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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节

 

“幸好没成!”谢映慧气道,“那家人是存心骗婚呢!”

骗局

谢映慧早就从卢飞云的来信中得知马玉蓉那门亲事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只不过后来马玉蓉来信说婚事泡了汤,他们一家也离开蜀中回到京城了,让她不必理会。她又见卢飞云在信中语焉不详,似乎有忌讳之处,便没再追问。

直到今日,她才从卢飞云口中得知,马玉蓉的那门婚事竟是个骗局!

自打马二公子相亲成功,续娶了一位官宦人家的淑女之后,夫妻之间还算恩爱。马玉蓉的这位新二嫂,跟前二嫂小白氏是截然不同的性格,除了稍嫌软糯些以外,几乎没什么缺点,才貌双全,贤良淑德,既能与马二公子诗词唱酬,闺中书画为乐,也能把他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孝顺公婆,对小叔子小姑子们都很关心爱护,还很尊敬长兄长嫂。马二公子立刻就把死去的出轨前妻抛到了脑后,一心只跟新妻子相守了,连带原本纳的妾室通房,都冷落了。

永宁长公主与驸马带着他们小夫妻,连带小女儿马玉蓉,借着回乡祭祖的机会,沿长江溯流而上,前往蜀中游玩,一方面是为了避开京中纷扰,好好散散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新任马二奶奶的娘家母亲,给马玉蓉介绍了一份不错的亲事。

马二奶奶其实在年幼的时候就失去了生母,如今这个母亲是她父亲后娶的,不过她一直跟着祖父母长大,由祖母精心教养,后母没怎么苛待过她,生下的弟妹对她也还算和气,因此一家人算得上和乐融融。后母在参加婚礼时,见到了马玉蓉,十分喜欢,便有心把娘家侄儿介绍给永宁长公主,促成两个孩子的婚事。

据她介绍,她娘家是蜀中世家名门,祖父曾任云贵总督,封疆大吏,父亲也是四川布政使,门楣一点儿都不低的。她娘家兄弟眼下虽然只是一个知府,但正年富力强,未来再往上升是必然的事。侄儿是家中嫡长孙,自小读书,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秀才了,还打算参加下一科乡试,作的诗在蜀中文坛中也是小有名声。

他本人生得俊秀,人才出众,性情温文尔雅,又一向洁身自好。因着家里人都对他有很高的期望,不愿意让他太早成婚,怕分心不利科举,所以至今还未给他说亲,也不许他纳妾。这么一个前途似锦的青年才俊,在蜀中官宦子弟中,简直就是佼佼者了。家里人担心他乡试高中后,就要进京备考,身边无人照顾不行,就打算在乡试之后给他说亲。为了能在京城寻到助力,最好还是在京城里聘一位名门淑女……

听这位亲家太太的种种描述,她这位娘家侄儿简直优秀得天上有,地下无了。永宁长公主与马驸马虽然半信半疑,但他们对新儿媳很满意,跟新亲家也相处得很好,料想就算亲家太太有些许夸大,她那侄儿也必定有不少可取之处,她才有底气吹得这么响。考虑到京中局势,倘若亲家太太这娘家侄儿果然配得上他们的女儿,把女儿说到蜀中的人家去,也不是不能考虑的。离京城远些,会受京中纷乱波及的可能性就不大了。他们若想女儿女婿了,大不了想法子把女婿到进京里做官就好。

抱着这样的念头,永宁长公主与马驸马便借着前往蜀地游历的机会,去相看了一下那位亲家口中的青年才俊。乍看之下,果然十分出众,家世是真的,功名是真的,只是尚未参加乡试而已。除此之外,他作的几首诗也确实不错,能入得了马驸马与马二公子父子的眼。永宁长公主再看他的家庭情况,似乎长辈们都很和气明理,这门亲事很可以考虑了。

长公主还找新儿媳打听过,马二奶奶对这位便宜表兄弟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她一直在祖父母身边长大,连父亲与继母都不是很亲近,更何况是继母的娘家亲人呢?不过她确实听同父异母的弟妹们提过此人,在蜀中素有才名,是亲友中有名的俊秀才子。但除此之外,她也说不出什么了。

