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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视角

 

他视角

林棠初遇贾妩玉前一天,他在骆明玉的墓前扭了一脚。

南方的墓园景观极好,冬日里也能看见绿叶树,一年到头没有肃杀的景象。偶尔有几年下雪,雪落在树叶上白绿相间,反倒令人觉得这人间生机勃勃的。

明玉向来心疼他,这些年来只要是他来江浙的航班,天涯海角从未晚点。有一回在一个北方小机场遇到暴雪,整个机场航班延误,唯独他坐的那一班异常勇猛径直起飞,甚至落地时间比预计到达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

然而这次却出了点小意外,他这次来看明玉的时间刚好是雨水后惊蛰前,通往墓园的小径两旁蓬蘽花开得天真烂漫。就是赏花的这一会儿功夫,他在台阶上崴了脚。

“好好好。我不看别的花了……”林棠无奈地坐在明玉的墓前苦笑,指尖抚摸着墓碑上的“玉”字,看似温柔,骨节却白得突兀,“你说你,哪怕我出去的时候让我摔得个粉身碎骨也行。我来看你什么时候带人过来过,这下好了,我得打电话叫救援了。”

南方的雨像烟雾,弥山亘野,细织如网,它不像北方的雨又快又急,打在人身上像是鞭子,使人又痛又清醒。南方的雨落在身上都没有感觉,林棠枯坐在地上好一会儿头发上才结起一层细密的小水珠,像是被人用湿漉漉的手抚过头顶,这样的雨淋多了很容易自甘堕落,丧失意志。

那就一辈子待在这里,永远别出去好了。

林棠大脑深处有一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这个绝望的念头便被递过来的木棍给按住了。

“林董,给您。”

说话的这人林棠倒也认识,本市女州职业技术学院旅游管理系主任——洪掌。

“恰巧路过,远远看见您崴了一脚。”

林棠接过那根山上随手可拾的松木枝当拐杖,而后轻轻一哂。亚洲白色大王的儿子,以外人不知为何的原因跟亲爹闹翻,自己出来单干,干的还是跟其父亲产业没有半毛钱关系的旅游业,短短几年不仅做出了业内首个旅行类app,17年才开春线下实体门店更是超过了1000多家。就在这几日媒体传闻他而立之年要在长三角经济区百店同开之时,他居然在墓园这种地方恰巧被旅游管理系的主任偶遇了。

“洪主任,这番‘恰巧’真是有些辛苦了。”

春寒料峭,洪掌给林棠撑伞的手已经被寒咝咝的空气冻得通红。

“不辛苦……不辛苦……”

洪掌心虚一笑,全然把这几日风雨中的苦闷蹲守抛诸脑后。林棠拄着松木枝起身,明明刚刚还蜷在墓碑前远远看只有一个小黑点的他,却在站起来的那一刻那高大魁梧典型北方男人的身材迫使洪掌往后退缩了几步,凝结在伞面上的雨水悉数泻在了他的肩头。

“呵——”洪掌右肩被打湿冷到透骨,打着寒战抬眼望去,他确定眼前的这位林董嘴角没有任何动静,那声音应该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气息。他眼里含着水气,明明识破了自己那带点卑劣的小伎俩,眼神中却没半点嘲弄的意味,更多的竟是慈悲或者说是怜悯。

也正是林棠露出那样菩萨般的表情,洪掌明白了,接下来无论他提出任何请求,林棠都是会答应的。

所以,林棠第一次见贾妩玉时,身体上没那么“体面”,他跛着脚拄着吴妈连夜从仓库翻找出来的手仗,吴妈说这手仗是母亲年轻的时候去瑞士滑雪骨折后用过的。林棠掌心摩挲着手仗顶部的圆头,思绪万千。

“来——周雁垒,陪林董喝几杯!”洪掌拿下巴点了点周雁垒面前的酒杯,顺带起身举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哈着腰介绍,“林董,这位是周雁垒,周同学,以后还请您多多照顾。”

林棠觑了一眼自己桌子上的酒,是直接温好的江浙黄酒,而其他人桌子上的酒全是白酒,没有任何小的烈酒杯,白酒都倒在分酒器里,可见洪掌此次合作的“诚心”。

“主任,我不想喝……我……酒精过敏……”

周雁垒用微弱到林棠几乎捕捉不到的声音反抗着。女州市虽不是江浙省省会城市,但是本市富裕程度不输有些北方省会城市,旅游专业在江浙人眼里说到底还是底层服务性行业,很少有本省人报考这个专业。周雁垒皮肤黝黑,身高比一般南方女孩高个七八公分,显然不是本省人,一个外省同学想要在本省扎根可不容易,这洪主任可真是用心良苦。

“哎哟,没事的雁垒,酒是粮食精,只会越喝越年轻。再说了,今天有林董在,怎么也不会委屈了你,是吧,林董。”

洪掌话锋一转,把压力给到林棠这边,林棠用手背把面前的酒壶推开,洪掌真是心没用在对的地方。女州职业技术学院旅游学院这几年为江浙省乃至全国旅游事业输送了大量的优秀毕业生,这是行业内有目共睹的,实在没必要搞学生陪酒这一套。

“洪掌,周雁垒说她不想喝。”

就在林棠渐觉无聊,正要起身准备离席之际,圆桌上传来一个女学生的声音。她嘴里塞着两个刀鱼馄饨,囫囵吞下后,盯着洪掌补充了一句:“你没听到吗?”

林棠好似尝过人间所有滋味愈发觉得人间索然无味的老饕,突然尝了一口属于他的刀鱼馄饨,整个世界新鲜了起来。林棠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观察起他的“刀鱼馄饨”。

洪掌脸色一变,压低声音:“贾妩玉,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有退路,不好好读书也能养活自己。你能带周雁垒同学干你那一行吗?你能不能替她以后想想?!”

这些话全部落进了林棠的耳朵,林棠兴味翻涌上来,洪掌口中这位贾妩玉从落座开始嘴巴就没停过。她穿着一件酒红色高领针织开衫,从开胃小菜吃到主菜,与洪掌作对之时饭后水果刚好上来,她随手拣了颗草莓,扔进了自己的嘴巴。

手腕纤柔,腕骨清晰。

“我替她喝!”

贾妩玉卷起袖子提起她面前的那杯白酒,手臂肌肤白到反光甚至有点病态,在旅游这个专出黝黑皮肤的行业她的确白得有点突出了。一百毫升的分酒器,她指尖捏住器柄,仰头喝下,灼热的液体顺着口腔划过喉头,贾妩玉胸腔起伏,林棠觉得她要是再白点,自己甚至可以看到酒精在她身体里流动的路径。

很久以后,林棠回想起着这段酒桌初遇,才发现那时的自己从一开始就挺不对劲的,居然会那么肆无忌惮地盯着人家小姑娘的手和身体看,实属变态。

欲破禅

“我也替雁垒喝一杯。”

“我也喝一杯。”

“我也……”

包厢里的女大学生看到贾妩玉一口气喝下二两白酒后,内心深处的火气也像是被点燃的酒精,大家纷纷提起酒杯要跟洪掌喝一杯。事态开始逐渐脱离了洪掌的掌控,二十岁不到的女大学生,或许大脑还未发育成熟,却有一身使不完的精力,帮助别人时方法也显得笨拙或者粗糙,但是却很仗义。

最后那次会餐以出乎林棠意料的方式结束,包厢里八个人,除了不喝酒的周雁垒和林棠,五个女大学生加一个洪掌六个人拢共喝了六瓶白酒。洪掌喝到尽兴之时,还被那几个女学生起哄,站在椅子上跳了一段肚皮舞,要不是看在林棠脚上有伤的份上,估计洪掌会盛情邀请林棠也跟着跳一段。

“林先生,人全部安排车送回去了。”

司机把喝得烂醉的那几个人扛进车里,额头上已经一层细汗。林棠坐在酒店会客厅的沙发上捏了捏眉心,脑袋里挥之不去的全是洪掌跳肚皮舞的画面。女州市世贸饭店,曾经是本市第一家五星级饭店,刚开业时风头无两,汇聚各路南方美食,十几年来酒店高层一换再换,如今店内菜品南不南,北不北,就连店内装修也不伦不类起来,西式殿堂般的会客厅里居然挂了幅不知道出自哪位名家之手的书法,赫然写着黄庭坚的一句诗——花气薰人欲破禅。

林棠花气是没闻到半点,鼻腔里全是酒店浑浊的熏香味,加之没动饭菜又被洪掌的舞蹈喂得太饱,他略微有点反胃,声音略带着疲惫,说道:“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

司机不解,不过很快他的问题就有了答案。

打扫完战场的贾妩玉踉踉跄跄地从包厢里出来了,她手里提着个红色塑料袋,里面装满了酒店免费提供的水果,塑料袋装满了还不够,手上还抱着五六个脐橙。或许是发现了林棠的司机在观察自己,她酒后两颊酡红娇痴一笑,脐橙也随之滚落在会客厅各个角落以及林棠的脚边。

“别跑——”

贾妩玉弯着腰追着脐橙跑,追着追着就来到了林棠的脚边,她蹲在林棠的脚边,林棠这才看清了她的针织开衫后背印着拼音“yu”。贾妩玉不着急捡起脐橙,反而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往林棠的手仗底部抹去,纸巾是女州市随手可买到的山茶花牌,纸张香气清冽纯净。

花气薰人。

“你看,”贾妩玉用纸巾裹住手仗底部的东西给林棠看,“现在不脏了。”

林棠略微蹙眉,他没有拄拐经验,手仗底部粘了块口香糖也不知道。伏在他脚边的贾妩玉仰着头,脸上除了酒色还有未褪去稚嫩的婴儿肥,用林棠他们那个年代的话说应该是——娃娃脸。不过,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她,让林棠更加确信,这贾妩玉没有来上过他的课。女职院的院长知道林棠与本院颇有缘分,在他的邀请下林棠有时会去给旅游学院的学生讲课。

但是,林棠从未在课堂上见过贾妩玉的脸,看起来对方是个不爱上课的坏学生呢。

“阿叔。这家店的黄酒不正宗,乱来,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喝正宗的,暖呼呼的江浙黄酒。”

