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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节

 

主意

虽然徐夫人如今在顺义郡王府里可以算得上是当家做主,说一不二,可顺义郡王府一旦有了正式的嗣子,而这嗣子又早已成年,不需要徐夫人担任他的监护人的话,事情就会变得截然不同了。

嗣子将会是顺义郡王府的正经主人,他的妻子则是顺义郡王府的正经主母。徐夫人虽然在礼法上算是长辈,但由于她并非正室,又无诰封,只能被视作太姨娘。如果嗣子夫妇品行正直,还能敬她三分;要是遇上略刻薄些的嗣子嗣媳,那就算他们把徐夫人赶到偏房小院里去住,只派一两个丫头婆子过去侍候,也没人会觉得他们犯了什么过错。

在这样的情况下,嗣子一旦谋到了京城的官职,决定要举家搬迁入京,徐夫人也只能作为拖油瓶一并跟过去。她要是执意不肯走,那至少得在北平有人可以照顾兼监视她才行。偏偏她的女儿女婿都去了京城,若她不走,那顺义郡王府在北平就只剩她一个主子了。谁家会让一个父辈的妾室独自留守家宅呢?除非她从此闭门谢客,不见任何外人,否则一定会有闲言碎语。最稳妥的方式,自然是让她进庵堂清修了。

徐夫人不想这么做都不行。她现在不住在燕王府了,没有燕王夫妇替她背书,又不可能继续在顺义郡王府当家做主。她想要继续象从前那样,想上哪儿就上哪儿,想去谁家做客就去谁家做客,想请什么客人到家里来,就请什么客人到家里来,那绝对是做梦!到时候哪怕嗣子夫妇性情厚道,不跟她较真,也会有看她不顺眼的宗室成员上门问罪的。她越是要借亡夫和去世婆婆的旗号在宗室里争取话语权,宗室对她这“未亡人”的要求便越会严苛,绝对不会容许她沾上一星半点的负面非议,以免影响了顺义郡王与郡王太妃的清名。

当然,最稳妥的方式,自然是她跟着嗣子夫妇走。后者进京,她便也进京,老老实实享受嗣子的供奉,安心养老。可她在北平尚可借着亡夫与婆婆生前的名声,撑一撑宗室贵妇的架子,也还有人愿意与她结交往来,奉她为座上宾,到了京城,谁认得她是谁?就算是心里愿意敬着顺义郡王母子的人,也不会把一个妾室太当回事。徐夫人想要再有北平时的风光,那是绝对不可能了。

在丈夫刚去世,处境最艰难的时候,徐夫人都有燕王太妃撑腰,一直过着高高在上的富贵生活,她怎么可能适应得了这种现实?到时候只怕会越发郁卒了吧?

在座众人都想明白这一点后,燕王妃先叹了口气:“倘若她足够聪明,届时宁可进庵堂里清修度日,也不会去京城的。庵堂里的日子未必难过,顺义郡王府又不可能一个人都不留,全都去了京城,总有人可以侍候她。”

永平郡主撇嘴:“这算什么清修?挂羊头卖狗肉,一点儿都不虔诚!就算她为顺义郡王与郡王太妃念一百次佛经,只怕郡王与郡王太妃在天之灵,也不想领她的情吧?!”

她转向谢慕林:“不过我觉得嫂子这主意挺好的。徐氏这人,惯会拿自己孤儿寡母的身份说事儿,又时时把老太妃搬出来吓唬母妃与我。我们若对她凶一些,她就满天下哭自己可怜去了,旁人不知道,又或是知道了也觉得不关己事,便难免劝母妃与我,不要跟徐氏过于计较了;可若我们真个不与她计较,她便要变本加厉,一天到晚只知道想法子给我们添堵了!我们对她是轻也不是,重也不是,真个烦心至极!

“可前些时候,皇上给顺义郡王与仁和县主封了爵位,她什么都没得,抱怨一句,便有无数人劝她懂事一点,反过来怪她的不是。这就让人看了舒心!嫂子这主意,也有点象这个路子,明面上是给顺义郡王府施恩,叫徐氏无从反驳去,可等她亲身去经历了,就会有苦说不出,只能打断牙齿和血吞,真真解气!”