马驸马见过那青年几回,考验过他的诗才后,就认可了这个女婿人选,示意长公主可以考虑说亲了。真正嫁女儿,当然不会那么快,但若是婚事定下了,他们也就可以开始为女儿准备嫁妆,还能以忙碌为理由,避开京城的一些烦心事。

只是马玉蓉偷偷见过那青年两次,总觉得有些不喜欢,不肯点头。她是父母兄长都捧在手心里的娇娇女,她不答应,永宁长公主与马驸马就不可能真的替她定下婚约。

也不知是不是那位亲家太太跟娘家人说了些什么,那青年就开始跟马玉蓉玩“偶遇”的戏码了,各种追求献殷勤。若换了别的小姑娘,看到这样的美男子积极追求自己,可能就被迷住了。然而马玉蓉的性子与众不同,她反而嫌对方太过油腻,想高攀长公主府的用心太过明显了,心中更加不喜。她才“偶遇”了对方两回,就跟母亲永宁长公主告了状,坚决拒绝嫁给这样的男人。

永宁长公主当时还觉得女儿有些小题大作呢,马驸马在大婚前也曾给她献过殷勤,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但女儿认定人家心术不正,她只好派人在成都府内外四处打听对方的情报。没想到这一打听,就打听出麻烦来了。

那青年确实家世好,有才名,但同时亦有用“枪手”做诗的坏名声。蜀中士林一直私下有传言,说他那几首最有名的诗,起码有一半是能找到原作者的,无一不是才华横溢的穷书生,被他抄了诗后,若是愿意息事宁人,就能收到几两封口费,若是不愿意,非要把事情闹大,断手断腿的例子都不是一个两个。读书人残了身体,便是断绝了科举前程,因此士林中对那青年的评价一直不佳,只是碍着他家世显赫,不敢说出口罢了。

此外,他也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家中确实无妾,但通房都有十个八个了,还与超过两名青楼名妓有交往,视作风流美谈。还有传闻说他有外室,都是良家女子,却连进门得个名份都不成,家人也不敢多言。

不过,在成都上层圈子内,他确实是各个有女儿的大户人家眼中最出色的女婿人选。只要他能顺利通过乡试,其他的污名或风流传闻,在这些人家眼里都算不了什么。但他的家人没有接受任何一户人家的示好,他们对于儿子的婚事,有着自己的野心。外嫁给人做了继室的姑太太竟然能把长公主一家忽悠过来,简直就是天下掉下了馅饼!

不平

谢映慧说起马玉蓉这桩差点儿被坑了的亲事,就忍不住义愤填膺。虽然谢慕林觉得那家人还够不上骗婚的程度,但她却已认定了对方不怀好意。

她气愤地说:“太恶心了!若是没有那本事,何必往自己头上戴这么大的帽子?!他不过是个蜀中大户的儿子,在京城压根儿就没什么根基,想要走科举仕途,还是要过科考关的。连乡试都还未参加呢,倒弄虚作假地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难不成他有了会作诗的响亮名声,乡试的考官就能对他另眼相看,让他上榜了不成?!

“我看他压根儿就是知道自己没把握通过乡试,所以才会顶着秀才的功名,拼命宣扬自个儿是才子。只要能忽悠得一个高门显宦家的千金下嫁,他今后的路就有人护持了!却也不想想,他其实没多少真本事,说不定一辈子都考不中举人。人家家里千娇百宠的掌上明珠嫁给他,却被连累得一辈子都只能做个秀才娘子,还要忍受无数个莺莺燕燕,那有多丢脸呀?!这不是骗婚,还能是什么?!”

谢慕林见她气得满脸通红,不动声色地给她倒了杯茶:“大姐喝口水润润嗓子,消消气。这家人不是没得逞吗?无论他们装得有多好,只要长公主与马驸马有心嫁女,早晚都是要打发人四处探听一番的。他家还没本事在成都府一手遮天,你瞧长公主的人不就把他的底细都打听清楚了?”

