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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

 

进了八月,谢慕林总算把五仁月饼给捣鼓出来了。

虽然味道跟现代的相比,还有一点区别,但谢慕林自认为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在现有的条件下,实在是没办法再做更多的提高了。兴许把所有材料换成质量更上乘一点的,烤制的技术再提高一点,火候掌握得更好一点,味道会有所提升,但那就不是今年能办成的事了。

文氏与一众兄弟姐妹们,连同宗房与二房的长辈,都对谢慕林的五仁月饼赞赏不已,认为又香又甜又软,吃着也新鲜。宋氏倒是觉得这饼有些太甜了,她本人更喜欢苏氏月饼来着。谢慕林的酥皮做得不好,但还是烤了一炉椒盐百果的苏氏月饼给她,又被夸了一回。

随着谢慕林出品的点心,在自家吃不完的情况下,被文氏拿去送人,送遍全族上下之后,谢慕林这擅长做点心的名声就已经合族闻名了。虽然她还没有在正经饭菜上经营出名声来,但有了点心方面的优势,闺学里的老师们立刻就豁免了她的点心课程。只要她再自己动手,做出几道主食与菜肴来,就连厨艺课都能免了呢。

谢慕林算了算这笔账,欣然决定要抓紧时间练练厨艺,临时抱佛脚练好几道拿手菜和主食,好去争取免课,也好有更多的时间来干别的事。

文氏在品尝过女儿做的所有点心品种之后,挑出几种味道好又能保存较长时间的烤制点心,用精致的木匣子装了,命人连同其余瓜果、土产等早就准备好的物品,以及自己的亲笔书信,急送进京,作为馈赠亲友的中秋节礼。顺带地,也给珍珠桥大宅那边的人送了一车东西过去,其中自然少不了谢慕林与谢映芬送给姐妹们的自制点心,以及她们最新织出来的两块棉布了。

这两块棉布,谢慕林织的那块,做做布垫、引枕套、桌布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但谢映芬那块,恐怕就只能拿来瞧瞧而已了,做抹布也行,实在是不能用来做衣裳的。

谢映芬本来还扭扭捏捏地,不肯把布送出去。谢慕林便劝她:“这布的质量无论是好是坏,都是你亲手织出来的,送给大姐姐,就是一番心意。就算被人笑话又如何?瞧瞧你给大姐姐烤的点心,有几个人做的点心能比你强?你这个年纪,能做好一件事就很了不起了,非要强求你样样精通的,那是故意抬杠呢!谁要笑话你,那就让她在做点心和织布这两件事上,先超过你再说。”

谢映芬顿时又充满了勇气。她在闺学里,论织布的本事稀疏平常,论做点心的本事,却仅次于二姐谢映真,老师同学们都夸呢,想要找个比她强的可不容易。她学了这些天的面食,亲手揉面都做过了,感觉力气都练大了许多呢,有几家的千金能与她比?至少大姐谢映慧,就是既不会织布,也不会做点心的。

谢映芬高高兴兴地把布送出去了,还拉着谢慕林说:“可惜京城离得远,就算咱们家派人日夜兼程赶路,也要两三天后,才能把东西送到大姐姐手里。咱们做的那些点心,也就是几样烤出来的糕饼可以保存这么多天,还得是送到之后,大姐姐尽快吃完,才不会变味儿。那些蒸的米糕呀,细点呀,还有二姐姐你做得最好的杏仁豆腐,大姐姐都尝不到了,好可惜呀!”

谢慕林便笑着说:“大姐姐将来要是回老家来,我们再做给她吃,也是一样的。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辛苦学会的点心没有人欣赏。除了你和杨表妹过生日时摆点心宴,我们还可以把这些蒸糕细点送给族人做礼物。离得这么近,就不用担心点心保存的问题了。”

谢映芬顿时踌躇满志:“我做三色糕和一品酥做得最好,趁着如今离中秋还有好些天的功夫,我得赶紧多练练,好把这两样糕点做得更好吃一些,让闺学的姐妹们人人都能品尝一下。”小姑娘其实已经在考虑,也要搏一个擅做点心的好名声,如果能免去厨艺课,那就再好不过了。

谢慕林自然是赞同的了,但是也不忘提醒她:“练习做的点心多了,不必非得叫四弟帮忙吃的。他小孩子家能吃得了多少糕饼?吃多了甜点,就会不想吃正餐了。烤出来的东西吃多了,也容易上火。你要处理那些糕饼,要么就是让下人分了,要么就是拿到外头散给佃户或穷人。反正你做的点心,再难吃也是有限的,还用了好些糖、油、鸡蛋甚至是水牛奶,穷人吃了还能填饱肚子呢。”

谢映芬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了脸:“我就是想着,还没练好的点心,不该叫外人吃,叫人知道那味道太差了,会笑话我,这才让四弟帮忙的。他跟二姐姐你抱怨了么?我不逼他就是了。不过他其实也说过很喜欢我做的点心,恨不得天天吃呢!”

