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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他们来的不是最积极的,也没有迟到。

不早不晚刚刚好。

贡院外,来了看上去比考生人数更多的家长,其中不乏朝上的熟面孔,最让絮果诧异的是他看到了他的好朋友廉大人。

一团和气的廉大人也看到了絮果,大大方方对身边人耳语了几句后,就走了过来。他一和北疆王见礼,所有人就都明白了,这个长袖善舞的家伙,肯定是冲着皇帝的亲弟弟在这里才来的。连闻兰因都是这么觉得的。

闻兰因对这位刑部尚书的感官挺复杂的,既喜欢他在断案上的能力,又讨厌他对杨党的谄媚。如今杨党出了事,闻兰因对廉深这种置身事外的圆滑就更微妙了。

杨党都在瑟瑟发抖,只有廉深一副“我只是娶了冯家的女儿,我又不是杨党”的理直气壮。

闻兰因心想着,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廉深刚刚身边的人好像也是个冯家人,还是个挺重要的冯家人。他现在又和冯家抱团了?

廉大人也是一点没遮掩自己过于广泛的交友能力:“那位是冯家的大郎,他堂姑是臣的妻子,我们来送他的妻弟入考场。不过,想必王爷您对他应该比臣熟悉,毕竟他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嘛。”也就是再正儿八经不过的国舅爷。

“嗤”。闻兰因却连看都没看这位冯国舅一眼,这也是对方刚刚没敢上前来自讨没趣的原因。闻兰因可是一点都不会给冯家人脸面。

但闻兰因的不屑也就表达到了这一步,因为絮果拉了拉他的袖子。

“我劝廉大人好自为之。”詹大人先一步炸了,他真的越来越看不懂廉深了,以前和杨党混在一起还能说一句他是为了高位不择手段,现在已经掉价到需要讨好冯家人了吗?如今好歹也是刑部尚书了,去给这种只能靠女人联姻来稳固家族的窝囊废低头?

廉深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依旧是那副毫不在意的笑眯眯模样。

因为……

纯废物才好骗啊。

在夫人冯廉氏的牵线下,本就与冯家关系不错的廉深,成功献计到了如今的冯氏家主面前。也就是冯大郎和冯皇后的亲爹那里。

也是时机凑巧,杨党刚刚倒下,冯家正不知所措的时候。

冯家攀附了别人一辈子,要说他们完全没有自己出头的心,那肯定是在骗人。偏偏他们既没有那个本事,也没那个才智。如果不是廉深来了,他们现在大概也会跟杨党一起凑在杨家,担忧着他们之前占去的田地朝不保夕。

但如今他们不一样了,他们抖起来了。他们不仅不再担心受杨党连累,甚至还很有“进取之心”的,想要趁机收拢杨党旧部,成为杨党第二,不,是成为一个全新的冯党!

作者有话说:

考生自己买考试用的官制纸:明代真事。

认错爹的第一百一十二天:

对于冯家的痴心妄想,廉深的评价就是没有评价。

因为这真的很难评,只能说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他只负责助力每一个不知死活的梦想。

廉深给冯家家主的“献策”之路意外顺利,顺利到了他当时真的很想问一句,你们以前都是怎么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上活下来的?就纯靠姻亲帮忙吗?

冯家也用有力的事实告诉了廉深,对啊,不靠姻亲靠什么?他们唯一的优点就是在宫斗和宅斗方面极富“想象力”和实操经验。

好比,冯皇后其实是不易有孕的体质,在生下这一胎后,她很可能不会再有下一胎。这个秘密冯家一直保守的很好,除了如今给廉深交了底,就再没对任何人透露过。

廉深:“……”那为什么要告诉我啊?我就长了一张这么值得信赖的脸吗?

“当然,我不说,想必你也猜到了。”冯家家主会选择自爆自然也是有一套逻辑的,他自作聪明地认为,像廉深这种多谋善断的人,肯定早就猜到了。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不如用这个共同的秘密来换取盟友间的信任。

毕竟他的堂妹,也就是廉深的妻子,最近日日进宫请安,不可能看不到冯家人对皇后的态度,也不可能回家之后一个字也不对自己的丈夫透露。而如果皇后还能再生,冯家何苦逼着家中地位最高的女眷以命相搏?再联想到冯廉氏和冯杨氏多年无子的现状,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冯家女有一定的概率不易有孕。

在廉深意识到这点时,他第一次正视起了冯家。不得不说,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到处联姻成功,还是有那么一点本事在身上的。

但廉深也得说实话,他根本没猜到皇后有可能只有这一胎。或者说,他就没往这个方向想过。理论上来说,冯家这么做确实矛盾的挺明显的,换成任何一个人——好比杨家——廉深都一定会多想。可发生在冯家身上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处处都显得那么合理。廉深直接默认他们就是单纯的傻逼了,毕竟这种用封建礼教去迫害自家女儿的例子又不是没有。

廉深在心里对自己的刻板印象进行了深刻反省,他不应该小看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只会吸女儿血的冯家。

冯家家主见廉深一直没说话,更加默认了他的料事如神与高深莫测。赶忙捋了捋胡须,继续到:“所以,我们的想法是等娘娘生下这一胎后,就让她在临死前拼着血崩,以不放心小皇子孤苦无依为借口,逼着陛下做出承诺。”

以感情为要挟,是冯家的拿手好戏。

至于皇上能作出什么承诺,无外乎封太子、再娶一个冯氏女为妃好代为照顾孩子。

“你觉得成功的概率大吗?”冯家家主看起来对廉深还挺尊重的,完全没有仗着自己是冯廉氏的堂兄就颐指气使。

这也让廉深意识到了,为什么杨尽忠那样的人能忍冯家这么多年。一方面肯定是出于和老妻的感情,另外一方面也是在冯家这边感受到了足够的尊重。该伏低做小时,冯家是一点不含糊,总能把人舔的舒舒服服、体体面面。

廉深觉得杨尽忠看冯家的视角,大概就和他儿子絮果养小动物一样。

——对家里人,小动物总是热情又粘人,偶尔笨拙,经常捣乱,也只会让主人觉得它傻的可爱。而当它出去对外人乱吠,打架打出事时,主人又会怎么想呢?无外乎要么觉得麻烦,要么觉得“没办法啊,它就是笨嘛”,总之,不管如何都会出面收拾烂摊子。嘴上说着没有下次,可下次真遇到麻烦了,还是会继续收拾。周而复始。

可冯家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动物,他们在确认确实无法利用某个姻亲时,会翻脸比翻书还快,并迅速且精准的找到下一个可以利用的目标。

而那个下一位的冤大头是谁呢?

廉深在茶水杯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差点一个杯口放不下的满月脸。

“以陛下重情重义的性格来说,成功的概率确实有。”廉深心想着,那何止是有,他毫不怀疑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帝后唯一的嫡子明年就可以直接封太子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

如果冯皇后诞下的是一位公主呢?

廉深本来还不确定冯家哪里来的勇气如此笃定皇后会一举得男。直至这天在贡院门口遇到了絮果。

他根本忍不住上前去看儿子,看着他和絮万千的小小郎君从青葱少年逐步变成了白杨一样的风华青年,看着他意气风发,看着他成群,看着他不惧鬼神的肆意张扬。他终于还是长成了比他们所能期待的还要美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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