“打听清楚了又如何?那家子脸皮比墙皮都厚,竟然胡乱放消息出去,说他家儿子跟玉蓉要订亲了!”谢映慧啐了一口,“凭着这个流言,他家竟然把儿子捧成了成都府第一才子,活象他家儿子已经是皇亲国戚、天之骄子了!简直恶心死人!”

其实蜀中亦有不少名门世家,若不是有这种流言存在,永宁长公主未必不能找到其他合适的女婿人选。可因为那家人的做法太过恶心,有意要从重惩处吧,又顾虑到进门不久的新儿媳。马二奶奶虽然跟那家恶心的人是姻亲,但本身还真是没做错什么,当时又怀了身孕。长公主虽然十分恼怒她继母所为,却还不至于迁怒到她身上,只得取消了所有的蜀中行程,与马驸马带着儿女媳妇,离开了蜀地,再慢慢游历着返回了京城。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那位亲家太太起初不知实情,还厚着脸皮过来打听婚事后续,被永宁长公主避着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长公主还把这件事告知了马二奶奶的父亲与祖父祖母,后者三人也是惊愕不已,万万想不到姻亲家出名优秀的侄儿竟然是个绣花枕头。有他们盯着,这位亲家太太今后应该没机会再作妖了。至于她的娘家亲人,长公主也做了手脚,誓要断绝他家的前程。

原来这家人祖辈确实出过总督,父辈也确实是布政使。可祖辈早已去世,父辈则是老迈接近致仕年纪了,人缘也不大好。亲家太太的亲兄弟虽然做到了知府之位,但实际上并非正经科举出身,而是在考中秀才后,走恩荫的路子进了国子监,几年后再以监生身份出仕。这样的官员,一般来说都是做佐贰官为主,能升到四品正职,主政一番,已经是靠着父祖辈的人脉了。他想再往上升,机会已经非常渺茫。倘若能攀上个达官贵人做姻亲,兴许还能再往上走一步。

当初他祖父去世之后,父亲仕途十分不顺,三年孝满后找不到机会起复,为了东山再起,才把女儿嫁给人做了继室,然后靠着姻亲的助力,给自己谋到了官职,又把他这个儿子弄进了国子监。否则一个总督的孙女,怎么也不至于嫁给二婚男的地步。

至于他的儿子,虽然有一定的才华,但跟父亲水平相近,估计前路也不会太顺利。只是做父亲的已经没本事让儿子再走一遍自己的老路,才会打起歪门邪道的主意来。本来他家是盯上了现任四川总督家的千金,才会拼命在成都宣扬儿子的名声,只可惜总督府的人清楚成都府里的大小事,深知他家的底细,没看上他家儿子。后来他家见做了继室的女儿竟然有个继女嫁进了长公主府,这才改而盯上了马玉蓉。

永宁长公主与马驸马打听到了这家人的情况,知道对方潜力有限,就毫不客气地下手了。他们直接把事情交给了四川总督一家,后续的事情也无须多过问。反正那位做布政使的老爷子估计在这个职位上待不了多久了,若不想晚节不保,落得凄惨下场,就老老实实自行致仕吧。至于那位做知府的,自然也是同样的处置。没有了父祖的权利庇护,那位名不副实的“青年才俊”是否还能风光如昔,就是未知之数了。估计他还是有本事,骗到一两位富家千金做妻子的。但想要象从前那样事事顺遂,就绝不可能了。

倘若他家还敢嘴贱,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永宁长公主发起怒来,直接叫他一家子不得好死,都没什么出奇的。

谢映慧告诉谢慕林:“飞云跟我说,前些日子收到了蜀中的消息,说是那个花花公子的祖父刚刚致仕,就一病病死了,连带他父亲也回家守孝去了,今后想要起复,有长公主在,是断不可能的。他家总算又被打回原形了。至于那个花花公子本人,要守孝,就错过了今年的乡试。他本就才学有限,今后也没有权势护身,四川总督府还会盯着他,怕是这一辈子,就只能止步秀才了吧?”

