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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节

 

然而,萧明德心里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赞同萧贵妃的想法的。他当初会为了保住她这个小妹妹而瞒下大妹妹亲生骨肉的真正身世,就同样会为了保住大妹妹的亲生骨肉,冒被皇帝知情后埋怨的风险。都是他的血脉至亲,他哪一个都不可能舍弃。

幸好,虽然二妹妹萧贵妃不肯领情,一向效忠的皇帝也对他生出了疑心,但他抚养长大的朱瑞,却对他没多少怨恨,仍旧愿意把他当成亲人看待,还会给他出主意,设法让他摆脱眼下的困境。

无奈皇帝不允许。

萧明德将手令仔细收进了锦盒中,放入书房中特制的橱柜中,便在书桌后坐下,有些头痛地思考起了最近三皇子都干了些什么事。

他在兵部任侍郎,最近都没出过什么岔子,也没做任何会令皇帝不满的事,自问不会是令皇帝发怒的原因。那最有可能导致皇帝给他送这份手令的人,就只有三皇子了。是三皇子又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么?

萧明德只知道萧贵妃禁足于自己的寝宫中已经有几个月了,除非有皇帝或太后的旨意,否则不可能踏出宫门,平日里通常只是在佛前敲经念佛,为死去的曹皇后祈福。她倒是送出过几次请罪书,也送出过伸冤书,但都没能获得皇帝的首肯,澄清她所谓的“冤情”,外界的舆论,也都仍旧公认她是那个挑唆发了疯的林昭仪行刺曹皇后的罪魁祸首。

如今二皇子已经被出继了,到了新家后也一直闭门守孝,彻底消失于人前。三皇子一直在为生母求情,除此之外也没干什么显眼的事,倒是朝中时不时有人提出三皇子未必对生母的阴谋毫不知情,倘若他也参与其中,便是涉嫌谋害嫡母,同样是大罪,岂能一点儿都不追究?

提出这个疑点的臣子,有一人意外落马受伤,至今在家休养,还有一人患了急病,告假在家,剩下两人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其中一个后来再也没有提出过类似的言论,另一人被另一位御史点出曾经的过失,正自身难保中。很难说这里头有没有三皇子的手脚,反正类似的言论在朝中并不成气候。反正没有相关的证据能证明三皇子涉案,如今他自然也能一直保持自由身,除了在人前一再为生母申冤,便是跟未婚妻蓝氏以及薛家四姑娘碰面,偶尔还会往柱国将军府来,探望舅舅、舅母与表妹。

萧明德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但他有一种感觉,三皇子在私底下肯定还干了更多的事。只不知这一回,他又做了些什么,触怒了皇帝,结果连累到萧家?

萧明德闭上双眼,长叹一声,心中也是满满的无奈。他都不知道,这个外甥是怎么生出那么大的野心来的?明明他从小就告诉外甥,不要肖想储位,自己也不会支持对方,谁料到三皇子会无视他的反对,还做出种种假象,让皇帝与外界都误以为他是支持三皇子的呢?难不成皇家的子孙,都是天生有大志向的野心家,无论周围的人是否赞成,他也一定要去争那把椅子,即使众叛亲离,也在所不惜么?

书房门口有人影晃动,萧明德睁开双眼望了过去,发现是妻子萧夫人卢氏。他又重新闭上了双眼,淡淡地说:“有什么事?”

萧夫人走到他书桌前,犹豫了一下,才道:“三殿下已有好几天没到家里来了。老爷在朝中可曾碰见他?若是见到了,就提醒三殿下一声,我们琳儿很想他,让他到家里来吃顿饭吧?”

萧明德不耐地道:“他前些日子才来过,我们有什么好催的?!琳儿又不是嫁给他做正头夫妻,何苦叫我当着外人的面,把自己的脸丢到地上任人踩?!”

萧夫人哽咽道:“难不成我就乐意让老爷你在外人面前丢脸?只是琳儿这两日又有些不好了,整天胡思乱想的,我也是怕她有个好歹罢了!她是我们的亲骨肉,难道老爷不盼着她好么?!三殿下平日里横竖又没什么事,我们不请他到家里来,也只会便宜了蓝家与薛家的贱人。她们算是哪个名牌上的人?我们好歹还是三殿下嫡亲的舅家呢,凭什么就要看她们的脸色?!”

萧明德生气地道:“你又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不是跟你说了,少跟她提外头的消息么?!她在家里休养,你不多嘴,她又怎会知道三殿下又见了什么女人?!”

