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小皇帝生辰〈一〉
梅溯觉得自己是史上最倒楣的人。护送子顺回g0ng时被皇上用吃人的眼神狠狠瞪着，在知道子顺是公主送来的之後淡然道一声：「朕知道了。」然後……交给他一份密报要他送去公主。
我才刚奔回百越阿！梅溯在心中悲愤呐喊。
更重要的是，当他马不停蹄将密报交给在北临城的公主时，公主那脸se跟皇上铁青着的脸有的b，然後……他又跟着公主奔回百越。
十月二十日，距离小皇帝生辰还有六日，g0ng中已经开始有些欢乐喜庆气氛。
我瞪着公主府柳树下被挖出的一个大坑，泪流满面，我垂着心肝痛心疾首道：「本公主容易吗！那个小混蛋用不着把本公主的私房钱给全部挖去呀！」
是的，为了b公主回来庆祝自己的生辰，小皇帝挖了公主府的私房钱。
我蹲下身，拿起树枝狠狠把那个洞给越戳越深，一边喃喃自语，「皇堂叔，对不住了，看来本公主只好手刃亲人，不知道这个洞够不够大把小魔头塞进去？」
望着公主杀气凛凛的背影，站在身後的如素抖了抖。
大弘王朝幼帝的十一岁生辰迎来了各国祝贺的使节。其中以大岚派出最受宠的二皇子作为使节最为令人惊讶。
以往小皇帝的生辰都是低调庆祝，也不见各国派使结果来送贺礼，今年兴许是听到风声宸萻公主会参与生辰宴且皇帝又大肆庆祝，这才纷纷派出使节想要一睹宸萻公主的风采。
听着如素说着，我不禁对着铜镜00脸，「想不到本公主这大龄帝姬还有此等魅力。」
如素手巧，灵活的帮我水se兰纹x襟上的银se衣带给打上漂亮的穗花结，嘀咕道：「肯定不安好心，想当初大弘内乱之际，哪个不是虎视眈眈想等大弘国破再一举收了大弘。」
「如素，这大逆不道的话别让本公主再听见第二遍。」我面无表情道。
如素也知道自己说得太过了，她撇撇嘴用鼻子虚应了一声，拿起妆盒里桃se簪花cha入我盘起发上，用木梳子梳齐散在肩上的乌黑秀发，「公主，好了。」
我转转眼珠望着铜镜中那个明眸皓齿堪b桃花，身着暗红金丝镶边牡丹g0ng装的nv子，鹅蛋脸小巧弧度完美，不禁0了0脸，又0了0衣服，最後小声对如素道：「如素，待宴会结束，把这身上的金丝给拆下，估计能卖不少钱。」
想到我那公主府里被挖走的私房钱，我那个心肝是疼得不得了。
「公主，这衣服可是皇上特地命人从江南送上来的极品丝绸。」如素黑着脸。
我斜眼看她，y森森咬牙道：「管它极不极品，势必要为本公主的烤j腿牺牲。」
乖j腿，本公主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复生五年十月二十六日迎了大弘幼帝的十一岁生辰。各国使节带着厚礼聚集在宴殿上，尤其为大岚的二皇子桢宣最为受到注目。桢宣一身湖水蓝锦鲤戏水锦袍，脚底踩着墨se锦丝长靴，龙眉凤眼，鼻子高挺，天庭饱满光滑，双眸微眯，眼尾生凤上扬如翘，举手投足散发出高傲自大且不屑一世的皇家子弟气息。
「大岚特地派出二皇子殿下，看来是礼轻情意重了。」那人一身皓洁白衣，抿着嘴悠然的笑，眉se极淡，琥珀se的瞳仁中竟似有些朦胧薄雾，如墨的长发只用一根木se簪子随意紮在脑後，肤se白皙，甚至隐约可见颈子下的青筋血se。
桢宣睨了白衣男子一眼，露出嘲讽之se，「本殿下倒要看看这大弘嫁不出去的帝姬宸萻到底是何方姿se。」
白衣男子轻笑一声，收起手中的墨字摺扇翩然转身，衣角掀起完美弧度，淡淡清香留地不散。
他便是此次大梁派出的使节，职大司徒的东半焉。
东生仙石，半笑无双，焉知袖手点江山。
由此可见大梁帝对他的推崇，东半焉於大梁更有谪仙司徒之名。
随着各国使节以及大弘要职的将军宰相一一到来互相寒暄，太监尖嗓适时喊道：「皇上、宸萻公主到。」
所有人立刻回到座席，翘首期盼这大弘幼帝以及举世闻名的大龄帝姬宸萻公主。
当时要是知道本公主被这一众美男惦记着，就会摆出魅惑至极的笑容，当个妖姬也好过大龄帝姬这称号。
「姑姑能回来朕真是太高兴了。」小皇帝一身墨绿se蟒龙常服走在我前头，柔顺的长发束在金冠里，回过头朝我露出八颗牙齿灿亮一笑。
我郁郁寡欢，听到小皇帝这混蛋的欢喜台词，差点拔起脚下的绣花鞋砸过去了。
「皇上高兴……真是太好了。」我勉强嘿嘿一笑，嘴角微微ch0u蓄。
小皇帝以为在我看不到的角度翘起红唇，黑瞳晶亮像极了一只翘着尾巴高雅走路的小狐狸。
走到宴殿上，张灯结彩，大红g0ng灯晕得我眼花，而我也立刻感受到万众瞩目的灼热目光，小皇帝歛起笑容，面无表情将手收入袖子里，负手看起来老气横秋，年纪虽小却不愿失了大弘皇帝的尊严，每一步踏得稳重，小小个子生生将帝王霸气之姿表现的一览无疑。
正当我感叹着小皇帝的表情收敛自如之际，也不知是谁发出了嗤鼻的一笑，在这安静的时刻更加响然，小皇帝脸se微变，却依旧昂首坐到了帝座。
我x口一疼，眯起眼扫视过去，却没找着那发声的人。
「公主，请坐。」小皇帝指着他身边座位。
待皇帝和帝姬都入座後，首先开始轻歌曼舞，小皇帝知道公主喜欢看歌戏，因此特意将戏班请到了g0ng中表演。
不过现场就只有公主看得笑眼弯弯，其他人许是没看过民间戏班，皆是呆愣着，而桢宣目露鄙夷张狂无b。
偶还是会有捧场的人，表演结束，除了公主笑得欢乐，还有配合拍手的洪将军。
表演结束後，各国开始献上生辰贺礼，由洪将军开始，他拿出壮阔辽源的水墨屏扇，足有五尺长，海水奔腾，山耸嵬魁，将大弘的秀丽江山一览而尽。
洪将军笑道：「是小nv拙劣之作。」
小皇帝眼里有些笑意，赏了洪将军许多东西。
而接下来的礼物小皇帝也一一收下，其中最贵重的礼物为东半焉送上的雕花和阗玉，半透明的玉se闪闪发光，小皇帝惊奇的瞪大眼，ai不释手。
最後，则是大岚二皇子桢宣。
桢宣站起身，嘴角含着不明的笑容，「本殿下特送上大礼。」
我眉角突地一跳，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只见他招招手，五个妙龄nv子身着华丽，容颜各有千秋，清秀的、娇媚的……皆是花容月貌之姿依序排列在小皇帝面前，腰若弱柳，走路摇曳生姿。
宴殿中瞬间美se齐聚，一gu属於nv子的胭脂味弥漫开来。
小皇帝木着脸看不出喜怒，「二殿下这是何意？」
「我们大岚出美人自是送上最珍贵的美人了。」桢宣笑。
「二殿下这是何意？莫不是意有所指除了大岚之外的nv子皆是无盐nv？」我抿了一口酒，酒香在鼻尖萦绕。
「非也，本殿下也额外替宸萻公主备下了。」桢宣眸中飞快闪过异光，又是一招手，五个面容清俊的男子排排站在我面情。
年纪约从十岁到二十岁皆有。
〝啪〞小皇帝怒拍桌子，宴桌上着盛着珍菜佳肴的jg致碗盘一蹦而上发出叮叮脆脆的声音，就连酒杯也倾洒一桌。
「莫要欺人太甚！」小皇帝沉不住脾气冷声道。
欺朕年幼且算了，竟然欺到姑姑头上！
我斜眼看了怒气腾腾的小皇帝一眼。
桢宣彷佛没有看见小皇帝的怒然，依旧自顾自笑道：「本殿下是为公主着想，大龄帝姬既然嫁不出去，有几个面首男宠也不为过。」他坐了下来，拿起琉璃酒杯遥遥朝我一敬，唇畔的笑容带着几分讽刺。
洪将军也是坐不住，霍然站起身，满脸狰狞，带着军人的浩然正气大声道：「大岚二皇子，此番羞辱难道便是大岚远道而来的礼物吗？」
东半焉眼观鼻心，彷佛自身事外，而其他宾客更是对这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感到堂皇。
正当气氛弩张剑拔到最沸腾之际，我缓缓从座位站起身，一步一步负手往前走，双眸清明如天山上的一潭池水，昂首踏步生莲，往如一只落了凡尘睥睨众生的浴火凤凰。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那抹高贵牡丹暗红g0ng装一同移动，直到走到桢宣宴桌前停下。
我抬起右脚绣花鞋踩上桢宣身前的宴桌，弓着弧度压低身姿与他平视，从桢宣略诧异的黑se眼珠中看见自已面无表情的倒影。
我温婉一笑，「第一，皇上年纪尚幼，太早经人事对龙t不好；第二，说到面首，本公主b较中意二殿下，敢问二殿下有没有意愿委身本公主？」我伸出白皙如青葱的纤纤素手挑衅似g住桢宣光洁的下巴。
桢宣大怒，正要说些什麽。
忽地，〝碰〞得一声巨响，被我踩着的宴桌顿时裂成两半木屑飞溅各处，〝匡匡当当〞珍贵碗盘碎裂一地，菜肴汤汁顿时四溢，混合着胭脂味是无法言语的诡异味道。
所有人被这一声巨响给惊到，然後看着我缓缓移开脚步，银丝滚边的花样裙摆被溅上油脂汤水也不在意，我慢条斯理地拍拍衣上有些皱褶，娇笑一声，「本公主倒是不知道二殿下改当老鸨了，大岚帝真是有一个好儿子。」道完，转身头也不回离开宴殿，留给众人一个高傲冷清如寒梅绽放的背影。
东半焉若有所思地望着那远去的背影，修长的手摩娑着杯沿，珀se的瞳中朦胧如雾。
桢宣咬着牙，脸se涨红成猪肝se，x口大力起伏不定，呼x1粗重，怒气难消。
接下来的宴会少了捧场的公主变得索然无味，小皇帝更是时不时用眼刀子剜过桢宣，用筷子狠狠戳进贡丸里泄愤，在心里诅咒桢宣。
没错，公主大怒了。
宴殿结束後已是傍晚时分，夕yan余光洒下落了一地的金h澄红，公主住得三生殿外一株梅树向个小姑娘娇羞着含ba0待放，小皇帝有些不安的看着紧闭的漆红殿门，偏过头问：「茗茶，你说姑姑生气了会如何？」
小皇帝不是没见过公主大怒过，犹记得当年六岁时小小年纪的他被国事压得喘不过气，偷偷罢朝三日躲起来，任谁也找不到他，三日後公主从皇陵把他找出来时气得双眼通红，把他吊在柱子边哭边拿鞭子狂打一顿，痛得他躺在床上五天下不了床。
所以理所当然又是休朝了七日在养伤。
公主生气的後果很恐怖。
「属下……不知道。」茗茶面有难se。
这时如素正好捧着熬好的j汤走过来，见小皇帝站在殿门外徘徊，抿嘴一笑，装作匆忙的过来，将手中的j汤强y塞到小皇帝手中，连礼也不行了，焦急道：「啊！皇上，奴婢突然肚子痛！麻烦皇上将j汤拿去给公主。」说完，她一溜烟跑得不见。
小皇帝怔住，呆呆看着自己手中的j汤，熬得恰到好处的j汤香味萦绕在鼻尖，在他黑白分明的眸中氤起了雾气，他缓缓转过头，「茗茶，你将这j……」
不等他说完，茗茶忽然脸se苍白，捧着肚子痛苦道：「皇上，属下也肚子痛。」脚下一使轻功，人影一闪没了身影。
小皇帝瞪着上头浮着些微金h油脂的j汤，从香喷喷的j汤中看见自己朦胧的倒影。
而三生殿紧闭的殿门内，我正握着纸紮人上头写着桢宣的名字，发狠拿着针狠狠cha着，一边喃喃念着，「祝你生儿子没p眼，nv儿嫁不出去，走路撞到墙，喝茶喝到隔夜茶，上茅厕掉进茅坑，娶妻娶到无盐nv……」
一旁的如荤看着窗外的一抹人影，道：「公主，皇上已经在殿外站了许久了。」
我手中的针一顿，眯起眼冷声道：「整座皇g0ng都是皇上的，本公主又没阻止他进来。」
如荤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劝道：「此事是大岚二皇子引起，公主勿迁怒皇上才是。」
「本公主没有迁怒。」手中的纸紮人被我捏得不ren形，恶狠狠道：「小皇帝是帝王，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
说到逞口舌之快公主更甚吧。如荤抚额。
殿门被轻敲三声，在第三千一百八十遍说服自己之後，小皇帝终於鼓起勇气敲门。
我给如荤使个眼se示意她去开门，然後自己转过个身，背对殿门，手拿着捏皱的纸紮人，怒气未消。
小皇帝进殿，看见公主身版挺直背对着他，心下噔地一声，将手中捧着有些微凉的j汤放在桌上，软下声音，软绵绵的像糯米糖讨好道：「姑姑……朕知道错了。」
「皇上可知错在哪里？」我冷声问。
小皇帝歪头思索了一翻，然後表情认真道：「朕反覆思考後，朕只错在那宴殿中用的桌子是劣品，让姑姑一踩就碎，真是太不应该了。」
我捏着的纸紮人差点被我撕成两半，我猛然转过头，严厉道：「你是皇上，切不可冲动行事，话语也是一样！」
小皇帝鼓起嘴巴，圆润的眼眸慢慢积存起了晶莹，好不委屈，「还不是那混蛋w辱了姑姑。」
看着他委屈的脸好不可怜，我心一软，r0ur0u他的肩膀，感动道：「姑姑谢了皇上的心意，皇上将姑姑放在心上姑姑真是太感动了。」
「姑姑。」
「皇上。」
眼前的一大一小温馨泯恩仇，如荤眼观鼻心当作自己是路人。
我捧起凉了的j汤，在小皇帝的期待注视下喝了一口。
「姑姑，怎麽样？这是朕在殿外捧了很久的j汤，有没有特别香。」小皇帝黑瞳像是雨过天晴的晶亮。
我脸se一僵，那口j汤梗在嘴里，吐不出来吞不下去。
「姑姑，怎麽样？」小皇帝忽然灿亮一笑，笑意里带着不怀好意的狡猾。
好不容那口艰涩的汤滑过喉中，我喷出泪水河东嘶吼，「你个小混蛋──！想毒杀姑姑！如荤！水！水在哪！快拿给我！」
如荤也是一惊，连忙倒水递给我。
一旁笑得人畜无害的小皇帝，欠揍道：「朕瞧着姑姑火气甚大，特意让人加了h莲消火。」说完，见目的达到就哼着欢乐的小曲儿离开了。
手中的纸紮人被我撕成棉絮碎片，我忍着喉中的浓厚苦涩味，拿着针冲出去如猛兽龇牙裂嘴，「本公主是时候大义灭亲了！」
十月夜晚凉爽，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我便披着外衫走到外头，看着那株红梅微微出神，月儿弯弯月se朦胧，映在我身上洁白单薄的亵衣上染上淡淡h晕圣洁。
身旁忽然传来碎叶被踩折的声音，我闻声转过头，却见那人一身玄衣映照着月光而来，如墨长发垂肩在x前，翩然俊雅，有如谪仙下凡，乘鹤嬉游。
我轻笑一声，笑意却没在眼里，「谪仙司徒莫不是半夜迷路到本公主的寝g0ng了？」
各国来的所有宾客皆被安排在行g0ng里。
东半焉遥遥望着我，白皙的肤se几乎要成为透明，双眼看不清情绪，不言不语。
我歛起笑，朝他走过去，却在只剩五步之距听到他忽然用空灵清润的声音道：「小安，不记得我了？」
宸萻公主，闺名陈安。
我顿住脚步，没想到东半焉竟是知道我的闺名，父皇母后尚在时经常带着宠溺唤我安儿，自从大弘遭到屠城皇室凋零的只剩下我和小皇帝後，我以为再也不会听到有人这麽唤自己了。
此时此刻被东半焉唤着，又是别有一番风味……让我忍着寒毛竖起的风味。
想起听书楼里的桥段，男主角对着nv主角道了一声〝你不记得我了吗？〞便注定了这一世的纠葛。
「谪仙司徒，本公主一向对长得好看的男子过目不忘的，不过很抱歉，本公主没见过你。」我回想了一下本公主这短暂的一生，确定自己没因为落水、被马车撞、因病烧坏脑袋而遗失过任何记忆。
谢先生，本公主绝对没有红杏出墙。
东半焉淡漠的侧脸在月光中若隐若现，他淡淡一笑如烟，「是了，公主是不可能记得的。」他一转身消失在月光下。
我怔怔看着他远走的背影。
今日一早，小皇帝去了早朝，子顺被领到了三生殿。
再次见到子顺才发现他长高了许多，清秀的小脸也有了成长，见了我他有些腼腆脸红，不知是否又想到了与公主初次的惊天动地相遇。
我倒是有些心虚，答应过谢先生会好好照顾这孩子，却把他丢在皇g0ng中自生自灭。我朝他招招手，温柔问道：「告诉本公主，在g0ng中可好？」
子顺乖巧点点头，「太傅好……皇上也……好。」
打si他都不会告诉公主他跟皇上时常看不顺眼而打架的事情。
正当我放下心还要继续温情问暖之际，下了朝还来不及换下明h朝服龙袍的小皇帝脸se沉重地快步走进来後面跟着茗茶和梅溯，飞扑进我怀里扭动，低低道：「朕不要姑姑走。」
鉴於公主府柳树下被偷私房钱和小皇帝赏了本公主一碗h莲j汤耿耿於怀，握紧拳头忍住没砸下去，我挑挑眉道：「皇上这是怎麽了？」
身後的茗茶回道：「今早收到传书，大延三殿下发动围城占了鹊城，要宸萻公主出面讨公道。」
我一愣，疑惑问：「讨啥公道？」
一旁的如素帮忙提醒，「公主，不就是上次在鹊城说话w辱了您的大延三殿下身边的走狗吗？」她一脸忿忿不平，心里想着那家伙大约还想被青葱腥鱼赏巴掌一次。
我恍然大悟，一拍自己的脑袋，「就是那个被本公主踩了一颗蛋的倒楣鬼？」
子顺不明所以的看着我，而扑在我怀里的小皇帝则抬起头，笑得邪恶，「姑姑踩了人家一颗蛋？」
「唔，姑姑是好姑娘，是不小心的。」我刮刮鼻子义正严词。
既然大延三殿下要跟宸萻公主讨公道，本公主也只好整装出发前往鹊城解围，只是小皇帝带着不舍的表情揪着我的衣服，看得本公主心慌慌，惟恐这个小魔头又要荼毒本公主，因此出发日期就订在隔日一早出发。
