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节
这倒是个问题。
萧贵妃皱起眉头,想了想道:“我在宫中会想办法,若是实在不成……就给琳儿挑一个男方身体不好的人家,想法子把婚期往后拖,若能拖到那人死了,便一了百了,琳儿将来照样能再嫁他人。只是这人选需得再斟酌,嫂嫂想办法打听去。”
卢氏一脸愕然。
如果萧琳真的跟别人定了亲,却在出嫁前对方就一命呜呼了,那萧琳岂不是要背上“克夫”的名声?!就算能再嫁他人,又能嫁给谁?至少……想要求那正宫之位时,便免不了要被人挑剔了。更何况,谁家乐意无端让自家女孩儿冠上望门寡的名声?她的琳儿明明可以好好说一门显赫的亲事。若不是萧贵妃与三皇子再三劝说,她们母女本也不曾生出任何妄念来……
卢氏努力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干笑着应了下来:“是,臣妇出了宫就去打听。”就仅仅是打听而已!
萧贵妃又问起了萧明德,还有意无意地打听萧瑞的身世:“我怎么听说瑞哥儿的出身有点不对?他竟然跟着燕王殿下回北平去了!离京之前,燕王还领着他去给太后娘娘磕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原想在宫中打听,可知道的都闭紧了嘴巴,连慈宁宫里的人都不愿开口……”皇帝不肯见她,皇帝身边的人就更不买她的账了。
这事儿卢氏倒是知道“实情”,犹豫了一下,见殿内没有旁人,便凑到萧贵妃耳边道:“娘娘别跟人说是我说的,其实……萧瑞是燕王殿下与李瑶枝所生,真真是千顷地里一根苗!燕王无嗣,又不甘心把偌大的家业交给皇上的子嗣,这不……上京求了皇上,把萧瑞给认回去了!将军大人竟然瞒了我这么大一件事,我都吓了一大跳呢!”
萧贵妃目光一凝:“此事当真?萧瑞果然是李瑶枝所生么?!”
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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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瑶枝是萧明珠的心腹大丫环,萧贵妃身为妹妹,当然对她也很熟悉。
如果说,李瑶枝跟萧明德在长期的相处中,日久生情,珠胎暗结,萧贵妃当然会相信。但如果说,李瑶枝会跟年轻时候的燕王有一段情,在那个时间段里生下萧瑞这么大的儿子,萧贵妃就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了。
道理很简单,燕王那两年压根儿就不在京城,李瑶枝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生不出他的孩子来呀!
萧贵妃听到嫂子卢氏这么说,第一反应不是燕王可能秘密回过京城,而是觉得这件事有鬼!只怕萧瑞压根儿就不是什么燕王跟李瑶枝的儿子,而是萧明珠跟皇帝的骨肉吧?只是在萧明珠死后,为了避开曹家人的窥探,方才假称是李瑶枝所生而已!
但卢氏从萧明德那里得到的答案并不是这样的,她也不清楚小姑子的脑回路,有些诧异地回答:“当然是李瑶枝生的了,不是她生的,还会是谁?”
萧贵妃抿了抿唇:“燕王当年早早就去了北方边境打仗,回京已是大姐去世之后了,当时萧瑞将近出生,哪里来得及?!”
卢氏恍然大悟,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回答:“其实是……燕王殿下中途……悄悄回过京城一趟。”遂将萧明珠与皇帝有私情,燕王闻讯秘密返京质问,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大受打击,借酒浇愁却与李瑶枝春风一度,以至珠胎暗结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她知道小姑子当年还在闺中时,对燕王有过某种妄想,再加上大姑子是跟皇帝勾搭上的,因此说起往事时,还有些吞吞吐吐:“燕王私自回京,自然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当年先帝还在,京里乱成什么样子,贵妃娘娘想必也还记得。所以李瑶枝后来诊出了身孕,也不敢声张,只陪着大姑奶奶到别院那边休养。没想到曹皇后发现了大姑奶奶的行踪,还知道她怀了皇上的骨肉,派人来袭……”接着就是萧明珠一尸两命,李瑶枝受惊早产的故事了。
卢氏所知道的往事版本,是萧明德那边告诉她的,虽然细节上有些差别,但大体上跟萧瑞知道的那个版本几乎一致。这个版本能让萧瑞相信,自然是听不出有什么破绽的。至少如今卢氏告诉萧贵妃,萧贵妃就挑不出什么差错来。
