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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于司谶搭上回台飞机的当天下午,麦尼便回来了。一段时间没见麦尼,他的个头似乎更ㄎㄞv,大胡子更红了,风尘仆仆满脸倦乏,一见即可知他是回伦敦后便直接赶到医院里来。约瑟巴即是杀人狂魔以及培迪的受伤,这两件事大概是他这辈子心中最大的憾事,特别是当医生告诉他于培勋很有可能永远不会醒转过来时,当时他便决定一旦抓到约瑟巴之后,他便要提出辞职以示负责。因此,当他接到通知说培迪已然清醒后,虽然被约瑟巴逃到爱尔兰令他万分沮丧,但这个消息马上又让他打起精神来,兴奋地一路赶回伦敦,想亲眼证实培迪确然没事。没有想到--“培迪!你醒了吗?你真的醒了吗?”忘了医院里禁止喧哗的禁忌,他一路喊进培迪的病房里,一见到正在用午餐的培迪,马上层开眼笑地咧开大嘴。“太好了,实在太好了,我咦?爱丽丝,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爱丽丝吧?”瞪住床右边的桑念竹,麦尼惊讶得以为自己看错人了,眼角忽又见人影晃动,再往左边看去,更是错愕不已。“你贝丝?”“麦尼叔叔。”桑念竹笑得乖巧又文静。“嗨!麦尼,好久不见了。”特别护士贝丝笑得妩媚动人。“爱丽丝就是我的女朋友,还有”于培勋挤眉弄眼笑得最是顽皮。“我不是告诉过你,你不久就会碰上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吗?”麦尼张著大嘴,傻住了。现在究竟是怎样?培迪真的醒了,很好,值得嘉奖。可是爱丽丝就是培迪的女友?这个且慢,先让他消化一下好,再来,贝丝,他的第一个女人,那一回他并没有看错,她居然是培迪的特别护士,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见鬼,好像真的就是这么巧,好吧!那咦?慢著,好像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啊!“贝丝,你不会正好有个女儿吧?”麦尼脱口问。贝丝愣了愣。“你怎么知道?”麦尼的脸色开始发绿“那她”咽了口唾沫“她不会也正好是”他几乎快挤不出话来了。“是我的女儿吧?”闻言,贝丝不由得惊诧地瞪大了眼,两人就这样你瞪我、我瞪你一声不吭,于培勋在一旁边用餐边看戏,比看电视更下饭,桑念竹茫然不知所以,而跟在麦尼后面的阿曼达、罗特和道南则表情一个比一个精采--麦尼有女儿了?好半天后,贝丝终于慢慢收起惊讶的表情,神情若定地点了点头。“是。”蹬蹬蹬,麦尼连退三大步,如果不是道南在后面挡住他,搞不好他还会一路退到医院外面去。而后面那三个人,自然比他更错愕。“不敢相信,麦尼竟然有女儿!”上天真是无眼,这样的海盗红胡子居然也能有女儿?不会跟他长得一个样吧?亲眼证实过于培勋果然没事之后,有三个人立即开溜。罗特溜回家去看老婆孩子,道南溜去向未婚妻报到,而阿曼达,自然是溜到亲亲未婚夫那儿去卿卿我我了。随后,桑念竹也和贝丝一块儿去准备下午茶,虽然于培勋还不能进太腻胃的食物,但喝喝茶还是可以的。于是,病房里只剩下于培勋一脸兴致盎然地打量麦尼一副也想跟大家一起开溜的模样,不禁窃笑不已。“你这种反应好像不太对吧?”麦尼横过来一眼。“不关你的事!”“有个女儿不好吗?”“我说,”麦尼恨恨地咬牙切齿。“不、关、你、的、事!”于培勋故作天真地眨巴著眼。“太震惊了,仍然无法相信,嗯?”麦尼瞪眼。“培迪!”“唉!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不是吗?”于培勋幸灾乐祸地笑咧了嘴。