而当出发这日，却在百越城门外遇见一人白衣胜雪，长发如墨，身骑高大骏马的东半焉。
「谪仙司徒这是何意？」我踏上马车回过头眯起眼，语气防备。
东半焉目光深邃未曾直视过我，声音飘渺如风，一吹及散，「我只是正好要去看看大弘鹊城的喜鹊。」
我瞪眼，没再理他，掀帘进了马车。
公主一行的马车加上跟在後面漫步前行的东半焉前往鹊城。
让我们将时间倒转到鹊城被大延三殿下围城占鹊城的这一天。
这天风光明媚，天空湛蓝无云，如同一条上好的水se绢布，枝头上鸟儿欢乐的鸣叫蹦跳，谢先生按压酸涩的眉角望着桌脚下那堆书信有些出神。
公主这是第几天没来信了？
听闻皇上十一岁生辰公主匆匆赶回百越後就再也没有来信过了，谢先生有些郁闷。
不，等等？他等公主的信做什麽？
陷入自我纠结的谢先生抓着头发，俊秀的脸上一片迷茫。
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阵哭声还有怒骂声，谢先生拧眉起身走出书房，却见学生们全聚集在外墙边，还有人踮着脚尖伸长脖子使劲往外瞧，甚至还有三两个学子相互叠在肩上张望着。
「不好好上课，这是在做什麽？」谢先生冷声斥道。
几个年纪小的孩子边哭边跑过来，哭得ch0u搭ch0u搭流出浓稠青h鼻涕，话语全黏在一起含糊道：「先生，坏人，围城。」
谢先生一惊，安抚了惊吓过度哭闹不休的孩子，一跛一跛的穿过会芜书院弯曲长廊，在路上遇到了正巧要赶过来跟他讨论该如何是好的杨先生。
杨先生满头大汗，看起来应该已经在外头打听过情况才奔过来的，他气喘吁吁道：「是大延来的人，黑压压目测不出多少人，团团围住鹊城不让任何人出城和进城。」
「大延？可有说为何围城？」谢先生脸se不由得凝重起来。
杨先生偷偷瞧了一眼谢先生，犹豫抿唇，「是大延三殿下的人，说是……要找宸萻公主讨公道来的。」
谢先生一怔，眼帘低垂，长长浏海盖住眸中的情绪。
「容殊，此事不……」杨先生要劝诫的话未完，只见谢先生倏地迈开步伐往前走，走得挺拔坚忍，杨先生猛然拉住他的衣袖，惊问：「容殊，你要做什麽！」
谢先生眸中灰雾如冉冉而起的炊烟，转过头一字一句坚定无b道：「此事因我而起，跟公主半点关系都没有，理应我去处理。」
「你一个人是能做什麽！他可是大延三……」杨先生气急败坏，却拉不住谢先生牛脾气一样的固执，看着谢先生跛着脚越走越远，虽是气却无能为力。
而大延三殿下正带着上次被公主踩胯下伤了男人尊严的男子坐在汀楼悠闲地喝着茶，梅圭脸se愤恨站在一旁，还得时不时替大延三殿下添茶。
我都还没替宸萻公主添茶过呢！敢找宸萻公主讨公道，你是不想活了！等公主来了管你什麽大延三殿下就si定了！哼！梅圭在心里诅咒着。
汀楼外聚集着许多鹊城居民，每个人脸上皆是惊恐与不解。
「殿下，自称是谢容殊的男子求见。」贴身侍卫拿着佩刀走过来凶神恶煞道。
大延三殿下渊安玉今年年仅十七，五官端正，只是眉心一点红痣看起来增添几分张狂傲se，他漫不经心转转手中的茶杯，一边偏头问道：「阿深，谢容殊是什麽来头？」
名为阿深的男子便是被公主处以凶残极刑的男子，听到谢容殊这名字立刻露出y狠的表情，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哼，那个跛脚鬼倒是自己撞上来了！殿下！他便是淋了属下一碗汤面的跛脚鬼！」
「你说谁是跛脚鬼啊！你全家才是跛脚鬼！我们谢先生德高望重哪容的你w蔑！」从人群中发出一个怒吼。
阿深横眉跳了起来，ch0u出腰间上的佩刀，刀尖发出嗜血的骇然寒光，他龇牙咧嘴大声咆啸道：「想见识爷的刀子利不利就给爷出来！」
人群立刻噤声一片。
梅圭赶紧讨好，挂上虚情假意的陪笑，「阿深大爷，鹊城居民说话太过莽撞，我给您赔罪了。」他抖着手将那锐利的刀锋给收进刀鞘里，担心阿深一个冲动就砍了无辜的百姓。
若是被公主知道他这鹊城主事让鹊城居民染上血光之灾，他也准备自刎提头见公主了。
「哼！愚蠢大弘！」阿深嗤然不屑一笑，走回去坐在渊安玉身边。
「让那个跛脚的进来见本殿下。」渊安玉摆摆手，彷佛没看方才一触即发的气氛。
梅圭在心里暗叫不好，大延三殿下在大延帝的过度宠ai下喜怒无常，更是喜暴nve，这谢先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要怎麽跟公主交代……
贴身侍卫领着谢先生过来後，渊安玉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虽是跛脚，却是站的挺拔如松木，就连清俊秀逸的脸上也没有该有的惊恐与求饶，渊安玉g唇一笑，「看见本殿下也不跪下？」
「草民问心无愧，敢问三殿下此番围城是何意？」谢先生不卑不亢的声音四平八稳响起。
梅圭倒ch0u了口气，眼角突突一跳。
「跪。」渊安玉握紧拳头，双眼眯起，y郁着脸如漫天暴雷yu发作。
他一说完，一旁的贴身侍卫立刻执行动作，用刀鞘柄猛力一敲谢先生的後腿，谢先生吃疼，却y是不肯跪下，贴身侍卫眉一皱，见渊安玉渐渐怒气升腾的脸，下手更是加重，双手架住谢先生的肩膀，猛烈一扣，将谢先生重重往下一压，谢先生光洁白皙的额间滑下一滴汗，而膝盖随着汗一起落到了地上，他膝盖重重一跪，整个人被贴身架着动弹不得。
「跛脚的，我早说过了，不在家里好好刺绣还出来自讨苦吃！若是不帮那个嫁不出去的公主出头，估计你也不会有今天！要怪就怪宸萻公主吧！」阿深走向前狰狞着脸揪住谢先生的头发。
头皮剧疼谢先生眯起眼，呼x1变得粗重，嘴里却道：「大弘国事还轮不到你这走狗置喙！」
「喔？」渊安玉站起身走过来，看着谢先生因疼痛而皱起的眉毛有些快意，二话不说伸出手〝啪〞〝啪〞两声在众目睽睽下赏了谢先生两巴掌，然後像是嫌弃似的用手擦擦衣袖，问道：「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那本殿下可够格置喙？」
谢先生眼前一花，嘴里已是充满血腥味，他偏头吐出一口血水，没有丝毫退让之意。
此番已是太过分了，见渊安玉还要动手，梅圭立刻抓住他的手，脸sey沉道：「殿下不是要找公主讨公道吗？如此拿鹊城百姓出气又是何意？」
被梅圭抓住的手腕挣脱不掉，渊安玉眉间垄罩着乌云，露出尖尖的虎牙，「梅主事没见本殿下在替大弘教训这大逆不道之人吗？况且这跛脚的倒了阿深一碗汤面，这帐也是要算的。」
小小年纪便如此暴nve，看来大延帝是教子无方！梅圭气在心里。
「大弘子民如何该由大弘帝来判断，大延三殿下可要想清楚现在站在谁的领土上。」梅圭咬牙威胁。
「喔！梅主事说的可是那个刚满十一岁的大弘幼帝？本殿下是担心幼帝还没有能力，所以先替他教训了。」渊安玉掏掏耳朵鄙夷笑道。
「你！」梅圭大怒。
渊安玉只斜眼看了梅圭一眼，周围围绕着汀楼的侍卫们立刻ch0u出刀子团团围住鹊城的居民，几个被吓到的妇nv小孩和姑娘家低低哭泣了起来。
「也罢，等宸萻公主来了，本殿下再慢慢算帐。」他盯着跪在地上的谢先生露出诡异的笑容，「听闻这跛脚的跟公主有个不一样的关系，要不是本殿下说，公主的品味实在太差了。这跛脚的本殿下先替公主收着。」他一挥手，架住谢先生的贴身侍卫立刻粗鲁的将谢先生带走。
看着谢先生嘴角溢出血狼狈被带走，梅圭只能在心里祈求公主快些到来。
而被带走的谢先生则在心里想着公主慢些来。
我到达鹊城是在两日後的早晨，掀起轿帘远远看过去鹊城外围了一圈穿着墨se军服的队伍，却从每个士兵脸上看的鄙笑与嘻笑的表情。
如素怒道：「大延三殿下真是太过分了！」
而如荤则是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我不语。
马车行驶到鹊城城门前，有几个带刀的士兵走过来，凶神恶煞道：「不知道鹊城封城了吗？打哪儿来的？」
达叔低眉谦和回道：「是宸萻公主。」
听到马车上是宸萻公主，几个大延士兵不怀好意互看了一眼，边笑边伸手要掀轿帘，「单凭你说，我们如何知道是不是宸萻公主？」
「难道还有人敢假扮宸萻公主不成？」三娘坐在达叔身边缓缓道。
「嘿，谁知道呢！虽说是大龄帝姬不会有人想假扮，好歹也是个公主。」其中有个士兵猥琐00下巴，也不管达叔和三娘的阻止，就要掀起轿帘。
「那我来证明如何？」这时东半焉骑着马缓慢踱过来，看着那士兵要掀轿帘的手眸中凌厉闪过。
「你算哪根葱！」那士兵仰着头，yan光从东半焉的身後照耀过来让他不得不眯起眼气势输了一半。
东半焉手袖如风起，马鞭一甩，〝哧──〞地风声如猛兽呼啸而过，将那士兵的手给缠卷起，士兵在错愕中整个人被大力甩飞出去，再重重摔到地上，五脏六腑在腹中上下挤压翻腾打滚，脸se惨白疼地差点没哭爹喊娘。
其他人见自家兄弟被欺负便纷纷围上来，亮出刀子大叫道：「大胆！你不知道我们是大延……」
「如素，卸了那人嘴巴。」从马车内传来一nv子漠然的声音。
而随着语音刚落，一阵旋风闪过一鹅hsenv子的身影，只见刚刚被东半焉用马鞭甩在地上的士兵下巴被如素给毫不留情地猛力卸下，过程只在须臾间。
那士兵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际。
所有人皆怔怔地看着甚至来不及反应与动作，如素嘴角不屑漫步走回马车上。
「进城。」
马车再没有任何阻碍的进入鹊城，我掀起帘子望去，犹记得上次来鹊城乐闹非凡，市集吆喝声不断，学子相伴手拉手追逐的笑语声也犹在耳，而现在却是静的只剩我们的马车轮轴滚动声还有东半焉身下的哒哒马蹄声。
而来来往往皆是大延军服的士兵，店街紧闭着门窗，一片萧条荒凉之se。
马车终於行驶靠近汀楼，聚集在汀楼外不肯离去的鹊城居民见公主的马车缓缓驶近，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欣喜，不停振臂欢呼大喊：「公主！公主！」
被锁在汀楼二楼客房的谢先生俊秀的脸蛋高高肿着，听见从窗外传来的欢呼声神情一滞，许是没想到公主这麽快就到鹊城了，心里想着是他导致鹊城被围，跟公主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有些紧张的敲着房门大喊道：「放我出去！」
只是房门早已被上层层的锁，还有士兵把守着。
我若是知道谢先生这麽担心本公主的安危，必定二话不说把谢先生绑了回去当驸马。
未得到回应的谢先生焦急地来回打转，最後将若有所思的目光锁定在桌下。
梅圭本来要冲出来迎接鹊被重重士兵拦阻在楼里不得而出，不过看见我下了马车，目光中充满激动与欣喜。
本公主还是第一次看到玫瑰这麽欢喜本公主的到来。
扫了一眼周围的把守的士兵，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神太过犀利锋芒，士兵们原本带着轻蔑的眼神愣是怔了怔错开了目光，我不以为意轻笑了一声，笑意在眸中结成千年冻霜，举步抬脚走入汀楼。
一早得知宸萻公主的到来，渊安玉已经翘着脚坐在一楼楼台正中间等着我，而那为名阿深的男子则用吃人的眼光sisi瞪着我。
「唉……早知这麽麻烦，本公主当初就该把两颗蛋都给踩了。」我嘀嘀咕咕着走进来，声音没有刻意遮掩，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了噗哧的笑声，而阿深的表情更是凶狠的恨不到把我千刀万剐。
〝y──〞地一声，阿深气得眼冒金星差点拔剑而出，却被一旁的渊安玉用眼神制止住，咬紧牙根，手背浮起青筋，生生将那已出鞘的剑又收了回去。
「公主殿下！」梅圭激动的高举双臂呐喊。
我朝他摆摆手，对他露出招牌八颗白牙，表示待会儿再好好关ai一下他。
梅圭见公主露出诡异的八颗牙齿，欣喜的脸se刷地一僵，郁郁寡欢，内心泪流满面。
公主，虽然是属下没保护好鹊城才被围城，但是属下此等小虾米要怎麽跟大延三殿下你si我活啊！
不理会梅圭颓然的悲壮表情，我转头与渊安玉对视。
渊安玉今日一身h金云纹袍，脚下蹬着墨绿软靴，眉间红痣有如莲座观音，却是张狂傲慢，眸中全是对我的好奇与轻视。
我随意拉了张椅子坐下，学着他翘起脚，如素动作极快递了一杯热茶给我，我指腹摩擦着杯沿道：「三殿下想跟本公主谈什麽公道？」
「装什麽傻！」阿深按耐不住b0然大怒大声道。
我掀动眼皮，佯装讶异道：「呀！本公主以为三殿下该感谢本公主送了一个太监呢。」
「你说什麽！」阿深踏出一步拔剑而出，火爆气氛一触即发。
「阿深，稍安勿躁。」渊安玉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皮笑r0u不笑，「宸萻公主，莫不是动了本殿下的人还不认错吧？」
我抬起头，如瀑长发落在肩上，笑问：「三殿下现在，莫不是在质问本公主？」
渊安玉狠戾的表情很快如流光闪过，又立刻恢复慵懒的神情，「是，本殿下现在是在质问公主，而公主要给本殿下一个交代。」
我也学着他站起身，渊安玉才年仅十七岁正是在长个子的阶段，我直起身子竟是与他同高，丝毫不减气势，「要交代啊……」我略微沉思了一翻，最後笑咪咪朝阿深招招手。
阿深瞪着我，没有移动。
「如素。」我蹙眉唤了一声。
如素鹅hse的衣衫又是如疾风卷过，阿深被如素从後方一掌往前推，错愕地往前踉跄了几步，接着……
「啊──！」他痛苦的一pgu跌坐在地上，眯着眼狂冒冷汗，表情惨白如一张纸。
我慢条斯理优雅移开脚，而阿深的左脚背骨头已经全碎，隐约还可看见地板gui裂缝隙的痕迹。
除了公主一行人，所有人都是张大嘴巴，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你……你……」渊安玉惊惧不已，接着是後知後觉的大怒，「大胆！你这个……」他的话未完，只见一个槐木制雕花圆椅从上方急速落下，正中渊安玉的脑袋，巨大的重击力让他吃痛的身子一歪趴在地上，一抹血se沿着额头蜿蜒而下。
那一抹玄衣飞快奔到我面前，神se焦急，俊颜全是布满汗水，「公主！无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对於这个突发事故我也是感到诧异，而谢先生脸上高高肿着，紧张的表情却让我没来由的x口一紧，似乎有什麽缓缓蔓延到全身，在汇集到了x口。
「脸上怎麽红肿了？」他伸出手触碰我的右脸颊，俊逸的脸上倏地y沉下来，「是哪个王八蛋敢动公主？」
简直不把我们大弘放在眼里！
我00脸颊那抹红肿，心念一转，随即心念一转，可怜兮兮哭诉道：「谢先生，他们对本公主下毒……」
谢先生瞪大眼，墨se的瞳仁涌起狂天的暴怒，一跛一跛走到倒在地上神se痛苦的渊安玉身前，厉声道：「大延不要欺人太甚！有什麽事冲着我来就好，还必牵连公主！如此枉费身为大延三殿下！」
大延士兵终於在这刻回过神，见自家殿下倒在地上，额头上留下yan红的血迹，纷纷亮出刀子，冲上前团团围住谢先生杀气腾腾，「大胆！敢伤害我们殿下！」
「把他给本殿下砍了！谁提头本殿下就赏谁……」渊安玉颤抖着手，不可置信的用袖子一抹额头上的血，大声如暴雷轰轰作响嘶吼。
我从怀中ch0u出三张纸，丢在渊安玉的身上，嗤笑一声，「自不量力。」
「这是什麽鬼……」
「是你们大延皇帝老儿对於自家蠢皇子围了大弘鹊城的悔过书！」我眼波流转间又是一个严厉之se，「本公主可是昨晚八百里加急收到的。」
「不可能！父皇他……」怎麽可能写啥鬼悔过书！
渊安玉错愕地拿着那三张纸，纸上却是自己再孰悉不过的父皇的字迹，上头字字吐露愧疚，对於自家笨蛋儿子围大弘鹊城之事，自己也是事後才知道的，还望宸萻公主大人有大量原谅这个笨蛋。
「怎麽可能……」渊安玉喃喃自语，随後龇牙咧嘴道：「肯定是你拿什麽威胁父皇！你这贱……」
不等他辱骂的话说完，谢先生眼疾手快将一块抹布塞进他嘴里，渊安玉没想到区区小城的教书先生敢这样对待他，他瞪大眼，满嘴都是令人作呕的怪味。
大延士兵面面相觑，目光游移在那三张大延皇帝的悔过书和嘴里被塞了一块抹布哇哇乱叫的三殿下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啊……谢先生，本公主觉得脸上痒起来了！一定是毒发作了！」我摀着脸鬼吼鬼叫。