“阿叔”,女州地区特有的叫人方式,通常用来叫比爸爸年轻,又比自己年长好几岁的男性身上。这个称谓用在他身上,林棠觉得合理又觉得自己瞬间老了几分。

贾妩玉把林棠脚边的脐橙捡起,捧回胸口。开衫拉链她在包厢里喝到尽兴,酒酣耳热之时就已经拉开了一半,里面黑色小吊带裹不住的白皙肤肉跟脐橙一样呼之欲出,乍暖还寒时候,贾妩玉的身体从有空调的包厢来到气温略低的会客厅,胸前肌肤冷得起了小颗粒。

林棠鼻腔里全是茶花香混杂着脐橙的鲜活香气。

欲破禅。

其实女大学生想要勾引中年男人是非常简单的,她们年轻、时尚、还有着他们中年男人最缺少的一样东西——勇敢。

“阿叔送你回去。”

林棠拄着手杖起身,当一个人想接近另外一个人的时候所有的手段都称不上手段,是情趣;所有的心机都不会令人反感,反倒觉得可爱。可惜,对方错把情趣用在了他的身上,他是一口枯井,往下扔石头也听不到任何回声。

“哦——”林棠身后传来贾妩玉不假装,直白的闷闷不乐的声音。那声音像是有一年他的某个小侄女,在一口气吃了十块糖果后依然十分霸道地伸手向林棠索要糖果,林棠狠下心来对她说了“不行”“不可以”后,她也是这样,赌气嘟囔着嘴,半天憋出一个“哦”字。

女职院占地面积极大,优点是校内环境优美,专业多,学生也多;缺点也极为明显,学校离城区太远,从酒店出来天已经擦黑,到学校时路上已经看不到行人。尤其女职院图书馆的前身是块坟地,所以这一片学校鬼谈占据了校内论坛的大头。

林棠的车可以随意出入校园,他本打算直接把贾妩玉送到女寝楼下,可南方连续的阴雨天让他的思绪也开始跟雨丝般飘渺起来。女寝楼下这个点应该满是穿着睡衣下楼买水果的女学生,林棠太阳穴直突突,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山茶花加脐橙味的气息。

“就在图书馆下吧,”车厢内贾妩玉还在鼓弄着她的红色塑料袋,林棠解释似的又补充了一句,“开到女寝,不方便。”

“好的,拜拜。”

贾妩玉倒是特别大方打开车门,着急忙慌地要下车,没有半点留恋。塑料袋里的草莓回来这一路被压坏了不少,汁水沉积在底部,她看起来很心疼。

“老吴,给她找个袋子。”老吴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只门店的手袋,悉心擦干净塑料袋里的其他水果给她装进去,“到了寝室好记得先喝点温水,休息会儿,然后再去洗簌睡觉。”

“知道啦,知道啦,你到底想不想我回去,好啰嗦哦。”

贾妩玉接过手袋慵懒地转了转胳膊,仿佛这一天跟林棠下来,得到更多的是疲惫。林棠哭笑不得,示意老吴发动车子,果然老阿叔摸不透年轻人的心思,半句说不得。

不过,老阿叔以后应该也没机会跟不来上课的坏学生见面了。

车往校外开。

“林先生,她好像……”

出校门的路上,老吴减慢车速,林棠侧头脸颊贴近车窗看见贾妩玉莫名蹲在了路边,老吴愣了愣终究还是开口问:“要开回去看看吗?”

“不用了。”

年轻人做事不专心,走路一样,其他事情也一样。

她视角

贾妩玉看着那辆渐行渐远的大众,酒喝多了眼睛有点看不清:“p……h……a……e……什么呀,一辆破大众,真是没礼貌的暴发户,邀请他喝酒也不去。”

她提起那只牛皮纸纸袋,上面印着游鱼网的logo,拼音“yu”被画成鱼的形状在海浪里畅游。贾妩玉是有听说过这个app,不过成天坐在电竞椅上打游戏的她,似乎也只有在退役的时候才有机会用上这个软件,只要还能打电竞,她注定被固定在赛场上。

掏出纸袋里的手机,按下电话筒图标翻找出马蔺的手机号,她内心万般纠结要不要给马蔺打这个电话。

时值春季赛开赛,她的战队却被琐事缠住,原本贾妩玉她们队租的别墅,房东是队内经理沈瑶华的朋友,答应她们租金可以押一付一,贾妩玉从大一租到大二也没出现问题。可偏偏就在今年春季赛开打之际出了问题,房东出门按脚被老婆捉奸在理疗床上,一气之下她要变卖家产,沈瑶华好说歹说,嘴皮子磨出血泡,对方才答应不卖她们租的这套别墅,但是房租必须一次性付清,一年租金18万。

用沈瑶华的话说,18万这个数字对她们这几个略有名气的电竞人来说也不算太贵,但是夏季中央空调和冬季的地暖,还有水费、物业费、各种维护费、请阿姨的费用以及比赛逐渐进入正轨后她们直播的时间也就少了,到时候粉丝熬不住跑了,连直播收入也会变少。这还是建立在比赛能打出成绩拿奖金的情况,这要是比赛没打好,住别墅还要打比赛的情况下,一年少说得……

沈瑶华对着贾妩玉伸出了食指和中指。

“不行我就找马蔺帮忙吧,反正他是真心想赞助我们战队。”

贾妩玉嘴上说着找马蔺帮忙,却在寝室群里问大家有没有赚外快的机会。有位室友回复,说洪掌那小子又要带学生去应酬了,不过这次来的这位是某个网站的创始人,听起来确实有实力,挺牛逼,最少也得是个千万级别的暴发户。

果然,春天是精神病的高发季节。贾妩玉脑袋一抽筋,想到了色诱暴发户这个办法。

显然没成功,到头来还是得请出马蔺,贾妩玉大拇指按下马蔺的名字,电话呼出。

“喵——”突然学校图书馆草丛里发出一声极为尖锐的猫叫声,贾妩玉吓得赶紧挂了电话,打开手电筒找声音来源。

“以前只听说图书馆附近有阿飘,也没听说这阿飘还是只猫啊。”

贾妩玉蹲在地上一层层拨开草丛,很快就在草里发现了那只淋了雨在纸盒里瑟瑟发抖的小猫。贾妩玉确定自己见过这只小猫,在大学同学的朋友圈里,橘色,鼻子下有块标志性的黑斑,好像是被某个男寝收养的流浪猫,曾经红极朋友圈,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男寝那帮贱人弃养了。

“小猫咪,我现在连自己都养不起了……”

贾妩玉捏住小猫的后脖颈将它整只提了起来,活是还活着,不知道这么晚了学校附近的宠物医院还开着吗。最近的宠物医院好像也得走二十分钟,贾妩玉快要忙死,快要烦死。

“怎么了?”

提着小猫咪的贾妩玉循声缓缓抬头,居然有人雨天出门皮鞋鞋面还如此干净整洁,地面上杵着他的手杖,令人情不自禁顺着笔直的手杖一点点往上看去,对方的手很干净,握住手杖圆头的指关节突出,特别吸睛的是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块暴发户很爱的劳力士,不过表盘极为特别,是玉石的纹路。

“哦——男寝那帮贱……”贾妩玉把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托起小猫展示给了林棠看,图书馆琥珀色灯光打在林棠的身上。贾妩玉这才留意到林棠今天穿着一套午夜蓝西服,西服被他驯服得极好,显得他高贵又静穆,姿态也是高高在上的。好像在这种身边,不大好说脏话,“那帮健康小青年,养得起自己,养不活小猫,喏,弃养了。扔在草丛里,也不怕它被冻死。”

“呵——”贾妩玉似乎听到林棠极轻微的笑了一声,几不可察。

天空又飘起雨丝,司机在身后给他撑起伞。贾妩玉腾出一只手抓了抓空气中的雨水,对着小猫,说道:“这下,更麻烦了,还落雨了。”

随后小猫和贾妩玉的头顶出现一片阴影,那是林棠向前用手掌遮在了贾妩玉头顶之上:“我现在就想喝江浙的黄酒,可以吗。”

金声玉振容不得他人拒绝的嗓音,贾妩玉抱住小猫站起来,她紧张得直揉小猫的脑袋,回答道:“可以,不过我们要先救猫咪。”

“当然,生命最宝贵。”

车一直开,隐隐出现一带山麓。

江浙多山,但是贾妩玉从不知道自己的大学往东,开车也就五分钟路程的地方会有半山别墅区。司机右转方向,贾妩玉看见往别墅区的指路牌——茶园路。她想起来了,本市市花是山茶花,车一上山,道路反而变成了柏油路车厢内舒适感也提升了上来,富庶如江浙,二三线城市也未完成所有道路白改黑,很明显,这段路是私人修的。

贾妩玉打游戏这么多年,不是没见过有钱人,有能力做游戏俱乐部老板的人都是抱着烧钱玩的心态去的。即是这样,她内心还是隐隐觉得,这次她惹到的人不是小暴发户,小鲤鱼那么简单。

车外空气带着雨中树木特有的味道,夜里小风遒劲,把人工湖吹起一阵阵涟漪,仿佛那小小的人工湖随时会有龙跃出。贾妩玉心中发怵,打了个激灵。

“冷吗?已经到了,到了就不冷了。”

林棠伸出手摸了摸贾妩玉怀里小猫咪的脑袋,小喵咪被他弄舒服了,直用脑袋顶他的掌心,林棠或许觉得有趣便接过猫咪捧在了自己手掌之上。他这句“冷吗”暧昧不明,也不知道他是对着贾妩玉说,还是对着他手里的猫咪说。

最后,车子停在别墅群最上面那一幢的的庭院里,门口早已经有人撑着伞等着,林棠抱着小猫咪下车,将小猫咪交给了对方。贾妩玉在车里略微痴迷地看着车窗外的林棠,他脚上似乎有伤,贾妩玉不知道是老伤还是新伤,他是不是身体有缺陷需要一直拄拐,林棠却站得笔挺,岩岩清峙,壁立千仞。

在此之前,贾妩玉从不觉得三十岁的阿叔会有魅力加成。可今晚明明那么多心事压在心头的她,却愿意放空脑袋抽空对着林棠发呆,要不是司机要把车子停到车库的话,她估计会把脑袋抵在车窗上看一个晚上。

一分钟色诱

林棠没有骗贾妩玉或者说没有骗小猫咪,房间里确实挺暖的。

南方不像北方有集中供暖,别墅区想要冬日里取暖必须自己预装地热。贾妩玉她们战队初住别墅之时,夏天电费平均一个月下来三千多,后来她们冬天就学“聪明”了,开源节流,抵制一切还没到家就开电暖预热的行为,反正大家都是小年轻,等所有人都到家后,才开启暖气在拥有魔法伤害的南方空气里硬熬。当然,也不止一个战队的队内经理跟贾妩玉吐槽过,别墅这种东西,一般人买不起,买得起的可能装修不起,装修得起的还有一部分可能住不起。

可林棠家的别墅被预热的已经不仅仅只是温暖了,热浪都扑在贾妩玉的脸上了,贾妩玉觉得自己是包子上了蒸笼,快熟了。

“糟了,我的水果。”

贾妩玉突然滞在原地,她身后的林棠险些撞在她身上,如此靠近,林棠甚至闻到了贾妩玉身上带着的烟味,看来她不仅不爱上课,还抽烟喝酒,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学生。

“厨房有盘子,把水果放出来不会闷坏。”林棠指了指厨房的位置,指尖无意划过贾妩玉的耳边发,贾妩玉耳朵痒得像是有人在她耳边吹气,末了,他还补充了一句,“黄酒、鸡蛋、姜、枸杞,厨房里都有。”

贾妩玉摆弄着水果,眼睛观察厨房,想着一会儿得用什么热黄酒,本想问林棠他怎么知道自己热黄酒要用到这些东西的,后来也没心思问出口。

“用这个热可以吗?”

