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节
女儿蓝绫比他更果断：“既然已经走出了那一步，选择与三殿下为敌，我们蓝家就没有回头路了！虽然我没听到外头有我们家出卖三殿下的传闻，想必是永安郡王妃替我们保守了秘密，但谁也不能担保三殿下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真相。为了确保我们蓝家不会被他覆灭，还是让他永远都没办法坐上那个位置的好。只要他出不了头，我们才是安全的！”
寿昌伯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种事……说来容易，可哪里是我们家能决定的？！我们无权无势，顶多就是有些亲友人脉，又如何能左右储位归属呢？！”
蓝绫冷笑了一声：“我们左右不了，自有人能左右。父亲别慌，三殿下还没有赢呢！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为了蓝家的未来，有什么手段，是我们不能用的呢？！”
万家
与此同时的平昌侯府万家。
平昌侯今日参加了大朝会，虽然站的地方比较偏比较厚，但还是将大朝会上发生的事看了个分明。他还够不上份量跟着去西宫看完后半场，但他平日里人缘不错，交游广阔，又与卞家、宁国侯府程家是姻亲，所以想办法打听到了一点后续。
回到家，他就把这些事告诉了母亲平昌侯老夫人，妻子和二弟也列席旁听。他的长子，二房的长子都在场——三房的长子虽然在京中，但近来声称是在为准备府试而闭门苦读，次子则一大早就出了门，至今不见踪影，所以三房是由万三太太做了代表。
平昌侯很想把万隆叫过来做为三房的代表，好歹这个侄儿已经出了仕，相处得多了，感觉还挺靠谱，人也不蠢，总比糊涂的内宅妇人三弟妹强些。无奈万隆是庶出，不受嫡母待见。平昌侯想抬举他，万三太太也不会答应的，最终只能容忍了万三太太的参与。
万三太太不负众望，听完平昌侯的话后，立刻就发表了意见：“先前我说什么来着？你们总说不该为一门亲事得罪了四殿下，生怕四殿下将来做了皇上会给你们万家穿小鞋，硬要逼着我将女儿嫁给他的跟班。如今怎样？四殿下身体不好，做不了储君了！咱们家根本没必要因为怕得罪他，就把女儿低嫁给他的随从！幸好我先前一直拖着不肯打发人去议亲，否则今日还不知要如何收场呢！四殿下都命不久矣了，他身边的小侍卫又能有什么好前程？没得耽误了我们万家的好女儿！”
平昌侯有些不耐烦地整理了一下袖子。他是不会去训斥弟妹的，这种事当然是要他母亲或妻子出面了。
平昌侯夫人没有辜负丈夫的期待：“三弟妹稍安勿躁。当初是你想要攀亲四殿下在先的，认错了旁人的也是你，怎么就成了我们逼侄女儿嫁人了？！况且，眼下情况未明，四殿下是不是真的如三殿下所言中了奇毒，还是未知之数呢。万一压根儿就没这回事，三弟妹你却在外头胡言乱语，一旦传进四殿下的耳朵里，将来等他继位之后，你倒是不怕会有贵人给你穿小鞋了，可又有哪家高门大户愿意娶你的女儿？！”
万三太太噎住了，满面涨得通红。但她是从来不愿意服软的，双眼一瞪，便又开口想要驳回去，却被婆婆平昌侯老夫人给喝住了：“够了！我老太婆还没说话呢，你们吵什么吵？！眼里还有没有尊长了？！”
万三太太不情不愿地低头闭了嘴。平昌侯夫人并不在意婆婆的训斥。她清楚婆婆要骂的并不是自己，因此她并没有闭嘴，还恭敬地请教婆婆的意见：“您老人家觉得如何呢？家里人如今也是没底。林家那门亲事……到底还要不要议下去？”她可是已经找过媒人了，只等说服了三弟妹，便要让媒人去林家“暗示”一番。当然，最后还是要让林家主动上门提亲的，这才是他们堂堂侯府该有的体面。
平昌侯老夫人沉吟片刻后，做出了决定：“既然文臣已经表态，不会支持三殿下，武将们也没有说什么，眼下唯一需要顾虑的就只有宗室勋贵了。不提我们这些勋贵人家，宗室当中，又有几人手握大权，可以影响皇室更迭呢？除了燕王一家，其他人都不过是空架子罢了。既然燕王支持皇上与四殿下，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哪怕四殿下继位之后不足一年就要丧命，燕王也会跟太后与宗室长辈们商量好继位人选。这些事轮不到我们臣下操心，我们只需要安守本分，遵照圣旨行事便好。”
