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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年轻的时候,他曾做过关于她的绮梦。

梦里他睁开眼睛,上方是圆形的穹顶,四下里一片昏黑,炉膛里的火逐渐熄灭,外面呼号的狂风一阵紧过一阵。这是一间小小的毡帐。

怀中传出一点含混的声息,他这才注意到怀中还抱着一个人。

一截g燥的树枝在火舌中噼啪折断,爆出了一声脆响,怀中之人猫儿一般机警地睁开了眼,确认周围安全后,慵懒地伸出双臂,伸展了一番腰肢,然后揽住他的肩膀,安心地倚靠在他身上。

她的周身,未着寸缕,0露的肩颈和双臂,在昏暗室内,泛着月辉一般的静谧清光。“阿凌?”他感觉到了,几乎在察觉是她的一瞬间,胯下某处就蓬b0怒炽了起来,顺着她腿根的缝隙,紧紧抵住了一片sh滑柔软的……

她看了他一眼,“好冷啊,融融”,说着,双臂将他g缠得更牢了些,腿间仿若无意地轻轻在他那里研磨来去,使得bang身都沾染上了黏滑水光,于是那物抬得更高了些,埋在她腿间,按捺不住地微微跳动着。

她说她,冷。或许夜间人的神思本就混沌,或许b仄的空间确实令人安心,或许屋外的寒风亦像某种催促……他没能说出任何拒绝的话,只是如她所愿,将她更深地向怀中纳去。

被动的接纳逐渐转变成了主动的求索,他轻轻t1an咬她的颈侧,手下毫无章法地在她身上四处流连,他不知道该如何做,只知道自己迫切地想要进入她,抚慰她,与她融为一t,纠缠厮磨,再不分开……

从梦中醒来时,室内弥漫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气息,夏日薄毯滑落到了腰腹处,胯间现出了一片sh痕,他心绪不宁地掀开薄毯,那处仍昂扬着,bang身及周围却已被白浊浸染得粘腻不堪。

天还没亮,营帐外也无人经过,他在理智回归之前,闭上双眼,握住bang身,就着sh滑浊物,将梦中未竟之事延续了下去。

写得如何了,怎么都聊上天了?”隗千千一吐舌头,赶忙回到了自己位子上,凰月诸向老师行过礼,然后从容地将早已写好的文章呈给老师,鞠风来接过细细读了遍,边读边称赞:“尚及笄的年纪,有这样的见解,实在是不俗的,行文也周全,文章已经很完备了,再改也只是些枝梢末节处,我看过不了几天,以我的水平,已是再不能指教你什么了。”凰月诸恭谨道:“老师学识渊博,学生哪怕钻研一生,也是难及项背。”“你呀,”鞠风来慈ai地0了0她的头,“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太拘束了些,明明还是个孩子啊。”

下午散了课,等大家都走了,凰月诸仍在看书习字。窗外突然飞进来一个小石头,稳稳敲在她的毛笔上,笔杆一撇,纸上立时多了一道歪斜痕迹。凰月诸没好气地向窗外怒道:“鞠欢!”外面传来一阵嬉笑,俄而一个穿着石绿袍子的少年轻车熟路地从窗外翻了进来——正是鞠风来的次子鞠欢。前两年还在忙着捉蛐蛐的男孩,仿佛只是转眼之间,个头便b凰月诸高出了不少,大致瞧着,已是成年男子的身形了。

不过么,脑子还是那个捉蛐蛐的脑子。

“我没出声,你怎么知道是我?”“除了你,还有谁这么讨嫌。”凰月诸皱眉看着毁了的字帖,将这页纸团巴团巴,没好气地向鞠欢掷去,他伶俐地避开了,然后又凑到她跟前套近乎:“月诸,总写字看书多没意思,听说今晚福延街那边来了个杂耍班子,舞剑、跳丸、袅索、掉竿……”他如数家珍地给她介绍,“应有尽有!走,哥带你玩儿去。”“你明明和我是一个月的生日。”“大三天也是大,长幼有序,懂……”他还想耍嘴皮子,余光瞥见凰月诸的脸越来越y沉,急忙悬崖勒马,低眉耷眼地好生做小伏低了一番,又答应给她买新首饰,才总算把她劝动了。