贾妩玉猫着腰从橱柜深处掏出一个瓷茶壶放在轻餐台上,茶壶底部印着两把交叠在一起的西洋剑,很像中文“乂”字,花纹好像是个阿拉伯人。贾妩玉皱眉,这丑玩意儿用来热酒刚刚好,热坏了也不会心疼。

林棠坐在不远处的主餐台,抬眼看了一下被贾妩玉挑中的茶壶,轩眉一挑,说道:“可以。”

其实热黄酒并不难,把黄酒倒入茶壶放入养生壶隔水加热就行。期间根据自己的口味加鸡蛋或者姜片枸杞啥的,包括贾妩玉在内的很多江浙小孩应该都在小时候被妈妈骗着说这是黄糖水喝过。

“水没开的话,你可以去洗个澡。一冷一热你这样容易感冒。”

林棠这句话并不露骨暧昧。因为贾妩玉确实应该去洗个澡,她淋了雨,进入温暖的房间后头发一绺一绺打结,看起来真的有点邋遢。

“好。我保证水开之前洗好。”

她冲进林棠手指的方位,快速洗澡这件事她可太擅长了,每天争分夺秒坐在电脑屏幕面前训练枪法,现在的她已经成为了除了起床不快,做任何事情都极为快速的人。

林棠家浴室没什么特别,里面的淋浴设备也没高级到贾妩玉不会用的地步。但是,他家的日化产品全是清一色的纯白包装,然后瓶身底部印着瘦黑冰冷的四个字——内部专供。气味跟她路边小店买的山茶花纸巾一模一样。

“阿叔,这么喜欢山茶花,你不应该叫林茶或者林茶花吗?”

贾妩玉洗完澡一面用毛巾擦着头发,一面单手把鸡蛋打进黄酒内。

“也不是没想过,只不过我出生那天,院子里的西府海棠开了,我父亲便给我取了‘棠’字。

茶花是我母亲最爱的花,八十年代初的时候,我母亲引进日本茶花在女州市种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女州市茶花生意越来越红火,培育出的品种也越来越多,现在反而是女州茶花出口日本了。茶花,也成为了女州市的市花。对了,你们学校的茶花园也是我母亲捐……”

林棠眉头一皱没有说下去,贾妩玉听出不对劲赶忙往他坐的方位看去,发现林棠正卷起裤腿看自己红肿的脚踝。

贾妩玉见状赶紧提着茶壶顺便拿了块姜蹲伏在林棠的脚边,她轻轻地按压了一下林棠的红肿,说:“扭到脚了?给你用姜搓搓。”

姜汁味在二人之间爆开,林棠脚踝发热,嘴角笑容几不可见:“阿叔,腿脚不好,还要你照顾。”

“没事,你天残我地缺,咱俩刚好是一……”

贾妩玉没敢继续往下说,头顶却传来林棠的声音:“你哪里缺?”

“我缺钱。”

太直白了。

贾妩玉几乎是说出来就后悔得不行了,她尴尬地吞咽口水,用眼神瞥了瞥茶壶,含糊说:“酒挺不错,挺甜的,落雨天喝最合适了。”

林棠眼神迷离,沉溺在贾妩玉“落雨”那两个字里,南方人管下雨叫落雨,她这样,明玉也是这样。

“你不信?我喝一口给你看看。”

贾妩玉见林棠久久不回应,她提起酒壶就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糟糕,甜到发腻,贾妩玉想起来,自己忘记往里面兑点水了。

“太甜了,你还是别喝了。”

林棠还挺喜欢这小孩臭脸的样子,她怒呛洪掌的时候,图书馆门口嫌自己啰嗦的时候,还有喝到太甜的东西厌恶地皱起眉头的现在。她头发未干,长发湿漉漉洇在锁骨处,有的水珠聚集在发梢,欲坠未坠像泪珠,一些滑落在肌肤之上,使得她锁骨处积了一潭水,晶莹剔透的闪着。小脸很红,像是被雨打过的海棠花,发香里混合着酒香,芳香沁骨。

心如磐石,却起了裂纹;枯井无水,竟漾开涟漪。

心神皆动摇。

贾妩玉眼中丑陋的茶壶不仅长得丑,也不禁用,隔水加热竟也能裂开一道璺,酒黄色浓稠液体顺着裂隙淌在餐台上,她吐了吐舌头:“真让我热坏了。没事,阿叔,下次我去景德镇,给你挑个更……”

“唔——”

手表这种东西,连这么热的房间都捂不热啊。这是贾妩玉和林棠初次接吻时脑袋里唯一思考到的东西,之后,她就完全不能思考了。林棠双手捧住她的脸,几乎是有点放纵地在吻她,吮吸着她的舌尖,吻到尽兴之时还会用舌头舔弄贾妩玉的口腔内壁。

如果不是他感知到了贾妩玉不会换气,有点窒息了。贾妩玉真的觉得林棠会在这豪华别墅里把她吃了。

“果然很甜,

绵软仙甜。”

一吻完毕,贾妩玉舌面被林棠用大拇指按住,她口鼻呼出来的热气悉数喷在林棠的手上。

贾妩玉狠狠咬了一口林棠的大拇指,心想:“老色胚,用的骚词她还蛮喜欢的。”

带弯钩h

“我可以自己走啊——你的脚!!!”

贾妩玉真没想到一个说自己腿脚不好的人,性欲上来的时候居然可以把她扛在肩上。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吐林棠一后背之时,终于她被扔在了软床上。

“唔——”床像海浪一样不断波动,贾妩玉再次看清楚林棠之时他已经爬上了床,眼神炽热像是有闪电划过。就那么一瞬间,贾妩玉还没来得及欣赏他呢,她眼睛就被一片雾蓝包裹住,一整个人被林棠翻了过来,整张脸埋进了他蓝色的枕头里。

林棠的躯体很快覆在贾妩玉的身上,他饥渴地细嗅着贾妩玉的耳边发,像是多年来的情欲和压抑在这一刻得到了纾解,声音也是极致沙哑:“明玉,明玉……”

贾妩玉身心俱是情潮涌动,加之有事求他,怎么算都是乙方,所以根本懒得管他有没有喊对自己的名字或者说喊的谁的名字,服务精神拉满。她只要咬紧牙关,不发出任何声音,并且暗自发誓以后校内表演一定要演个贞洁烈女的角色。

“阿玉,你怎么不理我?”林棠用手指拨开贾妩玉的耳边发,灼热的气息直直打在她的耳廓处,“嗯?”

“哈啊——”贾妩玉几乎是尖叫了出来,身体肌肤颗粒浮起,只因林棠这个变态把舌头插进了她的耳孔之内,爽得她不由自主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极为淫荡的呻吟。

“阿玉……阿玉……”

林棠根本不满足于只拿舌头插贾妩玉的耳孔,他一只手走上捂住了她的嘴巴,一只手走下按着她的腰开始不断地向下游走,舌头更是不安分,贴在贾妩玉的后背肌肤上就开始舔弄着她的脊椎。

“嗯、嗯、唔哈——”

贾妩玉说不出话,只要是她一开口走上的那只手指尖便会探索她的口腔,她的舌头、内壁、牙齿全都被林棠摸了一遍,痒得她直哈热气,透明的津液糊满了林棠的掌心。当然,偶尔逮住机会贾妩玉也会用尖锐的牙齿咬住林棠的指尖。

“不能着急哦,我得先把你打开。”

或许是被贾妩玉咬得吃痛,林棠恢复一丝理智,他把漪在贾妩玉后背上的薄汗一点点耐心舔掉,看似温柔,其实走下的那只手已经划过臀部摸了一把贾妩玉已经微湿的嫩肉。

“啊……哈……妈的……你要死哦……”

贾妩玉被伺候得甚至翻起了白眼,他怀疑林棠是不是靠做鸭赚的第一桶金。

“阿玉,不可以说脏话。”

林棠一把将贾妩玉翻了过来,她得以重见天日,发现林棠跨坐在自己的身上。西服早已经脱下,衬衫在二人肉体厮磨下已经皱得不像样子,双腿之间那鼓鼓当当的是他的……贾妩玉觉得自己有点急色了,她一手手背放在自己额头上,小声嘟囔:“妈的……呃——”

贾妩玉连续不断的脏话大概真的惹怒了林棠,本来在下开发她身体的那只手,湿漉漉带着咸湿味按住了贾妩玉的舌面。

“阿玉……你真的是坏的……”

林棠居高临下看着贾妩玉,她嘴里塞着手指,眼尾殷红像是刚哭过。白天呼之欲出的乳肉现下已经彻底暴露在空气之中,乳肉松软像是两颗奶抟成的糖,淌在胸口,下体稍微有东西顶一顶她,两颗糖就会晃动起来,似脱兔。

林棠嘴角噙着笑,无奈道:“无可救药。”

“——唔,你才无可救药……”

贾妩玉一只手反握住林棠插入她口腔的那只手的手腕,他出了汗,宽大肩膀,硬朗线条都无法隐藏了,从衬衫里透了出来,风骚得犹抱琵琶半遮面。贾妩玉顿时起了玩心,她自己乖乖地跪趴在床上,像小狗摇尾巴一样拿濡湿的下体去蹭林棠双腿间的鼓包。

“阿叔——阿叔——”

声音也是潮湿得像被春雨淋过,发春,发情。

“嘶。”贾妩玉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起来是贵公子人设的林棠,也会发出如此咬牙切齿的呼吸声。

如此分裂,如此不得体。

背后传来金属拉链滑下的声音,有点动听迫使本在摇尾的贾妩断断续续地往外喷水,几乎是把林棠的西裤中间那一块给溻湿了。

林棠伸手越过贾妩玉的头顶,在床头柜抽屉里翻找着什么东西,那根东西若有似无地刮蹭着贾妩玉的穴口,贾妩玉真的是快哭了,声音闷闷的:“呜呜呜呜——阿叔,你是……你是找不到入口吗?!”

