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马车悠悠()
道路平坦了很多,马车平稳地行驶着,而且周围的杂音也渐渐大了起来,士兵列队行走巡逻的声音明显,往常这些都是李烟重和墨洗听惯了的声音,此时却又一种别样的魅力,引人沉沦。
墨洗怕人听到自己的呻吟喘息,就埋在李烟重的怀里咬着自己的手指,他猜到此时应该是进了宫,可是俯在他身上的李烟重明显还没有要射的意思,他的听力要异于常人,自是听到了宫中的钟鸣。
“陛下,到、到了。”
李烟重摸了摸墨洗汗湿的脸以作安慰,同时马车停了下来,又过了片刻,车厢被人从外面敲响,随之响起的还有双喜的声音。
“陛下,到了。”
静静的夜,树木在月光照耀下投下沙沙剪影,豪华的马车上悬挂铜铃,铃铃的轻响一阵接着一阵。
在这片铃声里跪了一大片的宫人,他们身穿宫服,或年幼或年老,俱都静静地低头跪着,有胆子大的少年人或许会悄悄抬头向那辆静止的马车投去一眼。
双喜站在车旁,仍能听见里面的些许呻吟,他袖着手不免有些焦急,陛下今晚的事要是传出去的话……他偷偷叹了口气,心下却不免对暗卫廿二有了些别的猜想。
让他松了口气的是陛下终于掀开一角帘子探出了头,双喜见到了面色潮红的李烟重对他点了点头,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到李烟重的一句,“再转一圈。”
夜风掀开一角树影,柔和的月光打下来,双喜又坐到了马车前面,对着车夫安排陛下的交代,并告诉他不该问的别多问。
长夜亮了一角,车轱辘压过石子道路,微小着带着情欲的呻吟传到了天边。
李烟重站于厚重的城墙上,他望着远方的云巅,眉头舒展,已不再是前些天愁苦的样子。双喜在一旁轻声说着禁卫军统领来了。
“退到哪了?”
援军来了之后,匈奴军队一时腹背受敌,他们被包围在一处河畔,尽管匈奴人数要少很多,野地骑马作战还是要比汉军厉害很多。因为京都这边粮草、物资和军械都不足,中下层士兵不清楚,但高层将领肯定明白,援军也不敢放开了打,而且打也打不过,他们只是和匈奴僵持着,妄图用多余匈奴几倍的人数击破他们的心理防线。
好在,由于西北一战的胜利,浑邪王被牵制住,两地的匈奴军队的战略联系被打乱,全局上的作战支援都受影响,单于庭此时正空荡荡的没有战士护卫。而且今年回春快,最北方的春天也快到了,匈奴族众要忙着动物配种、休战繁衍小孩。
钱里简单地汇报了前线的事,匈奴确实已经在撤退了,他们分散着一小波一小波地撤退,汉军将领也在商量着是否出战挫一挫匈奴,找回前些年忍气吞声的场子。可是匈奴派人来递过议和请帖,提出想要休战、和平相处。
先不说匈奴提出议和的态度多么狂妄,明明打输了还要梗着脖子像是施舍一般地来找他们议和,他能想象到匈奴提出的条件有多么苛刻,毕竟这事以往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而且他们战斗力强,待什么时候休整好了,直接合约一撕,拿着兵器就南下了。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没有了与匈奴抗争的勇气,缩在城墙后面祈望着铁马不要再踏来,旧日的威严只剩下了心酸与憋屈。
“打。”
李烟重受不住,说他年轻焦躁也好,说他少年气盛也好,他拍板定下,说打便打。他们被匈奴压着的时间已经很长了,确实需要一两场胜仗来振奋士气,彰显国威。
“军费、粮草朕来想办法。”李烟重这话不是逞口舌之快胡乱说的,他心里确实有些底,之前让王端暗中处理的几家贵族皇亲此时正战战兢兢地求饶呢,这不是就有了协商的余地嘛。
他扶着女墙,入目的林涛翻涌,远处天边一大片飞鸟掠过,惊醒了昏昏欲睡的草木。
【陛下,多日未见,陌上花开否?】
李烟重捻着信纸的一角,看到这一句话蓦地展颜,先生还是这么……上次苏相荀的来信大胆又赤诚,一张画着他的画就那样送了过来,细腻的笔触、斟酌的笔墨无不大胆表达着作画人的相思。
而苏相荀这次寄来的话却收敛了直白,将磨人的思念藏在了缱绻的花开花落里,又不甘心地悄悄探出一点头来,眺着眼告诉他:花开了,要和我一起去看吗?
