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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张大?娘嘴都快气歪了,不故意装着,嗓门儿也就恢复到了原来的音量:

“于老?头儿,合着你占用了大?家伙的东西,我还不能说?一句了是吗?黄世仁都没你这?么霸道的,怎么着,我们工人阶级的同志,是连说?话?都不能了吗?”

黄世仁是谁?恶霸地主呀,国?营厂子但凡有节目就会表演的经典剧目《白?毛女》,里面有个人人喊打?的,就是黄世仁了。

这?是个讲究阶级成分的年代,跟“地主”这?两个字沾边儿,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是吧,人人都爱看热闹,冬天里的热闹事儿就更少了。

眼下看着院子里战斗力最强的张大?娘似乎是跟于家起了冲突,在心里“哟”了一声,也不嫌冷,一个个都跑出来看热闹了,甚至还有大?着胆子凑近厨房、去看于志全脸色的呢。

于志全已经动气了,不管张大?娘是不是故意的,但是,把他跟黄世仁扯上关系,总归是没安好心就是了。

正欲开口说?话?,却是徐元扯了扯他的袖子,拉着他走出了厨房,连带着张大?娘也后?退了两步,再看看厨房里,徐来福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呢,顿时心中暗恼。

“这?位大?娘,您贵姓啊?”徐元思忖着,态度很是礼貌客气地问道,他来于家的次数是不少,但也没细致到连于家邻居们的情?况都一并了解了,也没让他舅爷开口,故意问了这?一句。

对?峙的双方都站在了大?家伙儿的眼皮子底下说?话?,这?才对?了嘛,不然,他们在厨房里,声音隔了一层,不一定被大?家能听得?清晰。

张大?娘正气恼着呢,哪儿有心情?应付面前的这?个小年轻?语气极为不耐烦地顶了一句:“关你什么事儿!”

先不论对?错,单看这?态度,再联想到张家平时的为人,众人心里都已经有所偏向了,人群中,有好事者粗着嗓子喊了一句:“她姓张。”

于志全原先是不打?算让徐元来出头的,他一个长辈,躲在晚辈后?面不出声,这?像什么话??

只不过,徐元扯着他的袖子,又用眼神暗示了他,他这?才默不作声了,想着元元脑子活泛,说?不定已经想到办法对?付这?种?不讲理的婆子了,反正,要是元元顶不住,他再上就行了,权当是给孩子个锻炼的机会,让他见识一番人性中的恶了。

这?样想着,于志全扭头,不动声色地冲着站在最外层的罗美玲和于晚菊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别担心,先看看再说?。

出头

徐元也不在意她的态度, 沉声问道:“张大娘,你的话,刚才大家伙儿也都听见了, 说起来?,还要怪我?,刚发了工资,想着舅爷平时待我?的好, 就?往家里提了一斤肉, 给一家人补补身子。

我?是个小?辈儿,也不懂怎么看人眼色,没有在大娘您过来?的第?一时间, 把那碗肉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这是我?的不对, 可?是, 你跟我?舅爷也是相处多年的老邻居了,怎么就?能狠心到张口闭口给人乱扣帽子呢?

黄世仁?您可?真够看得起我?们家, 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这话到底该不该说,您难道心里没数吗?

我?舅爷在国营饭店辛辛苦苦干了十?几年,一大家子人挤在这几间屋子里, 哪怕多有不便, 也从来?没想仗着自己手?艺好, 给国家添麻烦。

这样一个辛辛苦苦为大家服务、也不求回报的老同志,被您随口污蔑着, 就?因为没能让您如愿, 那接下来?呢?您还想要什么?要是没能如愿以偿,是不是又得去污蔑其他人了?”

听完这话, 心里原本就?有了猜测的邻居们,这下更是了然地看向张大娘了,就?说嘛,张大娘这么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怎么可?能愿意浪费口水、跟于家对上呢?

不过,于家出?面的这个年轻人说得也对,张大娘是该长点?儿教训了,不说她平时在院子里“横行霸道”的作?风,单说乱给人扣帽子这种事儿,就?不能由着她继续来?了。

他们都是本本分分的清白?人家,可?不想哪天被革委会找上门来?盘问呢。

大家伙儿的想法各不相同,但却是殊途同归,最终都转化成了一个念头,按理说,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遇到事儿的时候是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的,可?这不是情况特殊吗?所以,还是先装哑巴吧。

邻居们不吭声,张大娘可?不是好惹的,她借着一张厚脸皮倚老卖老,惹得院子里人人怨声载道,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可?是,那又能怎么样?