小兄弟哄姐姐高兴说的话,就不要太当真了。

然而谢映芬很愿意当真:“反正四弟说好吃,我就信他说的是真的了。沅沅也说好吃来着。我自己吃着,也觉得比她做的好一些,只是不如二姐姐你做的罢了。我从前真不知道,原来世上有那么多的点心,瞧着明明不如从前在平南伯府宴席上见过的点心精致,可吃着却要美味许多。将来若是回了京城,再遇上曹文燕,我也能底气十足地告诉她,平南伯府的东西不见得有多好了,省得她总瞧不起人。”

她抱着谢慕林的手臂撒娇:“二姐姐,你说这些方子到底是什么人流传出来的?又是什么人想出来的呢?我虽然觉得其中有好几种都颇为眼熟,但大多数真是听都没听说过,又或是听说的点心,跟照着方子做出来的,完全是两回事。倘若真有个这么有本事的白案厨子,我们怎么从没听说过呢?还有他那些方子上的材料,有好些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来着。材料不齐全,做出来的糕点已经这么好吃了,那要是能找到那些材料,再寻个手艺好的白案厨子,做出来的糕点又会好吃到什么程度?”

谢慕林干笑了几声:“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本身就是失传的方子,连作者是谁,都不可考。我们能做的,就只是努力把方子记载的点心制法还原出来,流传后世,也免得发明者的心血白费了。”

谢映芬点点头,忽然有了个主意:“二姐姐,你说我们家开个点心铺子怎么样?那就能让更多的人品尝到这些美味的点心了。”

谢慕林眨了眨眼:“开店?”

开店

谢慕林当然不可能没想过开店。早在当初住在北门桥时,她靠卖点心方子给隔壁糕点铺,挣到了钱的时候,就想过自己将来也要开一家店,免得书房空间里那堆点心配方没了用武之地,只能便宜别人。

但真正下手做过点心之后,她就明白,光是在这个时代重现配方里的点心,就不容易了,各种材料、工具,都没有现代那么方便、齐全,自家做做都很费事,成本也不低,更别说是开店去卖,光是开业前的市场调查,就得花不少功夫。

她现在手头事情不少,实在抽不出时间去考虑开店的事了。原本是想着,等飞梭纺织机捣鼓出来后,谢老太太也回京了,她就能腾出手来开点心铺子。没想到如今谢映芬先开口提起了这件事,那她是不是可以稍稍把前期的筹备工作分一些出去?

于是谢慕林就对谢映芬道:“四妹妹如果想要开家点心铺,专卖近日我们学做的那些点心,那就得花些心思去想想,要怎样才能把这家店开起来了。”

谢映芬一怔,旋即露出惊喜的表情:“二姐姐的意思是……把这件事交给我?”

谢慕林笑道:“你要是觉得自己做得来,就交给你。你可以去想想,如果要开店,该怎么个开法?店开在哪里呢?要卖哪些点心?派谁去经营?材料如何采买?成本多少?卖什么价钱?什么样的人会来光顾我们?能保本吗?等等等等。这些事都要提前考虑周全,不能等糊里糊涂地开了店,结果亏本了,再回头反省。

“我如今手头事多,既要忙功课,又要照看老太太,闲时还得帮娘打理家里的账务,实在是空不出手来做这些了。四妹妹如果能替我分担,那自然再好不过。你放心,不会叫你白忙活的。你要是参与了开店的事务,日后少不得要算你的份子。将来无论你在家里,还是嫁出去了,手头都能有份零花钱。”

这样的零花钱收入,对于谢映芬这样的庶女而言,绝对是个大惊喜。

她高兴极了,但又有些惴惴的:“这样能行吗?要不要问过太太?点心方子都是二姐姐拿出来的,就算真开了店,也该是二姐姐你的产业。哪怕是公中出了本钱,产业归公中所有,也该是二姐姐占上一份子,哪里就轮到我了?”