谢先生脸se一变，拉着我就往外走，途中经过达叔和三娘，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达叔，一会儿拿消肿药过来。」
经过东半焉时，他用眼角瞧着我，眸中神se掺杂着许多我不明白的情绪。
看着公主被谢先生拉着往会芜书院而去，如素有些懊恼，「难道是我方才递给公主的热茶被下毒？不对啊！我分明试过毒了！公主脸上那个红肿好像似曾相识……」
如荤憋笑，悠悠回道：「那是来鹊城的路上被蚊子叮的。」
周围的大延士兵一听，脸se立即涨红成猪肝se，大斥一声，「无耻！竟然还诬赖是我们殿下下毒！」
如荤扫了那群士兵一眼，跟着走出汀楼，笑问鹊城的百姓们，「公主被大延三殿下下毒了，大家说是吗？」
百姓们愣了一下很快举臂呼喊，「没错！是被下毒了！」
敢围咱们鹊城，就让你们吃个哑巴亏！
所有居民对於大延士兵气到眼睛斜鼻子歪差点吐血的表情视而不见。
宸萻公主对上大延三殿下，公主胜。
之後那个少了一颗蛋、脚背骨又被我踩碎的阿深和额头被谢先生砸出大洞的大延三殿下我才懒得理，全权交给梅圭去周旋。
想到大延帝那三分悔过书，我不由得一笑。
「看来还是得去请大夫看看才行。」急速奔走回到会芜书院的书房後，谢先生後知後觉发现自己应该要带着公主先去医馆。
他目光触及我脸上的红点，有些愧疚，立刻就要往外走去请大夫过来。
我连忙拦住他，轻咳了两声，「谢先生忘记达叔就是御医了吗？」
说时迟那时快，彷佛是听到我的召唤似的，达叔的声音在谢先生书房外响起，「公主，小的拿解药来了。」
我还没有动作，谢先生一跛如风飞快开了书房门，见达叔站在外头，紧张问道：「达叔，我见公主丝毫没有中毒的症状，该不会这毒是慢x毒？」
达叔被问得一愣，偷偷斜眼看我，见我使劲在谢先生身後朝他挤眉弄眼，他会心一笑，将手中的药罐递到谢先生手里，温和道：「不是什麽剧毒，药抹上了就没事。」说完，转身就离开，不打扰公主与谢先生难得的独处时光。
替我涂上药膏的谢先生双眸专注认真，一边低声愧疚歉然道：「若是当时我不这麽冲动倒了那人一碗汤面，也不会连累公主。」
我眨眨眼，恍然想起我踩那人跨下是在谢先生被我激得恼羞成怒离开後，也难怪谢先生一直以为是自己倒了一碗汤面才导致这场围城的。
真是美丽的误会啊。
「公主笑什麽？」谢先生疑惑。
「本公主是在想谢先生原来这麽ai本公主，不如我们明日就成亲吧？」我满心期待的望着他。
谢先生脸上一僵，白皙如玉的俊颜浮起红云，恼羞道：「公主胡说什麽！」他放下药罐，像是身後有大猛兽般飞快的走出书房，头也不回道：「我去看看大延三殿下怎麽样了。」
在我笑得花枝乱颤之际，如荤走进来，「大延三殿下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回大延。」
我用手托着下巴，眯起眼道：「让他帮本公主带封信给大延帝，就说是本公主改天会去找他算帐。」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我迷茫问：「如荤，本公主瞧着那东半焉委实诡异，本公主以前应该没始乱终弃过什麽男人吧？」
从在百越突然跑到我寝g0ng开始，好似一副：我记得你，可你不记得我，所以我很幽怨的感觉，还一路跟着到鹊城来，现在却摆着：我不认识你，所以你不要跟我搭话的表情。
我搔搔头，百思不得其解。
「奴婢瞧着，倒像是……」如荤有些yu言又止，极不确定，在我用眼神鼓励下，才缓缓吐出，「倒像是si去的燕姑娘。」
我用看笨蛋的表情看她，「东半焉可是男子。」
「公主，当年燕姑娘若是没si，也是如东司徒一般大了，况且那燕姑娘的眉毛奴婢是此生不忘。」
那种极淡的眉se，几乎要融入晨雾里。
「会不会是她哥哥？燕姑娘已经si了，是我们都瞧见的。」我咬着手指推敲。
「公主，我们并没有真正瞧见燕姑娘的屍身。」如荤摇摇头。
听如荤这麽一说，我的思绪飘到很远，那个燕姑娘已经距离我们十年之久，久到我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
这段故事其实没什麽好说的，在某个城遇到某个逃出家门孤苦伶仃的小姑娘，那时百越还未被外戚屠城，刻薄的小皇帝还没上任，我还是k裆里有银两的有钱公主，好似赏了她几根烤j腿……
之後就没啥印象了。
只记得小姑娘最後的结局是被追来的家丁给打si，屍身我们是没瞧见的，满身是血的家丁扛着一个动也不动的麻布袋面无表情的离去。
燕姑娘分明是nv的……当时看见她时身穿着nv装没错呀……
「算了，不管了。」我咕哝了声，「反正是无关紧要的人。」
不过事後，东半焉用行动证明自己并不是无关紧要之人。
复生五年十二月三日迎来了初雪。
自从〝中毒事件〞後，谢先生终於不再对我躲躲藏藏，甚至时时要达叔帮我看看是否身t内还有余毒。
虽然是善意的谎言，不过本公主实在太感动了。
初雪落下的早晨，朦胧白雾垄罩着会芜书院，就像一缕白烟飘荡居无定所，一丝冷意穿透薄薄的雕花窗纸袭了上来。
「看来会是个寒冬。」如素梳着我的长发，木鱼梳穿过如针细发，柔顺的像是丝绸锦带让人ai不释手。
我按按没睡好的酸涩眉角，「皇g0ng可有来消息？」
记得匆忙出g0ng，也不知道大岚找碴的混蛋怎麽样了？
如素还没有回答，就听见门外传来轻敲三声，而东半焉飘渺如烟的声音响起，「公主。」
「如素，你说本公主到底有没有始乱终弃过男人？」我狐疑地转过头问。
如素将我的头发用桃花暖玉髻挽起，这才不疾不徐答道：「依奴婢之见，至今只有谢先生可以忍受公主的凶残。」
宸萻公主屋内传来如素的惨叫声，东半焉一愣，还来不及细想发生什麽事，就见公主面无表情的走出来，还顺手将房门给关上。
「谪仙司徒找本公主什麽事？」我掀动眼皮，不解地望着他。
东半焉微微欠身，如柳絮的初雪持续飘然落下，他一身水纹玄衣衬得身型健硕挺拔，撑开竹伞踏出长廊，朝我伸出白皙的手，「有事想请公主帮忙。」
哼哼！终於露出真面目了！我在心里哼了一声，搭着他的手踏入微雪竹伞中。
东半焉的手微凉，不知道在外头站了多久，发旋上粉末般的细雪斑斑。握着我的手若有似无扣紧。
我装作不在意，一边在心里嘀咕道本公主这是被吃豆腐了吗？
他一路领着我穿过书堂，一路无言，最後走到一座凉亭处停下，凉亭周围树木早已落叶尽落，树梢粉雪簌簌，在枯寂中增添上几分凄美。
他收了伞将竹伞轻放在石桌角边，抬头见我始终带着防备的目光盯着他，不由得抿唇，淡如尘烟的好看眉毛拧起。
「谪仙司徒，本公主很穷，没钱，休想跟本公主借钱。」我後退了几步，捏紧装着所剩无几银两的荷包，警惕道。
东半焉一怔。
我咬着手指，不是借钱？难道是……劫se？
看着眼前nv子纠结的黛眉，清丽的鹅蛋脸紧皱在一起，东半焉思绪恍然间飘的很远，他低低笑出声，「你还是没变。」
这次换我愣住，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本公主真的对你始乱终弃了？啊！对不起啊！本公主年少轻狂总是有做错事的时候，不过本公主怎麽不记得对你下过毒手……」
「不是。」他摇摇头打断我的长篇大论，双颊边激起轻浅涟漪，「关於馥梅城梅花不开，公主可知？」
我看着他虚渺的笑一时恍惚，只觉有些熟悉，脑海中闪过什麽片段却如闪电般。
「本公主可不是园匠，梅花不开该问园匠才是。」
「馥梅城的梅花已是十年不曾开花过，所以才想请公主帮忙。」他缓缓道。
我眯起眼，藏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意，「馥梅城乃大弘国土，谪仙司徒为何如此清楚？」
他垂下头，频边落下如柳絮般的墨se发丝，「只是，和人承诺过，花开之时会回去。」
他的语音很轻，不细听我还以为只是风在吹拂轻摇晃过枝叶。
一阵风卷起我俩的衣衫，袍角摩擦发出嗤嗤的声音，落雪不停，漫天的白皑在亭廊外像个孩子自得其乐。
「十年不开，说不定是那人不希望你回去。」我低声咕哝，眼波流转间心思千回百转，最後笑问：「本公主帮你有什麽好处？」
彷佛早就知道我会提出条件，东半焉很快地说：「大岚辱大弘之事，待我回大梁，可向大梁帝提断了与大岚商线之路。」
我噘高嘴巴，不甚满意，「报复大岚那个混蛋之事，本公主有的是能力，何须谪仙司徒冒着被大梁帝猜忌的危险帮忙。」
他神情有了一丝变化，原本还是浓雾朦胧的双眼瞬间拨云见日後乍见曙光，笑意融融化了初雪的凉意，「那……事後，我用十根烤j腿当作给公主的谢礼？」
「成交！」我脑袋理智线一断。
在东半焉离开後，没有发现身後的nv子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嘴里不断喃念着：「为了烤j腿，本公主把自己卖了？为了烤j腿，本公主把自己给卖了？为了烤j腿，本公主……」
如素撑着差点被公主踹断的脚躲在树g後面，看着东半焉离去的身影还有蹲在地上捶心肝痛哭流涕的公主，嘴角扬起痛苦又灿烂的笑容，「谪仙司徒，把公主弄到懊悔不已，我决定对你好一点了，待会儿就去熬j汤给你喝，嗯哼哼哼。」
糊里糊涂为了十根烤j腿答应东半焉去馥梅城拯救已经整整十年不开花的梅树之後，我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只得求救谢先生。
谢先生拧起他好看的眉毛，最後摇摇头，「若是没看到树，我也不敢断定情况是如何。」
我眼睛一亮，提议道：「要不谢先生跟本公主一起去馥梅城吧？」
谢先生还来不及说些什麽，我已经跑出他书房，见到抱着书册迎面走过来的杨先生道：「杨先生，谢先生要和本公主出远门，书院的事就麻烦你了！」
谢先生脸se一黑，立刻追出来，不过一跛一跛也没追上蹦蹦跳跳的公主，只听见公主哼着小曲儿，用欢乐的嗓音逢人便道：「谢先生要和本公主出远门。」声音渐远。
杨先生不怀好意的盯着谢先生。
「看、看什麽！我还没同意！」谢先生用自认凶狠的目光回瞪杨先生。
杨先生拍拍他的肩膀，郑重的点点头，「放心吧，容殊，会芜书院我会好好管理的。」
「我都说了我还没有同……」
《公主与谢先生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被添上公主与谢先生ai的旅程即将开始。
出发前去馥梅城这天，谢先生被鹊城居民欢送出城，每个人面带笑意，一副送nv儿出嫁似的激动心情，还有几个姑娘家揪着手帕伤心的哭了起来，活脱脱是谢先生出了城就不会再回来似的。
谢先生脸很臭，臭的像是刚从粪坑爬出来。
因为他原本还抵si不从，在公主的一声令下後，如素如荤两姊妹如旋风般冲进他房间将他的行李给打包好丢上马车。
再然後，他竟然被鹊城的居民给欢送上公主的马车！
还有几个年纪小的学子扯着他的衣角天真地问：「先生要嫁给公主了吗？」
谢先生望着一望无际湛蓝的苍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打从遇到公主的那一刻开始，人生已经开始渐渐偏离自己所能掌握的轨道了。
他蹲下身严肃的教导，「阿琛，nv子才是用嫁，男子是用娶，莫不是把先生上课教的给忘了。」
那小儿扬起头，晶莹水亮的眼睛眨呀眨，又傻气问：「那公主是要娶谢先生了吗？」
周围传来窃笑声，谢先生回过头怒瞪，只看见马车上来不及放下的车帘探出公主的头，眼睛成了天上月牙，唇畔含笑如三月春风薰薰暖了大地，「谢先生，该走了。」
谢先生叹了口气，站起身，上了马车，开始了他与公主的旅程。
馥梅城在大弘版图的东南方，是个相当繁盛的城池，其中因为一株巨大如参天的三百年梅树而闻名。东半焉所提及的梅树就是这棵三百年梅树。
花了三天的时间，马车终於驶进了馥梅城。
入冬的馥梅城下起风雪，我将全身蜷缩在暗红兔绒宽大的披风里，一边搓着手呵气取暖。
谢先生靠着窗边眯着眼假寐，微微抬手，将脚边的燃炉给轻推在我跟前，白烟冉上，氤了我的眼，暖了我身心。
我偷偷一笑，将手凑上前取暖。
马车停止驶动，达叔跳下马车替我放上踏椅，正当我掀帘要下地之际，一只手伸了过来，我抬头望进他无波的眼眸里，听闻他道：「当心脚滑。」
东半焉一路跟在我们後面进到馥梅城，而此刻他撑着竹伞朝我伸出手。
我古怪看了他一眼，不理他，藉着达叔的手下了马车。
他也没有露出尴尬的神情，只是很快收回手，将手收进袖拢里，站在一旁。
谢先生则是若有所思跟着下了马车。
「公主。」出来迎接我们的是馥梅城主事，刘湖。
刘湖年二十八，身材宽圆福态，走路摇摇晃晃，眯起眼儿只看的见一条缝有如胖狐狸，处事圆滑，深得本公主的心。
「湖湖，多年不见了。」我揪着他杂乱来不及整理的头发，皮笑r0u不笑。
刘湖ch0uch0u嘴角，「公主，多少年了，别再叫下官湖湖了。」他瞧见我身後的谢先生与东半焉，抖着粗短的手指讶然道：「这麽多年，公主您终於找到驸马了吗？还是两位！」
东半焉没有特别反应，倒是谢先生抿着唇发出很深的怨念。
我摇头晃脑走进城主府主厅了，将身上的披风交给如素，达叔三娘将众人的行李拿去放置，这才有气无力提起此行的目的，「听说三百年梅树十年未开花可有此事？」
主厅里角落放着青铜炭炉，驱走了不少寒冷，刘湖走到我身边坐下，点头道：「是，那株梅树已是十年不曾开过花了，公主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吗？」
「仔细说来听听。」我啜了一口热茶。
刘湖仔细思索了一翻，「十年前自从陶瓷冬家灭族後那株梅树就再也没开花过了。」
听到陶瓷冬家，如荤悄悄撇了一眼东半焉，可惜没能从东半焉平静的脸上看出什麽，她弯下腰附在我耳边碎语，「公主，陶瓷冬家不就是燕姑娘本家吗？」
我示意刘湖继续说下去，「冬家是怎麽回事？」
刘湖接着续道：「陶瓷冬家家主娶了一正妻迎了十房妾，子嗣众多也就乱起来了，嫡子庶子加起来十来个，你争我斗到後来，几个不长眼的卖起私盐，几个还强了未出阁nv子且杀人灭屍，当年先皇一连罚则下，冬家便族灭。之後与冬家交好的李家也受到牵连，也不知是谁要毁掉什麽证据，一把祝融烧了李家大宅，结果只有李家独子幸运逃出，但还是瞎了双眼伤及心肺，拖着残t到至今。」
说到这里，东半焉终於有了情绪波动，他眸中很快闪过诧异，如同石子投入湖水激起层层涟漪，最後复於平静，但从他紧紧交握在手袖里的拳头来看，这冬家与李家应该和他有千缕关系。
我佯装没注意到他的异常，正要继续问下去，东半焉突然抢话，「刘大人，可否一问那名剩下的李家人此刻住在何处？」
他这话一出口，已是让大家明白他认得那个si里逃生的李家独子。从方才进到城主府主厅公主都没有介绍他与谢先生的身分，因而刘湖不知道他乃是大梁鼎鼎大名的谪仙司徒。
刘湖迟疑的转头询问我意见。
我朝他摆摆手，示意无妨。
刘湖道：「李家旧宅因祝融坍塌，如今李家独子住在三梅街……」语毕，东半焉已经如一阵旋风般长腿一跨转身离去，外头下着连绵风雪，就连竹伞也没撑起迎着银白消shishen影。
所有人对他的离去感到不解，而我心中逐渐有什麽明朗了起来，迅速站起身朝他消失的方向追去。
「公主！」如荤如素惊声，正要追上却闻皑雪中传来公主微弱渐远的声音。
「不必跟上，替本公主备好烤j腿等本公主回来吃。」
谢先生拧眉，若有所思後偏过头认真问：「请问刘大人，这十年不开的梅树外观可有何变化……」
我追着东半焉的脚步而去，皑白雪沫洒在我发上肩上，一步一步踩在地上的雪印证明我没有迷失方向，鼻子被冻得通红发紫，直到看到前方那人一身银衫驻足不动如山，与纷飞的雪se强烈对b，身上的银衫显得单薄，他微微仰着头，睫毛像翘着的黑蝶，站着那个街巷老宅门前伫立一动也不动。
我走近一看才发现那老宅破旧不堪，屋顶处处补丁坑坑疤疤，虽然看得出来时常修复，却也掩不去寒酸萧瑟感，而大门只用一把枯腐木栓勉强拴住，木门朱红掉漆严重剥落，清晰可见里头茶se发霉木渣。
「当年馥梅城两大望族就属陶瓷冬家与书香李家，没想到冬家灭族，而李家也沦落到如此地步。」东半焉话语如鸿毛没有重量，随着簌簌飘落的飞雪跌入尘埃中。
我没有答话，他转过头看我，嘴角露出一丝自嘲，「就如公主所想，我就是当年本该被乱bang打si的冬燕。」
纷雪遮住他朦胧的眼，我却读出里头隐藏的寒心刺骨与痛彻心扉。