万家二房已经与四皇子的心腹卞审理结了姻亲，三房的万隆还跟燕王的独子永安郡王成了连襟，而永安郡王即将成为燕王世子，地位稳固。即使最终上位的不是四皇子，只要燕王依然手握兵权，那就没人能为难万家人。万家如今可以说是立于不败之地，没必要掺和太多了。
至于三房四丫头的婚事……当初宣扬的就是她对“四殿下”一见钟情，如今既然人人都知道她认错了人，钟情的对象自然没有更改的道理。她与小林侍卫的婚事还是可以议下去的。将来即使四殿下不得长寿，他身边曾经的心腹也没有被清算的必要，顶多就是外放出去做官罢了。继续促成这门婚事，反而能让外界确信，万家并不是选择站队站到了四皇子那一边，而是单纯地……成全了小儿女的心事罢了。
退一万步说，小林侍卫将来若真的没得好下场，万家牺牲的也不过是三房的一个女儿罢了，对万家整体的影晌并不大。
平昌侯老夫人拿定了主意，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儿子媳妇们。其他人都没有异议，唯独万三太太不能接受：“老夫人这是要让亲孙女儿跳火坑么？！若真的只是为了让外人觉得我们平昌侯府不是存心想要攀附四殿下，那不结这门亲不就好了？！”
平昌侯夫人又瞪了万三太太一眼：“我们倒是想不操心这种事，不结亲便什么麻烦都没有了，可当初一心要攀龙附凤的难道不是三弟妹你么？！那时候觉得这是门好亲，便上赶着巴结。如今觉得是坑了，便怪我们不拦着你了？！若不是三弟妹你昏了头，非要上赶着把亲生女儿送去给人做妾，我们今日何需为此烦恼？！”
万三太太再一次被噎回来了。想到小女儿的婚事，她自己也是悔恨不已。可若要她真的坐视小女儿跳火坑，将来被失势的四皇子连累受苦，她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她哭着求婆婆：“老夫人开恩吧！四丫头也是您的亲生女儿，这种事本来不与我们家相干的，何苦上赶着去结亲呢？若是非要结亲，也没必要让四丫头去，二丫头三丫头都不错，跟那姓林的小子更匹配……”
平昌侯老夫人已经不想再跟这个蠢媳妇多说什么了。当初是她闹腾得人尽皆知，对“四殿下”一见钟情的是她的小女儿万四姑娘，如今改口说是别的姐妹？谁会信？！那反倒越发把四皇子给得罪得狠了。林家也不一定乐意上门提亲呢！
四皇子身边的心腹侍卫，本身也是小武官世家出身的，年纪轻轻，十五六岁，就已经是六品。未来只要不是仇恨四皇子的人继位，他的前途都不可限量。他若愿意娶个庶女，还怕有实权的高门大户不愿嫁女么？何必看上平昌侯府这种人家？正是因为万四姑娘有“一见钟情”、“穷追不舍”的痴情名声，才能成就这门姻缘呀！万家其他的姑娘有什么？
且不说万三太太如何苦求婆婆了，等到万隆傍晚从兵部回家，平昌侯便单独把他叫了过去，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然后道：“你想办法从永安郡王那边探探口风吧。虽说老夫人有了主意，但我们若是能提前掌握局势变化，日后行事也能少些风险。”
万隆应了，心中却震动非常。
他好象明白了什么。
隐秘
万隆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脑子里还有些乱糟糟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认识到，自己可能猜到了某个要命的真相。
三皇子今天在大朝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宣称四皇子遇到过多次暗杀，中过毒，当中还有皇帝所中的那种奇毒，过不了多久就会毒发，身体日渐衰弱。以皇帝目前的身体状况为依据，可以推测出四皇子能支撑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年。三皇子以这一点为由，认为四皇子继位只会带来后继无人的危机，立他为储君全无意义。