卢氏还告诉她,李瑶枝因为萧明珠母子惨死,心中对曹家恨极,为了报仇,曾经生出过将自己的儿子冒充为萧明珠所生的皇嗣,先一步夺走皇储之位,并敦促皇帝为萧明珠报复的想法。她不但这么想,还采取了行动,先萧明德一步见到燕王,骗燕王说她的孩子小产了,活下来的是萧明珠为皇帝生的儿子,就这么拒绝了跟燕王走。
等到萧明德知道这一切时,已经没办法阻止了。但萧明德再气急败坏,也不敢告知燕王真相。因为李瑶枝要是带着孩子回到燕王身边,以新出炉的燕王妃与她的友好关系来看,她们几个女人八成会合起伙来,劝说燕王跟曹家人做对,为萧明珠报仇的。当时皇帝立足未稳,燕王手里却有兵权,还刚刚立下举国瞩目的军功,在军方已隐隐有些压倒曹家承恩公威望的趋势。双方真要起了冲突,就真真国无宁日了。萧明德为了大局着想,软禁了李瑶枝,对外声称她是自己的妾室,孩子也是自己的骨肉,把整件事瞒了下来。
也就是直到近年,萧瑞在边疆杀敌,李瑶枝天天担惊受怕,方才被慈母之心占了上风,暂时抛开了昔日的仇恨,主动将真相告知燕王。燕王正好为子嗣担心呢,便主动上京求见皇帝,想让儿子认祖归宗了……
卢氏对萧贵妃道:“我知道这件事时,也是听傻了眼。将军大人竟然瞒了我这么多年!幸好我一向待萧瑞那孩子还不错,并不曾苛待了他,否则岂不是得罪了贵人?!不过娘娘也不必担心,萧瑞那孩子是个念旧情的。他与三殿下自幼一块儿长大,情份非比寻常。他将来做了燕王府之主,岂不是比四殿下要更可靠几分?”
萧贵妃的注意力压根儿就不在这件事上,她再次找卢氏确认:“你确定萧瑞果然是燕王与李瑶枝所生么?真的不会是……当年大姐与皇上有的那个孩子?”
卢氏吃了一惊,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这怎么可能呢?娘娘,若萧瑞果然是皇子,我们将军又怎么可能瞒着皇上不提?!那可是皇长子呢!若说当年是为了保护孩子不被曹后所害,这几年曹家一年不如一年,曹后也不比从前势大了,将军还不说,仍旧把孩子安置在家里,充作庶子对待,这没有道理呀!将军大人对皇上可一向都是忠心耿耿的,断断不会欺君!”
萧贵妃抿了抿唇:“可燕王无嗣多年,哥哥也没把他有个儿子的说告诉他呀?”
卢氏听得笑了:“这也没什么。燕王殿下固然是皇上亲兄弟,但……毕竟不是皇上。将军大人是皇上的臣子,心里自然只会想着皇上而已。李瑶枝从前未能放下仇恨,将军大人担心她会给皇上与燕王添乱,因此才瞒住了实情。直到李瑶枝放弃了妄念,愿意只为孩子的前程考虑了,将军大人方才松了口的。”
她还压低了声音:“就因为李瑶枝胆大包天,害得燕王殿下与亲子分离多年,所以皇上大怒,重罚了她!看在她生养了萧瑞,有功的份上,不曾要了她的性命,但也勒令她出家为尼,为曾经的过错赎罪。贵妃娘娘只需要去打听打听,就能知道此事真假了。否则……皇上跟她一个小妇人计较什么?还特特命她出家?”
萧贵妃皱了皱眉头,想想也是。以她兄长萧明德对皇帝的忠心,若萧瑞果然是皇子,断没有隐瞒的道理。她不知道兄长这都是为了保护她这个妹妹,还觉得嫂嫂的话有道理呢。她嗔怪地道:“哥哥瞒着别人也没什么,如何连我都瞒住了?若早知萧瑞是燕王子嗣,我就会让三殿下多多与他亲近,而不是任由他渐行渐远,情份渐淡了。如此,往后萧瑞做了燕王世子,三殿下在军中也有了臂膀,岂不是如虎添翼,一举盖过了东宫?”
卢氏干笑了两声,没敢搭话。萧明德连她都瞒了,只怕原本压根儿就没打算把事情捅出去的,不过没能拦下李瑶枝罢了。会瞒着萧贵妃与三皇子,也是理所当然的。
萧贵妃沉默了片刻,才笑了笑:“萧瑞还让人给三殿下传话,让他不必再担心过继之事呢,却不提自己就是那个承嗣之人……这可有些不大老实呀。难不成是心里记恨着我与三殿下怠慢了他?真真是孩子脾气!回头我得想个法子,替三殿下哄回他才好。怎么说也是从小儿一块长大的兄弟,怎么能生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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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
燕王府的船队一路走得很快,不但前头有人领路,沿路过往的船只也没人敢阻道的,因此一行人上午离了京城,傍晚前就到达了扬州码头。
谢慕林感到挺惊喜。若是后面的路,船队也是这个速度,那么赶在下雪前到达北平就不是什么难事了。怪不得燕王敢叫他们多拖延几日,随他一同北上呢,照着燕王府船队这速度,就算谢家人提前几日离京,只怕没几天就要被燕王府的船队赶上了。现在跟着燕王府走,后半截路一定能省不少时间,还能免去各种关卡的麻烦呢!