这种场合，其实本公主实在应该说些安慰的话：「没si真是太好了。」又或着是惊讶的问：「咦？你就是当年被本公主赏了烤j腿的有缘人燕姑娘？」
不过很遗憾的，我话还未说出口，身t的本能已经伸出手，0了一把他因为寒冬穿的厚实的x口，然後脱口而出评论：「没x。是男的。」
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伸出咸猪手乱0他x口确认x别，东半焉先是一愣，然後噗哧笑出声，温温润润的笑声从喉头发出编织成了一首悦耳曲谣，他伸出冰凉的手握住我还贴在他x口上的纤手，垂着头，墨se发丝倾斜而下，「小安，我是男的。」
「知道，本公主刚才确认过了。」我讪讪从他的掌中ch0u回自己的手。
看着我满眼的疑问，他低低一语，「我知道公主想问什麽，这些待会儿我一定一一解惑。」他转头凝视那灰旧的老宅，涩然道：「十年了，约定的梅树没开过，他双目也盲了。」
东半焉说得约定那人是李家独子？难道是……断袖？
我压下心头的困惑，跟着他一起推开木门，木门太过老旧，接缝处的铁片早已生锈腐蚀泛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嘎──〞刺耳的声响，还掺杂着浓厚的腐锈味。
「是谁？」屋子里头的人听见刺耳推门声，走出来一看，见是一对衣裳华丽冒着风雪的贵家男nv，粗布少年眼底涌起警惕之se。
「我是李公子的旧识，特远道而来探望他。」东半焉看出那少年的防备，率先表明身分。
谁知那少年竟是露出嘲讽讥se，嗤之以鼻，「我们家少爷还有旧识？早就在十年前断绝联络了！」
提起十年前，东半焉勉强压下心头的涩然，轻轻说：「我是……受冬燕所托而来。」
我狐疑的看他，不明白为何不直接表明自己是冬燕的身分。
「冬燕？冬燕？燕姑娘？」那少年喃喃念了一会儿，然後露出吃惊的表情，随後是双眸迸出花火，欣喜一声，「梅树还没开花，燕姑娘终於回来了？我要去告诉少爷……」他雀跃着转身就要进屋报告好消息。
「不，冬燕……已经si了。」东半焉飘渺的话埋葬在飞雪里，生生止住那少年的脚步。
「你胡说！我们家少爷还在等燕姑娘呢！」少年转过头怒骂。
这时里头传来一阵不止剧烈咳嗽声，少年脸se一变，立刻进屋一边痛心惊呼道：「少爷，你怎麽又咳血了！」
我与东半焉跟着不请自入，就见一地血迹宛若妖花绽放，蜿蜒出一条血池，看起来可怖吓人，一身形枯槁的瘦弱男子用手紧紧摀着嘴，指缝间全是鲜红之se，他瘦得脸上只剩下颧骨凹凸，身上穿得衣衫还是秋装，寒风从单薄的布料穿过让他止不住颤抖。
李宁越觉得自己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呼x1沉重，每一次的呼x1都让自己痛不yu生，他染血的手紧抓着左x口，企图让加速的心跳缓慢下来。
他还不能si，还没等到阿燕回来不能si。
「少爷！」看着李宁越软了身子，晕过去，那少年忍着泪花吃力的扶着自家少爷躺回到床上。
少年一边x1着鼻子一边替李宁越换下染血的衣衫，终於手脚俐落将房间整理乾净去除腥甜血腥味後，他这才抬头哽咽着道：「燕姑娘的事……还请公子小姐不要告诉我家少爷，少爷如今活着……就是为了要等梅树花开燕姑娘回来。」
东半焉袖下的拳头握着很紧，指尖刺入掌心抠出月牙印，溢了血丝也没感受到疼痛，心里的痛想必早已超越如此，琥珀se的瞳仁中满满的痛se，凝视着床上那人要不是还在微微起伏的x口，他几乎要以为年幼时一同与自己玩耍的玩伴已经踏入h泉。
事实上，李宁越的确已经一脚踏入h泉了。
他在等，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的人。
东半焉深深x1了一口气，然後立刻转身走出老宅。
「你少爷，活着很痛苦。」我没有立刻追着东半焉出去，而是深深地望着李宁越，意有所指。
少年泪珠如雨下，声音萧索，「我知道，可少爷……还在等燕姑娘回来。」
冬燕已经回来，只是不再是冬燕了。
出了老宅发现东半焉一个人坐在门口边雪地里，像个迷路的孩子，将头埋进弯曲着的双膝间，纷飞白雪落在他墨se发顶上，却是异常的和谐。
我站在他身旁，撑起方才跟唤名四儿的少年借得破伞，撑在我俩中间，街上行人带着蓑衣撑伞匆匆而过，白茫的雪彷佛洗尽一切黑暗，却洗不去东半焉心中的愧疚。
「冬家，十一子十五nv。」他头埋在双膝里忽然轻道：「我娘排行六姨娘，怕我被嫡母视为眼中钉，谎称自己生得是nv儿，直到我十四岁前都将我打扮成姑娘。」
生了二十六个？把自己当成公猪了？我在心里咕哝，却没有出声打断他。
「十四岁时，嫡母算计着把我给嫁了，我娘与我商量好跟着她从娘家带来的家丁利用假si逃出冬家後恢复男儿身，谁知……我醒然时人竟是到了大梁。」他微微哽咽，「阿越尚不知我是男子，离开的前一天，我骗他要去远方亲戚家，待梅花树花开之际会再回来的。」
李宁越在等心上人，等一个自己梦里的姑娘回来，在梅树花开之际。
东半焉微微颤抖满心苍凉，「十年，冬家灭族，李家只剩下双眼已盲的阿越。」
飞雪穿越破伞的大洞飘落在他的肩上，像是那个伟大的母亲轻轻拍着他的肩慈祥诉说着什麽。
谢先生撑着伞远远看见这样的场景。
nv子一身湖水se冬棉袄，面容清丽却被寒冷冻得双颊微红像是上了一层粉se胭脂，白皙如玉的纤手里撑着一把破伞站着，侧脸淡漠。
而坐在她身边的男子曲脚将脸埋进双膝间，看不清神情，银衫埋没在纷飞白雪里，墨se长发混着雪se散在肩上。
宛如一幅绝美的画。
谢先生说不清自己心底是什麽感觉，他觉得画很美，却美的让他浑身不自在。
「如果时间重来，你也无法改变什麽。」
待谢先生走近，便听见公主漠然不带任何情感这样说。
踩在雪地的声音太过沉重，我闻声转头看见谢先生站在不远处，撑着伞神情朦胧，眼帘半阖如扇，手上还拿着我的暗红se兔绒暖毛披风。
我弯弯新月似的黛眉，溜溜转动灵活的眼珠子，嫣然笑唤，「谢先生。」
谢先生回过神，朝我走了过来，轻轻将披风披在我肩上，然後口气温和道：「那株梅树，我已经查清为何十年不开花了。」
我心中躺过暖流，驱走了不少漫天寒冬落下的冰雪，嘴角微扬着。
听见谢先生的话，东半焉猛然抬起头，琥珀se的瞳孔被水渍染的清亮，仰头哑着声音问：「为何？」
「梅树溉水过量，木根已经腐烂，不知是谁依旧坚持每日溉水，导致梅树十年无法开花。」谢先生依据自己方才所调查的结果答道。
瞧瞧，我们家谢先生真是太博学多闻了。我脸上布满得意之se。
我们随着谢先生来到馥梅城半坵的三百年梅树前，梅树巨大如参天树，树躯庞大，只是树g上尽是白雪覆盖，不见梅红绽放，原本该是绽放寒梅的时节，此时却是孤拎拎寂寥无b。
树根下看来已经被谢先生给刨掘过了，坑坑巴巴的，露出发散腐臭味的软烂根爪。
「不知是谁，每日灌溉不下五次，才导致梅树木根已腐，十年坚持，梅树十年不开。」谢先生伸手拿起被他刨断的软烂断根，满眼疼惜道。
「十年坚持……」东半焉喃喃念着，意识是艘小船不知道漂泊到何方。
正当我们陷入是谁如此每日不懈灌溉梅树之时，身後传来四儿惊讶怒然的骂声，「是谁让你们掘梅树的！」他莽撞冲过来将我一撞，我来不及反应，脚下雪滑步伐一踉跄，眼看就要跌个狗吃屎，谢先生与东半焉吃惊的同时伸出手，却是站得离我近些的谢先生抱住我的柳腰，谢先生残脚不稳，我们两个同时跌坐在冰凉雪地上，溅起雪花如漫天柳絮，不过谢先生将我护在怀里，y是让自己压在冻人雪地上也没让我碰到半点冰凉。
淡淡的清香肥皂香萦绕在我鼻尖，谢先生暖暖的t温传递了过来，我揪着他的衣襟不由得一紧，从心底扩散开来怦然悸动，嘴角如吃了蜜糖一般笑得甜滋滋。
「你们对树做了什麽！」四儿手里提着水桶大怒，看着树根被刨出腐烂发臭满眼痛se，噙着溃堤的泪水，「怎麽会这样！花开之时，燕姑娘会回来的！」
谢先生扶着我站起，神se严厉，「是你每日溉水？」见四儿悲痛哭了起来，不禁软下语气续道：「每日一溉即可，可你每日五溉，已经导致梅树木根生腐，难怪十年不开。」
四儿一听懵住，蓦然放开手中的水桶跌坐在地上，呆滞道：「我只是想让梅树提早开花，这样燕姑娘就可以提早回来了……」说着说着，他泪流着更凶，「原来是我害梅树不开花的……原来是我害燕姑娘不能回来的……」
十年，李宁越拖着残t等着梦里的姑娘。
十年，其实是四儿多给了李宁越的生命。
「谢先生，可有方法让梅树再度开花？」东半焉轻轻问。
谢先生微微思索了一翻，双瞳绽放出自信的光芒，斩钉截铁答：「换土，必须让腐根呼x1到空气。」
换土说来简单，却是个大工程，历经了五天的时间动员了城主府所有的下人才将梅树换土完成，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汗洒雪地，不过听闻梅树还能在开花却是也欢喜的。
剩下的，谢先生说只能等梅树自我修复了。
从头一起参与拯救梅树工程的四儿并没有将此事告诉李宁越，而我也请达叔去看了李宁越的身t，达叔把了一会儿手脉，叹口气摇摇头。
四儿跑出去放声大哭了起来。
而东半焉则是站在床边凝视着好不容易安稳睡去的李宁越，愧疚悲痛交杂。
「这样好吗？十年梅花再度绽放，却也是他生命的终点。」我问。
「公主，阿越是我儿时玩伴，我骗了他身分，也骗了他承诺，我不想再骗他了。」东半焉缓缓答。
对不起，阿越。你等得那个姑娘只是幻影。
随着新年的脚步越来越接近，馥梅城也终於热闹了起来，家家户户开始备买新年用品，市街上贩卖各式各样的红联贴纸吆喝声不断，驱走了不少寒冬的冷意。
这几日谢先生忙的焦头烂额拯救梅树，今日终於被我逮到机会强拉出门逛市集，可能是拯救梅树的工程很顺利，谢先生对我和颜悦目了许多，他笑道：「梅树渐渐复原，这几日看见冒出几个含ba0待放的花ba0，估计着这几日就能绽放。」
他眼角有些淡淡倦意，丰然俊雅的脸却绽放出慑人光芒。
我低低一笑，期待道：「谢先生，上回搂了本公主的腰，本公主怕是嫁不出去了，不如本公主以身相许可好？」
谢先生笑容僵在嘴边，有些无奈，「公主，我真不适合当驸马……」
话还未完，又听见身旁的公主自言自语，「不对，本公主把谢先生也看了，那还是谢先生对本公主以身相许吧？」
谢先生脸一红，跳脚起来，语无l次，「谁、谁要以身相许！」
我〝啊〞了一声，委屈道：「可是本公主已经把谢先生给看……」
「看什麽！你什麽都没看见！」
「啧！怎麽可以没大没小称本公主你！不过既然是谢先生，本公主也勉强接受了，不然谢先生再叫个安儿吧？那本公主也喊个容殊？还是容容？殊殊？小容殊？」
「小什麽小！我才不小！」
铃朗笑语声伴随着他们渐渐远去，温馨却美好。
十二月二十八日，距离新年只剩下五天，我一早起床瞪着门外风尘仆仆的梅溯，两人对峙已经超过一盏茶的时间了。
梅溯哭丧着脸，巍巍颤颤将怀中皇上的圣旨交到公主手上，小声道：「公主殿下，皇上圣旨要公主新年回g0ng过年。」
「不回去！公主府柳树下的私房钱已经被挖，本公主看皇上还能挖什麽b本公主回去！」我愤恨道，将圣旨强塞回去给梅溯。
梅溯艰涩的吞了口口水，想起皇上在他临行前笑的恐怖道：「梅溯啊，若是姑姑不愿回g0ng，你就使出终极绝招，保证姑姑乖乖听话。」
公主会不会乖乖听话他是不知道啊！他只知道若是照着皇上的话使出终极绝招，他现在马上立刻会在说完的那个刹那，被公主阉了送回去当太监的！
唉！我这暗卫当的好不容易。陷入自我纠结的梅溯觉得自己万分悲惨。
我看着梅溯的眉毛上下抖个不停，脸上表情更是jg彩无b，一会儿惨白一会儿黑炭，最後他将手中圣旨又塞到我手中，颤抖着嗓音道：「公主殿下，皇上口谕若是公主不回g0ng，就、就把命人把公主府铲平，往後只能住皇g0ng里。」
我手中的圣旨掉落在地上，一阵寒风吹来，梅溯脚使轻功一跃上屋顶，跑的飞快，唯恐身後是什麽妖魔鬼怪。
「你妹的！梅溯给本公主下来！本公主非把你阉了送回去……」公主咆啸的声音在风中凌乱。
私房钱也挖，公主府也铲，本公主的人生怎麽这麽黑暗呐！
过来要报告好消息的谢先生正好看见公主抱头蹲在地上悔恨痛哭。
谢先生的好消息正是终於等到三百年梅树花开消息。
我x1x1鼻子收拾好心情，换上保暖的衣服後转头狠狠瞪了一眼被白雪覆盖的屋顶後，跟着谢先生前往馥梅城半坵。
我们到时东半焉已经驻足在梅树前，眼前景se让我叹为观止，本就巨大如参天大树的梅树绽放着如繁星点点的红梅，梅香随着风传递四处，还有几朵摇曳着待放的花ba0娇羞的像个小姑娘。
梅树巨大足以垄罩住我们每个人的头顶，飒飒风声穿过枝g间磨蹭，梅se张狂着燃烧自己得来不易重新花开的yan红，白雪洒落在花瓣上，增添了几分纯净，无不洗涤了我们的身心。
「少爷，我说真的！梅花真的开了。」四儿小心翼翼扶着李宁越走来。
李宁越双眼灰雾，脸上却是雀跃的表情，搭着四儿的手脚步如飞箭，好几次过於心急差点倾倒都被四儿眼疾手快扶了起来。
「花开了吗？花真的开了吗？」李宁越笑颜如同此刻的梅花绽放，他推开四儿的手在梅树前手舞足蹈起来，「阿燕要回来了！阿燕终於要回来了！」
东半焉握紧拳头，看着李宁越脸se渐渐苍白，像个孩子一样欢喜。
四儿心头一酸，折了一剪梅放到李宁越的手中，「是的，少爷，花开了。」
李宁越握近手中的梅花，触碰到柔软的花瓣，笑的温柔，只是心跳的频率越来越慢，越来越慢，他後背靠着树躯，缓缓滑落坐在梅树前。
「我知道的……阿燕不会回来了。」他忽然惆笑出声。
自从眼盲後，他听觉敏锐，可以感觉到此时此刻有好几个人不同调的呼x1，他不知道是谁，也无须知道是谁，他抚0着梅树树躯，感受着树躯上每一个纹路，就一如当年，那姑娘离去时，他也这样仔细摩娑着。
十年了，他始终活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他眼盲了，看不见花开的样子，若是那姑娘再回来，他亦是看不见她长大的样子了。
达叔说过，李宁越的身t早该在十年前大火祝融後被啃食殆尽，可李宁越靠着这个不可能实现的梦坚持到自今，如今梦醒了，他一直以来苦撑着的身t会完全崩塌。
油尽灯枯。
「阿燕，要回来早该回来了……就算不花开……也会回来的……我……只是……」李宁越抱着那剪梅，声音越来越小，灰雾的双眼垂下，宛如快要睡着了一般。
东半焉向前了一步，闭上眼不去看李宁越枯瘦的脸，缓缓道：「冬燕姑娘……让在下带句话给你……」他咬着牙，深x1了一口气，「她过得很好。」
李宁越弯了弯嘴角，「阿……过的好……那就好了……」抱住剪梅的手颓然落下，一朵梅花悄悄飘落在他掌中。
「为何不告诉他真相？」我偏过头问东半焉。
东半焉走向前轻轻将李宁越怀中的剪梅拿开，「有时候，带着美梦离去，才是最好的结局。」
四儿以为我们只是欺骗了李宁越冬燕还活着的消息，他双膝一跪，朝我们磕了三颗响头，呜咽着道：「多谢公子小姐在最後让少爷没有遗憾的si去。」
绽花似的梦，梦里，少年少nv再度在梅树花开之际相逢，牵着手走向遥远彼方。
处理完李宁越的後事之後，东半焉收了无处可去的四儿当小厮，而後他收到了大梁帝的传书，要他返回大梁。
东半焉要离开的前一天，带着我走到馥梅城一家酒楼旁廊阶，廊阶上被雪覆盖，他轻拍掉雪痕，坐了上去，朝我道：「公主不记得了吧？当年，在这里你拿着烤j腿递给我说的话。」他笑了笑。
我歪了一下头，「难道不是说：呐，赏你的。？」
东半焉双颊边酒窝涌起，回想起当年，只觉得时光飞逝，彼此已经都不再是过去那个天真的孩子了，「你说：呐，赏你的。若是再被人欺负，就报上本公主的名号，说你和本公主熟的很，都喊本公主小安来着。。」眼前忽然浮现十年前那个少nv身着华丽服装，笑的天真无邪的样子。
看着他缅怀的样子，我倒是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麽善心的一面。
「小安，跟我去大梁吧。谢先生能给的不能给的，我都能给你。」
我一愣，东半焉的表情认真专注，琥珀se的瞳仁中全是我的倒影，让我知道他并不是在说笑话。
我淡淡一笑，「不，谢先生能给的你给不了，不能给的你能给，却是本公主不想要。」
他拉住我的手，指尖冰凉，双眸忧郁迷离，怅然道：「十年错过，已是此生错过了吗？」
我推开他的手，冷漠回道：「谪仙司徒，本公主不能放下天下帝姬的身分，一如你也无法放下大梁谪仙司徒的身分一样。」
天下帝姬，是身分也是责任。
