,自个儿跑去新宅过节?!难道不该是你们一家子都过来陪我么?!往年都是这样的规矩,就算你爹不在家,也从来没有你们自个儿过节,却把我丢开不管的道理!连中秋都不能陪着我过,你们母子几个的孝道又在哪里?!”

谢慕林哂道:“您不是不愿意回谢家角去吗?我们一家总要参加族里贺中秋的仪式和宴席吧?至少祭祖是不能缺席的,自家私下里,两位老太爷也要祭一祭。本来,您要是愿意回去,就该是由您带着我们这些小辈去祭祀老太爷的。可您不肯回去,我娘和哥哥们再缺席,叫老太爷怎么办?族里人看着太不象话了,到时候还不是要算到我爹爹头上?爹爹是做官的人,叫人说他过中秋连亲爹都不祭了,挑剔他的孝道怎么办?”

谢老太太噎了一下,才犟着脖子道:“那就等你们祭完了,再来陪我。那些用不着参加祭祖的孩子,也可以先到我这里来。”虽然她平日总说,不耐烦见到其他孙辈,但若是中秋节时,他们不来陪她过节,她也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但谢慕林的回答还是那么不中听:“族里的大祭,从来都是男女老少全员参民的,除非病重得下不来床,否则谁都不能缺席。您老人家原本也该出现的,只是您回乡后,一直不许我们泄露这个消息,因此族人们大多都不知道您在这里,也就不会挑剔您的礼数。否则,就算老一辈的不愿意与您相见,小辈们依礼也该来拜见了,您也要回族里向几位辈份大的长辈问安,那才是应有之仪,不然就要被人挑剔您书香官宦人家的教养了。”

一向自诩是官家千金出身、自重身份的谢老太太无言以对,十分不自然地连咳了几声,表情也有些讪讪地。若不想进行这后续的礼尚往来,她最好的做法自然是继续保持沉默,努力装作自己不在湖阴县。那么一来,她就不能强求文氏带着孩子在中秋夜前来老宅陪她过节了,因为那么多人离开谢家角,肯定会惊动全族上下的。

谢老太太心里不由得憋闷得慌:“我如今就象是做了贼似的,就连让媳妇孙子陪我过中秋节,都不行了。世上哪儿有这样的道理?我活了几十岁,就没见过这样的事儿!”

谢慕林笑笑:“所以说,您回谢家角去就好了嘛。跟族人们和解了,为当年的事赔个礼,趁着过节,大家高兴,事情混一混就过去了,大家以后和气相处。到时候您想要娘和我们陪您干啥都方便,用不着象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您偏不肯答应。”

谢老太太啐道:“我才不要去给别人赔礼讨好呢!我又没做错什么。如今我儿子是族里官职最高、最有出息的人,只有别人来巴结奉承我的,没有我给人低声下气赔小心的道理。若我真的那么做了,还不被宋氏笑话死?我就是死了,也不能叫她看我的笑话!”

谢慕林哂道:“二祖母从来就没有这种想法,也没笑话过您什么。从头到尾都是您在单方面敌视人家,想象着她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其实不过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罢了。老太太何必这样想不开?只要您放开心胸,放下架子,主动与族人和解了,不再敌视别人,您就会不难发现,您想过的那些事,通通都不会发生。二祖母有自己的儿孙,日子也过得很好,从来就没想过要跟您争些什么,更不打算把您比下去。”因为她已经是人生赢家了。

谢老太太听着又恼了:“照这么说,那宋氏竟是个再宽宏大量不过的好人了?那我就是小鸡肚肠的坏心老太婆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这死丫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想回去陪那姓宋的过节,就只管去!我才不稀罕有人陪呢!”说罢就气冲冲地摔东西撵人。

谢慕林淡定地走出后楼,珍珠惴惴不安地追了上来:“二姑娘,老太太其实就是一时恼了,并不是真心要赶你走……”

谢慕林冲她摆摆手,微微一笑:“没事儿,她赶我就走。这下我回家过节,多住几天,老太太也不能骂我啦,毕竟我是照她的吩咐行事嘛!”

动摇

谢慕林真的走了,还兴高采烈,包袱款款,不但带走了贴身侍候的大丫头翠蕉,还顺带捎上了几个在老宅侍候时间比较长的男女仆妇,让他们轮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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