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节
只是薛氏在谢慕林卖惨的时候,少不得要对此抱怨两句的。
可谢慕林除了安慰她几句不咸不淡的套话,也帮不上她什么忙。谢慕林最近在宫中的时间开始减少了,返回北平的行李却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她还要赶紧把宫中的情况做个汇总,好在岳皇后进京后向后者报告,哪里有空管薛氏和几个太嫔们的小冲突呢?
事实上,谢慕林觉得这种事没什么好在意的。薛氏觉得自己在宫中无依无靠,难道太嫔们就是靠山了得了么?只怕还不如薛氏可以依靠太后呢!太嫔们年轻守寡,确实很可怜。她们想找人发泄一下怨气,也就是在嘴上说些不中听的话罢了。薛氏不想听,避开就是了,不想避开,就直接反驳回去。真闹到太后面前了,难道她就一定是吃亏的那一个?太后可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除非是薛氏先不讲理了。
然而,薛氏就是这么怂,在太嫔们的恶意闲话面前害怕地退缩了,却又不甘心忍气吞声,才会到谢慕林面前借口卖惨,实则告状。她是指望谢慕林到太后面前去替她做主吧?可是,若薛氏连几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太嫔们都应付不来,她将来在宫中如何长久生活下去?
薛氏要是想不明白自己的立场,她这憋屈的日子只怕还长着呢!
谢慕林奉公公新君朱晟之命,又带着一帮宫人,把坤宁宫从头到尾清理了一遍,家俱摆设全都换成了新的,只是看起来并不华丽,风格相对平实朴素罢了。就连坤宁宫侍候的宫人内侍,她也依据自己近来料理宫务时留意到的人事情况,再结合婆婆岳氏的喜好与习惯,安排了稳妥可靠的人手。
这是在为岳皇后入主中宫做准备。
新君刚刚接到的消息,皇后岳氏的船驾,已经过了淮河,很快就要到达扬州了。船到了扬州,离京城也不过就是一天的水路。等岳皇后到达京城后,多半是不会到燕王府去进行休整,而是直接入宫住进坤宁宫中,与新君团聚的。
太嫔们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急着搬进慈宁宫,也是为了给新君的后宫腾出地方来。哪怕新君的后宫只有一位皇后,别无其他妃嫔,也不可能让大行皇帝的妃嫔留住在新皇帝的后宫中。如今新君都只在乾清宫活动,从来没有踏进后宫半步,就是在避嫌呢。
一边忙着自己搬家,一边忙着给婆婆搬家的谢慕林,真的没有闲情逸致去关心妯娌的心事呀!
迎凤
皇后岳云笙坐船到达京城的那一天,天气晴好,烈阳高照。
谢慕林穿着一身素衣,与朱瑞结伴站在码头上迎接岳皇后的船驾,才站了一小会儿,就已是满头大汗了。
这时候,天气已经进入到炎热的五月。今年的京城似乎比往年更热了几分,金陵城真真是不愧后世的“火炉”之名。若不是偶尔还能在午后下几场小雨,稍稍降一下暑气,只怕今年京城中因为中暑而晕倒、生病的人就会增加好几倍了。
即使如此,如今大行皇帝停灵的奉天殿里,用冰的量也大增了数倍。前来哭灵的官员与诰命们,别说那些上了年纪的人了,哪怕是素来身体文弱的青中年文官,也越来越扛不住了。新君朱晟特地嘱咐人给大家准备了消暑的药茶,可即使如此,因为身体不适而不得不告假的人还是越来越多。
已经有不少官员以“天气太热不利于大行皇帝遗体保存”的理由,上奏新君,请求他尽快将大行皇帝移葬了。新君一律驳回,坚持认为停灵百日是规矩。目前一众宗室与老臣们正要想办法说服他改变主意。反正最终的结果,应该是新君在群臣相求之下,不得不答应了这件事吧?
朱瑞小声跟妻子吐嘈着这件事,看到船队驶近了码头,方才住了口。
船一靠岸,便立时有很多人员上前有条不紊地帮忙将船锚给固定好了,又迅速在船舷与码头之间搭起了一个宽敞又平稳的小平台,顺便再铺上一块地毡。船上的人也随即摆好了仪仗,随着岸上朱瑞带来的乐官们奏起礼乐,吴琼叶姑姑扶着皇后岳氏,缓缓走出了船舱,来到了甲板上。
岳氏已经不再是燕王妃的打扮了,她虽然穿着一身素净的礼服,却已是正宫皇后的规格。尽管她看起来仍然显得有些虚弱,但面上带着端庄慈和的微笑,隐隐透出一股雍容大气的风范来。
谁能想到,当初因为族人在夺嫡之争中站错了队,差一点儿就随家族落入绝境的岳云笙,如今会成为母仪天下的正宫皇后呢?无论是谁看到现在的她,都只会觉得她不愧是一国之母吧?相比于强势又厉害的曹皇后,岳云笙看起来更象是人们传统观念中那样端庄慈爱的皇后形象。
朱瑞与谢慕林连忙上船拜见。
一别大半年,回想起去年秋天他们夫妻刚刚离开北平进京时的情形,真是谁都没想到,三人再见时会是这样的场面。
岳皇后慈爱地扶起了儿子媳妇,感叹道:“我真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身份再次踏入京城。如今物是人非,叫人如何不感叹世事无常?”