萧夫人忍不住哭了出来:“我倒是不想提,可琳儿一再要追问,我不说,她还会打发丫头到外头去打听,我若要拦着,她就不肯吃饭,我难道能眼睁睁看着她饿死不成?!老爷,但凡你肯多为三殿下出一分力,助三殿下争储,三殿下得了好处,又岂会待我们琳儿如此薄情?!你就当是为了女儿着想,帮一帮三殿下,不行么?!”

萧明德忍不住再次头痛地闭上了双眼。

失误

萧明德仍旧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

萧夫人心中暗怨丈夫无情,但更恨的是三皇子的薄情寡义。她的女儿若不是爱三皇子到了甘愿奉献一切的程度,也不会失身于他,结果他回报给她女儿的,就是势利与冷淡。若是萧家对他毫无帮助,他是不是就要眼睁睁看着萧琳去死?!

然而,面对着已经被逼得有些疯魔的女儿萧琳,萧夫人实在无法狠下心肠来对三皇子发作,免得对方真的撕破脸,转身走人,不再到萧家来,女儿见不到心上人,再听到外头的种种传闻,真的会发疯的!她已经无奈地沦落为妾室了,倘若连三皇子的妾室都做不了,她还能活么?!

萧夫人只能悄悄儿给三皇子递了信,不敢实话实说萧明德的拒绝,只道他已经松了口,只是看到女儿的惨状,心中对外甥还有几分怨气,担心三皇子不能好好对待女儿,所以也不敢真的帮三皇子上位,怕后者真个大权独揽了,就越发不会把萧琳放在眼里了。

萧夫人说这番谎话,也存了自己的盘算。可惜她稍稍小看了三皇子,三皇子接到她的传信时,一看到信中的内容,便知道她只是在搪塞自己,舅舅萧明德将军,压根儿就没有答应助他夺嫡的意思。

三皇子冷笑了一声,把那信递到烛台上烧了,便转头去问心腹太监徐德旺:“徐来顺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我们招揽来的人手怎么会被应天府的官差带走?!那些人我还等着有大用呢,结果现在计划还未开始,人手就先折损进去了。就算过几天应天府把人放了出来,那些人也早在官府留了印迹,没办法再用了,这岂不是要坏我大事?!”

徐德旺忙回答道:“殿下熄怒!来顺也说,这实在是意料之外的变故。那几个江湖人一向还算老实,在京中并不曾生事,只是到馆子里用餐罢了,没想到会遇到几个兵丁,偶然间起了口角,对方就跟他们打起来了!打斗期间,我们的人不慎露了兵器。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偏那几个兵丁有心为难,非要说我们的人是逃犯,嚷嚷着唤来了在附近吃酒的应天府官差,把人捉进府衙去了。来顺担心我们的人闹将起来,反而容易把事情闹大,因此暗示他们不要反抗,反正人到了应天府,他总会想办法把人弄出来的。

“起初事情也如来顺所言,一直顺顺当当的,人差点儿就离开府衙了,没想到那么不凑巧,府衙里一个官差,是外地调进京来的,恰巧便是我们的人里其中一名江湖好手犯过事的那地方出身,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了,直接上报那江湖好手是通缉中的江洋大盗,于是所有人都被扣下了。来顺若不是早早跟府衙里的人混熟了,只怕也要折进去。”

三皇子听得心头火气:“我让徐来顺去招揽几个江湖中的好手,却没叫他找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他不但找了,还把人带进京城,光天化日之下,叫人逛大街吃馆子,还要跟官兵起口角!到底是徐来顺太蠢,还是他犯了失心疯,以为世上的人都是瞎子,绝对认不出他找来的江洋大盗?!”

这件事确实是徐来顺的失望。徐德旺也没办法为干儿子辩驳,只好在小主人面前低头听训。

三皇子在书案前来回走了两趟,便阴沉着脸问徐德旺:“不少人都知道徐来顺是我的人,应天府中,更有不少官员对此心知肚明。他们会不会怀疑徐来顺是听我命令行事,故意招揽了这些江洋大盗进京?!”

徐德旺只能答道:“来顺跟应天府的人说,只是在为酒楼招揽几个身手好的壮士做跑堂,防备有人在酒楼里吃醉了耍酒疯。应天府的人应当没有起疑,上个月来顺因为有酒客在酒楼里闹事,上过几次应天府衙,他们大约只会觉得这是来顺在防范类似的事情再发生。只要那几个江湖中人不要在应天府的人面前胡乱说话,招出他们是来顺特地找来的,想来应当无事。来顺早跟这些人有约定,要是他们真被官府拿住了,绝对不能供出来顺,作为回报,来顺会替他们照看家人。想来这些人应当知道该怎么办。”

三皇子眯了眯眼:“若要依靠几个江洋大盗来保密,那也太不稳当了!告诉来顺,想办法堵住这些人的嘴!我不管他用什么法子,反正在我的大事成功之前,绝对不能有任何消息走漏!”