三皇子这么说是想要阻止四皇子立储，并自荐为最适合的储君人选。
他说的话当然不一定是真的，可问题是，皇帝因为他说了这种话，激动得晕倒了。
如果三皇子只是瞎编的，皇帝否认就可以了，叫几个太医来为四皇子诊脉，告诉所有人四皇子健康良好，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会激动到晕倒，到底只是因为被儿子的不孝不悌行为气到，还是因为三皇子说中了事实呢？
万隆相信，会怀疑后一种可能的人肯定会很多，而他之前也探查到，太后刚到北平的时候，养心殿里是住过病人的，而且这位病人还是位身份尊贵的“皇子”。他先前就推测，四皇子其实早就到达北平了，兴许没比太后慢几天，甚至有可能是跟太后一同抵达的！那么当时他生病的情况就很惹人怀疑了。
太后、永宁长公主一家以及燕王府都在隐瞒四皇子比外界所知道的时间更早到达北平，为什么呢？这件事有什么犯忌讳的地方吗？所有人都没觉得四皇子这种涉嫌“违旨”的行为有问题，那就说明他并没有违背圣旨。既然是奉旨行事，他早点去北平，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不能让外人知晓？
如果说，四皇子当时是中了毒，需要隐瞒外界，秘密进行治疗，这件事就说得过去了。
这种毒可能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不能让外界知道，否则会影响四皇子立储——这应该就是在四皇子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健康之后，皇室成员仍旧瞒着他曾经提前到达北平这个事实的原因吧？
下毒的人无论是废太子一方，还是三皇子一方，他们必定是知道这个毒会带来的后果。只要他们知道当时四皇子在前往北平的路上中了毒，还休养了一段时间，那就会认定他确实中毒了，并且拿毒药的效果来攻击他的继位资格。
只是太后、皇帝与燕王等人瞒了这么久，这件事还是叫三皇子知道了，因此他才会趁着出席大朝会的机会，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好让众臣反对四皇子立储，从而为自己争取最后一丝机会。
万隆认为自己的分析合情合理，这应该就是整件事的真相了。
眼下看来，皇帝对三皇子厌恶到了极点，不打算改变储君的人选。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明知道四皇子中过毒，身体可能会受到影响，却还是坚持要将四皇子立为储君，似乎根本不担心四皇子会无后而终——这是不是意味着，四皇子身体的问题其实没有三皇子说的那么严重呢？
万隆心中忐忑。大伯父平昌侯想让他去找连襟永安郡王朱瑞打听一下消息，他也很想去找朱瑞问问燕王府到底打算怎么办？
虽然他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实情，但毕竟只是猜的而已，还是要确认一下比较好。他已经彻底投向了燕王府，就盼着燕王府一路平安顺遂，保得自己也跟着沾光，仕途顺利了。如今眼看着皇帝就要不行了，新君即将上位，他总要确定燕王府不会因为皇位更迭而出任何岔子才行。
万隆回到房间后，草草换了家常衣裳，便开始沉思不语。
谢映容让人送了晚饭过来，陪他一块儿吃，见他神思不属，便猜到了几分，也好奇地问道：“今儿听太太在那里哭，说什么四殿下身体不好，做不成新君了，他身边的侍卫肯定也不会有好前程的，老夫人与夫人还要逼着四姑娘嫁到林家去，根本就没把三房的女儿当人……这都是真的么？四皇子真的快要死了？”
万隆听到后半截，才反应过来，还吃了一惊：“太太这样说的？！她就当着你们的面说了？！”老夫人与侯爷夫人应该说过这种事不能外泄的，嫡母竟然如此轻率？！家里可还有许多下人呢！兄弟姐妹们也不是个个都知道要在外人面前闭嘴的！若叫人知道平昌侯府这样平庸低调的老牌勋贵泄露了禁中密事，那万家在勋贵圈子里就抬不起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