说完摸到林棠肉棒的根部,就准备扶着它进去。林棠赶忙制止,明明眼里已经电闪雷鸣,风雨欲来,嘴巴却还得半哄半骗似的,安抚着身下人:“阿玉,让我看看避孕套有没有过期。”

“呜呜呜呜——”显然贾妩玉并没有被安抚到,开始小声呜咽起来。

读大一的时候新生群里发八卦,说是有个学姐跟男朋友开房,一晚上把男朋友榨干,最后竟然射出血来直接被救护车抬进医院。贾妩玉当时觉得是笑话,如今屁股撅这么高才觉得在榨干他人和撅屁股等待挨操

之间,她绝对会选着前者。

身后传来塑料包装被撕扯开的声音,乳胶味四溢,贾妩玉的穴口被卡住,她身子一哆嗦,略带震惊地问:“弯的……阿叔……你那里是弯的……”

隔着一层薄膜林棠的茎头将将好把贾妩玉的穴口卡住,林棠把贾妩玉的双手别在身后,顺便把她拉起,把自己的唇贴在她的耳廓处,声音令人森然:“所以我说要先把你打开啊。”

“呃、哈啊啊啊——阿叔……阿叔……”

林棠一个挺身就把肉棒整根埋进了贾妩玉的身体里。贾妩玉爱打游戏,爱上网,平时接触过不少荤段子和黄色烂梗,自然也听说这句:不怕女的水蛇腰,就怕男的带弯钩。

没想到林棠看起来哪里都直得不行的一个人,肉棒居然是弯的。一只手别住她的双手手腕,一只手捏住她后颈不断挺身操她的样子,真像是在攮人。

“啊、嗯、嗯……阿叔,可以了,可以歇会儿了……”

完蛋了,贾妩玉觉得自己身体一整个坏掉。她被林棠顶得乳波摇晃,她确实做任何事情都快,没想到高潮也来得挺快。林棠有规律地顶撞她身体的软肉,导致贾妩玉的花心像是被他的茎头挼碎、舂烂一样,汁水裹着林棠的茎头往下淌,林棠的肉棒形状又诡异,贾妩玉流多少汁水,他就往外勾出来多少,像是狗狗交配时,公狗生殖器锁在了小母狗的身体里。

想分开?!那得他先射。

搞得贾妩玉的身体自保一样地喷水,水淋在林棠的肉棒上,连那两颗囊袋都直直往下滴水。

紧、热、烫、湿这几个字轮番划过林棠的大脑皮层,他被贾妩玉春潮带雨的小穴吮吸到天灵盖发麻,急喘不断,教养全无。林棠右手托住她的下巴,使贾妩玉回头,左手已经癫狂到把她的乳肉捏到畸形,薄唇贴在贾妩玉早就红到像发了病的唇角边上,撒娇似的问:“阿玉,正面也弄一次,好不好。”

贾妩玉身体红成过水虾子色,不知是被操热了还是羞红的,微微闷哼了一声:“嗯。”

很多爱

正面又何止弄了一次。

林棠睡眠质量极差,很多次贾妩玉以为他发烧了,但是伸手摸摸他的身体也不烫,或者说他睡觉状态更像是魇着了。你说他清醒吧,做的时候“明玉”“阿玉”含糊不清混合着叫,你说他不清醒吧,无论几点醒来要她,都会去伸手去拿避孕套,绝不越界。

似乎整个人处在清醒和混沌的边界线上,至于他究竟会坠落在哪一边,或许不到最后连林棠他自己都不知道。

“呃——头好痛啊!!!”贾妩玉撑起脑袋从床上起来,床很空,就她一个人躺着。

窗帘没有拉紧,泄进来一道天光。林棠不知道什么时候帮她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手机翁鸣不停,贾妩玉整个人精神了起来:“忘了看积分了!”

她赶紧抄起手机,首先入目的是微信聊天框里沈瑶华的质问,她问贾妩玉怎么夜不归宿,是在外面卖身养战队吗?!后来见她久久不回信息索性发她消息,如果卖身对象是马蔺的话,记得加钱。

贾妩玉现在没心思回复沈瑶华,打开赛事官网看了看昨天第一天比赛的赛程积分。还好,不用翻页,在第一页第二行她就看见了自己战队的名字,首日积分排名第二,积分为60分,看起来像是刚过及格线的分数,首日比赛吃鸡次数两次。

“还行。”

贾妩玉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一块,没有她的战队表现力看起来还不错。那现在她心里只剩最后一块石头了,那就是战队这一年的经费。战队取得好成绩,虽然烂醉早起口干舌苦,但是还是心里很甜她嘴角难以压抑地上扬着,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水。

“呕——”

什么鬼东西,味道这么怪,贾妩玉差点吐在床上。

“那是枳椇子茶,醒酒用的。”

直到林棠发出声音,贾妩玉才知道原来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他坐在窗户下的单人沙发上,身体陷在沙发里吸着烟,烟盒上印刷着贾妩玉不认识的文字,俄文?德文?西班牙文?贾妩玉分不清楚,烟雾飘渺向上涌去,在微弱的阳光下呈现出妖娆的蓝色。

“你吸烟哦。”

贾妩玉看着如此颓唐的林棠,心里竟然升腾出一股莫名的想要蹂躏他的欲望。有点变态,为了掩饰内心,她又喝了一口那跟中药一样的茶。

“你不吸吗?”

林棠被烟熏到,略微眯起眼睛。他睡得不好,昨晚估计吵了她一晚上,起得又早,又不忍心让年轻人陪他早起,最后竟坐在沙发上干等到贾妩玉睡到十一点。她醒来对着手机又哭又笑,表情丰富得不得了,那一小撮阳光打在她身上,像是一个无形无质的龛子,而她是龛子里的神。

一个喜怒不定,坏透了的神。

“我不抽啊。”

再加一条,还爱撒谎。

林棠深吸一口烟,把烟头揿灭在烟灰缸里,起身踱步来到贾妩玉的身边,床往下陷,捏住贾妩玉略带肉感的小脸,把自己的口腔里的烟雾渡进了贾妩玉的嘴里。

“呃——咳、咳、咳……”贾妩玉被烟呛得直别头,嘴里喷出烟雾,眼球带着血丝瞪了一眼林棠,“如果不是我有事求你,一般人对着我喷烟的话,我已经出手打他了!”

“那你有什么事求我呢。”

林棠用大拇指揩去贾妩玉因咳嗽眼角渗出的薄泪,一个“求”字发音十分玩味。

贾妩玉确定这个人绝对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确定自己这辈子不是当商人或者谈判专家的料,事到临头反而有点说不出口了。眼神乱飘,看见里垃圾桶上的避孕套,五六个颜色微粉挂在垃圾桶边缘,里面的精液颜色看起来很正常,至少没有血的颜色。

她这才确信。自己昨晚确实被他“折磨”了一晚上,掷地有声说道:“钱!”

“要多少?”

“两百万!不接受支票、转账和赊账!”

正在从西裤口袋里掏手机的林棠身子一滞,耐心发问:“你知道两百万现金多重吗,你准备怎么弄回去?”

“那你别管,不给的话!我就告你诱奸女大学生!”

林棠看着贾妩玉发狠的样子,鼻头一皱露出牙齿带点凶狠,狡黠中透着点小兽的稚嫩,无奈摇头:“确定只要两百万,创业可是很费钱的。”他继续用手机发送信息,昨天洪掌的话,他有放在心上,以为贾妩玉的退路,就是创业之路。

“怎么?你是宋思明,发现女生是处女会很开心?要加钱吗?!”

“你平时都在看些什么东西啊?”

很快林棠便处理好消息,他按灭手机屏幕,颇为震惊,而贾妩玉只是眨巴眨巴眼睛,回答他:“《蜗居》。”

“那《蜗居》还教你什么了?”

林棠有点对她无可奈何,托起床上她的洗过,烘干的内衣、裤子递过去。

“其他的不记得了,只记得有那么一句。”贾妩玉一面套衣服,一面思索着,“‘路虎,就是男人的腿’,你放心好啦,投资我你不吃亏,我对自己的手艺有绝对的信心。等我好起来,早晚给你买辆路虎,作为你投资我的回报,把你那辆大众给换了。”

贾妩玉穿裤子的时候站在床上,林棠仰头望着她,心想自己的那辆大众又怎么招惹到她了。既而想起昨晚她在车里跟小猫一样瑟瑟发抖的样子,不由得握住她纤细的脚踝:“猫昨晚在宠物医院做了检查,各方面都健康,就是医生那边要登记,问什么名字。”

“鼻子下那块斑好像一颗痣,就叫它媒婆吧。”

“换一个。”

林棠没有思索直接就拒绝了。

“那你想。”

“那块斑挺长得像草莓的。”林棠回想起昨天贾妩玉贪食吃草莓的样子,喃喃自语,“叫小草莓。”

“橘色的猫,未来很有可能长不成小草莓,极有可能长成煤气罐,同样是‘i’,为啥不叫煤气罐。”

林棠捏了捏贾妩玉的脚踝,贾妩玉吃痛,喊道:“行行行。就叫小草莓,不过你不养的话,我在群里问问有没有人要领养的。你不能养了又把它扔了,弃养遭天谴哈!!”

“不弃养,会对她好的。”

林棠仰着头,虽说二人现在在谈论猫,贾妩玉却觉得林棠这个样子挺像狗的,她忍住不去摸他的脑袋,说:“对它‘好’,好这个概念就很模糊,能多好啊,给它用金盆、金碗、金猫窝?!其实你只要带它打疫苗,带它绝育,带它出去玩,把它当家人,真情实感地爱它就行。”

“爱她?”