“培迪,我警告你--”忽地拍了一下大腿“哦哦哦!我知道了,以为我在唬你,不相信我,所以现在才会被雷劈到?”于培勋装模作样地指住麦尼。“培迪!”“不是吗?啊!那是担心你女儿跟你长一个样?唔,那的确是很恐怖。”“培迪!”“咦?又不对吗?啊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回一定没错,是喂喂喂!你想干嘛?约瑟巴没撞死我,你想亲手死我?”拳头定在半空中好半晌后才慢慢收回去“你这家伙,小心我叫爱丽丝跟你分手!”麦尼想咬一口回去。“这个嘛”于培勋也收回护住脑袋的手臂,然后露齿一笑。“可能不太容易喔!”“爱丽丝一向很听话的。”麦尼自信满满。“的确,不过”于培勋比他更有自信。“对于我,她可是很执著的哟!再说,为了你的愚昧,我这下半辈子差点玩完了,你好意思吗?”见于培勋和他说话时,右手始终无意识地按摩著自己的左手臂,麦尼心中的愧疚不禁又浮上来。“你的手跟腿,还好吧?”“很好啊!已经拆掉石膏了,你没看见吗?”于培勋举举左手给他看。“废话,我又不是瞎子!”麦尼忿忿道。“我的意思是说,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之类的吧?”于培勋耸耸肩。“顶多阴雨天会酸痛罢了。”麦尼不觉瑟缩了下。除了夏天之外,伦敦的天气随时随地都阴阴冷冷的,下雨更是常事,好像三天不下雨,伦敦就会闹干旱似的。换句话说,一年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时间,于培勋都会跟老人家一样手脚酸痛。除非他搬离伦敦。“你会回台湾的吧?”“回去是一定要回去,不过”于培勋耸耸肩。“可能要好几年以后了。”“为什么?”“因为小竹想考大律师执照。”“她”麦尼顿时扬起一脸怪异。“考得上吗?”“谁知道。”麦尼不禁叹息。“她真傻!”“那不叫傻,是执著。”于培勋为心爱的女人辩解,同时又开始按摩左手。“说到这,我倒想请问一下,你家人到底有多混蛋?”一听,麦尼本能地张嘴想反驳,但仅只一秒后便又阖上,失笑,并摇头。“没错,她们的确很混蛋,我早就学会不去理会她们,可是爱丽丝唔!也许是她母亲受到太多委屈了,她才会那么坚决地想替她父母出一口气。”“只是想出一口气吗?”于培勋沉吟。“那也不一定要用那种方法吧?”“或许,但对她来讲只有这种方法。”麦尼叹气。“那两个老女人非常现实,明白查士敦家其实也没什么真正值得傲慢之处,只能坚持查士敦家的地位和权势是一般人必须尊崇的。虽然查士敦家的地位并不是很高,更谈不上什么权势,但起码在律法界而言,查士敦家也有相当的分量。”“就这样?地位和权势?”于培勋嗤笑着摇摇头。“那也不是很困难吧?”“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不晓得在台湾是如何,但在英国,权势地位并不是轻易可以得到的!”于培勋微微一笑,不作任何反驳,并转开话题了。“你那边又如何?我老爸都给你那么多意见了,你竟然还让约瑟巴逃了?”一提到这,麦尼马上摆出一副苦瓜脸。“我从来不知道约瑟巴有那么狡猾,也或许是他太了解我们了,因此不仅能轻而易举地避过我们的追缉,还有空留下陷阱让我们踩,真是!”“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等总警司和爱尔兰方面沟通好之后,我会到爱尔兰去继续追缉他。”“那边肯同意吗?”麦尼冷笑。“只要约瑟巴在那边多杀几个人,他们不同意也不行了。”“难怪老爸说约瑟巴还得再杀四十七个人。”于培勋咕哝。“你说什么?”“没什么,我是说,我到现在还不太敢相信竟然是约瑟巴。”“我比你更不相信。”麦尼叹道。“不过这么一来,一切就都找得出合理的解释了。