等俩人到了福延街,那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凰月诸个子矮,伸长了脖子也看不清里面情形,脚下突然一空,鞠欢撑着她的腰,把她架到了肩膀上,凰月诸红了脸:“像什么样子,快把我放下!”“站得这么外面,咱俩至少得有一个能看见吧,不然白来了都,哎呀你快看吧,边看边给我讲讲。”

就这样,俩人一个靠看,一个靠听,共赏了这场杂耍,回去的路上,鞠欢还念念不忘,一个劲儿地问她“那人真能从嘴里喷出两丈远的火?”“绳索直接从天上挂下来的?你看清楚啦?”“一刹那就从空盆里开出了牡丹花?”

看他眼巴巴的劲儿,凰月诸道:“行啦,别念叨了,杂耍班子在羽都要待一个月呢,明晚还来这边表演,现在收收心,兑现诺言同我买新首饰去。”

看首饰,鞠欢就没看杂耍那么上心了,凰月诸不管拿哪个簪子给他瞧,他都说“这个最好看”,还时不时地往门外觑着,似是在期待杂耍班子散场了还能从街上经过。

耳边突然多了什么清凉的东西,鞠欢“嗯”了一声,回过头来,看见凰月诸将一个飞燕状的耳饰贴在他耳边端详着。“g嘛啊?”他不明所以,随即“吭哧”一声笑了,“你想给我买耳环?开玩笑,男人戴什么耳环,打架时拽上了不得疼si。”凰月诸没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将耳饰放了回去。

得戴呀,她于心中暗自想到,如果做凤君,是得戴金凤耳坠的。

而各人这样那样的心思或谋划,在某一天,又被新的事件打乱了。

尚书左仆s融卿恽,怀孕了。

他的肚皮日益隆起,却仍如常上朝,至于这是谁的孩子,他不说,没人敢问。

凰月诸看了一会儿掌心里的飞燕耳坠,最后狠狠一振臂,将其扔进了清晏池里。这个孩子的来头,别人或许不知道,她却是再清楚没有。

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在栖梧g0ng前撞见尚书左仆s了。

融卿恽,这个母皇隐秘的ai人,幽灵一般盘亘在皇g0ng里,哪里都有他权势的痕迹,y魂不散,令人作呕。

最好是个男孩,她恨恨地在心中祈祷着。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月余后的一天,她的老师鞠风来,笑着告诉她,自己再过两年便要辞官归乡了,一生所学已编撰成书,于此赠予她。

她呆住了,无数疑问从心头闪过,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却是“是因为融卿恽吗?”看到老师诧异的神情,她犹豫地解释道,“学生的意思是,是不是尚书左仆s,他……容不下老师?”

鞠风来愣了下,继而爽朗地笑了:“当然不是,殿下怎么会这么想?”

凰月诸沉着脸没有回答,在她眼里,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融卿恽靠和母皇的关系攀附而上,官拜尚书左仆s,明明和右仆s左右并立,他却独揽大权,目无礼法地出入栖梧g0ng、怀孕了还不放权暂且不提,此时竟连自己最温和无争的老师也要排挤出朝堂了。

见她不语,鞠风来的神情认真了些,牵过她的手,像同自家儿nv谈心一般,诚恳地同她道:“臣要归乡,一是上了年纪,jg力不济,身t亦不如前,需要好生休养;二是入仕半生,如今也倦了,便想寄情山水,换个轻松活法。”她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少nv的手背,“月诸,我同融卿恽做了二十多年的同侪、朋友,我可以向你担保,他是极温柔中正之人,你能够信任他,我走之前将你托与他,做他的门生,你会受益良多的。”

凰月诸听着,眼底却现出了近乎被离弃的愤怒和伤心:“我的老师,只有尚书右仆s大人您啊。”