“对,给它很多很多爱。”

很多钱

“唔呼——好鲜的汤。”

贾妩玉喝了一口汤碗里的荠菜平菇肉丸汤,眼睛却毫不掩饰直直盯着餐桌上的那两百万。林棠家依旧只有贾妩玉和他两个人,也不知道是谁把那些粉嫩的招人喜欢的人民币整整齐齐地码在餐桌一角,令人无法挪开视线。

林棠家的汤好喝,好喝得眉毛都要鲜掉,绝对不是因为贾妩玉见钱眼开的缘故!绝对不是!贾妩玉可以对天发誓!

“给你准备了三个登机箱,让老吴送你回去,回学校吗?”

林棠本来确实打算看看贾妩玉准备怎么把这些钱弄回去,但是银行女员工把一袋25斤左右的现金提过来,放在桌子上后轻轻地捏了捏了肩膀的动作还是让他不落忍起来。他坐在餐桌主位,望着餐桌尽头嘴里塞满肉丸,眼睛却贪婪地看着现金的贾妩玉,无可奈何地呷了一口茶,猴魁的兰香在齿尖溢开,忽然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你的水果今早醒来坏了大半,给你重新准备了点东西,在后备箱里,到时候别忘了拿。”

屋内温度开这么高人都快蒸熟了,何况水果,能不坏掉嘛!贾妩玉心里这么想着,嘴巴却在回答林棠的问题:“我住外面,不住学校。”

“哦,你跟别人合租?”

在喝茶的林棠眉头一挑,将茶杯搁置在餐桌上,双手抱胸十分有兴致地问起来。贾妩玉在很多长辈身上见过这个动作,比如,高中读书的时候她翻墙去网吧,在外墙遇见就在那里等着她的班主任,班主任也是这样,双手抱在胸前笑眯眯的问她,贾同学,这么着急翻墙出来,这是准备去哪里啊。

也是那个时候贾妩玉明白了“不怕怒目金刚,就怕眯眼菩萨”,这一句话。

“女的!我跟女的住一起!”

像是未成年的小孩反复跟家里人解释跟自己放学一起回家的男孩只是朋友,只是顺路。贾妩玉汤都不喝了,扬起汤勺,重复着“女的”二字。

林棠食指指尖摩挲着杯沿:“我倒是没那么保守,你这个年纪正是极度渴望自由的时候。”

贾妩玉见他似乎不再追究自己住校外的事,端起汤碗准备回战队基地,汤碗刚放进洗碗池,听见背后传来阴恻恻的声音:“敢和男孩子住的话,很危险哦。”

池水冰冷,贾妩玉身上寒毛倒竖,不知道林棠是在说跟男的同居危险,还是跟男的同居被他逮住的话很危险。但是,无论是哪件事,这阿叔管得都有点多了,她转过身眯眼一笑:“两百万不能买断我,我不会携款跑路的,能猫直播房间号89757,你来,就能看见我。”

剑拔弩张之际,老吴进来了,帮贾妩玉提钱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在温暖的室内打了个寒颤。

“贾同学,准备回哪里?”

车一直往下山路开,老吴心有余悸。贾妩玉看着那幢渐行渐远的别墅,它处在别墅群的最上方颇有点君临天下,俯视众生的意味,庭院门口空无一人,贾妩玉闷声回答:“顶巅别墅。”

直到视野里看不见那辆大众,手提新鲜水果和蔬菜的吴妈才走进庭院,问站在庭院里仰头呼吸雨后空气的林棠:“是槿槿回来了吗?”

正在闭目的林棠倏然把眼睛打开,摇头回答:“不是。”

“我真的是老了,脑子不灵清了。早上你刚跟我讲过,让我做点清淡的,女孩子爱吃的菜,转眼就把女孩子认成了槿槿,眼睛也不中用了。”

“小孩子们没长开,长得像也不奇怪。不怪你认错。”

林棠接过吴妈手里的新鲜水果,笑着化解吴妈认错人的尴尬,内心却隐隐冥迷不定起来,像吗?眼睛弯起来笑的时候,似乎确实有点像。

顶巅别墅8幢内。

贾妩玉,石在岭还有沈瑶华三个人围着那三袋子钱。

“所以亲爱的队长,你真的为了咱们战队卖身给马蔺了!”

石在岭委屈得像是要哭了,她在队里最小,按照国外的正规比赛条例来,她未满十八甚至还不能上场。但是这次春季赛是第一届全国性质的比赛,一切刚刚起步,有些地方没那么正规,所以昨天她替补贾妩玉上场,官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是马蔺,应该另有其人。”

沈瑶华双指夹着烟,努力分析着。贾妩玉侧头问她:“你怎么知道?”

“废话,马蔺爱你爱到发痴,她要是有机会送你回基地,恨不得把他家里所有的豪车都开出来,组个车队送你回来!怎么会开那么低调的车!”

贾妩玉没想到沈瑶华会用“低调”这种词形容林棠的那辆破大众,刚想开口,石在岭已经哇哇哭出了声:“我天!!!队长卖身还没卖给马蔺,马蔺至少还是个高富帅,我心里还能接受一点,你该不会把自己卖给某个肥头大耳的土暴发户了吧!唔呜呜呜呜——我不能接受!”

“没!没有肥头大耳,暴发户不暴发户我不清楚,但是绝对不是肥头大耳!”

甚至本人比马蔺还好看点,但是这句话贾妩玉没好意思说出口:“对了,岭岭。我回来的路上大致看了一下你们昨天的比赛,你表现很好啊,辛苦了,现在我们钱也解决了,我没什么心理压力了。之后我会上场,你好好训练,等你十八岁必定前途无量。”

贾妩玉摸了摸石在岭毛茸茸的脑袋,小家伙跟她读一个高中,某次在网吧见识过贾妩玉的枪法后便成为了她的忠实迷妹。后来死活要辍学跟贾妩玉一起做战队,惊动了双方家长与之谈判,最后双方家长都对她无计可施,同意了她跟着贾妩玉。为此,贾妩玉还被石在岭的爷爷取了“妖女”的绰号,他说贾妩玉是妖女勾人,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贾妩玉都在想要不要把自己的游戏昵称改为“妖女”。

好在石在岭不是空有嘴巴只会哭的人,除了脑袋没发育好,不怎么会用战略,她的枪法在同龄人当中那是一顶一的好。这次如果不是她有那个实力替贾妩玉出场,贾妩玉还真没空抽身出来搞钱。

“应该不是暴发户,或者说不是个普通的暴发户。”沈瑶华跟没听见她俩聊天似的,自顾自地蹲在地上检查那三箱钱,“这三个登机箱都是riowa的,改天我把它们挂在咸鱼上卖了,再挣一笔。还有,你们谁看看那个驴牌行李箱里装着什么东西,弄出来,我找个中古店老板看看她要不要,要的话放在她们店里出租,这好东西我都不舍得卖了。”

沈瑶华提着箱子就准备去她的办公室点钱,临走时还不忘提醒贾妩玉一句:“对了,阿玉,你今天必须开播。小钱也是钱,你昨天没上场弹幕可能会有难听的话,别理会就行。”

贾妩玉点点头本来她也不怎么爱跟弹幕交流,拉开行李箱拉链,里面有东西滚落出来。

“啊哈——是零食——”

石在岭不愧是枪战游戏新星选手加狂热零食爱好者,在贾妩玉打开行李箱的一瞬间,鼻子跟闻到味道一样就贴了过来。

如顽石

“队长……你的金主该不会是个代购吧……”

战队基地五人直播房内放置着一个奖杯展示柜,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赛事奖杯,都是战队里的人打各种野赛得来的。柜子挺大,还未完全摆满奖杯,把零食放在上面也正正好好。石在岭拿起一包印有不知道是哪里的文字的薯片观摩,终于忍不住问了起来。

“我看,阿玉更像是回了趟家。”队友陈拓拓进入五人房,看了一眼这一面墙的零食后提出她的观点,“我每次过年回一趟老家,我家里人就会给我准备一箱吃的,有一年还想给我整一只活鸭!被我严厉拒绝了!”

“我赞同岭岭的看法,绝对是个代购。”跟在陈拓拓后面的程琅琅随手拿起了几包零食,“这个日本京都的抹茶巧克力,我超想吃来着,代购告诉我限购,我等了一个多月都没预定到。还有,这个瑞士的润喉糖,拓,你得多吃,你比赛的时候爱乱叫,吃这个保护嗓子。”

“琅儿!你不跟我作对会死吗?!”

陈拓拓捏紧拳头作势要上前捶打程琅琅,程琅琅脚底抹油跑得飞起,贾妩玉无奈摇头让她俩出去“打架”。

默契“双”组跟贾妩玉同年,打野赛的时候认识的,二人中程琅琅是尖子生,不看书闭眼也能考全校第一的那种,偏生爱上了打游戏。程琅琅辍学准备一心一意打比赛那天,家里母亲差点哭死过去。陈拓拓很义气,两人同一学校,也不读书了出来跟程琅琅打比赛,但是用陈拓拓母亲的话说,“人家辍学打游戏是自毁前程,你陈拓拓辍学打游戏是造福学校以及贴补家用。”

看着这两个跟小夫妻,不对,小妻妻一样的组合。贾妩玉拳头一握,指甲陷入掌肉里:终有一天,这个展示架上会放上世界赛的冠军奖杯。

“天啊!现在搞代购的这么赚钱吗?!”