一句谪仙司徒拉开了我俩跨越国境的浩瀚距离，东半焉苦笑三声，黯然苦涩，「可放不下，忘不去，却也……握不住。」
我没有回应他，他也不需要我的任何回应。
两人沉默的半响，他又道：「大岚那事真不用我替你出头吗？」
「不需要，在谪仙司徒眼中，本公主还需要靠人帮才能替自己讨回公道？」我不高兴问。
「不是……只是想替你做些什麽事也好。」他垂下头，有些失望。
我哼了一声。
今年的新年，小皇帝是注定无法完成与宸萻公主一起守岁的渺小愿望了。
事出原因在於：公主被绑架了。
公主身边隐藏的武林高手这麽多，就连如素拳脚功夫都不在话下，怎麽可能还被绑架？
且听本公主娓娓道来。
谢先生被本公主好说歹说终於同意一同回皇g0ng看看许久不见的子顺，而我们一行告别了馥梅城当即返回百越皇g0ng拯救本公主的公主府……以及与小皇帝一起过新年。
就在第二天的回程路上，一直在达叔驱使下四平八稳的马车竟然伴随着〝嘎然〞一声，轮轴猛烈顿住，马车内的我和谢先生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见浓浓疑惑，须臾之间，随即听见马车外传来兵刃相交的刺耳声音。
谢先生拧眉如川，正要伸手掀开车帘一探究竟，这时如素跳了进来，阻止他的举动，微喘一口气，表情凝重道：「公主，是大岚派的刺客。」
「大岚？」我心下一凛。
「大岚？」谢先生迷茫，不解为什麽大岚要派出刺客。
外头剑锋激撞发出的〝y──〞声越来越剧烈，隔着车帘我几乎都可以感受到锋锐的杀气彷若要穿透我的脸颊。
「公主……」如素还要说些什麽，马车忽然剧烈左右摇晃，然後听见如荤惊呼一声後，马车应声裂开，我错愕地看着如素往後倾倒，而谢先生在刹那紧紧拉住我的手，将我搂在怀里，两个人摔出车外。
我倚在谢先生的单薄x膛上头昏眼花，听见他x口传来极快的心跳频率，摔到车外才发现碎裂的马车周围尘烟弥漫，人影快速移动分不出敌我，刀剑相碰的的刺耳声不绝於耳，如素紧张的声音传来，「公主！」
谢先生一身狼狈扶着我站起来，此时，一名身穿黑衣头戴面罩只露出眼珠的高大男子悄然无声出现在我身後，鹰g似的双眼分神凝望四周打斗情况，手握住剑柄彷佛随时要出鞘般，低哑着声音道：「公主，请……」他话未完，只觉得後脑杓一痛，两眼一翻软身晕过去了。
「公主放心，我已经把歹人打晕了。」谢先生晃了晃手中染血的石块朝我安慰一笑。
我在诧异中还来不及说话，鼻尖忽然被垄罩上一块带着蒙汗药的sh布，谢先生也被身後的人用蒙汗药放倒的身影渐渐模糊不清，意识在坠入黑暗的前一刻，我在内心这样悲伤哭喊着。
谢先生，被你砸昏的那歹人其实是小皇帝派来保护本公主的暗卫啊──
事情就是这样的。
回忆完毕绑架过程後，我才缓缓打量自己醒过来後身处的环境，看起来应该是个堆放杂物的柴房，稻草堆和木板上满是灰尘，就连墙梁都有只大蜘蛛在挑衅着我，几只老鼠玩着追逐游戏从我脚边跑过，一不小心被我踩住尾巴〝吱吱〞叫的好不可怜，我嫌恶的抬脚将那只老鼠给踹开，谁知那老鼠竟是被踹飞了出去，撞到墙上然後缓缓滑落到地上，一动也不动。
我咬着手指随x坐在稻草堆上，一边思考着下一步。
眼波流转望着高三尺的窗子，窗子上被架上生锈铁栏，不由得冷笑一声，看来是关过很多人，才防止人逃跑。窗外一片漆黑，想是已经夜晚了，几声狼嚎忽远忽近，代表此刻在郊外荒凉之处。
谢先生也被绑架了，不知道会被关在哪里，而抓了我们又是为何？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被锁着的门外传来交谈的声音，我连忙倾耳偷听。
声线略为低沉的男子恼怒道：「那跛脚的片刻也不让人休息！b的我痛打了他一顿这才昏si过去安静了！」
「绑了nv的就算了，绑那跛脚做什麽？岂不是自找麻烦！」带着鼻音的另一人道。
「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那跛子被迷晕还不放手，我才懒得把他一起扛回来！」
听到这里，我低头望着自己白皙的纤手，总觉得谢先生掌心的温度还残留在哪里。
「你说我们怎麽这麽幸运？竟然遇到这贵家小姐被打劫，所以也趁机混入劫走人，嘿嘿！估计他们也想不到人是我们劫走的。」低沉的男音猥琐的笑了两声。
我皱眉，原来劫了我们的不是大岚人？
「我听说宸萻公主身边带着跛脚的教书先生，你说我们该不会劫到公主了吧？」鼻音的男子声音低了许多，有些惴惴不安，若是真劫到公主，那可是有十颗头也不够砍的。
「嗤！你看那碎的四分五裂的马车像公主会乘坐的马车吗？公主的马车可是用h金镶的，高贵的很！那跛脚估计只是那贵家小姐身旁的打杂的！」低沉男声不屑道。
「谁家打杂的会找跛脚的……？」
「不说这个了，等等看要卖去哪儿，卖越远越好，瞧她姿se不错，应该能卖到好价钱……」
男人的交谈声渐渐远去，直到恢复寂静。
我万分羞愧的摀着脸，想我当初的马车也是辆镶着h金的高贵马车啊……
曾几何时落魄到此等境界，被贩卖口子绑架，还被取笑马车不高贵，看中的驸马还被说是打杂的……
不过方才听见谢先生被揍昏的事让我有些心急，也不知道人怎麽样了，伤了我看中的驸马，势必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我站在门前思索着要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见脚前又是几只小老鼠〝吱吱〞跑过，彷佛是嘲笑声，我恼羞成怒的抬起右脚一踹，〝碰〞地一声，那只老鼠随着我的右脚一起穿破木门，抛物线完美弧度落下，ch0u搐了两声。
我表情错愕的一脚卡在门外，对於自己孔武有力的腿有些欣慰，「真是好孩子。」我笑咪咪拍了拍自己染上灰尘的绣花鞋。
远处传来一阵sao动声，想是被这巨大的声响给惊动了，我连忙从那个裂口钻出，藉着微弱的月光躲入草丛中隐藏住自己。
「那娘儿们跑了！」
「追！」
几个黑se的人影手持火把，脸se难看的瞪着那破裂的木门之後，立刻分头抓人去了。
我憋着气，观望了一下四周，虽是在郊外，却也是个不小的庭院，在我被关的柴房旁有个漆黑长廊，漆红圆柱掉漆严重，檐下的灯笼残破不堪，烛火早已熄灭，杆上铺着白雪，一丝冷风吹入我颈口，我缩了缩脖子，0索着前进。
当然很快的，我迷失了方向，走到长廊的尽头，我绞尽脑汁在思考要往左往右，一个人影在月光的照耀下斑驳，那人提着饭盒漫不经心垂着头迎面而来，我一惊，赶忙将自己隐身在粗大的圆柱後，只闻那人嘀嘀咕咕着，「难道这年头跛子也能卖到好价钱？不吃便不吃！那架子还当老子是在服侍皇帝呢！」
当他走入长廊里後，忽地一人蹦出来挡住他去路，他疑惑地抬头，却见一面容清丽的nv子对着他笑盈盈，如风拂铃铛般的声音问道：「公子，劫财劫se？」
他一愣，没想太多，傻傻回：「我借过。」
nv子努着yan红的朱唇，像极了盛开的红梅，娇嗔道：「那不行，得选一个。」
「为什麽？」他看着那红唇失神。
「因为……这样才能正当理由踹你呀。」
nv子的嘻笑语音一落，他便感觉大腿骨被像是粗大bang棍重击一般，彷佛还能听见〝喀拉〞骨头碎裂的声音，他还来不及将凄厉的哀鸣喊出口，後脑一痛，没了意识。
我丢开手中的砖头，蹲下身在他身上胡乱0一通，终於在他k裆边0到钥匙，得意的嘿嘿两声，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骄傲。
顺着那人来时的原路过去，果然发现另一间柴房，柴房内y暗无声，不知道是不是都派去抓我了，此时竟然没有人看守在柴房外，更加便利了本公主英雄救美。
〝喀〞了一声，柴房木门上的锁被解开，谢先生闭着眼假寐，长长浓密的睫毛像是贝扇，眼睑下瘀青红肿，嘴角还泛着血丝，他坐在角落，安静地就像一尊石像，一向梳得整齐的墨发上凌乱不堪，几根稻草混在其中。
那轻碎如羽落的脚步声接近，最後停在他面前。
「谢先生，本公主劫se，可否？」
谢先生蓦然睁开眼，如宝石的晶亮黑瞳绽放出炙热光芒，彷若被雨水洗礼过一般天青，他起身过猛，忘记自己身上带伤，脚步踉跄差点就要扑倒，我顾不得自己的玩笑，一把扶住他的肩膀，耳边却传来他压抑的低喘，我顿时手忙脚乱，「伤的很重？」随後眸中杀气翻腾，「这帮贼人，真是找si！」
谢先生颤抖着手拉住我的衣袖，低哑着声音，「不碍事。」喘了几声，「公主可有……被欺负了？」
听见他声音尚健朗，我也放下心来，苦着脸可怜兮兮道：「被欺负了……」
「被谁欺负了！」谢先生目光与我对视，黑眸中腾起怒气。
我委屈回道：「被墙上的蜘蛛给嘲笑，地上的老鼠还嚣张从本公主的眼前跑过去！」我趁机扭进谢先生的怀抱，嘤嘤续道：「谢先生，公主快被吓si了。」说完，还用手背抹了看不见泪水的眼角。
谢先生想着公主贵为金枝玉叶，定没见过这些东西，拳头紧了紧又放开，最後轻轻搭在公主肩上安抚，别扭着，「没事了。」
他的手有些僵y不自然，不过我却是偷偷一笑，觉得心满意足。
看来距离本公主把自己嫁出去不远了啊……
一刻也不容缓，谢先生牵住我的手走出柴房，他仰头望着月光一会儿，我心急的催促着他，一边紧张地观察周围，随後谢先生握紧我的手，低低说，「往南方。」
虽是不知道他这笃定的判断从何而来，我还是没有异议的跟着他，而他不时回头叮嘱我，「不要跟丢了。」
我的心像是被抹了蜜糖一般，在心里偷笑着。
都被你牵着了，哪还能走丢呢。
躲过了好几次差点被人发现，我们终於找到出口，只是门口亦是有人重重把守着，谢先生放开我的手，转过头一字一句，「待会儿我去引开那些人，公主趁机逃跑，跑得越远越好。」他的目光坚定。
「既然一起被绑，就要一起走，只有本公主走，岂不是显的小人？」我不满道。
「公主！」他显然对我的不领情感到生气，气急败坏的斥了一声，又无奈道：「我这残脚……会拖累公主的。」
他的声音飘渺，我x口一紧，觉得有好多虫子在啃咬一般，密密麻麻的说不出酸涩，我固执咬唇，「残脚怎麽了？本公主还缺颗牙呢！」说完，不顾谢先生惊愕的目光，大步抬脚走出y影，将自己暴露在月光下。
「公……」
「在那里！」
「抓她！」
从门外朝我涌过来许多人，各个嘴脸贪婪慾se，朝我伸出大掌抓过来，我凤眼一眯，遮掩住四溅的杀气，正当我抬起脚要大开杀戒之际，谢先生冲过来将我一抱搂在怀里，从手里撒出大把土沙，我一个机灵，立刻扯嗓大喊，「小心！那可是x1了就会不举了毒药！」
「不举？」
「毒药？」
在众人来不及反应，谢先生拉着我飞快的跑出宅院，奔入丛林中。
直到确定安全无虞之後我们才停下脚步，不知道自己到底跑到什麽地方了，月se在头顶发出微弱光芒，脚下白雪被踏的乱七八糟，树丛漆黑的让人害怕，几声虫鸣鸟叫夹杂着猛兽的长啸。
「不知道会不会被循着地上的脚印。」我拍了拍起伏过大的x口，又称赞，「谢先生怎麽找到雪地下土沙的？真是好计谋！」
谢先生转过头，温文儒雅的脸上侧脸染上y影，他瞳孔中冰冷一片，「公主莫不要忘记自己的身分。」
第一次看见谢先生如此疏离的模样，我刮刮鼻子道：「本公主一直都记着呢。」
「若是记着，不会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中！」他大声的说，树梢上几只休息的鸟儿被惊得扑腾飞起，枯叶簌簌落下。
我吞了一口口水，知道方才自己的确太过冲动了，赔笑了几声，软声道：「这不是生气谢先生想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jg神吗……」
谢先生怒气未消，方才见公主只身一人冲到门口迎向刀锋，他几乎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那瞬间停止跳动了，脑袋中空白一片，眼前只剩下公主纤细瘦弱的腰肢还有毅然决然的背影。
说不清是着急还是愤怒，又或着更多的心慌。
彷佛不伸出手抓住那个人，她就会如风一样被消失，千里无踪，再听不见她肆意漫笑。
他还以为自己已能做到心如止水，却没想到那个突然闯进他生命中的高贵公主，一次次牵动了他早已乾枯的生命泉水。
情不自禁等着她的信，情不自禁的担忧她的安危，情不自禁……
谢先生对这个认知感到震惊，他脑袋中混乱一片，哆嗦着全身。
「谢先生，本公……」
谢先生立刻偏过头不去看nv子秀丽倾se的容颜，他心跳有如大鼓正剧烈被敲击着，他心乱如麻的不停往前走，直到走了不远，才发现听不见nv子的声音，他蓦然回过头，见nv子依旧站在原地，半身隐在y影处，整个人朦胧的像是尘埃。
「怎麽了？」他提起嗓子问，有些口乾舌燥。
望着谢先生与我拉开的距离，我苦笑一声，悠悠道：「谢先生，本公主脚扭了。」
「脚、脚、脚扭了？」他结巴复诵了一次。
我古怪地看着他。
最後谢先生叹了口气，将自己那些理不清的情绪暂且抛开在一旁，走过来蹲身在我面前，口气温柔，「我看看。」他手脚轻柔的脱了我的鞋袜，发现曲线优美如玉雕的脚踝上肿了个大包，看起来相当严重，他皱眉一问，「什麽时候扭的？」
我讪讪一笑，00鼻子有些尴尬，「出了宅门就扭了。」
谢先生吃惊抬起头，「从那时忍到现在？」
他被寒冬冻的冰凉的手握上我的脚踝，我稍微缩了缩，小巧可ai的脚趾蜷曲，忽然眨眨眼狡黠笑道：「谢先生看了又0了本公主的脚，谢先生还是应了本公……啊──」脚踝一捏痛，我张大嘴痛呼一声，满脸痛苦，额头上滑落一滴晶莹冷汗。
谢先生叹了口气，蹙紧乌黑的眉毛，「看来还是得去医馆才行。」他後背朝我，示意我上去，「我背着公主吧。」
我还没从疼痛中缓过来，泪眼汪汪顺从的趴上他的背，谢先生虽然看起来身版单薄，後背却是给人满满的倚靠感，我轻轻将脸贴在他背上，他的衣衫sh冷，温热的t温却穿透衣衫传递了过来。
谢先生背起我，一跛一跛踩着白雪前进。
「如荤如素还有达叔三娘该是找急了。」我说。
「嗯。」
「新年已经过了，公主府要被铲了，本公主可怜的公主府。」
「嗯。」
「谢先生你说，小皇帝是不是混蛋？」
「嗯。」
「谢先生，当本公主的驸马可好？」
我还以为他依旧是回我个漫不经心的嗯，却没想到谢先生沉默了，我对於j计没有得逞感到万分失望。
踩在雪地的厚重脚步声深深浅浅，谢先生的衣摆被雪沾sh，他依旧稳稳的托着我。
「公主，我不适合驸马。」良久，他缓缓道。
我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他此刻表情如何。
我喔了一声，趣味盎然问：「那本公主适合什麽样的驸马？」
「……该像东司徒那样的举世无双。」
我倏地瞪起杏眼，「你偷听？」
谢先生的耳根子腾起可疑的红云，连忙解释，「没有偷听，只是偶然听到。」
我嗤了一声，不屑道：「大梁谪仙司徒？若是大梁吞了大弘，本公主该帮谁？将军？若是攻了大弘，本公主该帮谁？丞相？若是挟天子令诸侯，本公主该帮谁？」
天下帝姬，是身分也是责任。
谢先生脑中闪过公主曾说过的话。
身不由己的身分，注定是摆脱不开的枷锁。
他垂下脸，几竖细发落在颊边，声音轻如鸿毛，「所以……是因为我对大弘没有危害才选上我当驸马的吗？」
身後的nv子低低一笑，像是一杯夜光美酒，醉的人不自知，「没有危害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
谢先生竖起耳朵听，却没有听见期待的下句，身後传来nv子全身依靠的力量，柔软带着淡淡清香的纤弱身躯放心的将自己交给他，耳边是nv子轻浅而平稳的呼x1声。
竟然睡着了……
他无奈一笑，嘴角边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宠溺柔情。
且说公主与谢先生被绑架的事情迅速传回百越皇g0ng中，皇g0ng内垄罩着一gu诡异紧绷的气息，所有g0ng人无不憋着气，轻声细语，就连走路都是颠着走，惟恐被不知原因盛怒的小皇帝给波及到受皮r0u之苦。
公主被绑架的事情很隐密，只有小皇帝以及身边的暗卫知道而已。
小皇帝看着路过的g0ng人皆是惶惶不安，小心翼翼观察他脸上表情，x口闷着怒气发不得，他伸手抓了个极为珍贵的水仙花图瓷瓶砸了出去，吼着声音，「全给朕滚！」
他双眼通红如天边残yan，像极了一只被困住幼兽。
茗茶跪在他身前，面无表情，「皇上，若是公主知道皇上砸了珍贵的瓷瓶，会生气的。」