找不到线索是因为他趁职务之便先行把自己不小心留在现场的线索全消灭了,他又很清楚我们所有的想法和行动,因为被我们一再拒绝让他回到重罪组,所以心怀怨恨”“就为了那种原因?”于培勋更戚不可思议。麦尼长吁了口气。“你知道他为何杀了全家人吗?主因是因为我们接受他弟弟加入重罪组,他哥哥藉此大肆嘲笑他,所以他抓狂了,便一口气把他们两个杀了,恰好他父母参加晚宴提早回去,因此他也顺手把他们杀了。”“不不是吧?就因为这样把全家人都给杀了?”于培勋结结巴巴地说,一脸的惊骇。“你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他家地下室的保险箱里找到很多证物,其中一个就是他的行凶日记。”于培勋张口结舌好半天。“疯了!他真是疯了!”他喃喃道。“所以只有威廉不曾受到任何威胁,因为威廉跟他一样是被重罪组拒绝的‘可怜虫’--这是他在日记里所用的形容词。”“原来如此。不过”于培勋抚著下巴沉吟。“现在仔细想想,我才发现我居然从来没有碰过他,否则我早就该知道他做过些什么事了。唔一开始是他们不屑跟我握手,但后来啧!难怪他从来不让我碰他,因为他就是凶手。不过他也实在是厉害得很,所有的举动都做得那么自然,以至于任何人都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劲。”“更难怪我们一直觉得有什么异样,却始终抓不出问题症结来,原来”麦尼也跟著嘀咕。“问题太贴近我们身边反而看不见了。”“可是”于培勋与麦尼相对注视。“他是那样一个彬彬绅士,我实在无法想像他在动手的时候又是怎样一副情景”“第一个被杀的应召女郎是他的情妇,跟他在一起十年,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但是”麦尼咽了口唾沫。“当那个女人知道他杀了他的家人,并声言要报警,他仍毫不犹豫地杀了那个女人,又因为恨那女人的背叛而吃她的肉--他一直以为在这世上只有那女人是真心对待他的。”于培勋沉默半晌。“我想,他就是所谓的衣冠禽兽吧!”说到这儿,不知为何,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感觉到一股如同第一回在麦尼办公室门口“见”到自己被割断喉咙时一样的战栗感。不是吧?约瑟巴还不打算放过他吗?拆除石膏两个星期之后,于培勋在拆线后便要求回家休养,不想再继续住院让特别护士监视,也不想继续吃那种连狗都不吃的食物了。“你最好再住院两个星期。”医生诚心的建议。“可是我想回家了!”于培勋非常坚持。“好吧!但是你要答应我,两个星期之内,你还是要尽量休息,多吃营养的食物:另外,在未经我同意之前,你不可以做任何太剧烈的行动;至于复健,半个月后再视情况而定。”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以了吧?”于是,于培勋出院了。而桑念竹也默默地住进了他家,甚至没有征求于培勋的同意,而且是在麦尼极力反对的情况下,但桑念竹出乎意料之外的顽强,以往温婉柔顺的个性在这一刻好像是假的一样不见半丝踪影。“叔叔,任何事我都可以听您的,唯独这件事,我一定要坚持自己的决定。”“你不是最讨厌被‘她们’说闲话的吗?”“那是以前,现在我不在意了。”因为她终于明白了,真正会伤人的不是闲言闲语,而是事实。活生生、血淋淋的事实才会伤人,炒豆子炒出来的闲言闲语根本毋需当它是一回事,只要她自己清楚真正的事实就够了。闻言,麦尼不觉惊异地打量她好半晌。她真的是那个胆小懦弱的爱丽丝吗?“为什么?你就那么爱他吗?”“不只因为我爱他,叔叔,阿曼达说你们不能理解勋呃,培迪为什么要甩开威廉让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下,现在我要告诉你,叔叔,他是为了我,他不希望杀人魔找上我,而最能保证这一点的方法就是让杀人魔先找上他。