因为知道对方的下场凄凉,马玉蓉对这件事并没有感到纠结。卢飞云与谢映慧都替她打抱不平,认为太过便宜马二奶奶的那个继母了,竟然只是让后者挨了几顿训斥,装过一回病后,连禁足令都免了,很是觉得不忿。可马玉蓉却觉得现在的二嫂很好,二嫂祖父母已经老迈,又没有同胞亲兄弟,今后不能跟娘家翻脸,只当是看在这位二嫂的面上,轻轻放过她的继母吧。倘若对方不肯死心,日后又要出夭蛾子,也断不是永宁长公主的对手。

谢映慧替她憋屈得慌:“二妹妹,你说这是什么道理?那恶毒的妇人只因嫁了个好人家,娘家父兄便都得了官;又因有个好继女,还不是她教养长大的,她只是不曾有机会害过人罢了,竟然犯了这么大的事,也能被轻轻放过,这还有天理么?!马二嫂的娘家日后是那妇人的儿子当家,断不可能对马二嫂有什么好心肠,这样的娘家,有什么好依恋的?!马二哥又不是那等负心薄幸的人,前头那位马二奶奶做了那么过分的事,都能顶着清白名声下葬。如今的马二嫂,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谢慕林一边说“大姐说得是”,一边又给她续了杯茶:“消消气,消消气……”别人家的家务事,她们哪里管得过来呀?生气也是气坏了自己罢了。

敢想

谢映慧憋了半日,如今总算把心头的怒火都发泄出来了,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喝了几口二妹倒的茶,她也慢慢地冷静下来了。

等她冷静了,愤怒消失了,她又开始伤感起来:“玉蓉这样的家世,有宫里太后娘娘撑腰,平素里也从不惹事的。长公主殿下与驸马又没打算把她嫁进什么显贵人家,只求女婿是个好性子又明理、好学能上进的人,就足够了,哪怕是远嫁也无所谓。就这样,玉蓉还能摊上这么恶心的事儿,差一点儿被算计了去。倘若她不是坚持不认同这门亲事,倘若长公主与驸马不是疼爱女儿,不愿意勉强她,事先派人去四处打听了那个花花公子的底细,玉蓉这辈子岂不是毁了?!”

谢慕林道:“大姐倒也不必如此悲观。那个花花公子一家人的做法固然可恶,可永宁长公主与马驸马都是疼爱女儿的人,就算真的被亲家骗了,以为那花花公子真是好女婿人选,真要订亲时,也不可能不仔细打听过的。那花花公子在成都府虽然有家世可依仗,但还做不到一手遮天呢,至少四川总督府就知道他的底细,也不可能替他遮掩。所以,他暴露是迟早的事。

“只不过他家人胡乱往外放流言,伤及马姑娘的名声,才让人恼怒罢了。可如今他一家子都遭了报应,将来前程艰难,马姑娘却是平安无事,将来还能去寻找真正的青年才俊托付终身。这么一对比,马姑娘不打算再计较的想法,也就不难理解了。”

马玉蓉当初能为了自家三哥的终身幸福与夫妻和睦,隐瞒下赵滢与三皇子曾经的暧味往来,今日自然也会为了自家二哥与新二嫂的恩爱,不在意一个已经遭了报应的追求者。更何况她压根儿就没看上过对方,估计根本不觉得对方真能娶到自己,充其量只是一个居心叵测的小丑罢了。谢映慧与卢飞云会为她打抱不平,她心里应该就挺满足了吧?

然而谢映慧心里却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不去计较?若是顾虑到马二嫂,那骗了她的妇人不过是个继室填房罢了!那妇人有胆子跑来长公主府骗婚,就得承担后果。结果如今却因为她给马二嫂的父亲生了儿子,连长公主都轻轻饶过她了?!至少也该把她送到家庵去,不许她再出门骗人了!”

谢慕林不由得笑道:“这又何必?这个妇人……马二嫂娘家姓什么来着?”

谢映慧随口回答:“姓封,那个妇人娘家则姓贾。”顿了顿,又啐一口,“果然是假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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