徐德旺犹豫了一下,应声道:“是,殿下。”随即又问,“殿下是否有意让来顺藏起来一段时日?免得叫人顺藤摸瓜,查到殿下头上。”

三皇子冷哼道:“他要藏起来也没什么,只是我特地叫他招揽的西南军中出身的逃犯,如今已经没有用处了。为了我的计划不受影响,他得再找个类似身份的人,才来补上人手的缺。你让他自个儿想办法去!”

徐德旺连忙答应下来,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这一回,确实是干儿子徐来顺出了差错,但三皇子愿意让他将功补过,便是不会从严追究的意思了。徐德晒在为自己的干儿子庆幸着。

三皇子忽然又问起一件事:“派去北平的人手,可有新消息传来?!”

徐德旺的心又再度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回答:“来顺提过,说是这两日都没有新消息。听说北平的紫禁城与外界隔绝,外人轻易进不去。太后娘娘一行人进了北平后,就一直留在紫禁城中,四殿下到了北平,也是直奔紫禁城。他们见外人的次数都是有限的,我们的人手实在没办法探查到太多关于四殿下的消息,也弄不清楚太后北上途中派人四处采买解毒的药材,到底是用在谁身上。燕王府查这件事查得很严,为了不打草惊蛇,派去北平的人手怕是得花费一段时日,才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那就让他们赶紧打听!”三皇子不耐烦地道,“我花了那么多银子去养活他们,可不是让他们吃干饭的!”

徐德旺连忙答应下来,却把干儿子徐来顺因为忙于解决人手失陷应天府一事,已有数日没有留意北平消息的过错,顺利搪塞了过去。

猜测

徐来顺本来只是徐德旺的养子,但养着养着,徐德旺渐渐的就开始把徐来顺当亲生儿子看待了。

无他,只因为徐来顺对这位干爹是越发孝顺了。

虽然“父子”俩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少有见面的时候,但徐来顺还是做足了儿子的本分,在宫外给干爹弄了座离皇宫近又很不错的宅子,还在宅子里给他弄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寡妇做媳妇。这小寡妇不但温柔和顺会侍候人,还附带一儿一女两个嘴甜的小崽子,见面就管徐德旺叫爹。除此以外,徐来顺还从酒楼的账里私下截留了一笔银子,在外地给干爹买了田地,每年光是田租都有上千两银子的入息。因此,别看徐德旺如今还在宫中当奴才,只要他一出宫,也是有妻有子有房有地的富家翁了

尽管徐德旺觉得干儿子背着三皇子私下贪钱,还拿钱给自己置办了房屋产业,不大合规矩,但他一个阉人,心里也是向往着健全人的生活的。看到干儿子给自己置办得这般齐全,就算哪天他年老体弱,被三皇子嫌弃了,不能再在宫里侍候下去,出了宫外也照样能过舒服日子,他心里对干儿子徐来顺也就多了几分父爱之情。徐来顺这几年在宫外经营三皇子的私产,其实也曾出过好几次差错,但因为有徐德旺在三皇子身边帮着遮掩、求情,他竟然没受过一次重罚,还好好地保有着眼前的差事。

相比之下,曾经也是三皇子心腹的连珠,一向在宫外内宅中行走,只因为一时言语不慎,得罪了未来三皇子妃蓝氏与未来三皇子侧妃薛四姑娘,叫后者一状告到三皇子面前。三皇子为了安抚未来爱妾兼现任金主,毫不客气地数落了连珠一番,直接把人的差事给夺了,如今连珠只能做个小店的老板娘,却再不如从前风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重得昔日体面呢!

这一回,明明是徐来顺自己失误没安排好,害得三皇子寄予厚望的几名江湖好手折进了应天府衙,他为了处理这件事,又把北平那边的消息给疏忽了过去,好几日都没得新情报了,但有了徐德旺帮忙回旋,三皇子也就没有多问什么,只命他继续处置宫外的事务,催促北平方面尽早上报最新消息。徐来顺逃过一劫,事后还有更多的时间去处理自己的过失,把这件事彻底掩盖过去。

三皇子对自己身边人的欺瞒一无所知,他眼下更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随老四前往普陀山的人手,至今仍定期有信报回京中,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差错的,可老四在普陀山偏偏没有出事,倒是皇祖母北行的队伍中,有人有中毒的症状,这意味着什么?难不成当日中毒的,并非老四,而是旁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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