叔叔,为了我,他宁愿冒这种险,为什么我不能去照顾他呢?”麦尼震惊了,震惊于培迪竟然是为了她而甘心冒这种没有几个人敢冒的险;也屈服了,屈服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深刻感情。“好吧,你就去照顾他吧!”毕竟她已经是个二十岁的大女孩,不能再把她当作十几岁的小女孩一样看待。“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绝对不可以和他”既然他们的感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他不得不退一步,但也仅有这一步,无论如何,他对她有责任。她父亲不在了,那么他就得代替她父亲抓著棒球棍躲在门后等著棒打小色狼,不容许任何人揩她的油、占她的便宜,即使那人是为了帮他忙而使自己陷入险境的培迪。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却见桑念竹突然背过身去,而且说了一句令他风萧萧兮怒发冲冠的话。“叔叔,无论你要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太迟了?这是什么意思?欸?难到他们已经该死的培迪,他竟敢“那,叔叔,我走了。”麦尼还在忙著考虑需不需要再把培迪的骨头打断一次,桑念竹已经急著要离开他这个极少有机会见面的亲叔叔,以便尽快赶到培迪那儿去照顾他了,唉!真教人伤心。不过她变坚强了。望着桑念竹纤细但挺直的背影,麦尼暗忖,颇为困扰她这种改变究竟算是好,还是不好?虽然相隔不算太远,但西敏寺大学与于培勋的住处还是有一段距离,为了减少来回的时间,桑念竹特地去买了一辆脚踏车,她买,李亚梅自然也跟著买,虽然最近李亚梅陪伴桑念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不过桑念竹并没有多问,即使她早已察觉到李亚梅好像是在跟某人约会,而且那个某人就是威廉。这种事如果李亚梅想告诉她,不用她问。如果李亚梅不想告诉她,她问了也是多余。“等等,别往这边!”李亚梅突然拦住匆匆往前行的桑念竹,并将她往后推。“为什么?脚踏车在那边呀!”“因为”自墙角处,李亚梅小心翼翼的探出两颗眼出去。“某人又来了!”“康纳尔?”桑念竹懊恼地揽眉。“可是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呀!”“我也告诉过他,说你已经住到大厨师家里去照顾他了,但是”李亚梅嘟囔。“看来他不是那么容易死心的人。”说起来,她也有一半的错,若非她之前太多事,没事跑去鼓励康纳尔尽量发挥缠功,现在康纳尔也不会这么不肯死心。桑念竹叹气。“那我只好坐巴士了。”“待会儿威廉会来接我,”李亚梅仍探向大楼川堂方向。“要他顺路送你一程好了。”闻言,桑念竹不觉绽出微笑,但依然没多作询问。“好啊!”李亚梅这才回过身来望住桑念竹,后者回以心照不宣的眼神,于是她也笑了--有点不好意思,之后,两人便嘻笑着相偕自法学院大楼侧门出去了。虽然对康纳尔有点过意不去,但谁叫他是后到的第三者呢?由于于培勋不喜欢有个管家在屋里头晃来晃去,因此威迪生伦敦分公司总经理便派出他的管家,每两天到于培勋家里补给食物日用品等一次,每星期清扫一回,务必确保他的生活不虞匮乏,生活品质也不可以降低分毫,还得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偷摸摸溜进去做事,免得碍他眼惹他不高兴。所以桑念竹从来不必担心打扫和购物这种事,只负责做饭和照顾于培勋的生活起居就行了。