就在贾妩玉对着展示柜暗自发誓之际,石在岭又发出了一声惊呼,贾妩玉赶忙问她怎么了。

“队长!你看!”石在岭拿出一颗石头大小的东西,一层层扒开保鲜纸,里面竟是一粒近乎纯白的草莓,“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白色草莓。”

贾妩玉还没来得及让石在岭洗一洗再吃,她已经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一颗,眼神满足:“好好吃,居然有股奶油味。”

虽然贾妩玉费尽心思从酒店拿草莓回来本来就是给石在岭吃的,但看着这一颗颗被人悉心包裹好的草莓,还是没忍住心神一触,脑海里林棠的脸被无限放大。她掏出手机,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对方的联系方式,仔细一想,他看起来也并不是喜欢被女的缠着的人。贾妩玉能拿到两百万已然满足,手却不自主地把微信头像换成了蜷缩在纸箱里的小草莓。

“阿玉,你回来了。”

是潘梦岗的声音拉回了贾妩玉的心神,她坐进自己的直播位,按下自己的主机电源键也顺便按下旁边贾妩玉的主机电源键。

“嗯。”贾妩玉坐在潘梦岗身边,干净利落地登陆起各种平台的账号。

贾妩玉、潘梦岗、陈拓拓、程琅琅还有石在岭五人玩的游戏叫做“awayout”,中文名称却是“无路可逃”。

无路可逃,唯有战斗。

是由韩国skyfall开发的一款战术竞技型射击类沙盒游戏,游戏规则倒是不难,玩家在地图里用降落伞随机跳点,地图会不断刷新安全区域,不在安全区域的玩家就会被渐渐毒死,最后在安全区域活到最后者称为“吃鸡”。

游戏规则虽然不难,拼的就是枪法和反应速度。只是游戏过于血腥,一直过不了大陆的审批,所以贾妩玉她们这几年是不断打野赛打出了名气。直到今年开春传来消息:国内知名游戏厂商pengugas已经拿下了awo的大陆地区独家代理权。春季赛才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战队由于有打野赛的基础,所以也累积了不少粉丝。粉丝当中有不少人都知道五人组的故事,知道她们五个人辍学的辍学,追偶像的追偶像,还有打工照顾妈妈的……

说她们五个人是五个反骨女。五人笑一笑接受,刚好五人名字都跟石头颇有缘分,加之她们的个性也像石头一样奇崛,就直接把战队名字取成了“fss”。

fivestones,五块顽石。

“对了,阿玉。下次比赛场馆在庐城市,我听说那边有个道观非常灵。拓拓和琅琅她们都被我说服了,准备去拜一拜,你要去吗?”

潘梦岗眼睛观察游戏环境,指尖却快速跃动起来,贾妩玉猜测她没开声音,才能在直播间如此肆无忌惮地聊一些封建迷信。

贾妩玉登上能猫直播账号,弹幕一瞬间如排山倒海般涌来。各种都有,问她这几天去哪了的,问她是不是手受伤了,但是更多的是骂她,说她作为队长耍大牌,春季赛这么重要的比赛,居然第一场就没来。

“道观?!”

没有理会弹幕,贾妩玉关闭所有音源,侧过头看着潘梦岗满脸疑惑。

“——咳……我妈最近又有点不舒服了……我就是……”

“好。我也去。”

awo的比赛虽说组队条件是需要五人或者五人以上的队员,但是实际上比赛只需用到四个人,所以,很多战队难免落入“两两默契”的局面。fss战队比较明显,双组无论生活里还是游戏里都爱黏在一起,贾妩玉和潘梦岗是朋友更是战友,甚至有一点类似亲情的缠绵,所以只要潘梦岗开口贾妩玉便很难拒绝她。

贾妩玉心里想了一圈,自己如果去求神明需要求点啥。求冠军?神仙也玩电子竞技吗?求财?林棠已经给了她两百万,她不能再贪心了!要不给林棠求点什么东西,她想起在床上那么痛苦被梦魇到的林棠,发痴一般,问:“道观……治失眠吗……”

“怎么你最近失眠啊?!我新学了一个478促眠法,晚上教你。”

潘梦岗听到“失眠”二字,这才转过头,观察着贾妩玉眼下有没有黑眼圈。贾妩玉本想本想告诉她,自己睡眠质量杠杠好,跟死猪一样。

直播间却闪烁起一串昵称,贾妩玉赶忙打开音源,声音也异常柔和起来:“欢迎马老板来我的直播间。”

马莲花

坐在电脑前的林棠被这如同混着糖精般的女声吓得身子一颤,却也打消了电脑音响坏掉的念头。

房间号89757像是一段可以哼出来的旋律,林棠寻找着键盘上的小数字,数字8还未按下去他便笑了起来。哪用找她,网站页面已经推送“热门主播贾妩玉已经开播了,点击即可观看”。林棠顺势点进去,没有人像只有电脑开机壁纸页面,以及一大堆可以说侮辱人的弹幕,有的弹幕使用词语之脏,林棠甚至在心中默念都无法念出口。

直播间没有任何声音,林棠猜测贾妩玉在观看弹幕,又不忍心猜测她是以何种心情去看那些生殖器满天飞的弹幕的。

只好把注意力放在那个昵称名为“属于玉神的一朵马莲花”身上,无论昵称还是“出场”方式,他都很难不吸引他人注意。不仅久久不肯开口的贾妩玉欢迎他,甚至那一串串长长的昵称都是闪着七彩跑马灯在网页上不断滚动出现的,看得人心烦,但是关闭不掉,弹幕也有一部分齐齐刷起来“欢迎马老板”“欢迎马少”。

“为什么不开摄像头?”

马莲花的弹幕也是闪着七彩跑马灯的。

“刚开播,还没来得及。”

贾妩玉点击打开摄像头,摄像头上不知道有雾还是有油,衬得贾妩玉朦朦胧胧像是雷诺阿的印象派油画。林棠恍惚起来,明明才一个下午没见,现在隔着屏幕一看却像是许久未见。

“昨天比赛没去,生病了吗?”马莲花继续发送着弹幕,随后很快补充了一句,“是战队机密的话,可以不用回答。”

摄像头里贾妩玉露出思索的表情,似乎是把昨天经历的事快速回想了一遍,然后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回答道:“没有什么不能说,赚外快去了。”

“赚、外、快。”

林棠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小朋友用词可真精准啊!

“怎么?战队缺钱吗?!怎么不告诉我?!”

透过文字林棠可以感受到马莲花的焦急,随后网页像是失控一样自动连续播放盖城堡的动画,林棠觉得自己电脑中病毒了。但是,弹幕上全都是“感谢马少送的十个华丽城堡”。

“感谢马老板,十分感谢马老板!但是资金问题已经解决了,没事了,你少刷点。”

贾妩玉嘴巴上说着“十分感谢”,但是语气毫无波澜,像是早已习惯马莲花如此疯狂的行为。

“我就是想送,咱俩的情分多少钱都买不来。”

马莲花继续发送弹幕,顺手还又送了十个告白气球,林棠查看着送礼物规则,发现一个告白气球价值人民币1314元。

贾妩玉回想起她在网吧捡到马老板那天,他被几个小混混勒索围殴,贾妩玉上前救他的时候看他那么瘦,还以为是哪个过来打工,吃不起饭的外省务工青年。直到救下他不久后,他过来“报恩”,才知道人家哪里是打工仔,人家是太子爷。

一想起他躲在阴暗潮湿的角落被动挨打,一下不还手的样子,贾妩玉开怀一笑,说:“就是因为情分太深,所以不需要用钱证明,你歇会儿吧,别刷了。”

弹幕也随着两人暧昧的聊天方式风气也逐渐变好起来,大家都让贾妩玉细细说她和马少的过去。

林棠则是终于搞清楚了送礼物的规则,一个华丽城堡价值人民币5000元,当然了想要在贾妩玉直播间以跑马灯形式出场,你还得是贾妩玉直播间的会员,会员费999元一年。在此之上如果你还想跟马莲花一样,连发的弹幕都是特殊颜色还不能直接达成,需要是等级5级或者5级以上会员,想要刷等级也是简单的,就不断送礼物呗。林棠大脑快速地计算了一下,马莲花在贾妩玉直播间送礼物的花费已经在百万元以上了。

“魅力无限啊……”

光标停留在了礼品页面,林棠的电脑页面又开始盖城堡,不过这次城堡是他盖的。

“哦——感谢一串数字老爷送的华丽城堡,祝一串数字老爷,做人不缺爱,做爱不缺人。数字老爷怎么不取个昵称啊,刷五个华丽城堡主播后台私信你微信,可以加一下主播哦。”

弹幕上全是“数字老爷大气”“数字老爷做爱不缺人”,林棠看了一下自己的原始昵称,果然是一串数字,他心里并没有一丝欢畅,反倒觉得贾妩玉这套说辞应该对无数人说过,以至于现在已经可以面无表情说出口。她只有认真在读马莲花的弹幕,对马莲花的偏爱肉眼可见。

林棠咬肌鼓起,随后……

又怒刷了九个华丽城堡。

“数字老爷大气!感谢数字老爷的十个华丽城堡,祝数字老爷上半身健健康康,下半身硬邦邦。”

可想而知弹幕上现在全都是“数字老爷硬邦邦”。

……

林棠已经很久没有急火攻心的感觉了,随后贾妩玉又补充了一句:“数字大老爷,主播只有一个微信哦。这样吧,我私信你两次我的微信号,你记得添加哦。”

网页上信封一样的小标志显示了数字2,林棠点开,她果然私信了自己两次微信号。

“对了,三天后在庐城的比赛你总参加吧,你参加的话我就买票了。”

就在林棠在添加贾妩玉的微信之时,久久不发弹幕的马莲花再度开口。

“去的。”贾妩玉回答得肯定,随后又想到什么,“你现在才买,应该没有余票了吧。”

马莲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倒是弹幕很积极地替他回答了。

“你还担心马少买不到票?!”

“有没有可能马少包下整个场馆都可以。”

“马少可以买下任意一场比赛,最前排的门票,如果他愿意,坐在选手腿上看也可以!关键是你啊,你得拿到洲际赛的门票!”

林棠觉得自己大约得了看见“马少”二字就头疼综合症,他都快不认识“马少”这两个字了。

“好的,那我先下了。你开游戏训练吧,压力不要太大,万事有我呢。”

马莲花下线,弹幕一片“88”刷屏,贾妩玉低声说了一句“晚安”。正准备点开游戏,沈瑶华在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做了个让她闭麦的动作。

林棠的电脑再度失声,不过他看见叼着烟的沈瑶华将贾妩玉拉出了直播的房间,原来她身上的烟味是这样来的,他食指按着自己的眉心,喃喃自语:“庐城。小朋友,你千万别让我给逮到。”

“你那个金主数学有问题。”

屋外沈瑶华用大拇指和食指把烟捻息,贾妩玉一头雾水,问:“你在说什么啊?”

“提着箱子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刚刚点完一箱钱我就有数了,一箱一百万,一共三百万,后面我都懒得点了。”

贾妩玉纳罕:“乖乖,还真是个宋思明啊。”

“你说什么?多出来的一百万怎么办?”