「姑姑现在生si未卜！朕宁愿多砸几个让姑姑回来骂朕！」小皇帝无力的瘫坐在龙椅上。
他望着空荡的大殿，想起爹爹离开之後，姑姑拉着自己的手，声音沙哑的厉害，「只剩下我们了……」
只剩下我们了，可姑姑，你现在又在哪里？
「查出是谁绑架了没有？」强迫自己镇定，小皇帝扣紧龙椅椅背，眸中冰冷如千年寒霜。
茗茶道：「大岚派出杀手埋伏，不过劫走公主殿下的却是另一批人马，估计着是人口贩子。」
「好个大岚，好个人口贩子！」小皇帝冷笑了两声，露出不属於十一岁孩子的沉着冷静还隐藏着一丝狠戾，「传令下去，断绝与大岚盐商官往来，至於人口贩子给朕全面彻查，任何关於姑姑的蛛丝马迹都立刻呈报上来。」
「得令。」
不知道何时睡过去的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寒意，睁开眼醒过来时身上正盖一件男子防寒外衫，从外衫传来淡淡的清新肥皂味，不觉让我温暖了身子，就连心也如盛夏暖洋洋。
天还未亮，我身後倚靠着一棵大树，谢先生坐在我身边睡着，身上只着单薄的内衫，他侧着脸露出优美如连绵山峰的颈线弧度，睫毛浓密细长卷翘，想是睡的极不安稳，眉头紧皱着没有松开过。
这如画的静美时光让我不忍打碎，只是屈膝手托下巴望着他睡去如婴儿般纯净的脸含笑。
直到晨光初绽，一抹亮光缓缓照耀四方，哒哒马蹄声朝我们而来，谢先生被惊醒，他猛然睁开眼，抓住我的手站起来，忘了我是个伤患，剧烈的疼痛让我小巧鹅蛋脸皱成一团苍白如纸，倒ch0u了好几口气。
「啊！我忘记了！公主有没有事？」谢先生神se紧张，将动作放柔。
这稍待延迟的片刻，那哒哒马蹄已经在我们眼前，分了两批人马，一批是满脸虯蝾的骑马壮汉，另一批则是身着红衣如火，手持长鞭的yan丽nv子们。
为首的nv子细眉一横，手中长鞭如疾风一甩，只来得及听见〝呼──〞的一声，眼前一乱，拍起地上的雪沫四溅，怒道：「你们跟踪我们呀！」
「si婆娘你说什麽！你们跟踪我们还差不多！真是倒楣！」虯蝾大汉为首，身材粗壮高大的男子啐了一声，不甘示弱。
谢先生警惕地将我护在身後。
我惦了惦神，认出那杂乱虯蝾下的真面目，不由得感叹久违道：「沈叔，许久不见了。」
一听我认出他，那唤名沈叔的大汉欣喜大叫，「公主，没想到您还记得在下！」
而那红衣如火，手持长鞭的为首nv子更是不满，娇yan的脸上yy沉沉，岁月在她眼角增添几分妩媚，「公主殿下，敢情是把我们给忘了？」
我心下一咯，连忙讨好，「怎麽会呢！明姨，本公主可是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你的。」
明姨这才脸se好转，剜了沈叔好几眼。
「你们怎麽寻到这里了？」我疑惑问。
「见公主平安无事就好，将军传了信说是公主失踪了，让我们帮忙找找，公主您说，这二十几年断了讯的将军联络我们竟是让我们找您。」沈叔笑的开朗，眼里却是揶揄戏谑。
「既然找到公主，我们也好向教主回报了，不如我们就护送公主回g0ng吧？」明姨道。
谢先生迷茫一片，不明白他们口中的将军与教主是谁，不过明显公主是认识他们的，听到他们要护送公主回g0ng，他立刻cha话，「公主的脚扭了，怕是要先去找医馆才行。」
这时沈叔和明姨才注意到他。
「哟！公主，这该不会就是那个跛脚驸马吧？」沈叔吹了两声响哨，朝我暧昧眨眨眼。
谢先生脸一黑，沉默不语。
「锡缘城就在附近，不如就去那吧！好几年都不曾去了。」明姨缅怀建议。
原来我们被绑到了锡缘城附近。
锡缘城位於大弘版图的东南方，是个龙蛇虎杂的城池，简单来说就是聚集江湖客的地方，不过我却很喜欢这样恣意又自由的气氛，好似让人忘了身分，可以好好坐下来大饮烈酒，不醉不归。
三杯两盏与君醉，且惜缘。
到了锡缘城，还是一如当年我曾经到来一般，许多江湖客坐在街角豪饮着酒，大声吆喝欢笑。
鉴於我的脚不方便，沈叔和明姨将我暂时安排在一间客栈内，而谢先生自告奋勇去请医馆大夫过来，待谢先生走後，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谢先生极不自在，cha不进我们的热络对话，且也不识半个人，这才趁机寻了个头离开。
那群红衣nv子们纷纷围了过来，好奇问道：「公主怎麽找了个跛脚的当驸马？」
nv人啊……走到哪都是对八卦好奇的。我感叹一声。
一旁的沈叔和明姨还在互相瞪眼。
「二十年你还是一样臭。」
「二十年你还是一样丑。」
「你说什麽？」鞭声〝啪〞地一声。
「怎麽样？」大刀〝y〞地一声。
谢先生带着老大夫回来客栈时，正是看见这样的怵目惊心的情况，两人对峙着，恨不得啃其对方的r0u，喝其血，不si不休。
老大夫是经过训练的，对於这些江湖客动不动b武已经司空见惯，他手脚俐落的弯身查看我的脚，然後皱眉，语重心长，「公主，您这脚差点废了。」
我小心肝一抖，「不就是扭了脚吗？」
老大夫食指按压我的脚骨，疼的我泪眼汪汪，他道：「激烈动作过头，脚骨微裂。」
谢先生一听，心底蔓延出无b的愧疚，他歉然低低说：「是我不好，要是早点察觉，就不会让公主自己跑这麽远了。」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纷纷对他投注钦佩的眼光，沈叔大掌一拍他的肩，称赞，「好小子！果然是当驸马的料！」
谢先生顿时感觉自己x口一闷，肩膀酸麻不已，差点站不稳，心里想着江湖人手劲就是不一般。
老大夫熟练的开始包紮起我的脚，然後严肃叮咛道：「切记不可再有过大的举动，每日用冷水冰敷。」
「直接用雪冷敷可不可以？」我眨眨眼。
不过很可惜获得老大夫无言。
达叔三娘与如荤如素姊妹火速收到传信的第二天赶到锡缘城，如素看到我脚上包着一圈，红着眼差点拿刀t0ng谢先生。
「你！必须对我们公主负责！」如素指着谢先生怒道。
「公主没事就好了。」三娘拍拍x口，温婉的握住我的手。
「何时见鼎鼎大名的教主这般婉约过了。」沈叔很不合时宜的出声，噗哧一笑。
三娘没与他计较，权当他不存在似的，倒是达叔谦和道：「阿沈，二十年不见可好？」
「好，今日见到将军更好了。」沈叔爽朗笑，像是老朋友一般重重在达叔的肩膀上一拳，「只是没想到有将军看护，公主还会被绑走。」
「狗嘴吐不出人话。」明姨鞭子一甩，劈裂了一张桌子，娇yan的脸上垄罩y沉。
我眼角瞥见店小二哭丧着脸，为自家的客栈桌子默默垂泪。
「将军？教主？」谢先生迷惘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果然又再一次x1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他尴尬的脸涨红，翩然丰雅的俊颜像是染上了一层胭脂很是好看。
「谢小子，二十年前叱吒风云的宋达将军被魔教教主给拐走的大事你不知道？」沈叔瞪大眼像是看怪物一般。
「老不si的！我们叫漠教，不是魔教，找si啊你！」明姨怒反驳。
谢先生是三年前来到大弘的，二十年前的往事自然是不知。
被拐走？谢先生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笑的温柔的三娘。
「达叔原不是御医吗？」他奇问。
沈叔骄傲答：「原是御医，後来跑去当将军了！」
「二十年前的老事了，就莫要再提了。」达叔温文儒雅摆摆手，一点也想不到他曾是手握刀刃威武沙场的将军。
会医术的赶马车夫是威吓沙场的勇猛将军？
一手jg湛厨艺且笑的温柔如春风三月的厨娘是魔教教主？
谢先生现在才发现自己原来这麽渺小。
沈叔靠过来，贼头贼脑的附在他耳边小声道：「谢小子，你可别被她们这群婆娘给骗了！那媚三娘当年可是手拿菜刀到处诱骗童子……嗷──」
沈叔惨叫一声，见三娘对他慈祥一笑，手里揪住他的耳朵拧了一大圈。
明姨气不过，长鞭卷过沈叔腰身，两个人滚到一旁打起来了，武器相交发出〝吭吭yy〞。
「公主，三娘当真是魔教教主？」谢先生低声问。
我唔了一声，笑眼弯弯，「你瞧，将军配教主，公主配跛脚教书先生，是不是挺好的？」
「哪、哪里好！」他眼眸忽然乱飘，结巴道。
怪了，谢先生这是怎麽了？
我狐疑的多看了他好几眼，谢先生立刻转头避开我的目光。
看来得请达叔帮谢先生看看脑袋了。我咕哝。
雪已经不下了，锡缘城内依旧热闹非凡，好几个听闻宸萻公主到来的江湖客聚集在客栈门外，锡缘城的主事来过几次後，皆是匆匆忙忙收到江湖客又互相较劲引起sao动的消息赶去处理。
明姨带着漠教的红衣姑娘们浩浩荡荡把那人口贩子的聚集地给毁了。
官府的人也将人口贩子给绑去地牢，估计不关个十年是不会放人的，谁让他们倒楣绑到了宸萻公主。
而据如荤说，原想留下劫杀的大岚刺客活口回去审问，谁知他们见公主已被绑走，想要撤退却撤不成，每个人後牙槽咬碎毒丸自尽了。
这一天，公主又被江湖客围着，谢先生缓缓退出客栈，漫无目的地走着，街上好几个认出他是公主身边的跛脚准驸马都朝他友好一笑，他不知道该怎麽回应这诡异的热情，因此手忙脚乱挥挥手快步而过。
「谢小子！」正好在面摊吃面的沈叔眼尖，翘着脚大声唤道，嘿嘿两声，「怎麽？公主没空理你啊？要吃什麽？本大爷请你。」他x1了一条面，下巴的虯蝾染上油亮的汤汁也不自知。
谢先生坐到他对面摇摇头。
「唉，别一副怨夫的样子，公主身分摆在那，自然是顾不着你的。」沈叔咬着面，口齿不清道。
「沈叔，我不是驸马。」谢先生拧起黑眉，缓缓道。
「喔。现在还不是，以後就是了。」沈叔喝了一口汤，理所当然道。
谢先生睫毛长长，呼x1变的如棉絮般轻细，有些不确定说：「我知道是因为我身无分文的身分才让公主选定当驸马的。」
「唔，公主说的？」沈叔转过头，吆喝了一声，「再来两碗面！」
谢先生迟疑的点头，又摇摇头，「後面没说完。」
而公主似乎也忘记这件事了。
热腾腾的面上桌之後，沈叔开始大快朵颐，一边含糊道：「当年将军重伤带着我们稍在锡缘城休息，後来遇见那群婆娘……」
谢先生不解为何沈叔要提起当年的旧事，不过他也对达叔和三娘的事感到几分好奇，不由得聚jg会神了起来。
「媚三娘当年可不是这副模样，凶狠起来就连我们几个长年征战沙场的大老粗都看的目瞪口呆。」他露出缅怀的表情续道：「敌军扮成江湖客混入锡缘城偷袭将军，好在媚三娘恰巧路过，那菜刀一挥剁了好……」
「魔教还拿菜刀闯江湖？」谢先生觉得奇怪便cha话。
沈叔说得正起劲，瞪了他一眼，清了清喉咙续道：「当年我们将军一表人才、人中之龙、貌似潘安、风流倜傥，媚三娘竟然起了se心，朝我们将军k裆无耻的0了一把……」说到这里，沈叔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却不忘又x1了几口面条咀嚼，「後来将军不得不对媚三娘负责，只好以身……」
「是三娘0了将军，为什麽是将军对三娘负责？」像个学子一般，谢先生遇到不懂就立刻提问。
沈叔给了他一个爆栗，谢先生吃疼，光洁白皙的额头立刻红肿了起来，听见沈叔大声道：「哪有nv人在给男人负责的！当然是将军要给媚三娘负责啊！唉！你说我们家将军守了这麽多年的贞洁就这麽被0走了！」
可公主就时常要我以身相许……谢先生摀着红肿的额头在心里咕哝。
沈叔说的颠三倒四，谢先生问：「达叔既然是将军，又为何甘愿当公主的车夫？」
而拿着一把菜刀纵横江湖的三娘又为何甘愿於小小的厨娘？
「放不下身分的人，去等待；放得下身分的人，去追寻。这也是一种ai。」沈叔笑。
谢先生迷迷糊糊，达叔因为放不下守护大弘将军的身分，所以如今战事已平，却以车夫的身分守在宸萻公主身边。
而三娘为了ai，舍弃了魔教教主的身分，追寻在达叔身边，甘愿当个厨娘，一起携手在宸萻公主身边奔走城池。
「所以，沈叔和明姨也是一种ai吗？」
沈叔嘴里的面喷了出来，语无l次道：「谁跟那臭婆娘是ai啊！我们是仇人！是世仇！」他愤恨的夹起面咬下去。
馥梅城的李宁越直到si亡都ai着梦里的姑娘，而锡缘城的将军等到了追寻他的江湖姑娘。
ai有很多种，却无非是等待与追寻，最後相守。
谢先生反覆思索着自己与公主之间，似乎并没有等待与追寻。
「谢小子，与其自己胡思乱想，不如去问公主吧，公主那人……嘴巴是坏了点，不过却是心善的紧，谁若动了她的人，她必加倍奉还的。」沈叔00杂乱胡须的下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嘴巴是非常坏才对，你不知道公主当年见了我，第一句话竟然说：告诉本公主你是怎麽丰x的吧？他nn的！老子这是x肌，是x肌！有没有眼光啊！」看来这事让沈叔耿耿於怀多年，如今提起依旧气愤难消。
谢先生点头如捣蒜，想起与公主的初遇……他铁青着脸睨了自己胯下一眼。
哪里小！到底哪里小！
不过又想自己不是唯一的受害者，顿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复生六年一月十七日，天更冷了些，鼻尖吐出的热气成了白雾。已是错过了与小皇帝一起守岁，估计我的公主府也被铲平了，虽是脚还没完全好，不过我们依旧告别了锡缘城，返回百越。
明姨和沈叔出来相送，後面跟着一大群江湖客跟着挥手与我们道别。
回程的路上，如素和如荤在马车内帮公主换药，谢先生披了件保暖羊毛墨绿se披风，坐到达叔身边难以启齿小声问：「达叔，当年你真的被三娘0了……k……k裆？」他俊俏的容颜有些微红，瞄了一眼毫无所觉的三娘。
闻言，达叔转过头，低低一笑，粗哑的嗓子像是弹了一首悠悠古老胡琴，「阿沈那家伙告诉你的？」
谢先生点头。
想起那段与三娘的往事，达叔脸上的笑很是温柔，三娘转过头见了，打趣一声：「这是和谢先生聊了什麽？笑成这样。」
达叔带着厚茧的大掌搂了三娘的柳腰，亲昵笑道：「谢先生在打听当年你与我的相遇。」
原本是件令人羞耻的发问，没想到达叔豁然的说与三娘听，谢先生尴尬的白皙耳根子飘起红云，整张脸发烫，觉得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了。
三娘乐呵呵一笑，「肯定是又被阿沈胡乱说一通了。」她对着谢先生道：「当年，不过就是阿达伤在腿，我替他挽了k脚上药罢了。阿沈肯定又把我给说成0了阿达k裆一把。」她拧了达叔的手臂，娇嗔，「谁知阿达竟然把我拖去床上……」
谢先生脸立刻涨红，没听完下句就慌张钻进马车里头。
「……把我拖去床上当成贼人。」说完下句，三娘疑惑，「谢先生怎麽了？」
达叔噗哧一笑，没有回答。
四杯五盏与妾斟，且惜缘。
将军江湖的真相很平淡，却是多少人的梦想？
你，惜缘了吗？
回到百越，原本急着要先去看本公主的公主府如今是怎样的潦倒败破，马车却是刚驶进百越城门，身着墨绿带着皇军标志的御前侍卫们团团围了上来，在热闹的百越大街上y生生辟开一条宽敞道路，迎着马车前往皇g0ng。
不知道公主曾经历经绑架事件的百越百姓们，带着疑惑纷纷翘首公主归来的马车。
奇怪，以往宸萻公主回城也没这麽大阵仗呀？
我掀开轿帘後很快又缩回车里，绞着手指惴惴不安。
别说你们啊！本公主都不知道为何要这麽大阵仗？本公主好手好脚，连根寒毛都没掉啊……
终於到了皇g0ng，我才刚踏上大殿的红毯上，一抹玄se小人影立刻飞扑进我怀里，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墨se长发在方才飞扑的过程中乱了，发髻松松垮垮的。
身後的如荤如素见状立刻禀退所有g0ng人，悄声带着呆住的谢先生离开大殿。
小皇帝圈在我腰上的手颤抖不已，让我看不清他表情。
以往，他总是我怀里扭呀扭，一边坏笑像个小狐狸，小脑袋想着要如何整姑姑；而今天，他一动也不动就缩在我怀中，将整张脸埋进我的衣服里，像是放了手就会失去全世界。
我叹了口气，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背，心尖上是那样的心疼，疼的我几乎要抱不紧小个子的他。
「姑姑这不没事吗？」
他缓缓摇摇头，墨se柔顺的发跟着左右飘荡，没有说话。
一大一小就这样相拥站着，冉冉而起的龙涎香包围住我们。很久很久以後，我才听见他带着如受伤小猫的呜咽，小小声啜泣，「姑姑，阿凌不要当皇帝了。」
