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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节

 

陪伴

当永宁长公主夫妻为了自个儿小女儿的终身大事烦恼的时候,燕王也在水阁外头的观景平台上,一边望着眼前的美景,一边与萧瑞闲话。

萧瑞向他打听,是否真有把握在四天之后离京,他却不置可否,只道:“你只管把行李都收拾好,先送到燕王府来,随时预备着出发就是了。若是积攒了什么私房,也只管一并拿过来。免得临走之前,还要回柱国将军府去,遇上什么阻碍,耽误了出发的时辰。”

萧瑞顿了一顿,应下了,又小心地看了燕王一眼:“殿下觉得……我在家里会遇上什么阻碍呢?”莫非是指他父亲萧明德会阻止他继续回北方任军职么?

燕王笑笑,不答反道:“这几日你也不必到处跑了,只管在家里待着,有时间就多陪陪你姨娘。几日后你随我北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返回京城,你姨娘定会想念你的。”

萧瑞听了,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愧疚来。确实,他离京两年有余,回家后却因为不想听父亲啰嗦,更不想被父亲嫡母抓住安排相亲,一天到晚都往外头跑,甚至还经常宿在外头的宅子里,虽然自己是省心了,却未能时常在姨娘面前尽孝,实在是不应该。就算姨娘并不在意,反而还帮他往外偷跑,可正因为她一心一意为他着想,他才应该多陪陪她,尽一尽孝心。

这次北上之后,若是能在北平安稳下来,还是想个法子,把姨娘接到身边来度日吧?反正自他记事以来,就没见过父亲在姨娘房里过夜,平日里也只是偶尔白天过来坐坐,想必父亲是不会介意他把姨娘接走的。只要别把消息传到外头去就行了,否则谁还关心将军府里一个极少出现在外人面前的姨娘还在不在京城生活?

萧瑞想到自己成亲后,就能好好地奉养姨娘,让姨娘不再受嫡母与马姨娘的气了,心情顿时大好。他开始向燕王辞行,用的理由自然是要回家,不过他也提到,自己想到隔壁去见一见分别多时的小兄弟谢徽之,两人好好叙叙离情。

燕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少动歪主意,我知道你真正想要见的是谁。方才在水阁,不是已经让你跟人家姑娘见过一面了么?这就足够了!我年轻的时候,想要见心上人一面,可没你这么轻松!你父亲如今整日想给我添乱,打算早早替你定下婚事来,别在这时候让你父亲抓住了把柄,牵连到人家姑娘身上,好好的婚事也要生出波折来。”

萧瑞吓了一跳,有些惴惴地:“不至于吧?父亲他……”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底气,忍不住再打听一次,“殿下,我父亲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跟您闹起别扭来了?!”

燕王冷笑了一下,道:“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子家就别管了。横竖我答应了要给你保媒,就不会让你被逼着娶了什么不相干的外人!萧明德有什么小心思,你也不必理会。他自个儿做了亏心事,接下来要应付的麻烦还多着呢,很快就没空逼你做什么了。只是他到底占了父亲的大义名分,对你有教养抚育之恩,若你真的叫他抓住了把柄,我就没那么方便替你说话了。你且老实些,多陪陪你姨娘,少给我添乱就是了!你都快要娶得美人归了,何必在乎这短暂的一面两面?!”

萧瑞听得双颊发红,低头老实应了是。

不过,当他告退下来之后,心里还未完全打消去见谢徽之的念头,只不过是打算稍稍改一下原计划,不与谢慕林详谈了,但也不能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开,所以……远远见一面就好,好歹不能让谢慕林傻等!

然而,他还未出桂园大门呢,燕王那边就派了个侍卫过来,说是燕王赏赐了他一些糕点,用食盒盛了,给他送到家里去,其实就是要盯梢的意思。有这么一个人“陪同”在旁,萧瑞只能在经过谢家大门的时候,托门房给谢家兄弟几个捎句话,道是他要先走一步了,改日再来拜访,便在侍卫的催促下,一步一回头地骑马离开了珍珠桥。

谢徽之收到口信的时候,正好在兄姐们身边,什么都不知道,还笑嘻嘻地说:“真可惜,我没去桂园,竟然跟萧二哥错过了!可萧二哥怎么就这样走了呢?都到咱们家大门口了,好歹要进来跟我们喝杯茶,聊聊天嘛。”边说还边给二姐谢慕林使了个眼色。