她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算是街道办找上门来?了,也拿她没办法。

这不,时间久了,也养得张大娘胆子越来?越大,这会儿,看见徐元一个愣头青敢这么跟她说话,语气里尽是指责与说教的意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长辈呢,顿时气炸了,指着徐元的鼻子骂道:

“你个小?崽子算哪根儿葱,这里轮得到你来?说话吗?我?又没说错,他于老头儿难道不算是用了大家伙儿的厨房?难道不该给出?些赔偿来??”

张大娘说这话的时候,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话音落下,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人群外,要不是于志全刚刚使的眼色,于晚菊和罗美玲都要忍不住冲上前去了。

从小?到大,被人指着鼻子骂,对徐元来?说还是头一回呢,不过,要是搁在高中?刚毕业的那会儿,他肯定是会愤怒冲过去的,现在嘛,他可?是长进多了,直接用蛮力算是下策,还有可?能被这个老婆子讹上呢。

“张婆子,你说话放客气点?儿,这是我?侄孙徐元,他说的话,就?能代表我?们于家!”

于志全可?不愿意见到徐元受委屈,同样的话也返还给张婆子,她算个什么东西?平常于家都是懒得跟她计较罢了,可?不代表着她能蹬鼻子上脸了。

“舅爷,没事!”徐元又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自家舅爷面前,好脾气地笑笑,似乎并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大娘,你说这话可?就?没道理了,这会儿又不是做饭时间,厨房没人用,是空着的,要是这样都得让我?们家赔偿的话,那以后,大家伙儿就?都别在非安排时间进厨房了。

像是晚上想烧锅热水擦个身子,好说啊,先给一院子的人赔偿了再?说,谁让那不是可?以用厨房的时间呢?”

于家到底还得在院子里久住,徐元之所以拉住舅爷、选择自己出?头,也是这个原因,一来?,舅爷不一定能说得过这个胡搅蛮缠的婆子,而他作?为年轻人,就?算说了几句不客气的话,念在他是为自家人出?头,也情有可?原,不是吗?

二来?,他作?为“局外人”,有些话说起来?,总归是要更方便一些的,也免得于家得罪了邻居们,日后不好来?往。

存着这样的想法,徐元话里话外总要带上这一院子的人,事实上,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事不关己时,自然可?以高高挂起、冷眼旁观,站在那里看热闹。

可?是,一旦关乎到切身利益,大家伙儿就?都该开始急了,一听徐元说,按照张婆子的话,以后他们想用厨房烧热水,都得先给院子里的其他人家赔偿,这叫什么道理?荒谬!可?笑!

“于大爷,这赔偿的事儿,可?都是张大娘一个人在找事儿,跟我?们可?没关系,什么赔偿不赔偿的?厨房空在那里,谁有需要就?去用了,哪儿还能提钱呢?”

于志全瞥了说话的人一眼,没吭声,他可?是看得分明,张婆子刚说到“赔偿”这两个字的时候,有几个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也就?是眼看着要攀扯到自家身上,这才急眼了,开始撇清关系,否则,哪儿有人会嫌钱扎手?的?能借着张婆子胡搅蛮缠的功力,从于家咬下一口肉来?,谁不乐意?

“大娘啊,真要说起来?,这房子是街道办起的,也就?是国家掏钱盖的,不管是你们,还是我?舅爷,这都是由街道出?面,让你们租借在这里的。

所以说,从出?资人的角度来?说呢,这房子也算是国家财产了,您只是居住,可?没有处置这厨房的权利。

刚刚您找我?们于家要赔偿,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把厨房、乃至这院子,当成自家的东西了,那就?是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您能把家安在这里,想必家里也有工人吧,就?是不知道,要是被厂子知道了,有工人同志的家里闹出?了侵吞国家财产的事情,会不会直接开除了他呢?”

听到这话,有人猛吸了一口冷气,再?看徐元,依旧是笑眯眯的,似乎毫无察觉,自己刚才给人安上了个多大的罪名,合着,这小?子看着年轻,实际上是个笑面虎啊?

张大娘亦是有些慌了神儿,但还是稳了稳心神,只是看上去有几分色厉内荏地说道:

“小?兔崽子,我?张兰花可?不是吓大的,你少?吓唬我?,我?明明找的是于老头儿的事儿,跟国家有什么关系?”

徐元长长地“哦”了一声,看上去因为没吓到张大娘,而颇为感到失望呢,只是,下一秒,他就?话锋一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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