凰月诸仍记得,当她掏出攒了数月的例银,上下打点栖梧g0ng侍从,才获得了在恰当的时机见一次母皇和尚书左仆s的机会时,那位倨傲的权臣,只是轻飘飘地指点了几句,转头就将她推给了尚书右仆s。

诚然,她现在很喜欢自己的老师,有时甚至私心觉得,b起母皇,老师还更像她的母亲些。可才过了几年呐,老师也要离开她了。融卿恽不想要她这个学生,她便被踢给鞠风来,哪怕哥哥姐姐都是他的学生,融卿恽党同伐异,自己正当盛年的老师便得下台,临了还得将自己托与他。多么屈辱,她夙兴夜寐、苦读不倦,为的可不是再受这样的屈辱。

还有鞠欢,那个傻小子,尚不懂得丝毫男nv情ai,等过两年他懂了,他已在颢州了,他会认识别的姑娘,约别人去看杂耍,最后和别人在月下散步,到时候,他哪里还记得她凰月诸呢。

她不由得哭了起来,为即将到来的又一次被抛弃。

若是自己能成为皇储,或许还能去向母皇请求赐婚。可是,融卿恽怀孕了,倘若是个nv孩……那个幸运的nv孩,既有坐拥天下的母亲,又有大权独揽的父亲,她是ai情的产物,会带着双亲的期盼降生,自己所追求的一切,她自孕育初始,便天然拥有了。

自己努力了十几年又如何呢,依然不过是个被遗忘的卑贱琴师之nv罢了。

她想自己所求也不算多,不过想要一点确切的,真正属于自己的事物,可她所得到的,却只有接连不断的失去。

她当年在葬礼上第一次见到融卿恽,便一直将他视为救命稻草,可他却是无情的神只,对她的祈愿从来都视而不见,如今更是连她仅有的一点幸福都要夺去。彼时有多么渴求,现在便有多么怨恨。

世间万事,怎能都由得他恣行无忌?

那个孩子,不能出生。

六月九日,是尚书左仆s融卿恽的生日。

融府自三天前起便宾客盈门,往来不绝,到了当日,前来祝贺送礼的车马队伍,从府前一直排到了街口,然而及至宴会结束,迎来送往的也只有融卿恽的学生门客,携礼贺辰的众人,没能见到融卿恽一面。

这行径傲慢无礼,不符待客之道,但没人对此有丝毫微词。

融卿恽,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商人之子,如今已成为紫袍加身的当朝二品大员。

关于他的传闻有很多,夺取同乡挚友官职,亲手诛杀昔日战友,b同侪辞官归乡……权倾朝野,只手遮天,凭借nv帝的偏宠,将赤凰王朝玩弄于gu掌之中。

在自己的生日宴上不出席,自然也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了。

与此同时,玄都观千鲤池旁,穿着麻灰布衣的融卿恽,刚从小憩中醒来。

平日里一向热闹的玄都观,此时却寂静无声,唯不远处有一白衣少年,正在衣袂翩飞地舞剑。剑峰在日光下璀璨夺目,他挑腕回首,挽出了一个利落剑花,融卿恽看着,觉得少年所习剑法,与自己的应是同出一脉,只是此乃左手剑法,用右手,总觉不够酣畅淋漓。

“左臂废了,自然就得用右手了。”少年突然开口,旋即转过身来。

灰蓝碎发下,一对碧se眼眸沉静地望向他。

那是他自己,少年融卿恽。

融卿恽愣了会儿,然后微微低下头去,叹息一般轻声道:“是梦啊。”

少年向他走来,他这时才注意到,少年所着白衣,原为丧服:“青鸾皇朝二七一年,你还记得此年之事吗?”

