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对，」他停顿了一下，勉强将笑意加深，「我会处理。」
「喔？那就交给你囉。走吧。」邵莞歆笑得很开心，牵起齐洛恩的手，一股脑儿地往右前方的自由落体所在位置前进。
看来她是非整死齐洛恩不可了。
齐洛恩的脸色难看程度，与他们两人和自由落体的距离平方成了相当的反比。
穿越排队的人潮，邵莞歆拉着齐洛恩直接到了操控室，欢欣地将齐洛恩拉到操控人员跟前。
「先生，如果想玩的话要先排队哦。」操控室的男生戴着鸭舌帽，看了一眼齐洛恩，便机械式地回答。
齐洛恩假装咳嗽了几声，递出名片给操作人员。
操作人员看了一眼，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接着抬首看着齐洛恩，马上行四十五度鞠躬礼。
「好了好了，让我先上去吧。」齐洛恩无奈地说着，看见邵莞歆得意的脸孔，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他知道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操控人员朝他们两个点点头，接着从操控室走出，将他们带到自由落体的座位上。
「这里。请记得系好安全带。祝少爷和您的女伴玩得愉快。」操作人员微笑，再次朝他们两个点点头之后，便又走回操控室。
但是齐洛恩清楚，上了这台自由落体，他别想玩得愉快。
他已经可以想见情况会有多么惨烈。
当自由落体上大部分的座位都被填满，每个座位上的安全设施都已准备妥当之后，机器开始缓缓上升，离地面渐趋渐远。
眼看地面的景物慢慢缩小，齐洛恩咬紧牙根，看见俊、allen和ike三人在他的脚底下笑得开怀，还对他嘲讽似地挥着手。
他打从心底认为带邵莞歆到游乐园来是个烂到爆炸的主意。等他惨烈牺牲之后，他一定要他们三个人也嚐嚐看这种苦头不可，不把他们拖下水他就誓不为人。
终于在地面上的人许久的观望下，自由落体已上升到最高的尺度－－十层楼高。
齐洛恩知道，最壮烈的一刻要来临了。他不禁露出壮士牺牲的表情，有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慨。
虽然说，他这一趟不是跑去刺秦王，所以并不会掛掉，但他也很肯定等自由落体停了之后自己只剩半条命。
齐洛恩还在胡思乱想，自由落体便毫无预警地瞬间往下坠落。
「啊－－」尖叫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但其中也有一个频率是从齐洛恩的口中狂奔而出。
所有人的头发都放肆地直衝上天，衣服轻飘飘被风灌得饱满，连脸颊的肉都像是要脱离主人似地往天空奔驰。
坠落的剎那完全感受不到重量－－自己的重量、座椅的重量瞬间归零，椅子上的安全设施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
邵莞歆紧闭着双眼，脸上有着满足的笑容，不断放声尖叫，但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发洩。
直让人感到痛快的重力加速度。
但齐洛恩则不然了，他已经被这样的高度和速度吓得脸色苍白、面容狼狈。
当自由落体突然停止，齐洛恩庆幸地张开双眼，却意外发现根本没回到地面。
「还没停？」他的声音在颤抖。
「废话，哪台自由落体只会下坠一次就停的？现在在五楼的高度而已。」邵莞歆理所当然地回答，偏过头看了一下齐洛恩的表情，忍不住大笑。
「笑什么啊！」齐洛恩抗议。
「你的表情很好笑啊。」邵莞歆继续大笑，调侃道。
齐洛恩正想开口，自由落体又缓缓上升。
好，不错，又有得玩了。齐洛恩酸酸地想道。
机器就这样上升下降了数次，尖叫声此起彼落，直到自由落体终于抵达地面。
齐洛恩也终于从地狱中解脱。
机器停下，座椅上的安全设施自动上升，解开安全带。
allen、ike和俊跑到他们两个面前，邵莞歆笑得开怀，齐洛恩的表情却有如便秘了一个礼拜似地黯淡无光。
「噗哈哈！你这什么鸟脸！」第一个说话的是ike。第一句话就不忘先损齐洛恩。
「怎么样？好玩吗？」接着说话的是俊，没理会ike对齐洛恩的调侃也没加以附和，直接和邵莞歆聊起天来。
「当然好玩啊！要不要再玩一次？」邵莞歆一脸兴奋，和齐洛恩成了相当的对比。
「我不干，allen，你上。」齐洛恩一听见邵莞歆如是说，惊恐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还一把将allen丢到座位上。
「喂，你干嘛，喂，我不坐啦－－」allen开始大叫，但来不及了，ike和齐洛恩已经联手将allen的安全带扣上。