谢慕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失望。她还有好多话想跟萧瑞说呢,他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不过,眼下她事情也多,就算他来了,她也未必能挤出多少时间来陪他,走就走了吧,反正他改日还会再来。

于是她便把张婆子打发了,对谢徽之道:“你就别在这儿磨蹭了,我方才跟你说的事儿,你有没有门路打听?那位黄举人,还有与他同船进京的宛琴姨娘的兄弟叶金荣,都与燕王府的船队同路,他们是否有听说过船队在山东时接走了什么身份不明的客人?这事儿你别惊动曹荣那边,但若打听得确有其事,咱们还是尽快准备离京的好,免得过些日子,京城乱起来了,我们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谢徽之拍着胸脯道:“二姐放心,这种事我做来最拿手了,包管办得妥妥当当的,还不会泄露风声!”他探头朝床铺的方向张望一眼,“那大哥这儿,就交给二哥与姐姐们了,我先走一步。”

谢映慧面带忧色,难得给他一个好脸:“一切就拜托三弟了,若有什么花费,你只管报到我这里来。事后我与大哥必有重报的!”

谢徽之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心里暗爽,脸上便露出了笑来:“大姐不必跟我客气,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做什么?”随即胡乱作了个揖,便蹦着跑了。

谢映慧忧心忡忡地在桌边坐下,叹了口气。二妹也不知打哪里听来的消息,但如果是真的,曹家的麻烦到了,她的亲生母亲……还不知日后何去何从呢!虽然有个方闻山在,可她母亲都闹着要和离,闹到京城人尽皆知了,就算不得不回方家生活,只怕日子也会很难过吧?可她如今的情形……又如何能庇护母亲呢?更不能让大哥把母亲接到身边度日。且不说父亲与二太太文氏会怎么想,如今眼看着永宁长公主与马家人有了将马玉蓉许配给大哥谢显之的意思,万一因为接回生母,让这桩婚事产生变故……那就真真大事不妙了!

为什么……每当他们兄妹遇到好事的时候,母亲就总是要跳出来拖他们的后腿呢?!

大哥谢显之刚刚吃了解酒茶,梳洗换衣后,已经在床上睡沉了。谢映慧连个商量事的人都没有,看向隔母的二哥谢谨之与二妹谢慕林,求助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发愁得不行了。

席面

谢慕林安抚地轻轻拍了拍谢映慧的肩膀:“大姐,别发愁了,事情都还没出来呢,一桩河工案是否能将曹家连根拔起,尚是未知之数。兴许曹家还能留下一口气呢?曹家的姻亲党羽又多,其中高官显宦不在少数,能让你母亲投靠的人多了去了,更别说她还有方闻山这个夫婿。你这么早就开始担心她的将来,也想太多了。”

谢谨之在旁也微笑道:“是呀,况且……就算曹家真的一败涂地,方太太能保得性命在,想要安置也容易。不过是赁个小院子,再买几个男女仆妇服侍的事儿。到时候她也不必置办什么珠宝华服,不必四处与人交际往来,清清静静地关起门来过日子,保个富足是不成问题的。一年下来,几百两银子的花销就到顶了,你们兄妹还不至于拿不出这笔钱。况且,哪怕是为了大哥与你的名声着想,父亲与母亲也不会置之不理的。如今需要担心的,反倒是令堂未必能忍受得了那样孤寂安静的生活,可能更乐意回方将军那边做诰命夫人呢。”

谢映慧听着他们兄妹的安慰,眼眶里就一直有眼珠子在打转,鼻子也在发酸,心里却温暖无比:“我们兄妹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孝心了。倘若母亲到时候还有不满,我也不想再管她了。大不了把她从前给我的财物都还回去,让她自生自灭就是。”

这话说出口,她心里的大石顿时去了一半,仔细想想,如果仅仅是安置曹淑卿的生活,似乎真的没什么难的。他们兄妹没必要把人接到家里照顾,只需要在外头租宅子或是买宅子就行了。哥哥也好,她也好,每旬每月过去请个安,问声好,保证她在生活上的用度供给,大不了再把将来的配偶子女带过去给她磕个头请个安,也就完事了,有什么可愁的?若还有人挑剔他们兄妹不肯将母亲接到身边奉养,她还能拿文氏这位正经嫡母的存在驳回去呢!改嫁过的母亲,自然不可能与未和离改嫁的母亲同等待遇。