“……二七一,应是赤凰皇朝创建四年前,那一年赤凰军攻下苍钧二州,直探羽都。”虽然不知少年为何有此问,融卿恽还是回忆道。

“不对,”少年摇摇头,前襟忽然现出了一点血迹,紧接着斑斑点点,晕染开来,“青鸾皇朝二七一年,赤凰军败,赤凰主将凰凌世,彼时已显癔乱之相,战败十日后,凰凌世神思恍惚,气郁而亡,”少年越走越近,斑驳血迹已然印至膝下,“阿凌在我怀中si去,si前她说出了一个秘密。”他走到融卿恽身前,示意他伸出手来,随即将右手覆了上去,融卿恽感觉掌中多了一点颇有分量的东西,质感仿若冰凉石块。“拿着,须用之时,在掌中捏碎即可。”

“你最好从今天开始练习右手兵器。”

融卿恽睁开眼来,鼎沸人声涌入耳中,三两孩童从他身侧嬉笑追逐着跑过。

六月份,玄都观热闹得一如既往,而他刚伏在千鲤池旁的石桌上小憩了一阵。

微风拂过,他方觉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穿着染血丧服的少年自己……说凰凌世si于赤凰王朝建立的四年前。虽然只是一个与现实不符的荒诞梦境,但思虑起来,仍令他心间不宁。

他想或许是近日诸事繁忙,反映在梦里,便也胡乱梦一些令人疲惫焦虑之事,做梦而已,毋需细想。他yu起身,却觉出右掌沉坠。

摊开手心,其上赫然现出三枚曲玉。

凰凌世最近格外紧张他,隔三差五就亲自来给他送安胎药,还要看着他喝下才能放心。

鞠风来要卸任,很多事从现在就得开始着手交接,兼之西南战事未平,他自己又有孕在身,有时累极了只想撑案闭目养神会儿,最后却往往伏在案上睡了过去。这日他睡眼惺忪地醒来,便又看到凰凌世正在从食盒里往外取药和蜜饯。

“……陛下,即使安胎药滋补,也不必喝这么多碗的。”灌下一碗乌漆麻黑的汤药,融卿恽无奈道,一枚樱桃蜜煎被送入口中,蜂蜜的甘醇和樱桃的甜酸在舌间化开,倒是及时抵消了药的苦涩。她看着他,海水一般明净的眸子里,是某种他难以理解的深重忧虑:“生孩子很辛苦的,得早点积蓄力量才行。”

他注视了她一会儿,突然探手将她拉入怀中,她小心他明显隆起的小腹,他便让她跨坐在腿面上,“这是要做什么?”他不说话,只是在她唇上烙下了一个苦甜交织的吻,“……这里可是议会厅,臣子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进来。”她推拒他凑近的x膛,却被他擒住双手,牵扯更近,“陛下不必害羞,不会有人看到什么,就算有人看到,臣也都会处理好的。”

意乱情迷间,前几日所做的古怪梦境又浮现在记忆里,青鸾二七一年……碧se眸光逐渐暗沉下去,他垂首深嗅她的气息,仿佛是要以此确认她真切存在。

如今已是天凤十六年,炎地起势的赤凰一飞冲天,光耀天地,此乃天命所归,不可违也。

鞠风来携凰月诸拜访融卿恽时,已是融卿恽临产之际。八月处暑,天气仍未转凉,他穿着圆领薄袍,肚子大得惊人,融府门庭若市,他这头刚迎鞠凰二人进门,外头便又有仆役通传有客到访,“听说融府的陈皮普洱冠绝羽都,快快呈上两盏,让我俩好生品味番。”鞠风来笑着要落座,却被融卿恽拎腕带起,“来访者吏部侍郎翁灵,与你也相g的,且与我一同见他去,会罢再喝陈皮普洱不迟。”融卿恽说着,随意抚了抚凰月诸的发顶,交代过仆从好生招待七殿下,便同鞠风来一道出去了。

凰月诸打量四周,看到桌上的瓜果茶盏间,还放了碗漆黑的汤药。

约莫半个时辰后,融卿恽和鞠风来回来了,闲聊了几句新近杂闻,融卿恽端过汤药yu饮,“融先生,学生看这药盏在桌上放久了,只怕已经凉透,凉药伤t,先生有孕在身,还是勿饮为好。”凰月诸怯生生地出言劝道,融卿恽听闻,觉得是孩子的一片好意,便依言命仆役将汤药倒了,又赞过月诸心思细腻,观察入微,拜师流程便正式展开了。