allen露出一副像是欠了一屁股债的死人脸。
邵莞歆站了起来，笑笑说道，「换人上来吧，每个人都玩玩看嘛。」
齐洛恩猛点头，接着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ike。
ike的脸色突然一阵惨白。
「不错，兄弟，就是你了。」齐洛恩拍拍他的肩，「去吧。」
于是ike也惨遭毒手，有了和allen一样的下场。
「正所谓好兄弟要共患难嘛。」齐洛恩邪恶地笑了笑，看着allen和ike哀怨的嘴脸。
哼，敢整我，本大爷这次就让你们好看。齐洛恩狡诈地想着，接着两隻眼睛移到俊身上。
这傢伙也要算一份。
「齐洛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俊无所谓地耸耸肩，眼睛扫过眼前的所有座位，「只可惜没空位了。」
俊假装惋惜地叹口气，接着指了指旁边的一家商店。
「要吃冰淇淋吗？」他露出率性的笑容，问道。
邵莞歆用力地点点头，又转过头，开口：「喂，齐洛恩，你要吃吗？」
齐洛恩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俊和邵莞歆。
可恶，俊这傢伙果然是最狡猾的人了！他恶狠狠地咬住牙根。
「好啊，吃就吃。」他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地耸肩，甚至刻意拉住邵莞歆的手，走在俊前面。
俊笑了笑，心想这傢伙真够幼稚。
「喂，哪有人这样的啊，兄弟是这样当的吗，喂－－」后头的ike和allen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开始大叫，但没有人回头。
最后，两个人壮烈牺牲搭上自由落体，寂寥的秋风冷冷地吹拂，几片落叶孤伶地掉落在他们的头上。
哀怨啊。
※
高海拔的山地又湿又冷，草地的植物上头还有些露珠，一踩下去，就能感觉到土壤软绵绵的触感。
露水濡湿了女孩的裤管。
她绕过眼前那幢精緻浪漫的别墅，直接往后方走去，右转。
这里她再熟悉不过，她还记得别墅里那偌大的客厅摆放着钢琴－－但现在应该不在了－－，以及厨房里水蓝色的抽油烟机，浴室里头的墙壁上那些别緻的花纹……
她有些难以呼吸，熟悉的场景总是容易让回忆趁机入侵，即使刻意地不愿想起，它还是能够随心所欲地渗透进她的心，挡都挡不住。
决定回到这里来，并不会令她挣扎。
在接到阿伟的电话后，她很果断地下了决定。她知道那些尷尬的过往可能会再度被提起，或是被她自己记起－－但那些都不重要。她必须做一些事情弥补那些现在看来荒谬的错误，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要好好把握。
她喘口气，深呼吸，缓缓将木屋的门打开。
门一开，便看见阿伟将身子靠在墙上，左手边的流理台上整齐地摆放了一些烹飪器具，很乾净，像是没有用过似的。
阿伟伸手捻熄了菸。他打开窗子，让菸的味道淡一些，并拉出一张椅子给女孩坐。
「坐吧。」他口气平淡地说道，身子又靠在墙上。
女孩摇摇头，「不用了，谢谢。我不打算久待。」
阿伟沉默地点点头，稍微抬起头，看着女孩身后。
「阿海没有来吗？」他开口问道。
「没有，」她说，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们不希望他来。」
「嗯。」阿伟随便哼了一声，接着视线对上女孩的双眼。
女孩的双眼依旧清澈有神，但记忆中的黑色短发染成了褐色。
「那你怎么来的？」阿伟继续问，女孩笑了笑，有些尷尬。
「骑摩托车。虽然违法啦。」
「喔。」他点点头，「真抱歉，让你自己一个人来。如果不是那傢伙坚持要我待在这里，我应该会自己去找你。」
女孩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隐隐约约明白阿伟口中的「那傢伙」是谁。
「他知道你要见我？」女孩有点惊讶。
「不，他不知道，」阿伟的双眼闪过一抹警戒的神色，「他是为了别的事情才要我留在这里的。」
「喔，是这样。」女孩似乎松了一口气，「那……」
「我们该谈点正事了。」阿伟的口气变得严肃，不带情感地打断女孩的欲言又止。
女孩有些紧张，点点头。
阿伟的双眼锐利地看着她，他挺起身子，走向前。
「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非常需要你的协助，」他说道，单刀直入完全不拖泥带水。
「因为这些事只有你，夏孟晴，才办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