眼见着谢映慧的神色缓和下来,谢慕林再一次提醒她:“旁的都好说,眼下你只需要提防曹家人就行了。曹家若是送什么东西过来,你可要检查清楚了,大宗的财物绝对不能收!一些吃食布料小玩意儿什么的,倒是无关紧要。至于别的……你别再去曹家了,大哥也不能去,倘若曹家有什么人约你们外出,一律拒绝,免得他们生坏心,要算计你们,又拿你们当人质什么的。就算是你母亲要你们去见她,你最好也别应承。”

谢映慧正色道:“她如今哪里乐意见我们?若不是昨儿有求于我,只怕连打发人来送衣裳的想法都不会有!我对母亲早已没了念想,愿意在曹家落败后奉养她,也不过是尽为人之女应尽的孝心罢了。她先把我们兄妹抛诸脑后,那就怪不得我不再把她当成最重要的亲人了!”

谢映慧这里算是打好了预防针,等谢显之醒过来后,她也会把情况告知胞兄,提醒他小心提防。谢慕林与谢谨之见眼下无事,便各自告辞回院了。在桂园混了这半日,他们也挺累的,不但身累,心也累,当然,收获也有不少。

谢慕林换了家常衣裳,短短地打了个盹,醒来的时候,已是太阳西斜时分。

香桃进来服侍她梳洗,顺便向她报告:“桂园那边已经结束了,贵人们都各自乘车而去,听说都挺尽兴的。长公主府的人在收拾东西,我爹娘带了人候在偏门,等什么时候他们收拾完了,把钥匙交还,就该轮到咱们家的人进园子善后了。”

谢慕林忙问:“我回来后,园子里一切顺利吧?没再闹出什么事来了吧?”

香桃摇头:“想来应是无事的。我爹说,看长公主府的人神态如常,就算真有什么小意外,也没啥大不了的。”

谢慕林点头。若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大事,长公主府的人以及园中的宗室皇亲们,估计也会保住秘密,不叫外臣家的下人知晓的,毕竟家丑不外扬……象三皇子那样陷害未婚妻与堂兄弟,却在外臣之女面前露了馅的,纯粹是他运气不好。

话说起来,三皇子与蓝氏的事儿,萧瑞应该已经告诉燕王了吧?谢映慧也悄悄儿跟马玉蓉讲了,后者想来定会知会永宁长公主。两位贵人俱知情后,事情又会如何收场呢?汾阳王府能不能咽下这口气?真令人好奇……

谢慕林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问香桃:“今日可有客上门?可有人送信来?”

香桃摇头:“除了先时萧二少爷在门上给三少爷留了口信,再无旁人上门或送信来了。”顿了顿,“哦,永宁长公主赐了一桌席面给老太太,已经送到金萱堂去了。这是刚刚的事儿。老太太今晚大概不会到外厅上与少爷姑娘们一道用饭了吧?”

谢慕林挑挑眉。永宁长公主赐了谢老太太席面?这估计只是她客气一下而已。如果她与马驸马夫妻俩真的如谢谨之猜测的那样,看中了谢显之做女婿,那么对于未来姻亲家的长者,礼尚往来一番,也是正常的礼节。只是……谢老太太对永宁长公主,好象有点心结呀……

谢慕林装扮好,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该到前院与兄弟姐妹们一道用晚饭了,便决定先转去金萱堂走走,看看谢老太太对那桌席面是什么态度。

谁知到了金萱堂,她却意外地看到了谢映容。谢老太太竟然一改数日前愤怒又嫌弃的态度,满面是笑地招呼三孙女儿吃菜。而谢映容面前的小圆桌上,满满一桌放了十八只小碟子,里头的菜色样样精致,只不过份量很小——当然,加起来足够让谢映容吃饱的了。

谢老太太面前也有同样的这么十八道菜,统一用内造的精致碗碟盛着。显然,谢映容面前那十八碟子的菜通通都是从谢老太太那儿分拨过去的。可这么一大桌席面,为什么非得分席而食?

谢老太太主仆数人,个个都紧张地盯着谢映容,劝她吃菜。谢映容本来是高高兴兴地过来的,看到她们这模样,反倒惊疑不定了,迟迟不肯动筷。

谢老太太劝着劝着就不耐烦了,笑脸一收,手拍桌面:“你这是做什么?!好心叫你来吃山珍海味,你竟然不领情?!你是打算给脸不要脸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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