小皇帝名字：陈凌。
是只有在最脆弱时才愿意释放出来的阿凌。
我拍着他背的手一顿，从x口蔓延出苦涩迅速流遍传递到了我全身，心上像是有谁拿着钝刀，磨着、磨着、磨着、磨着……
磨的我痛心彻骨。
他脆弱的呜咽像是锋利的刀剑，穿透我的心。
我眼眸底染上了心疼的泪光，蹲下身子将自己的头埋进他的肩窝里，「阿凌，今天可以不当皇帝。」
对不起，姑姑很自私，可是阿凌，姑姑只能允你今日不当皇帝。
小皇帝x1着鼻子，小小声嗯了一声，抓着我的衣服不肯放开。
大弘皇室如今只剩下我们了。
走来的每一步都是那样的艰辛。小皇帝的手很小，抓不住全部的大弘。我的步伐很小，走不完全部的大弘。但是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个地方，守护我们的家。
累的时候，我知道小皇帝会站在皇g0ng高闱等着我回来。但是小皇帝站在高闱却看不见宸萻公主的马车在何方，何时会归来，是否能平安归来。
「姑姑，陪阿凌吃饭。」小皇帝扯着我的衣襟抬起头，未长开的脸已经有了皇堂叔的轮廓，眉清目秀，漂亮的圆眼染着被泪珠洗涤过的清澈澄甯。
我轻轻拨开他额间上的碎发，应了一声。
答应了今日让小皇帝当一天的阿凌，我自是无缘回去查看公主府的惨况，午膳我招了谢先生和子顺一起吃，谢先生依旧还没从对皇g0ng的宏伟建筑中回神过来，呆呆地被我拉过手安排在我身边坐下。
小皇帝瞅了一眼谢先生，便移开目光。
倒是许久不见谢先生的子顺很是欢喜，拉着谢先生滔滔不绝，脸上红通通的像颗苹果，双眼沾满喜悦之情。
小皇帝亲自夹了一块煎得su脆带neng的鱼r0u放到我碗里，「姑姑，嚐嚐。」
我瞪着那块鲜neng多汁的鱼r0u，掷筷又夹起放进身边谢先生的碗里，谄媚道：「谢先生嚐嚐，此乃皇上御赐的鱼r0u，看看是不是更加美味可口。」
谢先生觉得惶恐，却是不敌公主的如花笑颜，y着头皮夹进嘴里，含糊称赞，「好吃。」
小皇帝重重用鼻子哼了一声，垂头开始扒饭。
有了谢先生的试验，我吁了口气放心夹了一块鱼r0u放进嘴里，咬的正欢的时候，火辣辣的灼热感再度侵入喉头，我微仰着头，泪花闪闪，颤抖着伸手去g茶壶，一旁站着的如素见公主脸se又烧了起来，心道肯定又是皇上捉弄公主了，连忙过来帮忙倒水缓解辣度。
「怎麽了？」谢先生被我给吓的筷子差点拿不稳掉到地上。
「你怎麽没说是辣的！」我含泪抖手指着他控诉。
谢先生一脸莫名，「辣中带劲，很好吃。」说完还意犹未尽t1an了t1an好看的唇瓣，黑眸中闪过餍足，伸手又去夹了一块鱼r0u。
我看痴了他如此g魂的t1an唇，欣喜道：「原来谢先生喜欢辣中带劲的滋味？那本公主岂不是太符合谢先生的口味了？」
谢先生筷子上的鱼r0u一抖，掉到了桌上。
小皇帝憋笑，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目光触及谢先生的残腿。
这人若要成为姑姑的驸马……
小皇帝敛了唇畔的笑，一下子冷了几分，不过他藏的极好，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一闪而过的y戾郁郁。
吃完午膳过後，是小皇帝与子顺的午课时间。年纪五十，鹤发斑白，走路微驼背的刘太傅是我父皇尚在朝时相当倚重的重臣，只是父皇仙逝後，刘太傅便卸了职位告老归乡，当初我对他这举动相当不满，大弘如今只剩下幼帝与宸萻公主，刘太傅在此时卸位实在太过无情无义，亏我父皇当年还把他当作兄弟，因此我三不五时跑去他宅邸敲敲门，挖挖墙角，放放鞭pa0，这才把老家伙给气的胡子都翘起来，瞪着眼珠像牛眼一样大，乖乖来当小皇帝的太傅。
刘太傅见了我只是微点点头，当年的事已经不与我计较了，待小皇帝与子顺入席而坐後，我拉着谢先生坐在後头。
刘太傅知道宸萻公主一直都是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他只是对公主身边的跛脚男子有所疑惑，不过也只多看了一眼便开始了今日的课程。
不过上没多久，刘太傅便与同是教书先生的谢先生激烈辩论起来了。
「……《论语?yan货》中所提：惟nv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驳孔先圣辱nv子之词，如今刘太傅一言，岂不是看轻宸萻公主的意思？」
「……nv子属y，无志依附男子而生，确难养也。并非看轻公主殿下之意，然，天下nv子皆此。」
小皇帝转过头迷茫的看我，子顺也目瞪口呆看着冲到前面与刘太傅口舌之战的谢先生。
一向如沐春风的谢先生何时变得这般咄咄b人？子顺嘀咕着。
虽然他们争论的对象好像是本公主，我不感兴趣的耸耸肩，一抹趣味想法在脑海中闪过，g唇朝他们两个孩子招招手，趁刘太傅与谢先生面红耳赤激烈舌战之际，偷偷溜出去。
因为多日来担忧着公主的安危，小皇帝的眉间有些青se倦容，不过他嘴角边还是噙着欢喜的笑，走到御花园，他扬起头，瞳se黑白分明，几分犹豫地问：「姑姑……那谢先生？」
我低头看他，小皇帝的额头饱满光滑，眉眼虽是未开，确已是龙凤之姿，小小年纪烦愁压的他像个历经沧桑的小大人，我轻轻将他垂在耳边的碎发拈开，柔声道：「阿凌，姑姑今日也只当姑姑。」
小皇帝歪头不解。
「谢先生很好，姑姑很喜欢。」我蹲身与他同高，扶着他的肩膀，笑眼如暖yan，「姑姑知道阿凌对他有所不喜，可是阿凌，看人不能单看外表，就像世人所见姑姑只是宸萻公主，却不知宸萻公主也不过是个nv子。」
小皇帝咬着下唇，像是兔子一样眼睛有些通红，低声说：「谢先生不配……」
一个瘸子配不上天底下最好的宸萻公主。
「配与不配，姑姑心中自有分寸，倘若谢先生真不愿，姑姑也是不勉强的。」
我垂下眼睑，午後的yan光洒在长发上，像是镀了一层金h，如柳丝的发梢几乎要成为透明，微微颤动的睫毛像极了一只蝴蝶在飞舞着翅膀。
小皇帝猛然拉住我的手，握得紧紧的，眼前nv子一晃而过的虚无让他不禁呼x1一滞，哑着声音，「让姑姑看上，是谢先生修了三辈子的福气，他若不愿，阿凌命人打到他愿意为止。」
瞧着他忽然转变的态度，我噗哧一笑，r0ur0u他略带倦容的眉头，「小小年纪，是跟谁学的凶残？」
「跟姑姑学的。姑姑说过，谁若动自己人三分，必定还他一百分。」
一阵寒风吹来，吹起他的衣角，小小的个子不知何时长得这麽快，当初拉着手相依为命的小少年已是个帝王。
而我心中的小少年却依旧是阿凌。
谢先生与刘太傅争论未果，两人臭着脸不欢而散，谢先生遍寻不着公主，心情更加郁闷了，抬起头望着午後的微yan，觉得皇g0ng的气息犹如一双大手紧紧的桎梏着他的脖子，路过的g0ng人面无表情轻声细语，明明是如画的绝美雕花g0ng廊，却是如此不真实。
是梦，非梦。他忽然茫然了起来。
「谢先生。」小皇帝的声音忽然出现。
谢先生赶忙回神，「草民在。」他看着四周却没有任何人。
「在树上。」小皇帝的声音再度悠悠传来。
谢先生将视线放在不远的大树上，见一小人影坐在树梢上，那人便是小皇帝。他走过去抬头与这幼帝对望，「皇上坐在树上……」
「跟姑姑玩捉迷藏。」小皇帝换了个坐姿，低头看他，黑瞳漠然如霜，浑身散发出厉se，「你不配当驸马。」
谢先生俊颜一愣，千思万绪飞快的掠过脑海中，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有万幸、有无奈、有茫然……
却还有心痛。
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他一个郊城里的教书先生如何配得上天下帝姬，更何况他还身有残疾。
身心健全的男子站在宸萻公主身边他都会觉得公主可惜了，那样绝代风华的宸萻公主，究竟有谁能配得上？配一个瘸子，岂不是太天方夜谭？
明明是一直以来都知道的事实，为什麽如今ch11u00被人掀开後宛如在他心上cha入一把利刃，剜出一口口鲜红，撕碎了他所有的思考，疼的他不能呼x1。
谢先生眸中很快闪过的黯然小皇帝看在眼里，他冷声又道：「朕不知道姑姑欣赏谢先生哪一点，但是单凭谢先生残疾，朕就不允。」
小皇帝坐在树上，以一种傲然藐视的神情居高在上。
谢先生垂下眼睑，从叶间穿过的弱yan打在他脸上，为高挺的鼻翼增添上一层y影，睫毛长长密密收起所有情绪，他双手无力的握起又颓然松开，最後强笑道：「草民知道的。绝无高攀宸萻公主的心思。」
「知道就好。快走吧。免得朕被姑姑发现了。」小皇帝转过身，留给他一个娇小冷漠的背影。
谢先生离开後，树影一动，暗卫茗茶现身在树梢上蹲着，他面无表情，「陛下，公主殿下会生气的。」
小皇帝木着脸，「他过不去自己心里残疾那关，这人就没资格站在姑姑身边了。」
「不是，属下是指陛下让属下用轻功送陛下上树躲藏的事。」茗茶神se自若道。
谢先生浑浑噩噩走到哪里也不知道，他眼前的景物似乎模糊一片，脑袋就如一颗巨石投湖，激起浪花溅的他遍t麟伤，左x口隐隐作痛着。
与公主的所有回忆如汹涌cha0水席卷而来，初遇的惊天动地，一次次暧昧话语，馥梅城齐力救树，有惊无险地绑架……
不知何时他已经将那人放在心上的位置，不知不觉贪恋她的笑，想要更多她掌心的温度，奢望更多陪在她身边的时光。
太可笑了……一个瘸子妄想着公主……
他摀着脸，痛苦得不能自己。
既然前进不了，就只能後退。
「残腿怎麽了？本公主还缺颗牙呢！」公主含笑的声音蓦然在耳边响起。
谢先生猛然抬起头，却是虚无一片，x膛传来的鼓动像是轰雷声不停落下，似在提醒着他该停下脚步了，再往前便是越线，那条……名为身份的浩瀚巨线。
天空忽然下起粉白雪花，如棉絮轻盈洒落在谢先生的掌心中，想要握紧，却立刻化作掌心的冰凉消失无踪。
是的，该停下了。
他的目光深邃犹如坠入无尽幽谷中，黑瞳不起波澜如si水，大力甩掉掌心的晶莹，像是下定什麽决心，谢先生儒雅的颜容筑上一层厚厚冷霜，再不复见任何一丝温和柔se。
很多时候，我们只是忘记正视自己的内心，总是在执意听着别人给予的。
「先生！」树丛边忽然冒出一颗头颅，子顺晶亮的黑眸眨呀眨。
谢先生回过神，长长浏海如茂密柳条垂下，双眼朦胧如雾，他蹲下身柔声道：「在和公主玩捉迷藏？」
「先生怎麽知道？」子顺扬起惊喜笑容，随即神情警惕小心翼翼观察四周，然後拉着谢先生的手一起躲入草丛中。
一大一小屈膝坐在草丛里，谢先生俊逸的脸上明明暗暗打上从叶间透进来的y影。
「子顺，g0ng中一切可好？」谢先生偏过头问。
「好，g0ng中的人都待我很好，有时候睡醒还以为是梦一场。」子顺掩嘴偷偷一笑，满足的说，随即又道：「先生，我打算明年参加春试报答公主的恩情，您说，我一个从乡下来的可能考上状元吗？」他有些茫然。
温暖厚实的大掌覆盖在子顺的发旋上，谢先生如清水的嗓音低低道：「可以的。只要你努力，成果是无非贵贱与身分的。」他顿了顿，哀戚自嘲道：「真正需要身分的是驸马这个位子。」
谢先生说的极小声，如风一般吹过即逝，子顺来不及捕捉便消散在空中，他愣了愣，隐约只听见驸马两个字，於是疑惑道：「谢先生因为驸马的头衔不开心？」
成为驸马，不是该开心吗？
谢先生缓缓摇摇头，又点点头，却是无语。
答案，他已经不知道了。
此刻的我正站在树下与小皇帝大眼瞪小眼。
「阿凌，你作弊，给你当鬼了。」我双手叉腰仰头不满大叫，小巧圆润的鼻头被雪花冻的通红。
「姑姑还没抓到朕，不算。」小皇帝低头朝我贼笑，一边挑衅的g着短短baeng的手指。
我龇牙裂嘴，「信不信姑姑有的是办法？」
「什麽办法？朕不准姑姑命梅溯使轻功。」小皇帝看着姑姑秀丽的鹅蛋脸忽地g唇邪魅一笑，没来由的全身一抖，随着姑姑缓缓抬起脚，他张大眼终於意识到……
「等──！」求饶的话还没来的及说出口，树身一阵剧烈天摇地晃，小皇帝重心不稳，眼前一花，整个人往後倾倒，他惊惧的闭上眼，〝碰〞的一声，掉入连日积着厚雪的皑皑雪地里，全身冰凉的几乎要把他给冻坏了。
「哈哈哈哈！」一旁的始作俑者弯着腰捧腹大笑。
「公主。」如荤双颊被冻得通红，迎面快步走来，在洁白雪地上踏出一漥一洼的脚印，手里扬着一份书信。
小皇帝艰困的在雪地里猛然抬起头，皑雪从他柔顺细发上滑落，双眸有些y霾滑过。
「是大延帝来的书信，说是邀请公主去参加大延帝的生辰。」如荤道。
上次渊安玉围鹊城事件，没想到大延帝那厮这麽急着上门让本公主算帐？
「知道了，明天就出发吧。」我摆摆手。
「姑姑才刚回来又得走？」小皇帝努着红唇如糯米糖软声。
我眯眯眼一笑，蹲下身与埋在雪地里的小皇帝同高，「姑姑这是在替阿凌照顾江山啊！」说完露出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悲愤表情。
「可惜，朕已经命人准备好明天早膳是姑姑最ai的烤j腿了。」小皇帝失望的垂下头。
我笑容僵在嘴角边，吞了一口口水，双目流淌着异样炯光，期期艾艾建议道：「早膳吃烤j腿太油腻了……不如让姑姑带走当零嘴吧？」
「朕决定要拿去喂荼樱池的鱼了。」
「荼樱池的食人鱼不是只吃人r0u吗？」
「最近喜ai吃烤j腿，朕实验过了。」
「……」
隔日一早，天刚朦胧仍浓雾未散，厚雪积深至小腿肚，从鼻尖可以喷出温热白雾，我身上搭着一件保暖湖水se兰花绣红线披风，一边搓着手呵气取暖。
「公主，可以出发了。」达叔将马车整备好後道。
趁着小皇帝还在睡，公主一行准备偷偷00出发去大延。
「那就走吧。谢先生呢？」我正准备踏上马车回过头却不见谢先生的人影，昨晚跟谢先生提过要前往大延，谢先生没有回应，我就当是默许了。
一抹灰衫人影拿着行李走过来，脚步笨重缓慢，踩着雪印深浅不一，我望着他一笑，伸出白皙纤手，「谢先生，该走了。」
只见他微微抬起头，乌黑的发顶上有不少碎雪，脸se苍白没有血se，神情更是漠然无波，彷佛不认识我似的，他目光凝视在我的手，抓着包袱的手下意识紧了紧，从x口涌起的酸涩涨然疯狂的啃蚀着他的全身，溶入骨血里以急速在流动，痛的他几乎要窒息无法呼x1。
最後，他别开眼不去望那只伸过来的素手，垂下眸睑，决然後退一步，「请公主让草民回鹊城。」
我的笑容僵住在脸上，就连伸出的手飘浮在空中突兀，看着他与我拉出的距离，很远也很近，两个心彷佛咫尺天涯。
心缓缓的、慢慢的、渐渐的冷了下去，坠入无底的深渊中。
寒冬的冷像是个漩涡，将我卷进撕成碎片，空白一片。
「谢先生，你……」
我强忍住哑声的话没问完，又见他〝扑通〞一声，双膝不惧寒冷跪在雪地里，长发倾斜而下披在肩上，被冷风吹得浮扬在空中如同织网，却网不住任何穿梭而过的风。
他这一跪犹如大鼓，几乎同时〝咚〞的跪在了我的心上，响亮的震耳yu聋，力度之大的敲碎我的心，yu要踉跄的脚步被我y生生止住站在原地，我咬牙，「宁愿……跪着求本公主也要离开吗？」
「不，是回去。」他一字一句说的坚y无b。
我闭眼不去看他萧瑟跪在我面前的卑微身影，缓缓道：「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
相伴而行逃离追杀的相偎回忆在眼前浮现。
谢先生猛然抬起头，却见眼前一暗，带着清香温暖t温的湖水se兰花红线披风罩在自己身上，冰凉的身t虽是跪在雪地里，却暖了起来。
「最重要的是对本公主来说，谢先生是烤j腿。」我不再留恋，泫然转身上了马车，冷声道：「如荤，送谢先生回鹊城吧。」
如果不幸福，如果不快乐，那就放手吧；如果舍不得，如果放不下，那就痛苦吧。
如果……骄傲的你宁愿放下满身傲骨跪在我面前，放手是我最好的选择。
公主的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扬起的漫天雪烟，站在皇g0ng高闱的一抹明h身影默默注视着这场宛如闹剧一般，最後翩然转过身走入g0ng闱里。
「谢先生，我们走吧。」如荤牵了两匹马，面无表情。
许是在雪地里跪太久了，谢先生脚一麻，起身的动作不利索，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如荤并没有上前去搀扶，她自顾自的一脚踏上马鞍飞身跨上马背，从容地等着谢先生。
谢先生拧着黑眉，吃力上了马匹，拉着缰绳和如荤一起前往与公主相反的方向鹊城而去。
马车转动颠簸不一，我掀开车帘只有空白映入眼底，飞雪下的绚烂，恍若姑娘在雪中婆娑起舞。