谢慕林笑着说:“这有什么?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四妹妹要是出了力,理当得到回报。况且这点心铺子要是真开起来了,未必就只有一家,还计较什么谁的份子?你不如想想,要是以后开了很多家铺子,其中一两家给了你做陪嫁,全由你自己做主经营,难道就不行吗?无论是公中还是我,谁还能舍不得这一两家铺子了?”

谢映芬顿时笑了:“当然不会舍不得!”

谢映芬从前也是听说过的,父亲谢璞曾经明白发过话,给几个女儿早早就备下了陪嫁的产业,田产不提,店铺则是要从家里的产业里分一两家出来。当初曹氏还是嫡母时,心里对此十分不情愿,但二房谢映真的那份她插不了手,谢映芬那份她又要顾及宛琴的想法,不方便下手,最终只能克扣谢映容那一份。因此谢映芬心里早就知道,自己将来会有一家经营得不错的店铺做陪嫁,就算曹氏再怎么做手脚,底子也还在呢,谢家怎么可能会有亏本的产业?

而如今嫡母早就不是刻薄的曹氏了,而是和气又慈爱的文氏,庶女们的待遇只会更好。哪怕家里如今大不如前,但只要真能多开几家糕点铺子,分出一家给曾经出过力的谢映芬,那是绝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谢映芬高高兴兴地回自己院子去了。她要照着二姐谢慕林指出的几个要点,去打听,去思考,去写出一份谢慕林所说的“计划书”来。要是计划书能获得嫡母文氏与兄姐们的一致认可,就能真正得到施行,家里的点心铺子,也会照着她的想法去开起来。这是她头一回为家里的产业出力,一想到就干劲十足。

宛琴却对女儿的这个状态有些看不惯,劝她道:“姑娘何必在这样的事情上费功夫?你是高官人家的千金小姐,将来也是要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去,至不济也该是书香门第,不可能是商户人家。姑娘何必学如何开店?二姑娘让你把心思放在这种事情上,也不知道是打着什么主意呢!姑娘与其花时间干这些,还不如跟着太太多学学如何管家。”

谢映芬哂道:“难道学管家就只需要学如何安排一家子的吃喝住行么?我如今学的这个,也是一家主妇该做的事。姨娘可别告诉我,从前曹氏太太在时,手上就一家店铺都没有?她可以整天只顾着吃喝玩乐,怀念自个儿的旧情人,放心把店铺交给底下的人去经营,任由他们中饱私囊,把我们谢家好好的产业都给败光了,我可没有这样的底气。将来陪嫁的任何店铺,还得我自己费心思去打理呢。什么都不学,什么都不会,只倚靠别人去经营店铺,将来让人把我的店给败光了,叫我喝西北风去么?!”

宛琴哑口无言。她跟在曹氏身边做了那么多年的大丫头,心里自然知道曹氏从曹家带来的那些管事、掌柜都是什么货色。当时觉得这都是正常的,顶多是有些人特别过分特别贪婪罢了。可她只要一想到,女儿也有可能会遇到那样的下人,却远远不如曹氏有底气有资本,顿时就不再反对谢映芬学习经营产业了。

文氏对于谢映芬的计划,自然更不会反对了。其实闺学里本就有相关的课程,只是谢映芬还没到要上这种课的年纪罢了。但她愿意提前学习,自然是好事。文氏还很大方地交代了家里的几个管事们,谢映芬无论向他们打听任何消息,或是交代他们干任何事,他们都得尽心去回答、去办理,不得有误。若需要支银子,也只管去账房支,只要一笔支出不超过二十两银子,就不需要来回她。

如今谢映芬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才一两银子一吊钱罢了。文氏这个命令,可以说是很大方了。

谢慕林稍稍留意了一下谢映芬的行动,并没有横加干涉的打算。她如今还在继续带着两位妹妹和家里的厨娘做点心,并且有条理地按照实际操作的经验,开始对手头上的点心配方进行改良与注释,好写出一份在这大明朝的环境中可用的点心制作手册来。

老宅那边每日也有消息传到她耳朵里,她对谢老太太的动向一清二楚,更知道后者的心情是越来越不耐烦了。没有了唯一一个可以愉快(?)交流的对象谢慕林,身边只剩下见识与思维方式都与她不同的下人,身体情况已经大好的谢老太太,有着急切的社交需求。她甚至跟珍珠嘀咕过,要去前湾村请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过来聊天解闷了。

谢慕林觉得,距离谢老太太松口,与谢氏族人和解,估计只是时间问题了。

而这个时候,老贾头来了新宅找谢慕林,向她报告水泥作坊的最新情况。

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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