“留着。”

“跟我想的一样,你要敢说送回去,我腿都给你打断来。”

如神明

日子开始变得有盼头起来,对林棠这样的人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林棠不知道。

但是对于贾妩玉而言,等待比赛日的到来是漫长、兴奋、快乐中带点痛苦的——痛苦是因为临近比赛日,她身体竟发起热来,烧得断断续续。

“生病战神名不虚传啊。”

坐在开往庐城市的大巴车上,程琅琅咬着抹茶巧克力,回想起来她和贾妩玉第一次打线下lo赛,那时的她们还不是队友是敌人。那一战程琅琅输得心服口服,站在比冠军低一阶的领奖台上,抬头看见站在冠军台上的贾妩玉居然是脑门上贴着退热贴过来的。对于她生病还能轻松拿下冠军的枪法极为震撼,而那时的贾妩玉只是嘿嘿一笑,告诉她,说她好像本就生病的时候会猛一点。

于是,粉丝给她取了“生病战神”的称号。

“怎么会无端发起烧来……”

沈瑶华坐在贾妩玉身侧,摸了一把她的额头。车内不能抽烟,她颇感焦虑,焦虑的给各类厂商大佬发微信,说今天比赛贾妩玉会上场,想要投广告、推产品的,比赛开始之前和她洽谈,打九折优惠。

“也不是无端……”

贾妩玉几乎是靠在大巴椅上就眯起眼睛睡了,朦胧中自己复盘自己的生病过程,确定是去林棠家那天,身体忽冷忽热导致的发烧。潘梦岗用手机查找着打完比赛后去道观的路线,还准备跟贾妩玉说说话,却发现她已经仰头睡去。啧!就这睡眠质量,还敢说自己失眠啊!

庐城市是徽淮省省会城市,不在江浙省。从女州走高速过去只需三四个小时。庐城本市离江浙省会很近,开车两小时就能到,所以庐城市民有经济、文化、教育、医疗的需要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江浙省的省会,导致本市青年人口流失非常严重。

政府想着留住青年人口,就从年轻人爱玩的东西下手,接下了awo春季赛第二日的比赛办理权。但是本市的经济水平放在那里,场馆位置偏僻,旁边除了一座正在修建的高铁站外,几乎没有任何高大的建筑物。

大巴车到达比赛场馆时,有大批量的粉丝已经将检票口堵得水泄不通。有的粉丝知道那么多大巴车中一定有一辆是自己喜爱的战队的,举着手幅鼻子被吹得通红在风中等待着。

贾妩玉想下车打招呼,被沈瑶华呵止住,她说贾妩玉现在的身体是吹不了一点风,下去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不如把比赛打好。贾妩玉深以为然,便戴着口罩从选手通道进入了场馆。

awo比赛场馆像是一个巨大的阶梯教室,16支队伍的比赛台依次从下到上排好,至于队伍坐上方还是坐下方,不固定,由前一天官方抽签选取。这样可以防止个别战队在机子上装程序作弊,所有队员除了外设是自己的,每次比赛都会面对一台全新的,陌生的电脑。

而fss战队,这次抽到的比赛台在“阶梯教室”的最上面。贾妩玉拾级而上,场馆内的欢呼声愈发清晰起来,耳朵里,大脑里,甚至血液里都充斥着那个声音。

“玉神!”

“玉神!”

这令贾妩玉血脉偾张。

“玉神!我爱你!!!我要给你生猴子——”

一个尖锐的男声划破赛场空气,场馆里所有人都爆笑起来。贾妩玉听没听到林棠不知道,反正林棠的耳膜快要被他吼穿了,那位小哥就坐在林棠的身后,举的手幅也是“想给玉神生猴子”,林棠不太理解,人怎么能生出猴子。

fss是炙手可热的战队,当林棠踏入比赛场馆的那一刻就已然知晓了。粉丝群体甚至癫狂到细分成了好几个派系,有举着“五块石头,绝不手抖”的团体粉,还有举着“双双共赴前程”的cp粉。在几个年轻粉丝的科普下,林棠才知道,原来cp的意思原来是英语单词uple的缩写,林棠眼角一阵抽搐。

其中较为诡异的是贾妩玉和潘梦岗的cp粉,举着“玉在山岗之中”的手幅,一个劲地跟林棠科普,贾妩玉和潘梦岗是小妻妻,已经结婚的关系。林棠只能不厌其烦地跟粉丝解释,中国目前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办理同性结婚。但是,人家粉丝好像根本没在听。

好在理智粉或者说看起来比较理智的粉丝还是占据绝大多数的,他们举着贾妩玉,哦,不对,应该是玉神的手幅。每当场馆高悬着的四块led屏幕出现她的脸时,馆内就会爆发出石破天惊的呼喊声。粉丝狂热的程度,让林棠产生一种错觉,贾妩玉似乎无形之中创立了一个教派,场馆里的所有人现在以及未来都会成为她最忠诚的信徒。

舍身燃指,飞蛾扑火。

“喂喂喂——能听到吗?”

而他们的玉神,此时此刻正在测试麦克风。

“阿玉,你家马蔺今天也在场下哦。”

麦克风那头传来陈拓拓贱嗖嗖的声音,连站在四人背后的裁判小姐姐也忍不住为之一笑。贾妩玉调试着鼠标dpi,吐了吐舌头:“略略略——听不见!”

然而场馆内的显示屏刚好捕捉到了贾妩玉吐舌头的画面,大家听不见声音,只能看见头戴粉色耳机的贾妩玉对着摄像头吐了吐舌头。这一刻女粉丝比男粉丝还激动,她们大喊着:“玉神!妈妈爱你!!!”

林棠似乎已经习惯这帮善变的粉丝了,他们一会儿要做老婆,一会儿要做老公,现在又要做妈妈。

摄像老师也是很懂啊,大屏幕画面久久停留在贾妩玉身上没有切走。林棠凝神一看,发现她额头贴着退烧贴,这才明白粉丝进场检票之际,用马克笔在纸上写的“生病啊”是什么意思。

贾妩玉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病态红色,隔着大屏幕看反倒有点俏生生的意味。样子就像那天喝完白酒的她,以及在床上被他弄成过水虾子色的她。

林棠不由得露出一个极为得意的笑容,或许全场只有他一个人见过那个样子的贾妩玉。那么温存,那么爱欲,那么妩媚。

只有在他身边之时,贾妩玉不是玉神,而是欲神。

“呃——林……林叔?!”

心疼她

叔。

林棠已经好几天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他循声侧过头,看着眼前这位朗目高鼻的年轻人,从记忆深处想起一个名字:“马蔺?”

“还真是你啊!林叔!”

马蔺自顾自地戴上发箍在林棠左手边坐下,发箍顶端粉色灯光下闪烁着“玉神”两个字。

林棠后知后觉,马莲花是马蔺的俗称啊,原来那朵属于玉神的马莲花竟然就是眼前的马蔺。林棠的父亲和马蔺的父亲马澜十分交好,说起来林棠还得叫马蔺父亲一声“伯父”,马伯父年轻的时候就酷爱影视,便在女州市搞了个影视基地,风生水起的。

女州市民当面见到他都会唤他一声“马董事长”,背地里则都称他为“土皇帝”。他在女州名为搞影视,实际上开辟出一片土地,在自己的影视基地上呼风唤雨,坐拥王座。

林棠跟父亲关系决裂之初,下了决心地要搞旅游业。马伯父很是开心要请林棠吃饭,邀请他的网站成为女州影视基地的票务代理,林棠欣然赴宴,宴会进行到一半才发现马伯父是来说项的。也就是那次,林棠遇见了马伯父老来得子的“太子爷”马蔺。

马伯父的夫人生马蔺之时难产,大出血。马伯父当时就跪在产房外发誓:如果老天爷愿意把这个小孩给他的话,他今生只要一个孩子。凭这么一个誓言,就足以窥探出马伯父是多么无底线地宠爱着马蔺,以至于那次宴会菜还没上齐,马蔺便借口着要去打游戏,先撤了。马伯父对他无可奈何,嘴上唠叨几句后,便也放他走了。

“林叔,你也打这款游戏?”马蔺嘴上在跟林棠聊天,眼睛却左右逡巡着比赛台,又觉得林棠这个年纪不大可能玩这款游戏,否定道,“不对,林叔你是来赞助的吧。”

“赞助的话推荐你那支战队。”马蔺用手指点了点fss旁边的caian战队,“这个队目前积分第一,队员发挥也稳定,拿下本次春季赛第二或者第三没问题。”

林棠嘴角有笑意,故意点了点fss,问道:“这个战队怎么样?”

马蔺脸色一变:“这个战队是肯定要拿春季赛第一的,而且她们不接受赞助。她们是独立战队。”

“哦?队伍不接受赞助的话,要拿下春季赛冠军可不容易。”

“哎——”马蔺叹气,“我有时候也觉得我的玉神现在是,螺蛳壳里做道场。很难。”

“你的、玉神?”

“你知道fss队长身价多少吗?”

“多少?”

马蔺将右手放低,在腿上伸开了五个手指。

“百年出一个的天赋型选手,多少俱乐部老板哭着抢着要签她。她偏不要,自己带着四处搜罗来的队友,苦哈哈地做战队。”

“那照你这么说,你并不认同她的决策。”

林棠想起贾妩玉那天那句,两百万不能买断她,如今看来小朋友是真有底气才能说出这句话。

“谈不上不认同,林叔……你知道不,awo是出了名的美女玩家众多的游戏。待会儿比赛打完你可以看看,基本上所有选手都是拿得出手的大美女……”

马蔺停顿了一下,林棠观察到他脸上露出一种浑浊甚至厌恶的表情,紧接着,说道:“而俱乐部老板却几乎都是男的,你也知道,男人多的地方裤裆里的污糟事也多,喏——今天cloud战队的替补选手就没过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棠隐隐觉得马蔺接下会说一件极为恶心或者说恶俗的事,可为了了解贾妩玉所在的行业或者说为了了解贾妩玉,他还是问了“为什么?”

“她不想做替补永远坐冷板凳,半夜敲开俱乐部老板们的门,两只腿进去的,流着血四只腿出来的。”

林棠许久没有如此反胃的感觉了,仿佛整个会场都被染上了血腥味,腐臭至极。

“有失必有得,她紧巴巴地过苦日子,但是总归不用讨好俱乐部老板,不会因为说错一句话就被永久雪藏。我只是……我只是……”

“心疼她。”

林棠自顾自地接话,马蔺则是恍然大悟似的:“对对对!就是心疼她!”