西北逐渐安定,苏相荀和一众官员便要归朝,而张不浊还要留在当地准备北上事宜,短时间是回不来的。
苏相荀还提到了匈奴的小王子乌涂,尽管张不浊和西北军心善,但这个关键时候将乌涂留在西北也不是什么好事。在西北的这些时日,苏相荀与乌涂的相处不少,对乌涂还挺有好感的,再加上乌涂和现任单于、阏氏的关系,他在西北几乎没有立身之地。苏相荀便做主将乌涂带回了京,想要教导乌涂以此来牵制匈奴。
最后的话苏相荀没有明说,但他和李烟重怎么会不懂,如果现任单于身死,一个心向大汉的王子坐上单于宝座,那么他们面临的一切都将会很简单。
苏相荀考虑得确实全面,李烟重自觉在治国理政这条路上他还有很多的东西要向他的先生学习,他翻过这页纸张,映入眼帘的便是苏相荀在唤他的名字。
【烟重。】
“烟”字起笔的第一划堆积了太多墨,直至洇透了纸张,看来执笔之人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一笔一划珍重地写下。
【烟重,也不知我能否赶得及,但过生辰的时候你要快乐啊。】
信纸的最后是苏相荀一笔一划用满是温柔的笔触认真写下的“生辰吉乐。”
李烟重笑了笑,说实话因为这些天的忙碌他自己都已经把自己的生辰忘了,直到昨日内务府和礼部上了道折子请问具体事宜他才记起。照他们的意思是要大力操办。二十岁的生辰礼是男子一生中很重要的一次礼节,加冠一事本就要大办,何况是陛下的千秋节呢,更别说新皇初登宝座便击退了多年的心患,耀扬了国威。
他摩挲着信纸上字迹的尾笔,那人的笔锋似乎都闪烁着温柔的光芒,在夜间、在灯下温暖着他一颗滚烫的心。
“先生。”
“朕等你回来。”
李烟重唤来墨洗,他问了问如今京中豪贵捐赠的钱粮如何了,王端倒台后,京中一时便紧了风声,在这战时,手握军权的皇帝想要惩处一家一姓说来不容易,但也不会特别困难,随手一顶叛国的帽子扣下后,群情激愤,根基稍弱的新贵可能就垮了台。
自从答应了支援西北的钱粮由他出后,李烟重便一直在想办法让勋贵们交得自愿些,现在正好他的生辰要到了,不妨让出去些好名声。
“禀陛下,暗卫十七传信,禹王新得的小儿子不见了。”
廿三带着一身凉气翻进屋舍带来了最新的消息,李烟重摸着茶杯边沿的手指猛地一顿,他叹了口气,“什么叫‘不见了’?”
禹王的这个小儿子李诩刚诞出不久,也是王端曾用来威胁李烟重的筹码,因着禹王为真正的皇亲国戚,而且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说明他和王端有过勾结谋反,李烟重便只让暗卫多注意着些禹王府,却没想到有人比他率先出手了。
李烟重捏了捏眉头,颇觉劳累,没有头绪的事他也不好多做无用功,只是让暗卫一方面继续顶着禹王,一方面派人秘密出去找那个孩子。
他登基已经半年多了,同族的皇亲大都接受了这个事实,朝中的臣下也对他多了些尊重,当成一个真正的帝王来看待,更别说最近的战事胜利,他又在百姓心中增加了些许分量。他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何人要做这种事。
今夜是满月,月光照着矮墙,竹影潇潇,未归人还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