凰月诸叩首三拜,敬茶奉师,就此拜入融卿恽门下。

距她祈愿成为尚书左仆s门生,已过去五年了。

是夜,凰月诸久不能寐,丑时窗外映来闪烁灯火,她披衣下榻,到g0ng门前小心向外窥探,g0ng巷尽头的主g道上,无数行se匆匆的g0ng人往栖梧g0ng方向去。

夜se掩盖下,她绽出了一个灿极的笑容。

凰凌世拍马赶至融府时,融卿恽失血过多,尚在昏迷中,他生产的日子b太医推测的早了七天,凰凌世往床榻边走去,心脏在x腔里隆隆震颤,这剧烈的擂动,让人感觉皮囊都快要被涨破了。太医擦去额上汗水,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陛下息怒……大人和孩子,恐怕只能保住一……”凰凌世骤然打断他,“融卿恽,我只要融卿恽。”

而对这一切无知无觉的融卿恽,此时正从缥缈之域悠悠醒转。

睁开眼来,四下漆黑一片,伸出手去看不见五指,张开嘴亦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没有一丝风,他下意识去0隆起的肚腹,却只0到了平坦而冰凉的皮肤。

他还记得自己遭遇了难产……所以这里是,si后的世界?

“是也不是,”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他回首望去,再一次见到少年的自己,和那一天所作梦境中不同的是,这里的少年看起来要虚无得多,整个人几乎都是一片浅淡的影子,在黑暗里散发着莹莹微光,他走近了些,发现少年只是由很多浮在空中的细小灰尘组成,他伸手去触,手却从对方躯g中穿了过去,“我只能说,这里是我si后来到的地方,而你的寿命,尚未走到尽头。”

“你知道我的寿数?”

“不只是你的,还有很多个融卿恽的,从出生到si亡的完整一生,我都看得到。”

“……很多个,我?”

少年将食指轻轻点在了融卿恽眉心,刹那之间,无穷的漆黑里陡然降下千万条幽绿光绦,像倾盆的大雨,以连绵不绝之态贯穿天地,从未见过的符文闪烁其间,流星一般,拖着长尾倏忽闪过。

那是一种难以用现世经验解释的t验,融卿恽感觉自己好像被极薄的刀刃,一瞬间切割成了无数平行的竖片,每一竖片他的血脉肌理都清晰可见,五脏六肺也在平稳运转,可那宣纸一般纤薄的自我,却立刻被千万种不同的记忆浸染渲透。

刹那之间,他感受到了过去现在与未来,无数个融卿恽的一生。

后妃融卿恽在染血的产褥上si去;僧侣融卿恽双手合十剃度受戒;将军融卿恽身中数箭战si沙场;炎州刺史融卿恽在水患中身亡;兵部尚书融卿恽猎场走失成为平民;官奴融卿恽在一次接见中怀揣利刃意yu行刺……

各种各样的人生,有相似的,也有大相径庭的,唯一永恒不变的,是在千千万万个融卿恽的人生里,凰凌世始终在si心塌地地追逐着他。

哪怕r0u眼可见的,她已渐趋崩溃。

当从这些记忆里ch0u离出来时,他久久不能回神。

“我在这里待了很久了,然后发现了某种规律。”少年平静地开了口,“这就像一个在不断重复开头的故事,融卿恽一次又一次懵懂重生,以为这是一个仅此一生的崭新世界,而对凰凌世来说,这恐怕是一个循环往复,已然重复到令人疲惫不堪的陈旧之地。

我思考了很久,觉得赤凰王朝是一个有神明的世界,而凰凌世就是这世界的神明,世间万物,随心运转,她睁开眼睛,事物开始构建,她闭上眼睛,一切塌缩重来。

只是神明并不打算推动世界发展下去,她在一遍遍地尝试达成,某种从未达成过的目标,所以这个世界始终处于萌芽状态。

她沉陷在这没有尽头的重生中,直到我这一世,发生了一些意外。”