朱瑞微笑着低声道:“世事虽无常,总归以好事为多就是了。”
岳皇后微微一笑,也不去更改朱瑞这句“说错”了的话。大行皇帝都驾崩了,怎么能说这是好事呢?然而对于燕王府一家来说,眼下的局势变化确实是好事,只是这种好事不能在人前提起罢了。自家人私底下说一说倒是无妨。而朱瑞能用这种不设防的语气与嫡母说话,足可见他彻底把自己当作是燕王府的一员,并没有因为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便对原本的燕王夫妇产生了隔阂。
这才是岳皇后最在意的一点。
岳皇后转头看向谢慕林:“这大半年来,你在京城一直把王爷把皇上和瑞哥儿照顾得很好,皇上都在家书里跟我说了。你还这么年轻,刚嫁进来就要承担如此重责大任,还做得这么好,真是辛苦你了。”
谢慕林微笑着低头道:“儿媳不辛苦,这都是儿媳应该做的。”
岳皇后脸上的微笑越发慈和了:“今儿天热,咱们别站在这里晒太阳了,先上车吧。是要先回王府,还是直接进宫?”
谢慕林忙道:“皇上嘱咐了,说皇后娘娘一到,就请您直接进宫去呢。坤宁宫已经收拾好了,您随时可以入住的。皇上就盼着您来呢!”
岳皇后笑道:“既然大家都换了身份,称呼也该跟着改一改了。你们两口子都管皇上叫父皇,管我叫母后,不好么?永平夫妻俩可是直接改了口,叫得很甜呢。”
朱瑞与谢慕林自然是顺水推舟,立刻就改口了。其实朱瑞早就习惯了管新君叫父皇,只有谢慕林还不太习惯罢了。不过这种事,早晚是要习惯的。
朱瑞与谢慕林一左一右地扶着岳皇后上了岸,往早已准备好的皇后凤辇方向走去。路上又遇到了几波前来迎接皇后大驾的客人,首先就是多时不露面的仁和县主,她如今一改过去的孤僻性格,在岳皇后面前变得殷勤了许多。这大半年来在京城宗室圈子里的生活,已让她吃够苦头了。如今知道礼法上最亲近的长辈成为了这个国家身份最尊贵的人,她自然知道自己翻身的日子来了!她不需要委屈自己向每一个宗室长辈卑躬屈膝,只需要讨好叔父与婶娘就可以了!这事儿不难办到!
岳皇后对仁和县主的变化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但眼下她因为长途旅行而承受着生理与心理上的双重疲劳,暂时还没闲心去关心这个夫家的侄女,随口说了几句问候的话,交代对方有空进宫说话,便把人打发走了。
仁和县主也没有纠缠。她如今已经知道了什么是分寸,绝对不会犯自己母亲犯过的错误。
除了仁和县主以外,还有好些宗室妇与文官诰命前来迎接岳皇后。当然,这里头没有从前欺凌过岳皇后的人,倒是有好几位曾经与岳家有过交情的世家的现任主母。虽然岳家还没有回归京城、重回中枢的迹象,但既然岳家的女儿成为了这个国家的皇后,他们自然是要把旧时的交情重新续起来的。
岳皇后客气又不失亲切地把她们给打发走了。等到她上了凤辇,放下锦帘,隔绝了外界所有人的视线后,便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她冲着朱瑞与谢慕林露出了苦笑:“这样的事,以后怕是会越来越多。我可真没想到,这辈子还会有再见到这些人对我以礼相待的一天。”
朱瑞低笑了一声:“您只管随心行事就是了。有兴致呢,就可以跟这些故人见一见面,说说话;没兴致了,也不必理会她们。父皇一心想要给您出口气呢。您只管领受父皇的好意就是了,可千万别委屈了自个儿,否则父皇必定要心疼的。”
岳皇后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片红晕:“真是的,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天伦
朱瑞与谢慕林直接把岳皇后送进了皇宫。
虽然岳皇后进宫时,宫中并没有举行什么盛大的仪式,但却开了正门,让皇后的凤驾一路沿着承天门、端门、午门与奉天门的路线直入皇后,抵达乾清宫与新君相聚。
在奉天殿里跪灵的官员与诰命们都看到了这个场面。
但没有能对此提出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