若说有什么不足之处,大概就是沿途停船休息、过夜的时候,没有以前自家说了算那么方便了。因为燕王要赶路,小城镇小码头一般不停,每日三餐都是在船上解决的,等到晚间靠岸停歇补给时,则是就近找地方,不一定是什么大港口城镇,哪怕是在野外,有燕王府的亲卫在,也没啥宵小赶来骚扰,很是安全。只不过他们只停一夜,次日清晨就出发,并不会多加耽搁。谢家兄妹等人若想上岸逛一逛,买些土特产什么的,就有些时间不足了,天黑之后才靠岸,当地也早就关了城门,也没办法进城。不过考虑到这不是现代坐游轮旅行,有了速度,肯定要牺牲些别的东西的,谢慕林也就不在意了。
停靠扬州的第一晚,宋氏与谢梅珺就不出意外地接到了杨大老爷的帖子。
杨大老爷在扬州府任正五品的同知,官位不算高,但在老家湖阴县已经足够体面了。他在扬州从六品做起,升到如今的正五品,已经是二三十年的老资格,只是一直没离开过。实权有一点,不过一直都只是佐贰官,受上司压制,倒是钱途很好。他没有带着正妻长子到任上,不过在扬州另纳了二房,据说也有别的妾室,亦生有儿女。今日奉命送帖子到船上来的,就是他一个得宠的妾,穿戴华丽,虽然用色和用料都不曾违了妾室该守的礼制,但看着她这副华丽的装扮,宋氏与谢梅珺再想起湖阴县里那位努力撑起官太太的威风架子却被这妾室比成了乡下婆子的杨大太太,心情都有些微妙。
那个妾还挺能说会道的,也不曾失了礼数,满脸殷勤地要请“亲家太太”和“二奶奶”到城里官邸里做客吃席,道是老爷要为亲家太太接风。但宋氏却不想跟这个妾说话,便扭开头去,看了女儿一眼。
谢梅珺从前曾经跟着杨意全来扬州探望过杨大老爷,虽然不曾见过这个妾,倒是见过别的,并没有怎么在意。她知道在杨家人面前就不能太讲究规矩。
她只跟那妾说一件事,那就是他们一家此行北上,是跟着燕王府的船队赶路的,因此日夜作息也都跟着燕王府的规矩来。燕王殿下定了船队只会在扬州码头停靠一夜,补给完了,第二天清早就得出发,所有人都要跟上,掉了队,他是不会管的。而谢家的当家正是在燕王眼皮子底下当官的,万万没有违令的道理。如今天都快黑了,虽然城门还没关,但妇道人家天黑之后进城,就多有不便了。谢梅珺固然是晚辈媳妇,两个孩子也是杨大老爷的孙辈,可宋氏却是外姓姻亲,此时上门做客,多有不妥。而等到明日天明,她们又要走了,实在是抽不出空来进城拜望,只能给杨大老爷赔个不是了。她们早前确实说好了要去看望他的,可如今有了变化,也是无能为力。
那妾只得改了口,说请她们到码头附近的大酒楼里用饭,杨大老爷得了信就会赶过来的。扬州城没有宵禁,城门关得也晚,时辰上来得及,杨大老爷也可以在城外别院里过夜,明早再进城返回官邸。
宋氏的脸色更不好看了。谢梅珺看了母亲一眼,便回答那妾室,天黑了,她们妇道人家不便出行,若是杨大老爷想念小辈,就让杨淳到附近的茶楼去包个雅间,祖孙俩见一面吧。
那妾室百般劝说,也没能说服宋氏母女改主意,只得赔了笑,告退下船,然后派人飞快地赶回城中报信。
谢梅珺在窗口瞧见杨家下人上马回城,回头看向母亲,笑得有些无奈:“杨大伯父在扬州多年,免不了要受本地风俗影响。倒不是他忘了初心,只是周围的人都如此行事,他若是与众不同,便要受排挤,只得随波逐流了。但他心里是不愿意如此的,因此一直都在想办法调离此地,可惜始终未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