少年静如秋水的眼眸里,第一次闪过了一道暗se。

“青鸾皇朝二七一年,赤凰军战败,彼时凰凌世的jg神状态,已不足以支撑她继续下去了,战败十日后,她在神志错乱中抑郁猝亡。si之前,阿凌向着虚空不断保证,我就在她眼前,她攥着我的衣襟,却再也注意不到我。”他抚着前襟的血迹,音犹叹息,“她说,对不起,卿恽,我又做错了,我会重新来过,再给我一次机会,下一次,下一次我定能做好。”

“没有下一次了,这次她没能创建起赤凰皇朝。在世界萌芽之前,神明就陨落了,这或许不符合创世的规律。阿凌si后,我来到了这里,看到了所有失败世界的残骸,而在我到来之后,世界的残骸没有增加。

不再有新的融卿恽的回忆,我就是最后的融卿恽。

阿凌已经不能重来了。”

“我想你也注意到了,在这无数个世界里,有一个未知的世界,就像封闭的黑匣,能感知到它的存在,却无法了解其中内容。

我想那里是最初的世界,是一切的起源,在第一世里发生了什么,才导致阿凌开始不断重启。

我已是灵魂之质,只能在你的梦境或濒si状态中,产生和现实的短暂联结,而不能以实t介入。我们需要一个真实存在的r0u身,前往那无法探测的一世。

查明缘由,斩断因果的si结,让这个世界从零开始,孕育新生。”

沉默地听到现在,融卿恽终于开口打断他,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为什么是我?”

千千万万个融卿恽里,为什么选中我,去往那因果的源头。

少年融卿恽,少见地没有g脆应答。

寂灭无声的漆黑异界里,唯有纷至沓来的幽绿光绦穿梭其间。

“我在观测了已有的所有世界后,觉得这一世是一个质变产生的拐点,在这里,凰凌世出现溃败迹象……而融卿恽,有了和凰凌世共赴地狱的决心。

从这里开始,融卿恽能够杀si凰凌世。”

“凰凌世一直在追逐着融卿恽,可实际上,在绝大部分的世界里,俩人都是相ai的,但世界的进程并没有因此变好,凰凌世非但没有得到那个想象中的圆满结局,反而在不断的重生中越来越糟,直到失去重生的可能。”

少年融卿恽怔怔地望着手心,好像还停留在那个凰凌世在怀中si去的时刻。

那是困住他的梦魇和心魔。

“你没亲眼见过……最终的阿凌,她……”他的手颤抖了下,丧服上的血迹再一次开始扩染。

“你只有一次前往第一世的机会,能停留的时间很短,成败在此一举。”

“让阿凌从这情ai业障中解脱吧。”

融卿恽从昏迷中苏醒时,凰凌世正在他床畔守候着,她看起来只是脸上格外苍白些,可他此时已然知道,躯壳之下,她的内里早已碎成了难以修弥的碎片。

在那虚幻异界里,他看到了这一世的结局。

他失去腹中胎儿,元气大伤,凰凌世命人彻查滑胎始末,鞠风来却在这时自行请罪,坚持是她在药中下毒,因而被投入诏狱,鞠家亦被查抄,几年后,镇西大都督宁光逢起兵za0f,变州刺史封桢等加入叛军。

危急存亡之际,他被委任为平叛大将军,与凰凌世一同在战场上si去。

……那真是非常漫长、痛苦、jg疲力竭的一生呵。

而此时,他从九si一生的险境中捡回命来,却只是将凰凌世揽进怀里,像抚慰小兽一般,一下一下轻捋她的脊背,直到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儿活气。

他看到了过去、现在、未来,所有的一切。

所以他知道,她催生的灾难,亦给予了她等量的折磨。

“不要哭,阿凌,你很累了,休息一阵吧。”

剩下的一切,交给我来处理。

能自如行走后,他练了一段时间的右手兵器,刚开始练习时,想到进行这些是为了亲手杀siai人,他时常会走神。

连她残缺的指甲、冰凉的赤足、小腹愈合的伤口,这些细枝末节的伤处都会令他牵挂在意,此时,他却在准备杀si她。

无法继续下去的时候,他会强迫自己想起最终的凰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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