第一眼，是他青黑着脸提着k裆气得生烟。
第二眼，是他虽然残脚却站得傲然如松。
不是失望，更多的是颓然。
宸萻公主，拥有的只剩下身分与责任，那麽名为陈安的nv子呢？
谢先生，拥有的是教书先生与残疾，那麽名为谢容殊的男子呢？
我摇摇头失笑，暗骂自己何时这般为春风秋月伤神，放下车帘，寒风冷意袭了上来，忽觉自己整个人如火烧般在发烫，血ye快速流转着，酸胀的眉间彷佛有人拿着一根大槌猛烈击打着。
一旁的如素惴惴不安看着公主的黛月眉如远山拢起，不禁担忧，「公主……」
喜ai的人在自己面前卑微的跪下求离去，公主该是伤心无b吧？
「如素，本公主後悔了……」
如素呼x1一滞，连忙安慰道：「公主放心，姊姊嘴灿舌花，能把si人说成活人，能把男人说成nv人，还能把小猪说成小j呢！定能说服谢先生的！」
我转过头朝她虚弱一笑，「本公主後悔……把披风给谢先生了，好像……发烧……」话未完，如素的身影在我眼前晃动成许多叠影，一个、两个……最後失去意识。
如素惊愕的接住公主倒下的身t，惊觉公主全身都在发烫，她赶忙朝外喊道：「达叔，进大延後先找客栈，公主发烧了！」
且说赶了两天路的如荤和谢先生终於回到了鹊城。
鹊城生锈的城门成上厚厚积雪一片，谢先生满脸倦容翻身下马，牵着马匹转过身朝如荤抱拳，「多谢如荤姑娘。」
如荤也跟着翻身下马，拉紧了保暖的围脖，看着谢先生转身要走入城门里，她忽然道：「谢先生别愧疚，公主不过和自己打了个赌，但是赌输罢了。」
谢先生的脚步一顿，回过头，狂风卷起漫天秀发，黏贴着他如冠玉的双颊，「什麽赌？」
「赌……谢先生愿不愿意放下跛脚的身分。」如荤又笑，「不过看来谢先生是宁愿放下身为男人的尊严跪在公主面前，也不愿放下跛脚的身分了。」
如荤的话如一把飞剑利刃jg准的s入谢先生的x口，入木三分，剜得他鲜血直流，活生生掏出一块模糊血r0u在地上後再被一脚踩碎，痛彻心扉。
眼前如荤的笑明明是浅笑，在谢先生眼里却是那样的讽刺与不屑，他捏紧手中的包袱，x口的起伏随着过烈的呼x1频率一同上下鼓动，他艰涩道：「如果是来说服我……就不必了。」
「喔对了，谢先生可知道为何公主如此执着於烤j腿吗？」如荤对谢先生如困兽的挣扎纠结神情视而不见，继续问。
「我不必知道。」谢先生转回身，拖着残脚一脚一脚往前走。
他不必知道，因为从此与公主不再有关连。
可为何他会如此心痛，究竟在不舍些什麽？是笑容？是戏谑？又或者是公主一遍又一遍说着他的残脚其实没什麽？
怎麽会没什麽……明明要ai上公主就必须身分……
「公主七岁的时候误触皇陵机关，整整被关在里头四日，期间只靠一根藏在荷包里的烤j腿零嘴才保住一条x命。」如荤不给谢先生有机会回话，不知是不是回想起了这段过去，竟是柔和笑出声，「烤j腿之於公主，是唯一。」
谢先生猛然抬起头，身上的披风几乎要压得他喘不过气。
放不下身分的人在原地等待；放的下身分的人去追寻。沈叔的话蓦然在耳边。
他需要放下的……是跛脚的身分……去追寻一直在原地等待的公主。
谢先生呼x1紊乱，x膛涌起满满的悸动，澎湃如汹涌波浪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他望着自己节骨匀称的手，追杀时公主掌中的温度彷佛还残留在那里。
白皙娇小、柔软无骨。他一握紧就能完全包覆住公主的手。
公主的手需要替幼帝握住整个宽阔大弘，而他只要握住公主的手足以。
他倏地回过头，拉紧身上的披风，如荤含笑的嘴角映入眼帘，他别扭的偏过头，耳根子飘起红云，动作俐落翻身上马，结巴道：「天冷，我……我去把披风还给公主。」他眼神乱飘，说得中气不足，提起缰绳马儿扬声长嘶而去。
身後的如荤00鼻子，仰头望天感慨，「我真是太厉害了，一根果腹的烤j腿也能被我胡乱说ren生的唯一……」她扭头望着谢先生驾马远去的背影，忽然睁大眼大叫一声，「谢先生！反方向了──」
公主毫无预警的严重风寒让所有人给吓出一身冷汗，快马加鞭进到大延後安排客栈入住，因此错过在g0ng门苦苦守候要迎接宸萻公主的大延皇帝。
谢先生和如荤花了一日半时间抵达大延後收到如素留的讯息，听闻公主风寒，谢先生心中一紧，满脸愧疚，脚下如风来到公主暂居的客栈，抱紧怀中的披风驻足在公主房门前犹豫不决，此时却听见房内传来陌生男子的低沉嗓音。
「小安，我身边那个位子始终为你留着，你若想要随时都可以拿去。」男子的嗓音如低音琴弦，奏出一曲雅乐，恍若竹林间吹过的一徐微风，语音中甚至还带着深深的眷恋与期待。
谢先生一怔，下意识将怀中的披风一拧，心中有一gu纷乱如蝶要挣扎破蛹而出。
隔着薄薄木门窗纸，房间内的男nv与门外的谢先生心情各异。
却闻房内带着浓浓鼻音的nv子懒懒回道：「你当那位子是烤j腿，谁想吃就拿去吃啊？还得看本公主想不想吃呢。」
从声音听得出来公主病得相当严重，谢先生却因为公主这一席毫不留情拒绝的话感到万分欣喜，方才紧绷的脸缓和下来，嘴角边danyan着迷人笑容，颊边酒窝更是深深圈起一汪涟漪。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宠溺无奈道，「你总是这样口是心非，当年……」
听至此，谢先生已经忍不住推门而入，生生打断男子yu要提起关於他与公主回忆的话，他挺起如松笔直的单薄x膛，背脊挺直，虽然因为残腿走得不顺畅，却依旧目不斜视，只用眼角飞快打量那陌生男子。
房内的男子衣服是上好冰蓝丝绸，绣着木槿花红线滚边，腰系玉带，眉如刀削，瞳仁是墨se，像要把人x1入一般，姿态娴雅，站着不动便有一gu高贵如烟围绕在他周身。
就在谢先生用眼角无声打量华服男子之际，华服男子则皱起乌黑的粗眉，薄唇一抿，显然是对这不请自来甚至打断他的话的跛脚男子感到恼怒。
而我则是见来人是谢先生不禁将方才昏昏yu睡的厚重眼皮惊喜瞪大如j蛋。
「你是何人？宸萻公主的房间是你可以随意不请自入的吗？」华服男子眯起眼，像一只猎豹在黑暗中闪着诡谲的危险绿眼。
谢先生下巴微微抬起，俊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连绵的白皙颈子曲线优美，被寒天冻的绯se唇畔g起悠然浅笑，双眸如星河璀璨，却是不输华服男子的气势，他自若道：「公主的驸马，怎麽就不能随意不请自来？」他边说着边朝我走来，亲昵地坐在我床沿边，丝毫不畏惧我身上的风寒可能会渡给他。
听到驸马二字我从脚趾头蔓延到x口全是巨大的欢喜，黯淡的眸突然亮了起来，看着他略带僵y不想服输的俊脸，更是忍俊不住，笑得温柔，「欢迎回来，驸马。」
单看华服男子身上的高级丝绸就知道他肯定身分不一般，却是不想在气势上还有公主面前输给他，谢先生憋着气，直到听到眼前的nv子巧笑倩兮，美眸中闪着粼粼秋水默许他自称是驸马，不禁松开悬宕在空中的心，不自觉的笑颜逐开，伸出大掌，「我回来了。」
我毫不犹豫将纤弱的素手交到他冰凉掌中，谢先生立刻紧紧的包覆住我。
华服男子始终沉默望着床上双手交扣的男nv。
「都是我将披风给带走……」谢先生歉然低低道，青丝上还有些未融碎雪，身上的灰衫衣绸微sh。
华服男子自觉此时没有自己可以cha入的余地，衣角翩然而起转过身离开房间。
我只是略略扫了一眼他离去的方向，便又将目光转回来，喜孜孜用鼻音道：「用风寒换回谢先生也是挺值得的。」
谢先生抬头，长长睫毛在眼下方打上一层厚厚y影，闷闷道：「我不值公主这麽做的。」
也许自己会回来是在公主意料之中，谢先生也不想去追究，只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得到公主如此垂怜。
我歪头，双眉弯弯，笑眼如天g月牙，带着病态的红唇微张，「可是你不是回来了吗？宸萻公主的驸马。」
宸萻公主的跛脚驸马。
呼x1一滞，谢先生望着那一开一合的红唇发愣，交扣的手紧了紧，有些濡sh，眼前nv子脸se苍白却带出病态的美，顾盼之间犹如仙人飘逸，长发垂肩，淡绿se的长领口上有一朵水se牡丹，银丝线g勒出几片云祥，他喉头顿时口乾舌燥……
「公主……」他伸手捧住我的脸，沉醉低y。
「公主，该喝药了。」这是三娘端着还冒着热烟的汤药推门而入，见到谢先生的暧昧动作微微一怔，恍然大悟问，「我打扰了吗？要不我一会儿再来吧？你们继续、继续。」
谢先生如触电般回过神，快速收回手，俊逸白皙的皮肤上染上如胭脂的红云，他别扭的转过头，口齿不清道：「没、没有。」
我眨眨眼，有些害羞与期待，「谢先生方才是想吻本公主吗？」
「绝对不是！」谢先生像只煮熟的炸虾弹跳起来，三步并作一步仓皇逃出公主房间。
「瞧瞧这逃跑速度，哪像个跛脚。」我不知道第几次如此感叹。
三娘低低一笑，将汤药放在我桌上，房间内瞬间萦绕着难闻浓厚的苦药味道，「谢先生是老实人呢。」
大延帝的生辰是二月十三日，在我终於将病养好後只余一日就是大延帝生辰，换上一身碧绿软罗袄，x前衣襟上g出鹅h蕾丝花边，百褶裙上绣着百蝶度花，贵气而显得身段窈窕，气若幽兰，略施粉脂，平添几分淡雅之气。
一旁的谢先生则是一袭绣绿纹紫长袍，遮掩住残疾的右腿，细碎长发遮盖住他光洁的额头，配合着他硕长纤细的身材，有gu说不出的吐千丈凌云的刚毅之气。
下了马车，大延皇g0ng正门午门为凹字型，中间开三门，两边各一门，一阁一殿两边各有角亭，如飞鹰展翅，气势宏伟，廊玄相连不见底，暗红se的古木散发出着沉沉浓香萦绕不散。
这是谢先生第二次入皇g0ng，b起第一次在大弘皇g0ng内的目瞪口呆，这次他淡定许多，在心底不断提醒自己，此时他的身分是宸萻公主的驸马。
他忽然问：「公主认识大梁陛下？」
我偏过头思索一翻後皱眉答道：「孽缘算认识吗？」
「孽缘也是缘。」
「那看来本公主和谢先生是姻缘了。」我点点头，水亮的杏桃眼染上晶莹生辉。
谢先生眼睛里闪动着琉璃似的光芒，他缓缓牵起我的手，神se静宁而安详。
「如果公主放不下身分，那就由我去追寻公主吧。」
我微微愣住，难得看谢先生会如此生动自然没有脸红的说出这些明明不是情话，可我却全身如同浸在蜜里的话语。
跨越了身分，他终於勇敢朝我狂奔而来。
我忍住喜悦，沉思了一番。
「宸萻公主，闺名陈安。本公主问最後一次，谢先生，你愿不愿意成为驸马？」
「……」
「那本公主只好绑起来、捆起来、吊起来直到……」
「跛脚教书先生，姓谢名容殊，请问公主可愿意嫁予我？」
「……方才为什麽不直接应本公主就好？」
「……被nv人提亲，公主让我男人脸面往哪摆？所以公主可愿嫁我？」
边斗嘴边相伴而行，两人的背影被暖yan洒上柔和的光晕，灼上炙热的温度，却也带着怦然悸动的恋与誓。
大延皇g0ng很喜庆，每个g0ng人来来去去准备着明日的宴会。我漠然看着，大延帝已经事先安排好我暂居的寝院，如荤如素还有达叔三娘夫妻将行李先过去放置，我则和谢先生一起走到大殿。
大殿两旁九爪龙磐缠，金se用夜明珠镶成的眼珠偌大瞪着前方气势磅礡，龙椅後上头一幅山水字画淋漓尽致，字迹遒劲潇洒不拘。
〝稷民自省〞四字就这样如一张巨大的网，网住谢先生所有的视觉思维，他微仰头，只觉得从x口涌起汹涌cha0水溅起波浪拍打猛烈。
是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也要底下的臣子们为国为民不时自省。
「大延帝是个好君主。」他不由得赞赏道。
我不小心噗哧一笑，奇怪的睨他一眼後，漫不经心回应，「嗯，大概吧。」
我语音刚落下，便听见身後传来平稳的脚步声，低沉如曲弦道：「小安认为我是好君主真是荣幸至极。」
谢先生全身僵住，头皮隐隐一麻。
我不文雅的掏掏耳朵，「璿老儿，你儿子还欠本公主悔过书。」
「小安，我今年也才而立之年过五别老是老儿老儿的叫。」渊璿一拢红衣常服，玄纹云袖，嘴角弯着微笑的弧度，天然的风致全在眉梢里，王者霸气显露於表，过了而立之年成熟韵味增添无法言喻的魅力。
他话中带着无尽的宠溺，甚至想伸手抚0我的青丝。
谢先生倏地转过身，搂紧我的腰贴近他避开那人伸来的手，冷漠宣示主权，果不其然看见之前在公主房间里打照过的华服男子。
没想到他就是大延帝，渊璿。
看着谢先生的动作，渊璿眯起眼，g唇一笑，「倒是忘了问这位跛脚是小安的下人吗？」他话锋一转，几分凌厉讥笑，「应该不是吧？小安的眼光应该没这麽差才对。难道是请来的马夫？」
显然渊璿刻意忽略那日在我房间里谢先生称自己是驸马的事情。
对於渊璿刻薄的话我脸se有些冷寒，正要开口却见谢先生露出令人眩目的笑容，「大延陛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宸萻公主有个跛脚驸马，这不是传遍天下了吗？」
既然躲不过跛脚成为弱点的事实，不如转守为攻，大方承认。
好像承认自己是跛脚驸马也没有什麽难的。谢先生昂首神情悠然有些小得意。
「小安，你还在气我当年没有发兵援百越屠城吗？所以用这种方式气我？」渊璿将目光锁定在我身上，「你明知道那时我是有心无力。」
回想起初识的八年前，渊璿目光柔和，像是柔柔漫起涟漪，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那时的自己还只是不稳固的太子，被兄弟追杀到大弘边境，却不小心被猎人的捕兽绳给吊在空中，他越是挣扎绳子就越紧，就在此时少nv一身淡粉se华衣，外披着白纱衣，裙福褶褶，像个不小心入了凡间的仙nv，绸缎般的长发柔顺美丽，一双杏眼带着狡黠如狐狸般问，「喂！你在练轻功吗？」她扯住他倾斜而下的头发。
彷佛看见救命稻草一般，他赶忙呼救，「姑娘，可以将我放下来吗？」
「放下来有什麽好处吗？」少nv歪头。
「你要什麽在下都可以答应你。」不知道那群杀手什麽时候会过来，他必须保命才行，汗水浸sh了身上的衣裳黏贴在身上，g勒出匀称的肌r0u。
「那你把衣服脱了。」少nv如是道。
渊璿愣住，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什麽？」
「快点，不然杀手就要来了喔。」少nv笑声铃朗如风铃脆耳。
她竟然知道杀手？
渊璿憋红着脸，开始解开自己身上的衣衫，直到脱到臝露出jg壮健硕的上半身，少nv弯腰将他的衣服捡起来，东00西00，0出一块翡翠羊脂玉佩把玩着。
渊璿见状立刻紧张了起来，难道她是他们派过来要取他太子的玉佩吗？
少nv抬头，看着他紧张警惕的瞳仁不禁噗哧一笑，「救你，总是要些回馈的。」她上下抛接着玉佩，玩的不亦乐乎。
「那个……不行。」一听是回馈，他立刻松下来，晃动着身t要摇晃过来夺取她掌中的玉佩。
少nv双眼一眯，邪魅一笑，「本公主知道这是太子玉佩。」
本公主？渊璿睁大眼，大弘的公主只有一个，称之天下帝姬的……
「宸萻公主？」他诧异，却见那少nv转过身，裙角随之翩然而起，不由得焦急大叫一声，「公、公主殿下，还没放我下来！等等！那个玉佩不能拿走！」
少nv回过头，理所当然道：「这是回馈啊。」语毕，人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丛林间。
渊璿张大嘴，不敢置信自己人财两失，更何况现在和光0着jg壮的上半身，一gu凉风吹过，他匀称的麦sex膛泛起疙瘩，眼前颠倒的景物让他脑袋开始发胀晕眩。
「殿下！」贴身侍卫脚点轻功持剑而来，看见自家殿下被倒吊在树上，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砍断猎绳将人给放下来。
眼角见地上的衣服凌乱散落一地，小心翼翼观察渊璿，几分犹豫问：「殿下……被劫se了？」
渊璿好不容易缓过呼x1，听到贴身侍卫的话不禁一噎，神情郁郁寡欢，牛头不对马嘴反问道：「那群杀手呢？」他眯起眼。
「殿下不是解决了吗……？」贴身侍卫不解，解释道：「方才来时看到杀手们被堆成像座山，脚腿大骨全都碎裂的在哀号。不是殿下做的……吗？」
渊璿蓦然想起宸萻公主说过的回馈，「难道指的是这个？」他喃喃自语，不觉露出一抹微笑，穿戴好衣服站起身，「走吧！既然都来大弘就要去走走，顺便去讨回本殿下的东西。」
「咦？殿下的东西被采草贼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