但这天,于培勋出院不到一个星期,桑念竹一回去就习惯性地先上楼去看看他睡得好不好或者需要什么,没想到门一开,却只看到一张空床,床上的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因为她没有吼人的习惯,只好一间间到处去找人。浴室没有,客房没有,二楼的小起居室也没有奇怪!怀著困惑的心,她下楼继续找,书房、客厅、起居室最后赫然发现他竟然在厨房里,马上又急又气地叫过去。“勋,你在做什么?”流理台前的于培勋闻声回头,右手抓著半颗菜,左手拎著一片菜叶,一个重心不稳晃了一下,忘了左手仍无法使力,顺势便扔了菜叶用左手去抓住洗涤槽边缘欲稳住自己“哦,天!”他呻吟著手滑开了,眼看就要摔到地上去,幸好桑念竹及时赶到扶住了他,并将他搀到早餐桌旁坐下,然后开始用力责备他。“你怎么可以自己下楼来,忘了医生说过的话吗?他说在两个礼拜之内你只能好好休养,不能随便乱来,你也答应他了,怎么可以食言!如果你饿了,我有在床头那边放了两份三明治呀!而且看时间也知道我就快回来了,你就不能稍微将就一下吗?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要让人家这么担心呢?我”哎呀!温柔胆小的小兔子居然也会生气骂人?真是奇迹!带著惊讶和新鲜有趣的神情,于培勋笑吟吟地倾听她用柔柔软软的声音骂人,实在感觉不出有什么效果,也许再加上一点杀人的表情会好一些也说不定。直至上集告一段落,他才泰然自若地用手指头点点自己的唇。“嗄?哦!”桑念竹习惯性地顺从他的要求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继续下集。“还有啊!医生明明说现在还不可以做复健的,可是你老是偷偷在楼梯那边爬上爬下,以为我不知道”不知道她要骂到什么时候呢?于培勋暗忖,依然笑咪咪的,眼角却偷瞄向炉台那边,上头熬著一锅要作汤底的鸡汤,还有另一锅波兰猎人炖肉,以及已炖了约三十分钟左右的勃贝地红酒鸡,再过十分钟就得加入蘑菇再继续炖煮,那时候她应该骂完了吧?“所以说,你必须等它完全愈合了再行动比较好,毕竟同一条腿同时折了大小腿是非常严重的状况,若是不小心,以后说下定你都会跛脚”伤脑筋!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从来没有骂过人,现在好不容易有勇气开骂,结果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呢?其实若真是那样也是无所谓啦!不过不晓得她肯不肯让他去放一下蘑菇,再回来让她骂?“如果你觉得不动一动不好,我可以帮你按摩久一点嘛!不要硬是要勉强自己动,这样会”真糟糕,看样子她会没完没了到世界末日来临,那也无妨,不过至少得让他这餐吃饱了再来迎接末日吧?“小竹,请暂停一下好吗?”“因此我才会呃?”“麻烦你,把那碗蘑菇放一半进那锅红酒鸡里头好吗?”温驯本性依然,桑念竹不假思索地马上乖乖的按照他的话做,回过头来正待重新开炮“还有,那些菜要洗,再麻烦你把马铃薯、红萝卜和南瓜拿到这边来给我切,谢谢。”桑念竹又照做了,然后,于培勋在餐桌这边哆哆哆切红萝卜,桑念竹则在洗涤台那边洗菜兼唠叨。“总之,医生的话你不听不行,否则将来后悔就来不及了。就像我妈妈,原本她的身体是很好的,可是有一回感冒了,父亲要她去看医生,她却坚持说不喜欢,结果后来”“小竹,请再等一下,那个术烦你开中火烧热一大匙橄榄油,再将那个腌好的鱼排放下去煎煮,每面煎约四分钟,一边煎一边浇淋腌汁”“中国人都说要坐月子的嘛!可是那时候妈妈也不听爸爸的劝,还说要减肥,因此后来也”“小竹,不好意思,再稍微停一下,这个,麻烦你放到烤箱里去烤。”“没事老是偏头痛,这就是”“小竹,请继续没关系,不过这个请你顺便放到冰箱上层的冷冻库去。”