二人看着比赛的同时断断续续聊着天,期间林棠也得知了一些二人的过往,比如贾妩玉是如何天神下凡救下差点被人打死的马蔺;比如马蔺提着一箱钱去报恩时,贾妩玉吓得差点报警,以为他抢了银行;比如马蔺对贾妩玉表白,贾妩玉赶紧拉着他拜了把子。

不知不觉一天六场的比赛,时间流逝下就来到了第五场。

fss战队经过头四场的浴血鏖战,目前积分已经反超caian战队,第五场开场前已经拿下70分。加上第一天比赛的60分,现在130分领跑积分榜。用男解说的话说,就是“玉神,c穿了。”

awo的积分规则简单,三张地图,每张地图打两把。人头1分,吃鸡10分,四场拿下70分,意味着fss战队不是在杀人的路上,就是在吃鸡路上。

“哦——但是这场比赛下雨哦。已经很久很久没在沙漠图里看见雨天了。”

女解说语气带着点不可思议,第五场的飞机划破天际,画面里无人沙漠竟然下起暴雨。雨声纷乱,扰乱选手们的听觉。

“我比较担心玉神啊,她今天带病上场,雨天图本来就会对选手听力造成损坏……”

“等等!凯门鳄跟fss跳了一个点!”

女解说声音温婉,也极少打断男解说的话,但是看到如此劲爆的一幕,还是忍不住吼了出来。

awo比赛前各战队会有划跳点时间,各个战队在三张地图上划出自己想跳的点,以防16支战队比赛时一起跳在某个地方,开场即干架。贾妩玉她们战队一般都会选择地图中心的点,哪个战队不服,过来挑战便是。几年野赛打下来,大家似乎都默认fss就应该跳在中间位置,不可撼动。

可是,这毕竟是春季赛啊,总有战队想要过来,挑战fss的位置。何况这支战队还是目前积分排名第二的凯门鳄,她们总觉得自己有那个实力能和fss掰掰手腕。

降落伞脱身的音效透过耳机,传进贾妩玉的耳朵。

战争,一触即发。

是战神

“阿玉,你别分心。我们这边能顶住。”

紧接着潘梦岗的声音从贾妩玉的耳机里传来,贾妩玉专心搜寻武器,低声“嗯”了一句。

潘梦岗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fss的战术是人尽皆知的3-1分搜。三个队友跳同一个跳点,一个队友当自由人,跳队友附近,甚至有的时候直接脱离队友。

而贾妩玉就是队伍里的自由人。

这种战术的好处是,在队友皆被淘汰出局后,队伍里还能存活一个火种;坏处是,遇到抢点的队伍,只能三打四硬拼,且该战术对队内所有人的枪法都要求极高。

“她们来了,在超市外。”

程琅琅警惕起来,沙漠图fss的跳点在中心区域的大超市里,超市物资丰富,三人基本装备已有,但是凯门鳄也知道不能让fss装备好起来。她们四人兵分两路堵在超市的前后门。

“我突击——”

陈拓拓提着一把ak-47冲出了后门,果然在门口拐角处遇到了凯门鳄的选手,两个顶级选手互相开枪,陈拓拓突击经验丰富,突击时无论何时都习惯对着敌人脖子以上部位开枪。

几声枪响后,屏幕右上角显示:

【fss_tuo使用ak-47击倒了caian_aazon】

【caian_jungle使用scar-l击杀了fss_tuo】

一个是击倒一个是连倒带补被击杀,凯门鳄队友有得救,陈拓拓确定被淘汰。

就在场下观众看到这一幕都在替自己喜欢的队伍捏把汗之时,程琅琅已经冲进凯门鳄扔的烟雾弹一种,对着正在救队友的jungle和aazon一阵扫射。

【fss_ng使用scar-l击杀caian_jungle】

【fss_ng使用scar-l补杀caian_aazon】

“乱了,乱了!都乱了!”男解说情绪激动,春季赛第二天,终于看见了如此刺激,如此疯癫的战队抢点,“整个晋西北都乱成一锅粥了!!!”

观众一阵哄笑,随后程琅琅也被凯门鳄闻枪声赶来的队友给击杀了。大屏幕上潘梦岗在捏着雷在暴雨声中仔细辨认敌人位置,几秒钟后将手雷从窗户抛出。

【fss_g使用手雷击倒caian_tropical】

“哎呀!凯门鳄的tropical失误了,怎么这么轻易地被手雷击到了。”

女解说惋惜不已之时,潘梦岗和凯门鳄最后一位选手在一瞬间打了个照面,二人提的都是ak-47,电光石火之间二人按下鼠标左键就开始互相枪击对方的头部。

【fss_g使用ak47击杀caian_sunshe】

【caian_sunshe使用ak47击倒fss_g】

是游戏里极为罕见的同归于尽,二人一起倒地。这时3-1战术的缺点也出来了,贾妩玉这个自由人跳点太远,即使找到交通工具也无法在第一时间赶往潘梦岗倒地的地方救她,一分钟过后,潘梦岗的游戏角色也自然流血死亡,潘梦岗也被淘汰。

“nice!!!!”

陈拓拓一声怒吼,宣告着战斗也暂时结束。

虽然她们fss丢失三个队员,但是凯门鳄的代价更巨大,她们全军覆没,并且只拿到3分的人头分。而fss,贾妩玉还活着!只要还有队友活着,就还有希望!

“凯门鳄不该去招惹fss的呀,fss是石头,她们鳄鱼咬不动啊!”

雨下个不停,游戏时间来到三十分钟左右,在丢失三个队友的情况下贾妩玉还在其他队伍混战的时候偷偷击杀了两个人。

现在场上就剩四支队伍,两个独狼,两支满边队,一共十个人。

“不知道玉神有没有数人头啊。选手们跟咱们不一样,咱们上帝视角能看出还有几支队伍,选手们得自己记16支队伍一共淘汰了几支,以及那些不满员的老弱病残队伍,也得记住。除却玉神自己一个独狼,场上还剩九个人,还是有很多种排列组合的。”

女解说十分担心地看着趴在栏杆上,用六倍镜观察四周的贾妩玉。

“天啊,lor战队的digo静步过来了……这肯定是想把玉神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了!你能感应到吗?!玉神?!”

男解说声音都吓得压低了,所谓静步,就是游戏角色用极其慢的步伐走路,这种步伐声音很轻,微乎其微,雨天甚至可以说是根本听不到的程度。

digo走到拐角处,现在就差掏枪淘汰贾妩玉了!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两处地方同时传来枪声,一处是贾妩玉刚刚用六倍镜观察过的地方,一处是贾妩玉趴着的栏杆这儿。

连导播都不知道究竟要看那一边了,镜头来回切,回到贾妩玉的游戏角色上时,屏幕右上角显示着:

【fss_yu使用416击杀lor_digo】

这还不够,显然贾妩玉也听到了两拨枪声,在digo被淘汰后,立马举起狙击枪用六倍镜观察刚刚发出枪响的地方。

那两支队伍打得很惨烈,只剩一个选手正在缠绷带,贾妩玉对着她的脑袋就扣下了扳机。

【fss_yu使用24击杀dopae_crazy】

赛场四块显示屏赫然滚动出一串英文:nerner,chidner。

底下的观众先是如水一般沉默,随后全场发出海啸般的欢呼声:“玉神!玉神!玉神!玉神!”

“在先损失三名队友的情况下,玉神不仅成功偷掉两人,不仅如此在此之上她竟然还能保持如此可怕的专注力,在雨天听到了digo的脚步声。在击杀完digo后还能迅速反应过来,猜测到最后两支队伍所剩人员也不多,抬起狙击枪拿下本场比赛的第一名!不愧是生病战神啊!难道生病这件事真的会给她带来好运buff吗?!”

男解说在给这场比赛做总结语,马蔺亢奋得差点把头上的发箍都甩下来。

林棠心肉直突突,在观看这场比赛的过程中手心不知不觉已经全是汗。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担心、害怕、兴奋、快乐以及想要上去拥抱一个人的心情同时不可抗拒地涌上心头。

“哪里有什么生病战神啊,只是比别人付出更多努力罢了。”

赛场进入休息时间,人声杂沓,没有人听见林棠的这句话。

幸运儿

fss六场比赛打得干净利落。六场打完后第二天比赛日的当日比赛积分为96分,加之第一天的比赛日的60分,仅仅两日便拿下其他队伍望尘莫及的156分。

当日积分第一的队伍里的本日vp需要接受单独的赛后采访,在vp采访过后全体队员上台送礼物给那些支持fss的幸运观众。

今日vp贾妩玉在休息室准备上台之时,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着fss今日比赛的队内语音,正好播到陈拓拓的那句“你家马蔺今天也在场下哦”。

“咦哦哦哦哦——”

全场观众发出起哄的声音,摄影师的镜头毒辣,很快就在观众席座位里找到了马蔺本人。赛场四块大屏幕,两块显示着的是正在吐着舌头的贾妩玉,另外两块则是脸上一片赧然的马蔺,以及坐在马蔺身侧不小心被摄像师捕捉到的,眼睛里闪过极具侵略性青光的林棠。

“让我们欢迎awo春季赛,比赛日第二日的vp——玉神!!!”

在女主持人的介绍下贾妩玉登台,她上台之时套上了自己战队那件经典酒红色的红色针织衫队服,观众席全场熄灯,所有舞台灯打在她的身上。

台下的人掌声雷动。

台上的人气势如虹,头角峥嵘。

林棠目眩神迷,蓦地想起去年他去深山里踩线,偶遇一片野葛藤缠绕在一尊不知道什么年代打造的菩萨石像上,诡谲又凄美。向导告诉他,野葛藤就是这样漫不加意地径自往上爬的植物,待到其它植物反应过来之时,它已经轻而易举地将对方给困住了。

“不知道野葛藤缠不缠海棠树。”

林棠心里想着这个问题,连身侧的马蔺消失了都不知道。

“好的,感谢玉神的回答。让我们欢迎fss全体上台,来跟我们今日的幸运儿合影留念。”

女主持人问了几个常规问题,贾妩玉也很常规的回答完,便邀请fss全体队员上台。

“欸——第一位幸运观众看起来很眼熟哦。”

在主持人的调侃声中,台下嘘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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