谢慕林哑然失笑:“我就是随口一说,考虑得也不大周全,行不行还不知道呢,所以才需要请教王爷、王妃和郡主的意见。”

燕王妃微微一笑:“我能有什么意见?只是这样的大事,又要先给顺义郡王府择了嗣子再说,还是从长计议为佳。”她看向燕王。

燕王笑笑:“不错,从长计议——我明儿就寻人去宗室长辈那儿提醒一声,重林也想法子寻宗室子弟敲敲边鼓。这事儿最好别拖得太久了。若能在太后娘娘离开北平前,这过继嗣子之事,就有了个大概,我们也好向太后娘娘交代。”

再怎么说,太后也是发过脾气,给燕王府暗示过的,燕王府当然要让她老人家知道,他们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正在着手进行计划呢。

谢慕林算了算日子:“呀,这可就没多少天了,约摸就是十天上下”

燕王妃长叹一声,抬手摸了摸女儿永平郡主的脸:“你们的婚礼办完了,接下来就该轮到珮儿了,我真是舍不得”

永平郡主甜甜笑着挽上母亲的手臂:“母妃放心,我就算出嫁了,也住得不远,得闲了就回王府看望父王和您,就跟如今还未出嫁时是一样的。您若不嫌我烦,我天天回来也成哪!”

燕王妃笑骂道:“哪儿有出嫁了的女儿天天回娘家的道理?便是公主都没有这么胡闹的,更何况你只是郡主?虽说你跟仪宾将来在北平城要住的宅子离王府并不远,但你也不是进了门就一直住在那里不挪窝了。你们还得回真定去祭祖,也得看看袁家老家的亲友,瞧瞧他家都有些什么产业。袁老夫人与袁夫人在真定住习惯了,似乎还打算办完了袁燮的婚礼后,便回真定老家住去。

“你做小辈媳妇的,难道不需要去侍候几天婆婆与太婆婆?好歹也要送她们回去,顺道住上两个月吧?等袁燮婚假结束,重新回北平来上差了,你再跟着回来,才是正理儿。可即使如此,每年也总要回真定几趟的,不可能次次都让你婆婆与太婆婆从真定过来看你们。这不是孝顺的道理!”

这么一来,永平郡主怎么可能跟未出阁时似的,想几时回王府,就几时回王府呢?!

燕尔

不管永平郡主婚后是否能时常回娘家来见父母,她的婚礼还是要照常进行的。

燕王妃的身体并不是很好,才忙过朱瑞的大婚,已经相当累了。虽然接下来几天的功夫,她还可以歇一歇,让别人去筹备女儿婚礼的前期工作,但她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爱若珍宝,实在不甘心放权,心里无论如何都希望能亲自为女儿筹备一场完美的婚礼。

婚礼之事,没有新娘永平郡主插手的道理,吴琼叶姑姑等人固然可以搭把手,但人手总是不足的。谢慕林身为儿媳妇,这时候就要出面了。虽说她没有经历过宗室王府嫁女的场面,但大概的礼仪还是能查到的,细节之处向燕王妃与吴姑姑打听,也就知道了,燕王府里也有属官可以提供辅助,她便主动向燕王妃表示,愿意揽下一些粗浅活计,为婆婆分忧。

燕王妃很高兴,也没有不放心的意思,当场就把几项准备工作交给了她。差使并不难,就是繁琐一点,但差不多家境的官家千金,都没少见家中母亲筹备宴会,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绝对应付得来。谢慕林当然也不例外。

吴琼叶姑姑是燕王妃的好帮手,离不开燕王妃身边,所以不能调过来做谢慕林的助手,可她会时不时过来看看情况,要是谢慕林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她当场就能调整过来了。谢慕林对此十分理解,还对永平郡主说:“郡主身边的嬷嬷们若是得闲,也可以过来瞧瞧。我进王府后,头一次做事,有什么不对之处,还得请嬷嬷们指点。”

永平郡主哈哈笑道:“我的嬷嬷们光是忙活我的嫁妆,就不得闲了,我让我的丫头过去看看就好。若我有什么想法,也会打发丫头去跟嫂子说的。嫂子不必担心,只管放手去做。历代燕王府都没少嫁郡主,前头一堆旧例在,照着办就行了,出不了什么岔子。父王母妃虽疼我,盼着我能嫁得更风光些,但能添的也有限,规矩放在那儿呢。实在遇到什么难处,嫂子只管来问母妃,再不济还有底下的属官们呢。”