“特别是下雨天前,妈妈的腰老是”“小竹”若是有旁人在,一定会觉得这是个很滑稽的场面,一个乖乖俯首听训的男人,却不断提出各种工作要女人去完成;一个叨叨絮絮骂个不停的女人,却乖乖顺从男人所有的“命令。”就像一对标准的老夫老妻。终于,一餐丰盛的菜肴在非常热闹的情况下完成了,波兰猎人炖肉、勃艮地红酒鸡、橙汁鱼排、焗三色蔬菜、南瓜汤和抹茶奶冻,光是看着就足以令人泄下满地口水。拄著拐杖,于培勋在桑念竹的扶持下来到餐厅坐定,而桑念竹则一边摆餐具,一边嘴巴仍然动个不停。直到她也坐下之后,于培勋才握住她的柔荑,温温柔柔地告诉她“小竹,你想再骂多一点也没关系,不过先吃饱了再继续好吗?”桑念竹马上变得比哑巴更沉默,好半天后--“我我很烦对不对?”她垂著眼,扭绞著手指头嗫嚅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不喜欢看到你那么辛苦,每次每次都让我看了心里好难过”说著说著,她的眼眶湿了。“我真的好希望能早点看到你好起来”好吧,他认输!不怕她开骂,不怕她唠叨,不怕她发狠,但她只要捐献出一滴泪水,就足以令他溺水了。“好好好,我发誓,以后我一定乖乖的休息,休息到发霉为止,绝不再乱走动了,?”于培勋柔声退让。“其实我也一样舍不得你这么辛苦的照顾我呀!看看你,原本就瘦,现在又清减了一圈,我都可以摸到骨头了。”怜惜的手扶起她的下巴“我好心疼的你知不知道?”他叹著气说。“所以才想说弄一餐好一点的让你吃,希望你不要再瘦下去了。”“那”桑念竹怯怯地瞅著他。“我以后也会吃很多很多,保证不会再瘦下去了,所以你也要好好休养喔!”“是是是,算我怕了你了!”于培勋全面投降。“其实”桑念竹惭愧地望着满桌菜。“我也知道我做的菜没有你好吃,但我已经很努力去把菜做得好吃一点了。”“我知道,”于培勋温柔的笑。“不过你做的菜也不是不好吃,而是你做的中国菜有英国味道,英国菜又有中国味道,吃来吃去我都搞不太清楚吃的到底是中国菜或是英国菜了。可是这也不能怪你,别人可能吃不出来,但我的嘴很刁,所以我才喜欢自己做菜,放心,以后我会慢慢教你的。”“那我一定会好好学。”桑念竹终于也笑了。“事实上”于培勋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菜。“这些菜除了炖肉和红酒鸡之外,其他也可以说是你做的,不是吗?”桑念竹想了一下,蓦然扬起惊喜的神采。“对耶!虽然都是你告诉我如何调味,要用什么火候,烹调的方式和时间等等,但都是我亲手做的呢!”“对,”于培勋颔首。“你要是有记住的话,也就等于学会那些菜了。”“好,下次我会做笔记!”桑念竹兴奋地说。“不行,你若是做笔记,下回一定会完全按照笔记上写的来做,这样有八成会个成功。”“为什么?”“因做菜有很多地方是靠经验、靠感觉的。譬如火候、时间等等,通常都会因为各地的季节和温度而有些许的不同,或者是各地的材料,虽然是同样的东西,但产地不同,品质也就不一样,调味和烹调的方式也会有一点点差别。”桑念竹听得直眨眼。“经过谨慎考虑之后,我看我还是什么都不用记,只要按照你说的去做就好了。”于培勋失笑。“也好,我想这样多几次以后,你多少也能摸到点诀窍吧!”“那我可以开始吃了吗?”盯住炖肉,桑念竹开始流口水。“我好饿喔!”“当然可以。”“你要先来点什么?红酒鸡吗?”以前都是于培勋客串服务生,现在该轮到她来替于培勋服务了。“炖肉。”片刻后,于培勋瞠目结舌地瞪著自己的盘子,再斜睨向掩嘴吃吃偷笑不已的桑念竹。好个妮子,居然乘机“回报”他,把半锅炖肉全舀进他的盘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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