谢慕林听着,心里也有了些底气,只不过头一次在婆家办事,她还是要多向婆婆报告,让燕王妃知道她的工作进程的,不可能真让长辈产生她遇事爱自作主张的想法。永平郡主是燕王妃唯一的孩子,她的婚礼在燕王妃心里绝对是大事。光是冲着这一点,谢慕林宁可自己做事谨慎些,也不能叫燕王妃生出任何不满来。不过,这些心里话她记得就好,倒也不必在人前明言了,便笑着应下了永平郡主的话。

晚上回到自己的院子,谢慕林先简单梳洗过,在打发朱瑞去洗澡的时候,她就自个儿坐在书桌面前,先拿纸笔列出自己需要完成的工作,以及工作中需要注意的问题,可能要向什么人请教,请教些什么问题,要做哪些方面的准备,钱多少,物资多少,人多少林林总总,列了足足三张纸。这还只是最开始罢了。

她吩咐香桃去翻自己陪嫁的书本笔记,里头有记载宗室王府礼仪的,专门查找郡主婚礼事宜的内容,但好象相关记载并不多,看来还是要找王府的旧例资料才行。

朱瑞洗完澡出来,看到她忙活得头都不抬,便走过去看了几眼,笑道:“永平的婚礼还早着呢,这些事王妃那儿肯定早已有了章程。虽说王妃把事情交给你去办了,但王府长史与总管那里,肯定会有人过来跟你细说详情的,到时候你只管问他们要做些什么就是了,不必自己费力气去想。”

谢慕林不以为然地道:“我肯定要先弄清楚办这几件事,都大概需要注意些什么,别人来跟我做说明时,我才能听得更明白,就算有哪里不懂的,问人也能问到点子上。不然什么都不想,别人来跟我说时,我字字句句都要问个分明,这只会让人瞧不起,觉得我没有半点才能。我嫁给你后,头一次在燕王府办事,肯定要办得尽善尽美,不说叫所有人都夸我能干,至少也要让王妃与郡主知道我是能办事的,也尽了心尽了力,那才象话。”

朱瑞笑着在她的椅子边坐下,挤得她只剩下半边椅子可坐了,还长臂一伸,搂住了她的肩膀:“我知道,娘子这是想给我挣脸呢,好叫所有人知道,我娶了个能干媳妇!”

谢慕林瞟了他一眼:“少往脸上贴金了,我是要给我自己挣脸!好叫所有人知道,你娶我是你的福气!”

朱瑞听得哈哈大笑,连连点头:“说得对,娘子说的才是正理儿!”又凑过来看她写的内容,“我瞧瞧呀,真细致!只怕底下办事办老了的人,也没有娘子想得周全!”

谢慕林嫌他挤着自己了,拿胳膊挡开他:“你不嫌热吗?去去去,你上别处坐着去,这椅子又没多宽,你非要跟我挤一处,就不觉得扶手硌人?!”

“娘子觉得扶人硌人么?”朱瑞看了看椅子两边的扶手,索性大手一伸,扶着谢慕林的腰,就把人抱了起来,横坐在自己的膝头上,“这样如何?我这张新椅子,是不是比这木头做的椅子舒服多了?”

谢慕林瞥见几个丫头都羞红着脸躲了出去,也不由得涨红了脸:“你这是做什么呀?屋里还有人呢,你就搞突然袭击!”

朱瑞眨了眨眼,凑近她耳边低声问:“屋里有人不能搞,那屋里要是没人了呢?是不是就随便我做什么了?”

谢慕林啐了他一口:“骚话留着在床上说吧,现在咱们在书房,就不能正正经经谈事儿?!”

朱瑞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咱们这才是新婚第三天,又是在自个儿屋里,正该甜甜蜜蜜的,还怎么正正经经谈事儿?我这温香软玉在怀,娘子也太高估我的定力了。再说了,咱们哪儿有什么正正经经的事可谈?我们新婚燕尔的,时常腻在一处,做一对甜蜜小夫妻,才是我们的正事儿呢!”

说着他就把谢慕林手里的笔给摘了,随手放到笔架上,然后双手使力,将她一抱而起,迈开大长腿就往卧室的方向走。

谢慕林猝不及防,连忙搂住了他的脖子,惊叫道:“你这是做什么呀?!我还有事儿没干完呢!”

然而朱瑞却露出了严肃正经的表情:“我还能做什么呢?自然是到床上去继续谈我们的正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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